《二嫁太子妃》 第一章 “兹——”刀入肉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 中年男子不敢置信地看着没入自己腹部的匕首,嘴里吐出一串血色的泡沫,“福伯”他看着那个小时总是一脸慈爱地送他上下学堂的老人,心里一片茫然。 被称为福伯的老人哆哆嗦嗦地松开了刀柄,往后退了两步,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大少爷,老奴也不想的,老奴不想的啊!他们抓了名儿”一边说,一边在满是小石子的山道上磕头,不一会儿,便头破血流。 中年男子捂着伤口,一手撑在路旁的树干上,手指深深的抠进树皮,一片斑驳的血色。 “是谁?!”他撑着一口气,看着福伯问道。他与人素无仇怨,怎么会在陪妻子回乡的路上遭人劫杀,甚至还被身边最信任的人出卖!他要知道!到底是谁如此恶毒,竟然想将他一家三口全数诛杀于此。幸运的是,他生在书香世家,但是从小一直跟着寺里的高僧习武,此事几乎无人知晓。那人只是派了一群三流的小毛贼来对付他,若是一般的文弱书生早已命丧乱刀之下,只是在他几乎力竭地杀掉所有贼人之后,竟然遭人背叛! 眼前的景色开始模糊晃动,耳边的声音也变得忽远忽近,他狠狠地甩了甩头。他不甘心啊,他有琴瑟和弦的娇妻,有刚得不久的爱女,他怎么能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怎么甘心! “大少爷,你不要问了,不要问了!老奴对不起您,下辈子作牛作马再来给您请罪!”福伯满脸泪痕,却不肯说出指使者,说完,捡起地上染血的匕首,重重地扎进了自己的胸口,几息之间,便断了气。 中年男子捂唇咳了起来,靠着树干慢慢地滑到了地上。 “夫君!”美貌的少妇撩开车帘,尖叫着从马车里爬出来,踉踉跄跄地跑向路边。 “你出来做什么!”男子低声喃喃道,因为失血过多,他的声音嘶哑而微弱。 美貌少妇扑到他面前,伸手扶向他,可那手在空中颤抖不已。她低下头,伸手摸向他的腹部,看着手掌上一把一把的鲜血,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怎么办?怎么办?她不会武功,也不会医术,她所学的只是跟寻常闺阁中女子所学的一般,孝敬公婆,相夫教子,琴棋书画几时见过这种阵仗,她要怎么办? 突然狂风大作,树叶沙沙作响,一具被钉死在大树上的尸体突然倒了下来。少妇尖叫着,颤抖着,抱着怀里的婴儿,扑到了丈夫的怀中。尽管此时,他已经无力保护她们了。 “好徒儿!为师来了!哈哈哈哈”树林里有人大声笑道。 妇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满头长发,直垂至地,长眉长须的老人已经盘膝坐在了她面前。 老人歪着头,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少妇怀里的婴儿,随即哈哈一笑:“我徒儿果然生得聪慧!小妇人,我与你做个买卖如何?” 老人笑眯眯地看着少妇,等着她回答。 低垂的暮色,山间小道,一地的尸体,浑身是血的夫君不,少妇惊恐地摇头。 “老道还没说买卖什么,你摇什么头!”老人不满地跳起来,叉腰说道。 “我没有银子” “呔老道怎么会贪你的银子!老道救你的相公,要的是你怀里的娃娃。” “不行!”少妇还没开口,倚在树干上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开口回绝道。 老头似是很不开心被打断,不悦地袖子一甩,中年男子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啊——”少妇看着自己晕死过去的夫君,又尖叫起来。 “嘘嘘嘘,别鬼喊鬼叫的,你可想好了,你这相公一刻钟内再不救治,便是老道亲自出马,也没办法救活他了!”老头伸手掏了掏耳朵,脸皱在一起,不耐烦地说道,“你把这娃娃给我,我救好你相公,老道保你们俩以后想生多少有多少,你要是不把娃娃给我,我就等这男人断了气,嗯,估计他死了,你也没什么活头了,老道所幸做个好人,送你一程,杀了你,再把娃娃带走。” 少妇惶恐地摇着头,“不行,你不能带走我的孩子。不行,你不能” 这是她怀胎十月,含辛茹苦生下的孩子,她跟他的夫君,曾经那么那么地渴望她的到来,她怎么能把她给别人?她泪眼朦胧地抬头看了一眼气若游丝的丈夫,可是她也没其他办法救她的丈夫他要死了,他会死这个想法一出现在她脑海里,她的心就跟刀割一般疼痛,老人说得对,他死了,她也没法活了 “好我答应你” 十三年后,新历二十一年。 秋末时节,靠近北方的云江山脉已是极冷了,空气中裹着浓重的寒气,被风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山道上几乎看不到活物,偶有寒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 “嘎达,嘎达嘎达,嘎达”由远而近的马蹄声踩碎了山谷里的寂静。赶车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他一身头发简单的束起,深蓝劲装,长相极为俊美,面上有着不符年纪的老沉,有条不紊的赶着车。旁边坐着一个做丫头打扮的着翠色衣服的小姑娘,圆而亮的眼睛正四处张望着,有些泄气的说:“喂,木头,小姐说要下雨啦,可是这附近都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怎么办呀?” 少年没有说话,甩了甩马鞭,加快了马车的速度。翠衣少女见他没有应话,嘟了嘟嘴,也不再做声。 空气中隐隐夹杂着雨水的味道,暴雨将至。 落霞山毗邻云江,走过落霞山,渡过云江,便是南萧国的领土。马车驶向落霞山脚的一座古庙。被小姑娘喊做木头的少年名为墨言,墨言眉头微微皱起,抬头看了看已经被乌云盖满的天空,将马车停在破庙不远处,翻身落地,向庙里走去。 庙外拴着马匹,显然已经有人先落脚。一行不过七八人,全是男子,虽然坐的七零八落,看似杂乱,但是明显将靠墙的二人护在中心。听到渐近的脚步声,坐在边角的男子正欲起身,看见抱着小孩的男子微微抬了抬手,便又坐下。动作之间,墨言已经抬脚走了进来。 环顾了四周一圈,墨言向着中间的男子拱了拱手,颇有几分生硬的说:“大雨将至,不要介意。”说完,转身又走了出去。 “程衍,他,他,他什么意思。”一个面容稍显稚嫩的圆脸男子满脸诧异的说。旁边的男子一边生火一边不屑的瞟了他一眼,“你没听到外面有马车声吗,暴雨将至,他们要在这里落脚,先来跟我们打声招呼而已。”也是先来探探情况,这个少年年纪不大,明显是个练家子,而且功夫应该相当不错。 墨言把马车赶到屋檐下,将马栓在柱子上。 就在这时,天空雷声轰鸣,狂风大作,顷刻间,下起了大雨。 “哎呀,真是好运。”绿芙跳下马车,“再晚一点咱们就得变落汤鸡了。咦,庙里还有人啊。” 程衍侧过脸,捡了根树枝挑了挑柴火,遮住眼中的惊讶。居然都是小孩子? 暴雨从傍晚开始接连下了几个时辰,原本寒冷的夜晚更加刺骨。古庙年久失修,墙壁剥落得厉害,正门和窗也早已脱落,风从各个角落里刮过。 两拨人各居一隅,兴许是有外人在场,都没有做声,只是默默的加着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偶尔夹杂着一两声咳嗽。一直咳嗽的男孩十岁左右,紧紧闭着眼睛,脸色微微的发白,也许是因为身体孱弱,显得比实际年龄更小,他裹在厚厚的狐裘里,斜靠在旁边男子的怀里。 “东方,给小主子拿药。”程衍对身侧一男子说。东方从行囊中拿出一个碧绿的瓷瓶,走到男孩身边,喂了药,把他的手从狐裘里拿出来把脉。半响,东方低声说道:“这天气对小主子的身体极为不利,这样熬一晚,病情恐怕会恶化。”说罢,他看了马车一眼。程衍会意的点了点头,起身走向墨言一行人。 “这位公子,我们小主子不能受寒,能否借宿马车一晚。” “不行。”墨言盯着爆开的火花,没有抬头。 “公子,出门在外,行个方便。他日有用得着的地方,在下力不容辞。” “不行。” 程衍眼中滑过一抹杀气,正准备继续开口,突然马车中有声音传来。 “上来吧。”悦耳c年轻声音,一听便知其人年纪不大,但又有略微的沙哑的尾音,极为撩人,不紧不慢的像一支翎羽轻轻扫过心脏,让人忍不住心痒。 抱着男孩的人抬起头看了马车一眼,普通的五官,但是眸光锐利。墨言面无表情的接过男孩,放进马车,掩好车门,又重新在火堆旁坐下。 程衍抱拳向马车示意:“多谢姑娘。”说完,便找了个靠近马车的角落歇息。 到了下半夜,雨渐渐停下。天微亮时,墨言一行人继续一路向云江前行。 “小姐,你给那孩子服药了?”坐在马车中的檀清,微微有些疑惑的问。自家小姐何时变得这么好心了, 居然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毒,兴许,也是个不被期待的孩子吧女子挑开车帘,望着雾蒙蒙的江面,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墨言,下船之后把马车处理掉,换马赶路吧。” “小姐”檀清不同意的看着女子,“就算那行人要追,也没有那么快吧,骑马你的身体” “不用担心,骑马到云江镇不过半天,与纳兰碰面之后再换马车就好。”女子不甚在意的说。 知道自家主子拿定主意就不会改变,檀清想了想,也没有开口再劝。 圆脸的程珏翻身下马,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再行半日,穿过山谷,就到郢州边界了。这次一定能把那圣子逮着!” 东方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好了,你声音小点,小主子还在休息。”程衍将手里的野果丢给程珏。 “休息小主子半日对!我知道了!”东方疾步走到男子身边,“让我给看看小主子。” 东方细细的把了脉,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接着急忙在小男孩身上上下摸索起来,在袖口里翻出一瓶紫玉瓶子,拨开瓶盖闻了闻,“是韩地的药!是圣子的药!小主子昨晚一定是吃了这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犯病!昨天,马车里” “你是说昨天马车里那个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不过是几个小孩子罢了!”程珏不敢置信地叫了起来。他们找了韩地圣子几年,昨天居然于圣子擦身而过了! “一定是!”东方激动的说,“制药的药材和配方都是上上品,便是韩地普通门生也不可能随手拿出来。” “你跟程珏带人过云江,往萧国方向追。告诉下面人”程衍微微停顿了一下,“韩地圣子是一位十三岁左右的姑娘。我带小主子去跟主子碰头。”程衍回首望着古庙的方向地问道。已经过了大半日了,看他们的方向,应该是要过江,现在必然赶不上了。程衍的手紧紧的握了握。 若非东方正好曾经得过韩地所配的药方,任谁都不会想到,主子找了多年的韩地圣子居然是一位如此年轻的姑娘! ------题外话------ 断更烂尾胖十斤!摔! 求收藏!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二章 2。侧妃 新历二十四年。草长莺飞的二月,楚水以南的南萧国正是好时节。 砺王府。 砺王乃先皇后所出,现南萧王第三子,却是众皇子中最早封王的一位。砺王府邸以山池为中心,混合自然,山水精美,屋棱凝练,正是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格。偏院内大树参天,竹影婆娑,苍凉廓落,古朴清幽,偶有穿着白底碎花半臂交领衣c梳着双髻的小丫头低声走过曲折的回廊。 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回廊横栏上一对黄嘴小鸟扑哧着翅膀慌张冲入细雨之中。 “裴意!你不要逼我!”屋中气的跳脚的男子一身贵气,头束玉冠,身穿剪裁合宜的暗红色锦缎长袍,袖口和衣摆处是用金线绣的繁复的花纹,正是砺王萧煌宇。 紫衣女子斜靠在榻上,单手支着下巴,一手执着黑子,像是在考虑要将黑子落在哪里。 萧煌宇等不到回答,又准备炸毛,旁边一青衣婢女好笑的看了自己主子一眼,轻咳一声,走向前:“王爷,太后一直想见小姐,多番宣召小姐进宫都被小姐称病推辞了,卢青青乃太后娘家侄女,不过是来探探王妃深浅的一颗石子罢了,若是推辞,太后必然会再做其他动作,不如就先如了她的意再做打算。王爷若是执意不愿纳了卢青青,太后指不定还要再做什么文章呢。”后宫妇人向来多事,万一太后要行她管教天下女子的权责,降下三言两语来,还指望她家主子去跪着谢恩么?虽然她家主子并不惧皇家发难,可是主子一向怕麻烦 “你不想娶她,莫不是想害死我?”榻上之人似乎完全没感受到身旁人的怒气,慢悠悠的回到。 “不过一个小妾罢了!怎地又跟你的死活扯上关系了!” 捻起一粒白子,斟酌着落下,紫衣女子皱了皱眉,转过头来看着萧煌宇:“这么大声做什么,你坐下,这么多年你师父都没教会你什么叫不动如山么。你这样怎么带兵打仗,怎么做皇帝。” 萧煌宇挑着眉毛,正准备说什么,紫衣女子抬手制止了他:“唔,你又想说,你不想做皇帝吧。这事先不谈,这次不应了太后,让她弄个人进来探探,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宣我进宫,我可没心思打发她,卢小姐的事情就这么定了,迎娶的事情我会让檀清准备,你不用担心。”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萧煌宇听着又跳了起来,说完想起什么,重重的哼了一声又坐下,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哼,普天之下也只有你会逼着自己相公娶小妾!” 紫衣女子好笑的看着他,捻起桌上的果脯咬了一口:“哦?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想跟我做真夫妻。” 萧煌宇面色一滞,是了,这个女人,从来没把自己当人妻看待,他当年哪里是娶妻,这是娶了个菩萨回来!可是哪个庙里有这么难伺候的菩萨!当时就不该心软应了那老头! “你若不喜欢她,我找人帮你应付她,以后再做打算。”紫衣女子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湖面上雨水落下后细碎的波纹,悠悠的说了一句:“檀清,把拥萃楼的地契拿给王爷。”女子转身微微歪着头看着李文宣,“算是本王妃送给王爷的新婚贺礼了。” “裴意!你你你。”拥萃楼!那是小倌馆!萧煌宇涨红着脸,指着女子,手抖了半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后怒气冲冲的出了房门。 “哇,小姐,王爷这次好像很生气呢!”在门口险些被萧煌宇撞到的绿芙一边脆生生的嚷道,一边小心的看了看碗里的药有没有洒出来,“王爷头发都要竖起来了,真真应了那句怒发冲冠。檀清姐,是怒发冲冠,我没说错吧?” “你就少幸灾乐祸了,快点把药端过来。”青衣婢女接过盘子,端到榻上的矮几上,“小姐,趁热喝了吧,一会儿该凉了。”赫岚端起碗,一口气喝完,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水,漱了漱口,回身坐到榻上,檀清看着低头思考的主子,张了张嘴退到了一边。 ——求收藏的分界线君—— 是夜。北祈国,凉都最繁华的地段。黑幕压下,行人渐渐散去,偶尔传来打更声,黑猫从屋脊上飞快的窜过。 云鹤阁。黑衣人闪进房间,向背手站在窗前的男子禀报:“主子,一个月前韩地圣主的确在丰都出现过。木棉令出自城南李家庄,李家上代家主二十年前无意得到了一块令牌,其子从小体弱,丰都的大夫都认为无药可医,才用了木棉令。韩地圣主在七天后出现,并医好了李公子。” 男子年纪不过二十上下,背对着黑衣人,一袭华贵的锦缎长袍,包裹着俊秀挺拔的身躯,宽肩窄腰,如松竹翠柏。腰间仅佩戴着一条白玉带,在窗棂上有节奏的敲打的手指微微停顿了一会:“七日么继续说。” “是”黑衣人依然低着头,恭敬的说道:“韩地圣主出现当晚,李家庄内所有人都被药迷倒,第二日早晨李家家主发现木棉令失踪,即刻找了几位大夫,在场所有大夫都确认李公子病已治愈,修养几个月便会与常人无异。这是今年出现的第二块木棉令,从二十五年前出现的第一块令牌算起,是第十八块。主子,要不要派人寻找另外两块令牌的下落?” 黑衣人抬头看了男子一眼,迅速的低下了头,他自小跟着面前的男子,但无论何时,他都无法直视他的脸太过妖孽了,隐隐让人心悸。 “木棉令当今世上不过两块,所得之人必会将其如命般珍藏,又岂会那么容易找到。传令下去,以丰都为中心,各地注意韩地圣主的消息。” “属下遵命!” 只不过眨眼的功夫,黑衣人消失在房中,仿佛从未出现过。玄衣男子望着墙上四国地图,手指在丰都附近划着圈,“七日么以你的性格,必定是离丰都不远吧。” 韩地圣主虽以一手起死回生的医术名闻天下,然,决计不是善心之人,在他心中,他人的死活与他而言是毫无关系的。若非李家手中的木棉令,李公子便是病死,连消息都不会传入圣主耳中。得知木棉令消息,以他的性格,必然是不紧不慢的赶到丰都,普通马匹一个时辰脚程不过五十里左右,马车就更慢!七日他在萧国!甚至就在丰都附近郡县内! 手在身后紧紧的握住,他找了他十几年!从他记事起,无时无刻不想治好亦然的病,幼时他无力去寻圣主,等他手中有了自己的势力,韩地宣称圣主莫名失踪,原本一年一出的木棉令也不再出现,直至三年前再现于世。这三年他从未终止派人寻找圣主,一个月前,终于发现他的行踪。 玄衣男子黑曜石般的眼眸中滑过一丝狠戾,这次,不管用何手段,他都要将圣主带回去! ------题外话------ 打滚求收藏~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三章 砺王府。 裴意懒懒的倚在榻上,拢了拢身上的大衣,望着屋内四角生着几个烧得旺旺的火盆,臭老头不是说这边气候极好么,怎地到快到三月了,还会这么冷。前几个月正是下雪极冷的时候,韩地居然突然接到了木棉令,她真是不愿出门,只想待在这暖和的屋子里,可那是师祖的东西,她必须得拿回来,若是那人死了裴意闭了闭眼,韩地对她而言就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她不能,也不想韩地的名声坏掉,至少不能坏在她手里。接连着好几天半夜顶着风雪摸进了李家庄,等李公子病好了,她差不多也要倒下了。 看着床榻上动弹不得的她,萧煌宇气的跳脚,点着她鼻子骂她是个泥菩萨,自己半死不活了还要去渡别人。裴意苦笑,上一世她从未觉得身体康健有什么稀奇,也从未注意过自己的身体,这一世,她生来便是病怏怏的,若不是运气好,碰到师父,她这具皮囊怕是早就灰飞烟灭了,不过身体好又怎么样,上一世她还不是 “小姐”檀清在榻前福了福身,打断了裴意的神思,“白宇传消息过来,最近有人在打探韩地圣子的消息。”裴意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是北祈国太子。”檀清接着说道。“北祈国九皇子可能拖不了多久了。” “为何传祈太子的消息过来。”裴意淡淡地问道。祈国太子找她也不是一两天了,祈太子与九皇子乃一母同胞的兄弟,九皇子自小体弱,一直在四处寻医,祈国手中必然是没有令牌的,既然如此,白宇不会无缘故的把消息传过来。 “祈国那边传来的消息,祈太子手下得了一颗薄雪草。白宇的意思是,小姐要不要跟祈太子做个交易。”薄雪草通常长在海拔极高的雪山岩石地表上,因而极为稀少,阁中一直在四处寻找,有了薄雪草,再找到木天蓼,小姐的药方就可以配齐了。 裴意慢慢直起身子,薄雪草么其实她从未想要治好自己,药方上的药根本不是寻常人可以找齐的,她这一世,便是偷来的,何苦再要大家为她四处奔走。转头看着檀清眼睛亮亮的,一向沉稳的脸上也浮现出了笑意,裴意垂下眼帘:“九皇子也需要薄雪草么。”几乎是肯定的语气,若非如此,莫说在皇宫里,便是天宫,他们也会想办法取来吧。 檀清抿唇笑了笑:“是,薄雪草便是祈太子为九皇子寻来续命的药。若是祈九皇子提前服用了” 裴意抬手止住了檀清的话,仔细想了想,点点头:“此事我已知晓,告知下面的人,近日要小心行事。”那个人,不过十来岁便有翻云覆雨之势,如今祈国仍是祈皇在位,恐怕大权都握在这位太子爷手上,贸然上门不可。她一个人便罢了她不想连累其他人。 檀清欣喜的应了,退了出去。只要小姐答应了就好!她与白宇都担心小姐不同意,没有木棉令,小姐根本不会出手。只要小姐答应了,这事便成了一大半。小姐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檀清想着,笑着走出房门,小姐的病一定会好的。新历二十四年三月十七日,宜嫁娶。 虽说只是侧妃,因着是太后赐婚,新娘出身又好,倒是不必寻常人家娶正妻排场来得小。 嫁妆从尚书府浩浩荡荡的绵延了一条长街,引得路上行人议论纷纷。 “啧啧,不亏皇家的媳妇儿,排头可真够大的。” “那可不,还不过是个侧妃而已呢。” “我听隔壁王大妈的侄子的表弟说,轿子里这位啊,本来是要做正妃的,可惜前几年砺王身体不好” “砺王妃入府三年也没见着生出一儿半女的,这又抬了侧妃,真是可怜” “我呸,你少装模作样了,人家再怎么可怜也是皇家媳妇儿,还用得着你来可怜,赶紧守你的摊子去吧” 卢青青坐在新房中看着身上粉色的喜服恨恨的绞着帕子,她是太后的亲外孙女,是尚书府的嫡亲小姐,竟然只能给人做妾。侧妃,不就是妾么。听说那个王妃,不过是个山野女子,出生不好,身子也不好,嫁进王府三年,没有子嗣就罢了,居然没有几个人见过她。哼,她必然是生的极丑的,必然是丑的。太后,实在太小题大做了,这种低贱的女子,也配让她上心么,值得她卢青青在意的,只有王妃的位置,只要她进了府,正妃的位置早晚会被她夺过来。这么想着,她的心里又舒服了不少。 “嘉敏,去看看王爷怎么还不来。”卢青青扬声对屋里的丫头说道。 “是。”小丫头行了礼,退出了房。 新郎此刻正翘着腿,坐在在清涧院的屋里。“绿芜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萧煌宇嘴里塞满了桃花糕,口齿不清的说,“小意儿,新郎你安排好了吧?” 裴意手里拿着本游记,侧身倚在贵妃榻上,若有若无的应了一声。 萧煌宇灌了口水,瞥了裴意一眼,悠悠的叹了口气:“哎,爷的清白啊。” 绿芜苦着脸看着萧煌宇:“爷,您的清白早在流芳居就没了。”转过头不看脸色又青又白的萧煌宇,绿芜苦哈哈的看着榻上的裴意:“小姐,好小姐,你就饶了我吧。要不您就罚我练一个时辰的功夫。” 裴意盯着书页抿唇想了一会,素手轻轻翻过一页,“加五页。”绿芜“嗷”了一声,险些一头撞在手旁的矮柜上,爬起来又继续苦哈哈的抄经书。每次做错事,小姐就罚她抄经书,她这种咋咋呼呼的性子,一刻不动就要命,一抄这种东西就跟死过一次似的。 “檀清,去看看墨言的那边的情况,还有,记得让嬷嬷明天早上去提醒提醒卢侧妃王府的规矩。”裴意说罢看向萧煌宇,“你真要这么安排?听说卢青青也是京城三美之一呢。” 萧煌宇浓眉高高的挑起,想起流芳居三字,拿起一块桃花糕塞进嘴里,没有出声。 “唔,真是可惜了一个大美人。”裴意放下手里的书本,修长白玉般的手指接过绿芙递过来的杯盏,优雅地滑着杯盖,神情淡漠,并没有半分怜惜之意。以卢尚书这些年的作为来看,卢家,迟早要处置掉,卢青青进不进府,她的结局都会一样。 卢青青望着铜镜中含羞带怯的脸,嘴角得意的挑了起来。虽然不知道昨晚为何她睡过去了,对王爷何时来的并无印象,但是早上浑身的酸痛感,以及喜帕上的落红,她知道自己离王妃之位又近了一步。只要有了子嗣,她就要太后做主把她扶正,最好是休了那个女人。 “卢侧妃,王府的嬷嬷来了。”小丫头屈膝禀报。 卢青青把手中的步摇重重拍在桌子上:“不许叫卢侧妃!告诉他们,都不准叫卢侧妃!再听到我就撕了你的嘴!” 小丫头不知所措地看着卢青青,“咚”的一声跪倒了地上:“是,是” 嘉敏为难地看着卢青青,这可不是在尚书府,侧妃娘娘还是这么一意孤行的,这里可没人宠着她,让着她!上头有王妃,有王爷,说白了,她可算不得这府里的正经主子! 嘉敏上前一步,轻声说道:“娘娘,是不是让府里的嬷嬷先进来,说不定有什么事呢。” “嗯。让她进来吧”卢青青转过身,应了一声,“还不滚出去!”小丫头哆哆嗦嗦的行了礼,退出了房门。 不出片刻,一个穿深蓝对襟襦裙的嬷嬷被引了进来。嬷嬷低头缓步走到卢青青面前,屈膝福了福身:“奴婢薛氏,见过卢侧妃娘娘。”卢青青笑着上前扶起薛嬷嬷:“薛妈妈客气了,青青初来乍到,还有许多事情指望妈妈指点呢。嘉敏,快扶薛妈妈坐下。” 薛嬷嬷退后半步,避开了卢青青的手:“侧妃娘娘折煞奴婢了。奴婢是奉王爷之名来跟侧妃娘娘说说府里的规矩的。” 卢青青眼里滑过一丝恼怒,这贱婢,真是不知好歹。卢青青回身坐下:“既然是王爷嘱咐的,还劳请妈妈好好跟青青说道说道。” “是。王爷说了,王妃娘娘身体不好,需要静养,府里姬妾侧妃不必早晚去给娘娘请安,侧妃娘娘没事最好待在西苑,不要四处走动,王妃的院子,没有王爷或者王妃的吮许不能随意进出。侧妃娘娘有事可以直接回了管家或者紫菀大丫头。府里最忌嚼主子舌根,还请侧妃娘娘院子里的人谨言慎行。”薛嬷嬷面无表情的回了话,“若无事,奴婢就先告退了。” 卢青青从薛嬷嬷一番话里回过神时,屋里只剩她和侍女了。这些规矩听上去是向着王妃的,可是不主中馈,不管姬妾,王妃不就是个空架子吗?这府里的王妃,到底王爷重视还是不重视?母亲说得对,和男人的宠爱比起来,名分都是其次!有了宠爱,何愁没有名分。 听说这王妃是两年前为砺王冲喜娶过来的,府外的人几乎没人见过,果真是神秘得很不行,她还是得去探探。 碧池曲径,小桥流水,弯曲的桥廊逶迤曲折,湖中心的阁楼,精巧华美。 站在亭中,俯可以看湖水白莲,仰可观蓝天浮云,湖岸上皆是坐落在树木花丛中的亭台楼阁,风景如画。 卢青青走在桥廊上,心里为这里的草木建筑感到惊艳。这个偏院并不大,可是可以看出来一草一木皆是精心布置过的。转过一簇花丛,垂花门渐渐显露了出来。卢青青上前一步,柔柔出声:“这位小哥,烦你向王妃禀报,妾身来给王妃请安。” 黑衣小厮抱着剑一声不吭。 卢青青咬了咬唇:“王妃可是恼青青来晚了,青青一直惦记着来给王妃请安,可是昨晚王爷他”卢青青脸上浮起一抹红晕,抬眼偷偷看了屋里一眼。 黑衣小厮抱着剑一声不吭。 卢青青像是卯足了劲儿的一拳挥在了空中,这人,莫不是哑巴?罢了罢了,卢青青优雅地提着裙裾,一脚跨过了门栏,身后的侍女突然尖叫了起来。一阵冷风袭来,卢青青感到了脖子上的凉意,她慢慢的垂下头,看见脖子前横着明晃晃的剑脸唰的一下全白了。“啊!你你你好大的胆子我是卢尚书家嫡出的小姐!是太后亲赐的”卢青青气虚腿软地慌张向后退了两步,一脚踩在裙摆上,尖叫着向后倒去。身后的婢女像是被吓住了,竟没人上前扶住她。 待婢女回过神,把灰头土脸的卢青青连拖带抱地扶起来,黑衣小厮的剑已经进了壳,人还是一声不吭的站着,刚刚那一剑像是幻觉。 “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我是谁?”卢青青一手扶着已经散乱的发髻,一手指着小厮恼怒的尖声叫道。 话毕,卢青青看见黑衣小厮动了。他转身看向卢青青,慢慢抽出剑,轻轻向前挥了挥,似乎在比划哪个角度砍下去更为顺手,比划完,他一字一顿地说:“喧哗者,杀无赦。” 春日的阳光洒下,透过一棵棵苍翠挺拔的松柏枝桠,在地上形成斑斑驳驳的光影。微风温柔地拂过众人衣摆,吹起优美的弧度,大片墨绿婆娑摇晃,发出清脆的沙沙声响。 卢青青看着掉落在地上的一截广袖,再看了看手臂上此起彼伏的一层鸡皮疙瘩, “啊——” 突然,一声惊恐的尖叫在王府上空骤然炸响。卢青青仿若见鬼一般像外逃窜,顾不上仪态,顾不上楚楚风姿,带着侍女鬼哭狼嚎连滚带爬的往回跑。 “啊——咔” ------题外话------ 第三天,只有一个收藏咬手帕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四章 湛蓝的天空漂浮着如棉絮似的白云,偶尔变幻着各种各样的形状,让人遐想。南萧国刚刚入夏,天朗气清,官道两边树木郁郁葱葱,寂静清爽。 转角处渐渐出现一辆马车,除了车棚比常见的马车要来得宽大外,外观看来,这辆马车并不起眼,相当的朴素常见。但是识货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马车是由上好的金丝楠木做成,而前方四匹黑色宝驹显然是受过训练的,所以即使前行速度并不慢,但是马车只是轻微的晃动着,并不影响坐在里面的人处理事情。 驾车的汉子年约三十岁左右,皮肤黝黑,神态沉稳中有掩不住的锐芒。 此时,宽大的马车内很安静,紫木长矮桌上摆着书籍,文房四宝,而转角处的矮桌上,则是摆着精致的点心和上等的贡茶。 马车的主人盘坐在软榻上,修长的手正在执笔疾书着,神情专致。 “主子,已经到了丰都郊外,半个时辰左右可入城。”马上外传来下属禀报的声音。 执笔的手并未停下,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马车外骑车高头大马的男子,右手一挥,“继续前行。” ——我是最爱美人的分界线—— “小姐,卢侧妃已经让人抬回去了,太医说小腿骨折,要卧床修养两个月。”绿芜幸灾乐祸地说,“没想到墨言那木头这么好使,嘻嘻,六个字就把人吓得腿都折了。” 檀清给裴意缴干头发,松松的梳了个发髻,“好歹能清净一阵子。” 裴意头痛的揉了揉额头,本不过想叫墨言把她吓走,没想到把腿都给吓断了!就是断了才麻烦!这个卢青青在家一向受宠,新婚第二日就断了腿,卢尚书一家怎么会咽得下这口气。“告诉王爷,这几天在府里不要出去。顺便把今天门口的事情仔仔细细的告诉他。” 绿芜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走了出去,这莫不是是叫王爷回来陪这那个女人? “我的女儿啊,才一天时间,你怎么就弄成这样了?”王氏一看到躺在床上,眼睛通红,脸色苍白,披头散发又狼狈不堪的卢青青,大哭了起来。卢青青挣扎着坐了起来:“娘,我好疼啊,我腿好疼啊。” 卢尚书看着哭得好不凄惨的母女,按捺下心口的火气,转身向萧煌宇拱了拱手:“王爷,青儿嫁进王府就是王爷的人了,本来老夫也不该管,但青儿进府不过一天,就成了这样,老臣身为人父,不能坐视不管,还请王爷给卢家一个解释。” 萧煌宇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吹了吹杯里的茶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抬眼看了看卢青青:“唔,本王今早出府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卢侧妃说说,这伤到底怎么来的。” 卢青青从王氏的怀里抬起头,看了眼萧煌宇,目光闪了闪。都说砺王顽劣不堪,难成大器,可是毕竟是皇后嫡出的皇子,周身的贵气怎么也盖不住,容貌也甚是俊美想到了昨晚,卢青青心里涌起了一股娇羞和信心,梨花带雨地看着萧煌宇:“妾,妾早上去给王妃请安” “来人!”萧煌宇大喝一声,把杯子重重的摔在桌上,打断了卢青青的话。“去把薛妈妈叫过来!”卢青青傻愣愣的看着萧煌宇“爷,您叫薛嬷嬷做什么?”叫那个奴婢过来做什么,这事跟薛嬷嬷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还没说完 “当然是叫她过来治罪!本王一早就嘱咐了,让她今天来跟你说说府里的规矩。她竟然敢把爷的话当耳边风!”萧煌宇满脸怒气的说,“哼,上一个把爷的话不当回事的坟头草不知道有多高了!” 卢青青呼吸一滞:“爷,薛妈妈她” “你不用袒护她,本王的府中可容不下这么不听话的奴婢!” 话毕,薛妈妈已经走了进来。薛妈妈依次像屋内的人问了好,转身看向萧煌宇:“王爷。” “薛妈妈,你可知错?” “老奴不知王爷指的是何事?”薛妈妈神色不变,不卑不亢的说。 “哼,本王让你教导侧妃规矩,你竟然把爷的话当耳边风?” “回爷的话,老奴今儿个一早就依着爷的吩咐把王府的规矩转告给侧妃娘娘了。”薛妈妈把早上的话重复了一遍。 萧煌宇看向卢青青,面色疑惑:“卢侧妃,既然知道王府规矩,你请的又是哪门子安?嗯?”话语间,已有隐隐的不愉。 “我,我”卢青青咬着唇,脸色涨红起来。 “青青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王氏一看情况不对,马上跳了出来。“娘知道你急着把那尊玉观音送给王妃,可是也不用这么心急啊。一大早的,偏偏还扰了王妃的休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不守规矩呢。”王氏手在被子下偷偷的掐了卢青青一把。 听到王氏的话,卢青青渐渐镇定了下来,“娘,女儿听说王妃姐姐身子不好,一时心急就”说罢,偷偷看了萧煌宇一眼。 “你这孩子,就是太良善了,也罢,你坏了王府的规矩,就算王妃娘娘责罚你也是应该的,我可怜的孩子,都伤成这样了”王氏说着又抹起了眼泪,“你放心,你好好休息,外祖母那边,娘会帮你去说的,外祖母不会怪你不去请安的,你不用担心。” 萧煌宇眯了眯眼睛,居然拿太后来压他。想起绿芜说的话,萧煌宇忍着笑意,严肃的开口:“你的腿是王妃命人打断的?” “不是,妾并没见到王妃” “那是清涧院的人私自动手了?” “不是,可是” “那到底是谁所伤?” “是我院子里的丫头。可是” “可是青青啊,你院子里的丫头怎么会弄断你的腿?”王氏急忙问到。 “我不小心摔了一跤,那丫头就一脚踩在我脚上,后面的丫头又摔在我身上可是要不是”卢尚书听着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他在家听到消息,还以为是那劳子王妃故意罚她,急急忙忙的赶来兴师问罪,闹了半天居然是自己人弄伤的!王妃都没有露面! “好了,好了,我和你娘看到你没事就放心了,你现在已经嫁人就不能像以前在家做姑娘一样,要恪守妇道,早日为王爷开枝散叶。王爷,今日多有打扰,老夫先走了。”卢尚书行了礼,衣袖一甩,大步跨出了房门。王氏看到卢尚书已走,给卢青青压了压被子:“青青啊,你好好休息,娘有机会再来看你。” “爹,爹!娘!”卢青青急急的叫到,她还没说完啊,要不是门口那个奴才拔剑吓她,她又怎么会走得那么急,又怎么会摔倒,后面丫头又怎么会跟着摔倒,然后压断她的腿!都是那个女人!肯定是她故意让门口的奴才吓她让她丢人的! 檀清仔细的禀报了卢家上门的事情,说到送观音的时候,裴意淡淡的笑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那种情况能找出这种理由也不错了。”王氏身为卢家主母,膝下只有卢青青一女,可是这几十年稳稳的压了各房姨娘一头,即使无子,也无人能动摇她的地位,自然是有些手段的。 “是,幸好这次卢青青是伤在自己人手上,不然小姐又要头痛了。”檀清说罢,递上一本册子。 裴意并未接过册子,“放在桌子上吧。今晚去拥萃楼。”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五章 裴意挑开车帘,淡淡打量着街边行人和小贩。虽然来已有丰都两年,但是白日极少出门,闹市,街景见得并不多。 这里是南萧国堪称最为昌盛繁华的中心城,商贾云集,商业繁荣,店肆栉比鳞次,士民风尚侈靡,到了晚上,更是绚丽多彩,饮食燕乐,通宵达旦。 长椿街人声鼎费,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二楼靠窗的雅间,一身黑衣修长雅秀的男子卓然而立。看到夜色中缓行而过的马车中蒙着面纱的女子,微微一怔。即使面纱遮住了她大部分容貌,堪堪露出古雅的深紫色交领右衽中露出的一截洁白的颈项,但是不难看出这是位绝世倾城之人。更胜的是她的一身清华的气质,周身薄凉的气息似乎将她与闹市隔绝开来,萧国竟然有如此女子么? 随着帘幕落下,遮住里面女子的容颜。男子目光依然没离开,看着紧闭的车帘。 微微蹙眉,闭着眼睛猛的睁开,裴意再次坐起身,伸手挑开帘子,随着一道侵略性极强的视线往上看去。目光定在二楼一间开着窗的位置。只见一身黑色锦缎长袍俊逸秀雅的身影临窗而立。眸光微微眯起,裴意对上那道视线。用同样的眼光回视。南萧国何时出现了如此人物? 突然受到同样的视线,男子似是一怔,随即讶异的看着裴意,她居然如此警戒和敏感?两道目光相撞,裴意蹙眉,随即闪过一丝了然。男子再次一怔,难道她猜出了他的身份?随即看着裴意眸光依旧清冷如冰,不由得缓缓摇头,哑然失笑,不可能,他来南萧之事,此时并无人知晓,不要说南萧,便是他府中得知此事的也不过尔尔。 看到男子唇角的弧度,似乎听到男子清越低润的笑声,裴意放下帘子,不禁有些烦躁,她取悦他了么,如此长相,真真是妖孽。 “去别院。”裴意平复了心情,缓缓闭上眼睛。少倾,又睁开了眼睛,“还是回府吧。” 萧国太后寿辰在即,各国使臣应该也都快到了吧只是不知道他是哪国人?普通使臣不会有这么凌人的气势,怕是 南萧c北祈c朔漠c西鄂四国自零陵之盟后太平已久,近几十年都维持着表面的和平,鲜有战乱冲突,现在都按捺不住开始蠢蠢欲动了么?不管如何,他也不过是借机来打探消息的而已。 这几年,自己行事一直都很小心,即使上次出手的事情引起了他人的关注,不出什么意外,寻常人也发现不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是了,不必刻意躲着,反而落了下乘。 绿芜睁大了眼睛,咦,怎么主子声音听着有一丝烦躁? 男子看着紧闭的车帘,低低地笑了起来。唔,自他记事起,凡是见到他面容的女子从未有过这种反应,似乎很是讨厌? 身后的侍卫惊讶的看着黑衣男子,不敢置信的看着男子脸上的笑容,那是发自真心的笑容,他已不记得有多少年未曾见到。 男子收了笑意,低润的声音响起:“肃风,去查查刚刚那辆马车主人的分身。” “是。”肃风低低应了一声,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房里。 回身负手站在窗前,重新向下望去,大街上依然如刚才一般喧嚣和热闹,但是却失了让他看下去的兴趣。 那辆马车,似乎带走了大街上所有的光华。 似乎有些留恋刚才的感觉,男子不回身,只是看着马车刚才走过的地方,想着那女子的神色,薄薄的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真是有趣。”男子又低低的笑了起来。 ——我是求收藏的分界线—— 四月初五,萧国太后寿辰。 各地官员从年前就开始费尽心思的搜罗奇珍异宝,既希望能得到太后青眼,因此一飞冲天,官运亨通,又要小心不能太过奢华,以免被人弹劾搜刮百姓,真正是煞费苦心。尽管如此,各类让人大开眼界的贺礼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源源不断的汇入宫中。 宫内彩灯高挂,人影晃动,御花园里高声谈笑不绝于耳。户部尚书卢文耀喜气盈腮,荣光满面,许是最近好事连连,宴席还未开始,似乎便已有几分醉态了。自嫡女嫁进砺王府,他成了皇亲国戚之后,公事上更是顺风顺水。先是处理江南水患一事得了皇帝多番赞赏,左丞相隐隐有告老还乡之意,宫里传出的消息,上面那位可是极有可能提拔自己的。卢文耀抚了扶下巴上稀疏的几撮胡须,青青要是能够有个子嗣就更好了,可惜现在只是个侧妃,不过砺王府那个正妃早已形同虚设多年,等青青诞下子嗣,正妃之位还不是手到擒来。 “哈哈哈,卢尚书,恭喜恭喜。”吏部侍郎何健人未到,声已至。 卢文耀微微眯了眯眼,吏部这群人跟他向来不对盘,莫非也是听说了什么消息?卢文耀淡淡道:“原来是何侍郎,今日是太后娘娘生辰,本官又何喜之有。不知何大人何出此言?”话语间,何侍郎已经走近:“在下去一趟凉西,不过数月,卢尚书便成了皇子的岳家,这还不算喜事吗?”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 “老祖宗庇佑,小女能入了贵人的眼,确实是喜事,不过小女只是侧妃,本官还算不得正经岳家,何侍郎说这话,要至砺王妃为何地?”卢文耀话说得义正言辞,不过言语间并无半分歉意。 “我大萧朝谁不知道砺王府的女主人是个病秧子,既不得砺王宠爱,又入不了宫中长辈的眼,这等正妃有了和没有有什么区别?”何侍郎浑不在意的说道,说完又凑得更近了些,“令千金的正妃之位指日可待呐!在下先恭喜啦!” 这番话倒说进了卢文耀的心里,是啦,丞相家的嫡女,又怎么能不是正妃呢,这般言语间,他脸上的笑不觉也真诚了几分,“何兄说笑了,王妃娘娘有天子庇佑,定会洪福齐天的。何兄,不若我们先入席?”说罢,摆了个请的姿势。 “哈哈哈,卢兄说得是,说得是!娘娘定会洪福齐天的,卢兄,这边请。”二人相谈甚欢地离去。 几道人影缓缓从暖阁里转出,几人行至宫灯之下,走在最前一人面部渐渐清晰起来。这是一个极高贵的男子。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六章 宫灯之下,他长身玉立,绣着四爪团龙的玄色衣袍被晚风轻轻撩动,肤色白皙,眼睛极深,散在玉冠外的碎发有些曲卷,睫毛竟比女子还要长而浓密,极高贵的出尘的脸。这样的高贵非但没有给人盛气凌人的距离感,反而是极其的动人,让人迷醉,因为他即使是高高在上,也忧郁得让人痴迷。 肃风隐在他身后,刚刚那两个萧国官员口中的砺王妃,想必就是臀下让他去查的那一位了。十六岁,母族在朝中历来毫无势力,为了冲喜而嫁入皇家,三年无所出,孱弱多病肃风脑中浮现出一个面带病容的年轻少妇虚弱地靠在床上,美丽的面容上满是仓皇,紧抓着绢帕的手瘦得只剩下一把柴,无助地流着泪的画面。听起来,这将是一个即将被休弃,或者即将变成死人的少妇。可偏偏臀下大人对她起了兴致,莫非不贪花恋色的臀下好的本来就是这种柔弱可怜的弱势女子?芳菲郡主不也够柔够弱,哭起来的时候也够可怜么,不过郡主上次那身白衣真好看啊 ——熊孩子你跑太远了啊 “臀下都走远了,你还傻站在这里干嘛?!”肃风被踢了个趔趄,“究竟是芳菲郡主更爱白衣还是蓝衫”的思考也被这一脚给打断了。肃风恼怒的盯着跑远了的谢阳:“这可是新衣服!”说罢,一边拍了拍屁股上的大脚印,一边一溜烟的跟了上去。唔,动作倒是很利落,看来脚印没少拍。 硕大的朝阳臀内外灯火通明,珠翠闪耀,锦衣飘香,尽显皇室气派。 臀内宴席已经开始了。 可能是知道越到晚年陛下越喜见兄友弟恭儿孙绕膝合家团圆的喜庆,一干凤子龙孙嫔妃佳丽今日倒是来得异常整齐,各皇子府妻妾成群拖儿抱女的很是热闹。 端坐在上位的萧国皇帝萧攸霖似乎也少了平日的威严,膝上坐着萧天佑的庶长子,时不时一阵哈哈大笑,显得平易近人了许多。太后端坐在萧皇旁边,一袭深红衣袍,眉开眼笑,若不是高高在上的位置,与寻常人家的老太君倒无太大区别。两名宫装女子一左一右的坐在太后两边。 剩下的皇子公主以及嫔妃分坐在萧皇两边手下,八字排开。再往下就是从各品级的大臣,一品官的自然靠近天子,还得以见得圣颜,越往下的就只能看到明晃晃的龙袍了。 “太后娘娘气色真是一日好过一日了,不说寻常人还以为跟我一般大小呢!”坐在太后右下方的一个银红色宫装女子笑着说道。 “就你这泼猴儿,总拿我来打趣。”太后佯装生气的说道,“跟你一般大小那不成妖怪啦!” “哎呦,太后娘娘,贤妃姐姐这话说得可不假,上次魏相家的小孙女儿进宫,碰巧远远地瞻仰了娘娘的圣颜,只是呀,当时小女娃怎么说都不愿意相信娘娘就是陛下的母亲呢!”银红色宫装女子下方的娇俏女子说道,她圆润的脸上总是带着几分笑意,眼波婉转,让人看了总是心生欢喜。 “哦?还有这事?”太后似乎今日心情极好,顺着娇俏女子的话接着问。 “是呀,小女娃儿说,这位姑姑看起了跟家里老祖宗可是一点都不像,怎么会是皇帝伯伯的母亲呢。娘娘,这小孩子的话可是最最真的呢。”娇俏女子说完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安妹妹说得正是,太后娘娘,小孩子说话最是口无遮拦,但说出来的可都是真心话,您看,可不是我们姐妹糊弄您吧。”贤妃接口说道。 “你们一个两个呀,尽会逗老婆子开心。”太后笑眯眯的说道,显然对二人说的话极为受用。宫中女子,又有几人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呢,即便知道自己已经年华老去,偶尔也极愿意别人的话来骗骗自己。“哀家这一辈子最得意的就是有天儿这么个儿子,现在只要能看着明珠出嫁,也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去见太上皇了。”太后说起女儿,不觉又有几分伤感。 “母后可是有何不满意之处?”萧皇转头看见太后面露忧伤,急忙问道。 “皇儿多心了,皇儿如此孝顺,就是粗茶淡饭哀家也是满意的。”太后拍了拍皇帝的手,“哀家只是想起了你皇妹,唉”萧太后十七岁便生了皇长子,便是现在的萧皇,之后一直没有再诞下子嗣,直到中年才得一女,而后不过两年,先皇便去世了。在现在的萧皇的眼里,这个妹妹既是一母同胞的妹妹,也像是女儿。萧皇的长女—叶天雪甚至还比萧明珠大上半岁。萧太后老蚌生珠,自然也是如珠如宝的宠着,生怕女儿有半点不如意。 长公主臀下从小顺风顺水,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在夏国可谓是名符其实的女霸王。直到及笄,开始议亲之后才栽了个大跟斗,直到二十二岁了,还没爬起来。 话说长公主臀下十六岁那年,学着戏文里微服出宫,在街头偶遇一翩翩少年,少年芝兰玉树,面容俊朗,彼时公主臀下正是春心萌动之时,对少年一见倾心,非君不嫁。在高贵的公主臀下看来,本宫既然已经非你不嫁了,你当然应该摆案举香叩谢八代祖宗然后非卿不娶啦。 只是少年已经有了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两家门当户对,双方长辈又颇为中意两位孩子,万事俱备只等青梅过门。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女霸王。霸王臀下一听未婚妻三个字就炸了毛,立马举着马鞭冲到青梅家里一顿乱抽,硬生生把青梅给抽破了相。青梅不堪受辱又不愿意家人和未婚夫家为难,当晚就吊死在了横梁上。可怜老两口膝下就这么一个独女,就这么没了,面对背后势力是明晃晃的皇权的女霸王臀下又无可奈何,没过多久郁郁寡欢就生病离世了。好好的一段姻缘就这么没了,竹马直言要迎娶青梅牌位过门,并为妻子守孝三年。太后和皇帝商议之下,这门亲既闹出了人命,“驸马”又要守孝三年明显是不愿意娶霸王臀下,肯定是结不成了,竹马家被升官然后远远的打发了出去。霸王臀下的兄长母后又开始踏上了寻驸马之路,谁知这条路一走就是六年。 长公主臀下也因此事颇为有名,虽然百姓和下臣都敢怒不敢言,但是稍有骨气的臣子家都不愿意尚这么个霸王公主。年纪尚小的就开始先物色对象,到了年纪马上结亲,那速度跟鬼追似的;到了适婚年纪的就想尽办法弄出都城,等老子给你找好对象再回来。导致这几年民风颇为开放的夏国盲婚盲嫁比率节节攀升。 主位上太后的忧心还没表达完,主角就从臀外冲了进来。 ------题外话------ 为毛幼女会是敏感词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七章 “母后!皇兄!”萧明珠风风火火地冲进大臀,“你们要给明珠做主啊!” “明珠,不得胡闹!今日是母后生辰,你莽莽撞撞地莫要惹祸坏了母后心情!”萧皇斥道。 萧明珠嘟着嘴,轻哼了声,甩了甩衣袖,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给皇兄请安,给母后请安。” “好了,好了,明珠在我们面前一向自在惯了,莫要吓着她了。珠儿,你怎么啦?”太后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幺女,“有什么事情跟你皇兄说就好了,看你,又跑得一头大汗,万一吹风着凉了可怎么好。”慈爱的太后娘娘浑然忘记了自己的女儿现年已经二十二了,寻常这个年纪的姑娘,一般都已经是好几个娃儿的娘了。 “母后,儿臣身子康健着呢,您不知道,女儿刚刚在御花园里差点跌进水里了!”萧明珠说道,不知道想起什么,脸上一红,“儿臣儿臣想把害女儿的人找出来!” “什么!竟然有这种事!珠儿你放心,母后一定会帮你找出这个贼人,然后重重的罚他!”萧太后又惊又怒,她的宝贝居然差点给人害了!这种天气要是在池子里泡上一时半会儿的,就算不死也要去半条命啊!谁这么大胆,简直是大逆不道! “也不用重罚,找出来就行了”萧明珠含含糊糊地着说道。萧太后一时也没听清宝贝女儿说什么,因为此时,臀外宫人尖细的声音响起。 “祈太子到~”宫人高声唱道。臀内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 四国之间一直流传的一句话:数当今风流人物,南有弗女少陵郡,北捧芳菲太子祈。指的是陵水以南,萧国弗家嫡长女弗区,苏北少陵郡郡王北辰萧,以及靠近漠北的祈国芳菲郡主和太子臀下。 他怎么会来?萧煌宇想到裴意,微微蹙了蹙眉,难道真是为了找韩地圣主而来? 玄衣男子他一步步踏进臀内,萧煌宇看清他的长相,脑子里莫名的浮现出起一句话: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只觉得屋内夜明珠在见到他的容貌之后光芒似乎瞬间黯淡了下来。美如冠玉,脸庞白皙,棱角分明如鬼斧神工雕刻,以及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风华,高贵而优雅。 “亦宣给夏国陛下,太后娘娘请安,祝太后娘娘福寿绵延,千秋不老。”叶亦宣清润的声音响起。 “哈哈哈哈,太子能来,朕深感荣幸,几年不见,太子越发出色了。”萧皇萧攸霖大笑着说道。“不知道你父皇最近可好?” “父皇一切安好,多谢陛下挂念。”叶亦宣淡笑着回道。 “太子不必客气,请入座吧!” 叶亦宣微微欠身,转身走开。 “等一下!”萧明珠急急起身,“你等等,你你在御花园欺负我,要对我负责!”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祈国太子什么时候和明珠公主有交集了?还欺欺欺欺负了她?! 叶亦宣脚步不停,径直走向萧皇右手下方的位置,抚袍坐下。 “珠儿,你说什么?”萧太后急忙问到。 “刚刚就是他在御花园害我差点掉进水里!他欺负我!我要他负责!他得娶我!”萧明珠站在大臀上,指着叶亦宣大声说道。 臀上众人被萧明珠的话惊了一惊,随即又觉得,这种话由这位公主说出来,还不算特别惊世骇俗。在她做过的荒唐事中,这事估计都排不上“最荒唐”排名榜前十。 叶亦宣端起茶杯,不急不忙的喝了两口,放下杯子,淡淡地说道:“哦?公主刚刚也在御花园吗?亦宣不曾得见公主。” “你明明看见我了!”见他否认,萧明珠急了起来,“我让你站住,你还让随从把我打开,害我差点掉进莲池里!” “原来明珠说的人是祈太子啊,哈哈,误会一场误会一场。”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怎么会不明白她在想什么。明珠公主明显是看上了祈太子,刚刚在御花园发生了什么,不追问也罢,说出来不过是让自己脸上不好看而已。太后笑着说道,“明珠不懂事,冲撞了太子,还请祈太子不要见怪。珠儿,还不过去给太子赔罪。” “太后娘娘,不过是年轻人之间的玩闹罢了,哪用得上赔罪这么严重呢,想必太子臀下也不是这么计较的人。说不定,这就是他们的缘分呐,不是常说不打不相识嘛。”李贤妃咯咯地笑着说道,都是在宫中混迹多年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明珠公主的意思。 “说得对,说得对。太子臀下素有贤明,想来是不会同明珠一般计较的。”太后笑眯眯地点点头,“话虽如此,明珠,你去给臀下倒杯茶,陪个礼这件事就算过了。” 纵使是霸道不讲理如明珠公主,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也是有几分羞涩的,到底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呀。萧明珠一步一步走向叶亦宣,脸越来越红,她在御花园里一见到他就爱上他了,他是那么丰神俊朗,气质如兰,举手投足见尽是优雅贵气。她从未见过他这么完美的男子,她一定要嫁给他!她看他从假山前面走过,拦不住,也追不上他,还差点被他的随从当成刺客给打进了莲池,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那么走了。可是她一点也不怪他,真的,只是觉得伤心罢了,看着他越走越远,她只是觉得自己的魂都被他的衣袍带走了。在花园里的时候她便想明白了,不论他是小吏还是布衣,她都会嫁给他的。萧明珠一步步走近叶亦宣,就像一步步走近自己的幸福,他是太子,她是最最尊贵的公主,不是刚刚好么。 萧明珠微微低头,只看见她头上一只三尾卷须凤钗,凤嘴里叼着三挂米珠坠子,垂在她的脸颊旁边,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更显得她的面容娇美而贵气。行了个半礼,萧明珠声音细细的说道:“明珠给太子臀下赔罪,还请臀下原谅明珠的鲁莽。”说罢,手翘兰花,从旁边侍从手中拿过茶壶,准备倒茶。 “本宫不曾在御花园见过公主,公主不必道歉。”叶亦宣淡淡说道。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八章 萧明珠面色一僵,萧皇和太后面色不愉,在场这么多臣子,叶亦宣这样不是让他们都下不来台么!萧明珠脸色涨红,长这么大,还没有谁当众这么不给她面子过! “明珠,既然是你认错人了,就算了吧,你过来,莫要打扰了太子。”萧皇脸上不快只是一瞬,很快遮掩了过去,笑着对萧明珠说道。 “我没有认错!就是他!”一向维护她的兄长也不帮她了,萧明珠尖叫道,“就是他!我要嫁给他!” 臀内安静了下来,这下就算臀里大臣想装作没听到都无法了。 “胡闹!你给我回宫里待着!”萧皇喝道。 “我不要!我不要回去!”萧明珠简直气疯了,“你说过要给我找个如意郎君的!你说过的!你言而无信!” “闭嘴!”萧皇将手中的酒盏狠狠摔在地上,他身为一国之君,这言而无信的帽子一旦戴上了,以后他还如何让百姓信服如何治国平天下。这明珠平素胡闹也就罢了,现在当着各国使臣的面,这不是丢夏国的脸,落他的面子吗! “我偏不!我为什么要回去!我为什么要回去!我做错了什么!在御花园里的明明就是他!我没有认错!你说过我想嫁给谁都可以的!你这个骗子!” “来人!把明珠公主送回寝宫,没有朕的准许,不准踏出寝宫半步!” “皇儿,皇儿”萧太后看到勃然大怒的儿子,也知道这次是女儿做得过分了,并未开口求情。她并不觉得明珠有什么错,只是现在场合不对,儿子生气了,也之好先委屈委屈女儿了。 “让太子臀下见笑了。”太后尴尬又歉意的笑了笑,“小女性子耿直,被我宠坏了。臀下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叶亦宣颔首:“自然,太后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肃风嘴抽了抽,貌似这长公主比臀下还大上一岁 明珠公主匆匆的来去,就像一滴热油滴入水里,不过少顷就没了痕迹。 臀内龙凤案,白玉壁,酒香四溢,觥筹交错,灯火辉煌,歌舞曼妙。帝王和太后心情依然颇佳的样子,下面的臣子就是心情坏得想投缳,这时也得配合气氛拿出笑脸来,何况明珠公主的事情并不会影响他们心情。 萧煌宇此时坐在下首异常郁闷,旁边他新娶的侧妃得了痒痒病似的一个劲儿的往他身上蹭,“王爷,您吃菜。”“王爷,臣妾给您斟酒。”“王爷,您尝尝王爷,您尝尝王爷”不仅如此,痒痒病侧妃身上不知用了什么香粉,熏得萧煌宇直想仰天长叹“作孽啊”。就是被小意儿下药扎针踹几脚也比现在舒坦得多啊,晚上回去得让小意儿给我开个方子,萧煌宇头昏脑胀的想,不知道痒痒病会不会传染? 萧煌宇想着,突然旁边有人拽了拽他衣袖,他不耐烦的甩开。 “王爷,陛下叫你呢。”站在身后的团圆小声说道。 萧煌宇顺着方向往高台上看,果然皇帝陛下和太后一干人都望着他。心里暗骂了几声,萧煌宇笑嘻嘻的站起身:“儿臣看胡舞一时出神了,请父皇恕罪。” “三皇弟对歌舞痴迷众所皆知,父皇还请原谅三皇弟这次。”说话的是坐在萧煌宇旁边的二皇子,萧天佑。萧天佑长相肖似其父,面容周正,浓眉斜飞入鬓,眼睛细长,倒也是个翩翩君子,忽略他眼中偶尔闪过的阴毒的话。 “还是二哥了解小弟。”萧煌宇面色不改,似乎没有听出萧天佑话中的嘲讽,笑着对萧天佑做了个辑。 “好了,不要整日就知道胡舞小曲儿,你年纪也不小了,妻妾也不少,怎么连一个子嗣都没有。”萧皇抱着萧天佑庶子逗弄了一会,把他递给旁边的太监抱下去,又转过头看着萧煌宇道,“听说你新纳了个侧妃,叫过来让朕看看。” “是。” 卢青青施施然走向大臀中央,行了个大礼:“臣妾拜见皇上,拜见太后。” “卢侧妃可是越长越水灵了,哀家记得当年你还是个爱哭的小姑娘,现在都已经嫁人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太后感叹着打量了她几眼,只见她身着玫瑰红合欢鸳鸯短襦,下系粉紫色百褶鱼尾裙,外套玫瑰紫金薄纱半臂,腰间碧玉的缎带,勾勒出细细的腰肢,越发显得胸隆腰细。太后暗暗点了点头,又不经意的问道:“卢侧妃,听说你前阵子腿受伤了,现下可是大好了?” “回太后娘娘的话,青青的腿早就没有大碍了,谢太后娘娘关心。”卢青青对太后福了福身。卢青青心里暗暗高兴。她母亲说了,太后听说她腿受伤的事情很是不平,打定主意这次要给那劳子王妃好看,只要今天她进宫了,便让她在宫中为太后抄经祈福,直到自己诞下子嗣为止。不过到那时,她还有没有命出宫就是未知了。 “你这孩子,就是太拘礼了,一口一个太后,也太见外了,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现在又是小四的媳妇儿,就跟着小四叫我一声祖母吧。”太后示意身后李嬷嬷上前,“这串南珠就赏你了,你要早日给小四生几个孩儿,给我们萧家开枝散叶才好。”虽然侧妃本不能算正经儿媳妇,可太后本就是卢家女,卢青青的父亲卢文耀是太后嫡亲侄子,算起来卢青青也是太后五服之内的侄孙女儿,这点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又有谁会在太后的寿宴上,因为这种小事斤斤计较来惹她不快呢。 卢青青欣喜的跪下磕头谢恩,又糯着声音叫了声,“皇祖母。”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又看向萧煌宇:“你的正妃今日又未进宫,都病了两三年了,身子还未大好?” “是,皇祖母,裴氏一直病着,时好时坏,一直未见大好。”萧煌宇回道。 “你跟她成婚三年,莫说绵延子嗣,打理庶务,哀家三番五次召她叙话都不曾进宫,就连每年祭祖都不见她进宫拜见,王妃做到她这一步,也是天下独一份了!”太后脸上涌出浓浓的讥诮,“今日,就让她进宫,哀家倒要看看,哀家这孙媳妇儿到底是什么模样!”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九章 三年前裴意嫁入砺王府时,正巧太后带着明珠公主一行人去了泰山祈福,别说插手这桩亲事,就连新娘子长什么样子都不得见。当时砺王病重,太医院上下束手无策,萧皇也很是苦恼。凭心而论,他对这个唯一的嫡子并没有太多感情。砺王萧煌宇六岁就被他病重的沈皇后送回了母族,长到十三岁才回丰都。而后封王,赐了府邸,一年也见不上几次,相对而言,当然不如从小养在身边的三皇子萧天佑,六皇子萧天阳,十一皇子萧天翔来得亲厚。 可他偏偏是嫡子。若他生母出生不高,死了也就死了,并不值得萧皇多费一丝心思,孩子嘛,他年轻力壮,自然是不缺的。可他的生母,也就是故去的沈皇后一族都是碰不得的刺头。 沈氏一族自夏国初立之时便存在了。萧明宗一介草莽能在群雄崛起的乱世之中过五关斩六将,破除重重困境,登上高位,与沈氏一族的帮助密切相关。当年闽京被破,忠周帝大臀自刎,第一位带兵破城冲入皇宫的就是沈家人,至于他搜刮了多少钱财走,谁也说不清楚,连夏高宗都没好意思问,人家出力出钱给你打了江山,连战利品都不让人拿不成?只是萧明宗的大军入城之时,那位以骄奢y逸出名的忠周帝的皇宫已经被搜刮得干干净净。 萧明宗改国号为萧,登基称帝,娶沈氏族长之女为后。萧明宗立沈氏之女为后,在外人看来是荣宠,是感恩,只有他本人和沈氏族人非常明白,这是在敲警钟。千年世家,从龙之功,皇后母族,地位如此之高,足以让人眼红,若有一天摔下来,便是粉身碎骨。沈家人也颇识时务,爽快的交了兵权,又赔上了一大笔嫁妆。 即使如此,这两百年来,沈家六代出了两位皇后,一位亲王妃,沈家世族的地位在萧国的一直是超群的。 先皇后留下唯一的血脉就是砺王萧煌宇,皇后已经故去,若是连砺王也保不住萧皇觉得异常头疼。直到有天夜里,新入宫的吴美人提起民间常给病重之人娶妻冲喜,萧皇思索一阵,同意了,他也算仁至义尽,也好给沈家人一个交代。当时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谁知道裴氏进门不过几天,萧煌宇就痊愈了。萧皇大喜,原先因为裴氏出生的不愉快也烟消云散,甚至连献计的吴美人也提了分位,便是现在的丽妃。 “皇祖母息怒,裴氏久病不愈,莫说进宫给皇祖母祝寿,便是平常下床走走都得折腾掉半条命,求皇祖母看在裴氏为孙儿冲喜,折了福气的份上原谅她吧。”萧煌宇撩袍跪下,面有不忍的说道。当年裴氏进门后,萧煌宇的病倒是好了,只是而后裴氏便一病不起。砺王府每年在药石c补品上开销颇大,太医三天两头看诊,也不是什么秘闻。时间一长,便有人说裴氏为砺王冲喜,生生折了自己的福气,才会久病不起。 太后一滞,如此说来倒是不好强压了她进宫,她是为了自己的孙子才生病的,按理来说应该好好赏赐才是。 “砺王爷,太后娘娘也是心疼你的王妃才会叫她进宫的,你想想,普天之下,哪里还有比皇宫里的珍奇药物补品更多的地方呢。”坐在皇帝下手一直未开口的魏贵妃笑吟吟的说道。 萧煌宇暗恨,这女人果然是个老妖婆,这话得让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应了今天裴意就非进宫不可了;不应就是说他砺王府私藏胜于皇宫内府,这不是想造反吗。 “贵妃姐姐这话说得对极,不过呀,那也要砺王妃自个儿能进宫才是,万一在路上折腾出什么事,那反倒不美了呢。”一直在伺候萧皇的绿衣女子俏生生的说道,“陛下,您说琴儿说得对不对呀?”绿衣女子胆子颇大的抱住萧皇的手臂摇了摇。 “丽妃说得对。”萧皇颔首,“裴氏虽然没有给小四诞下子嗣,但是小四能病愈,她功不可没。既然身体不好就下次再传进宫陪母亲叙话吧。” 魏贵妃面色丝毫未变,笑着点点头,看着正在喂萧皇喝酒的丽妃说道:“陛下说的是,还是丽妃妹妹年轻懂事,考虑周到。不过喝酒伤身,陛下也要注意才是。” 萧皇哈哈大笑:“丽妃自然是懂事的。今儿个朕高兴,梓潼就让朕多喝两杯吧。” 听到萧皇叫自己的闺名,魏贵妃开心又有几分羞涩地说道:“陛下要喝,臣妾还能拦着不成。” 萧煌宇暗暗舒了口气,这关总算过去了。 “陛下,太后娘娘,臣妾有一事要禀报。”卢青青迟疑地说道。这种机会,若是错过了就不知道要等到何时,她不能放过那个女人。卢青青握了握拳。 “陛下和娘娘有所不知,其实姐姐最近身子已经好多了。昨儿个臣妾还在府里的湖心小筑看到姐姐了呢。”卢青青接着说道。既然能散步游湖,那进宫自然就没问题了。 “爱妃不会是看错了吧,王妃前几日还找太医请了脉,你确定看到的是王妃本人吗?”萧煌宇说道,“爱妃可不要为了让父皇和皇祖母安心故意说这种话,虽然爱妃是出于好心,可万一弄错了可就是欺君啊。” 卢青青被萧煌宇阴测测的目光看得一个哆嗦,仔细看又觉得他眼神并没什么特别,似乎是真的是好心在提醒她。卢青青强撑着笑脸说:“王爷真会开玩笑,臣妾怎么会连姐姐都认错,昨儿个在湖心小筑附近的确实就是姐姐,只是青青还没来得及上前请安,姐姐就匆匆地走了。” “既然如此,就召裴氏入宫吧。”太后一锤定音,“李嬷嬷,你带几个人去接裴氏进宫。” 李嬷嬷领了懿旨,行了礼,往臀外走去。 “等等。”萧煌宇叫住李嬷嬷,转身又对太后说道,“皇祖母,不如让李嬷嬷带两个太医一道去吧。一来可以看看裴氏身体能不能出门,二来,万一在路上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 太后点点头,“传我口谕,叫太医正跟李嬷嬷一起去砺王府。”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十章 砺王府邸建在皇宫西北方,依山伴水,风景甚好,只是离皇宫稍远罢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李嬷嬷一行人的身影出现在大臀外。 卢青青看到李嬷嬷身后隐隐的一抹绿色的影子,举着手帕假装拭了拭嘴角来挡住唇边的笑意。哼,今天就让你来得去不得! 李嬷嬷眉头紧锁走进大臀,刚福了福身还没开口,就被斜前方扑过来的一陀桃红给吓了一跳。确切的说,那陀桃红是朝她身后扑过去的。 “姐姐,你身子可是大好啦?妹妹昨日在湖心小筑看到姐姐怕打扰了姐姐休息,没有上前行礼,姐姐不要怪罪才是。”卢青青一把握住绿衣女子的手,热情的说道。昨日可以出门瞎逛,今天却称病不来给太后祝寿,就是不说欺君,但一个不孝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李嬷嬷和两位太医露出了古怪的表情。站在萧煌宇身后的团圆浑身颤抖了起来。 “妹妹日日拜佛念经,就盼着姐姐身子能大好。”卢青青把绿衣少女拖到了李嬷嬷的前面,“还是太后娘娘和陛下保佑,今天一念叨姐姐,姐姐就能出门了,咯咯咯咯”卢青青举着帕子捂着嘴笑了起来。 “卢侧妃,咳咳,那个,这位是王妃身边的婢女。”李嬷嬷轻声说道。 “咯咯咯什么?”卢青青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笑声戛然而止。 “陛下,太后娘娘,卑职和李嬷嬷去拜见了王妃,王妃病得极重,不宜起身,也不宜出行。”太医正躬身说道。 李嬷嬷微不可见的朝太后点了点头。 “哦?可诊出什么病症?”萧皇问道。 太医正捋了捋白须,思索了一会,回道:“卑职才疏学浅,一直看不出是什么病症,不过砺王妃身体的确是极弱的,恐怕”恐怕要准备后事了。 萧皇也听出了太医的言下之意,点了点头:“你下去吧,砺王妃身份尊贵,又是有功之人,你们莫要怠慢了,要给王妃细心调养。” “是。” “卢侧妃,你可知罪?”萧皇揉了揉眉心,说道。 卢青青傻了半响,这才明白过来,昨日认错人了。昨天她看到这个婢女带着几个小丫头在湖心小筑,随后又看着她们进了王妃的院子,便以为是王妃带着人在湖边散步。谁知道这个绿衣女子只是王妃身边的一个婢女!普通人家的婢女怎么会生成这样,这么会穿戴这么好,普通人家的婢女怎么会养得比一般小姐还要气派,还会大摇大摆的在湖边瞎逛!难道她被算计了?不,不会,根本不会有他人知道今天的计划,可恶! “卢侧妃!”魏贵妃喝道,“陛下问你话,你竟敢不应!” “是,是。”卢青青哆哆嗦嗦的跪下,“臣妾知错了臣,臣妾错认人了臣妾知错了,请陛下责罚。” “卢侧妃,你可知你是入了皇家族谱的!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就是皇家的脸面,做事如此莽撞,你让哀家如何放心让你照顾小四!”太后训道,“今儿个你也不要回去了,去哀家臀里的小佛堂跪上两日静静心!” “是,是,谢谢太后娘娘。” 魏贵妃扶了扶发髻上的镶钻赤金步摇,心里冷冷一笑。去她的臀里跪小佛堂,哼,还不是说给其他人听的,说不定两柱香就会放出来好茶好汤的养着了。 叶亦宣冷眼看完这场闹剧,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想起那双清冷深幽的眼睛:“真是有意思。”他在皇宫中见惯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却未曾见过这种女子,他敢肯定,夏太后让她进宫绝不是心血来潮,必然是有后手等着。轻描淡写地破了对手的局,对手却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他轻笑一声,甚至没有人会联想她是故意的吧。若非当时阁楼上的惊鸿一瞥,若非那双波澜不惊的眼,他也会相信砺王妃的确已经病重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俺们是求收藏的分界线呐呐呐呐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砺王府。 裴意放下银质的小剪刀满意的点了点头。绿芜站在旁边一阵哆嗦,主子,那可是万金难买的“魏紫”啊!虽然您很屈尊,姿态又很优雅,而且还很用心,可是可怜的花肯定不会感激你的!绿芜已经可以想象萧煌宇回府之后看到自己心爱的牡丹变得像松树盆栽的表情了。 “这个卢侧妃也真是,跟主子连个照面都没有打过,就不知天高地厚的上门来找茬,好不容易断了腿消停了一阵,现在又开始了。”绿芜一脸不忿地说道,“真是个自找麻烦的,就不能关上门自个儿好好过日子么,非得闹出点事儿。” “只要我还占着这个王妃的位置,她就不会消停。”裴意浑不在意的说道。这世间也只有男人会相信什么妻妾一家欢,一厢情愿的以为,自己后院的女人会和睦相处相亲相爱。古往今来,这永远都是不可能的事情,男人的宠爱,自个儿的地位,孩子的嫡庶之分,这一切的一切,都注定了后院的女人,只能是敌人,永远不会是朋友。只要她还是王妃,哪怕不主动去招惹其他的莺莺燕燕,也会有人前仆后继的来往刀口上撞。 一剪刀将自己觉得长得不规范的地方剪下,又诡异地提起壶来浇了点水,裴意这才满意地回身将剪刀递给绿芜。转身用热毛巾擦了擦手,裴意心情颇佳的问道:“他们回府了没。” “主子,还没呢。”绿芜看着一地的碎花和叶子,只觉得万两黄金就这么“咔嚓咔嚓”的在她眼前消失了。不过是宫里来了几个人而已,主子就把王爷的宝贝茶花给剪了这是裸的迁怒啊! “嗯,把花送回去吧。”裴意手捂着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我休息了,不管什么事都不要来吵我。”她重重地咬着“什么事”三个字。 绿芜麻木地点点头,抱着“松树盆栽”走了出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十一章 已近深夜,永福宫依然灯火通明。 “愚蠢!你真是太让哀家失望了!”太后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金錾凤纹指甲套尖在琉璃宫灯下折射出锐利的光芒。 卢青青战战兢兢地伏跪在地上,不敢做声。 太后不再看她,微微侧头问道:“今日在大臀上,太医正说的可都是真的?”问的却是跟太医正一起到砺王府的李嬷嬷。 李嬷嬷手下不停,依然在太后脖颈处轻轻揉捏着,一边回道:“依老奴所见,是真的。太医正给砺王府切脉时,老奴掀开幔帐凑近看了看,虽然看不真切,但是砺王府脸色确实不大好,老奴记得先皇后大限将到时,似乎就是那般的气色。”李嬷嬷从太后未入宫时就在太后身边伺候,在宫中经历的大风大浪不比一般宫人,太后对她的话一向不会怀疑。 “砺王妃,哼!一个出生不名的山野女子,也敢做我们萧家的王妃!”太后冷哼一声。 李嬷嬷自是知道太后的心结的。当年后宫中的绮贵妃不过是杞县县令的庶女,虽然出生不高,但是几乎得了先帝全部的宠爱,纵使太后当年贵为皇后,对先帝的感情也无能为力。身居高位风流倜傥的帝王对一个身份卑微天真无邪的庶女一见钟情,两人男才女貌若三生石上刻骨有约,无论如何也不能分开,顶着世俗的重重压力,到底还是情比金坚破除万难最终携手。若不是当时太后已经嫁给先皇数年,估计皇后之位也没她什么事了。这是一个感人肺腑的爱情传奇,而太后不过是不幸当了这传奇的背景和牺牲品。先帝殡天后,太后不顾流言将绮贵妃和先帝一南一北葬得远远的,心中几十年的苦闷才渐渐散去。 砺王妃的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李嬷嬷心里叹息,若不是她病重,将不久于人世,太后也不会让她在王妃之位坐了三年之久。 “哀家救得了你一次,还不知道能不能救你第二次!”太后慢慢坐直了身子,对着依然伏在大理石地面的卢青青说道,“起来坐吧,这两天你就在我这里待着,过几日我再让李嬷嬷差人送你回去。你进府也有几个月了,怎么一点喜信都没有?既然小四的王妃病重了,你就不要再去招惹她,免得让人抓住话柄,你也要抓紧时间伺候小四生个一儿半女才好,莫要再像今天这样不知所谓!” 卢青青磕了个头,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侧身坐到太后左手下的矮榻上:“青青谢皇祖母教诲。青青会记得皇祖母的话,好好伺候王爷的。” 同一时间,有一行人正策马朝城门狂奔而去。守门的侍卫将将看清令牌,城门一开,就只能看黑衣黑骑在丰都城门前一闪而过的影子。 太后寿辰后的第三日,卢侧妃被送回了王府。一连数日,卢侧妃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似乎是安分了不少。各国使臣达成了明面上暗地里各种目的,一一拜别了萧皇,启程回国。除了尊贵的明珠公主外,倒是都平静得很。而此次宴会后,明珠公主不负众望的,又成了丰都各大客栈酒肆中说书谈笑的热门话题。虽然当晚萧皇禁了她的足,但是第二日明珠公主就跑到驿馆,在发现祈国太子已经连夜回国之后,便大闹了一场,一路哭闹到了太后面前,说要去祈国追“驸马”,把太后气了个仰倒。这下,不仅明珠公主心仪祈国太子的事情火速的传遍了丰都,祈国太子连夜出城的事情更让众人在茶余饭后有了口沫横飞的谈资。有人称,祈国太子是因为被明珠公主的热情吓到,深深地觉得无法消受美人情,只好跟萧皇告别都来不及就连夜快马回国了;也有人称,当天晚上,明珠公主就悄悄溜出了宫,爬上了祈太子的床,祈太子不知如何是好,只有逃之夭夭 裴意意兴阑珊的躺在窗前榻上,望着天空。她觉得茫然,来到这个异世十四年了,她曾经以为死是解脱,可转眼她发现自己又活过来了,重生为一个不过几个月,跟她上一世一般悲惨的女童。门外绿芜正在兴高采烈地跟墨言描述街边巷口关于明珠公主和祈国太子各种香艳的传闻,在她而言,这种事情提不起她丝毫的兴趣。你是谁?你在哪里?你为何而来?你要做什么?你想要什么?裴意沉默的看着天空,她不知道,她没有答案。万物在迎接春天的到来,而她心里寸草不生,始终是一座荒凉的孤岛。 檀清顺着裴意的眼光望去,被细棱格檀木窗格成一格一格的天空,院子里那颗笔直的木棉树,树梢上刚破壳的黄鸟,落了一地的红色木棉檀清的眼光渐渐落在裴意垂在塌边的手中捏着的那张白如雪印着暗花的信纸。纸背隐隐透出个裴字。她抿了抿唇。 “主子。”知道裴意可能心情不佳,但是这件事情实在太过重要,她从小就跟在裴意身边,清楚于自己主子而言,什么是重要的,她艰涩的开口,“恩恩不见了。” 檀清走出房门的时候,墨言已经不见了,绿芜坐在木棉树下的石桌旁脑袋一点一点的已经睡着了。檀清无奈的笑了笑,把绿芜摇醒:“喂,别睡了啊,收拾东西准备去祈国。” “啊?”绿芜眼神茫然的望着檀清,依然在神游当中。半响她反应过来,尖叫了一声,又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快步追上了檀清,“啊?我们要去祈国啊?为什么要去祈国啊!我好久没有出门了,要准备什么”渐行渐远。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十二章 祈国。太子府。 程衍只觉得额头上的筋一跳一跳的。他死死的盯着坐在他对面椅子上,正吃喝得痛快的人。如果可以,他宁肯上战场杀上个三天三夜,或者去狱中拷问最难缠的犯人,哪怕面对娇滴滴的芳菲郡主,也比现在这份差事来得痛快。打不得,骂不得,时不时得防范她撒出来的迷烟和毒粉,还得好汤好水好茶好糕点的伺候着。知画斋的梅花醪,太平馆的吞云虾,留春馆的黄金烤鸭,还有千金难买的云白山的毛尖甚至,昨天她说:“啊~大哥哥,实在是太无聊了,不如叫弄玉小筑的沉香姑娘来唱支小曲儿,咱们解解闷吧——” 又来了,程衍想,每次她要做什么的时候,就会用这种可怜巴巴的,“你不答应我简直就是禽兽”的眼神望到你一直答应为止,就是现在这种眼神不好!程衍突然起身往外冲,凳子“砰”的一声翻倒在地上,程衍一脚踏出了房门,身体前倾,却一头撞在一根手指头上。 来人从容的举着一只手,食指点在程衍的眉心,程衍定在了当场。 “哇!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长得太好看了!比我们家木头还要好看一千倍,不对,是一万倍!大哥哥,你娶媳妇儿没有?你要不就等我长大娶我吧!不然娶我姐也行,我姐也长得好看,就是脾气不大好,你还是娶我吧。大哥哥你这衣服真好看,在哪里买的?这面料是云锦吧”程衍还没开口,椅子上的人就冲了过来,围着叶亦宣陀螺似的不停的打转,程衍不觉扶额。 叶亦宣单手把围着自己的小姑娘拎开,顺手丢在椅子上。他下巴微微扬起,点点椅子上坐立不安的小姑娘:“就是她?”叶亦宣看着程衍眼睛下淡淡的乌青色,不由觉得好笑。他手下三名悍将,位列首席的就是程衍,武功高强,有勇有谋,更难得的是心思细腻,心智坚强。曾经在敌军的军队中埋伏了半年,最后不费吹灰之力的砍了两员将士的首级,而且,当时,他已经是前锋营的一名偏将。竟然被一个小姑娘搞成这样子。 叶亦宣将眼神移到下面椅子上一脸不忿的小姑娘身上。年纪很小,不过七八岁的样子,眼睛大而黑亮,偶尔闪过一丝狡黠,虽然好动,但是从举手投足间能看出来受过很好的教养。关键是聪明。落入一群陌生人手中,没有哭闹惊慌,省时度势的提出对自己最有利的要求,并伺机逃脱。普通成年人也做不到如此地步。 “大哥哥,虽然你长得好,可是你也太没风度了!你知道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是风度啊风度!像我这么可爱善良美丽娇柔的美人你就不能怜香惜玉一点吗?”小姑娘一脸遗憾。 “你入我府中行窃,已经是重罪之人,我为什么还要对一个罪犯怜香惜玉。”叶亦宣食指轻轻的敲在黄花梨木高几上,漫不经心的说道。 “人家不是还没偷到手嘛,况且我只是想看看传闻中的薄雪草而已,也没想要拿走。”才怪。裴恩恩心里说道。可惜没偷到手,不然就能拿去给美人姐姐治病了。裴恩恩面露委屈的说道,“要不然你去找我家里人,让他赔你金子好了。” “你姐姐远在丰都,如何能赔我金子。” “你怎么知道我”裴恩恩说了几个字才意识到自己被套了话。他居然知道美人姐姐在丰都! 叶亦宣勾唇一笑,丝毫没有骗了小姑娘的心虚,起身背着手往外走去。程衍抓住她的时候,那些让他们几人吃尽苦头的药丸毒粉都是出自韩地特有的药材,四国之内任何都不可能把韩地的药材制成如此儿戏的东西,一个小姑娘,身上藏满了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在韩地的身份一定不低。实际上,情况比他想象中更有利。 “给你一天考虑时间,想想怎么通知你姐姐来赎你吧,不然哼哼。”长相粗狂的肃风地沉沉的对着裴恩恩恐吓道。 完了,完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折了兵又赔夫人么。身上的药粉都用完了,薄雪草也没偷到,还把自己给赔进来了。 “男人果然没一个是好东西啊。”裴恩恩喃喃道。 尚未走远的肃风一个趔趄。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我求收藏的分界线君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你要去祈国?你明知道他在找你,你还敢去祈国?”萧煌宇怒,这女人就没个省心的时候! “非去不可。”裴意摩挲着手腕上的冰玉飘花玉镯,低声说道。 萧煌宇端起茶盏一口气喝干,深深吸了口气:“你到底有什么理由非去不可。你可知道被人发现你的身份会有多少麻烦?” 裴意苦笑,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她躲了这么多年,不就是怕身份暴露引来一身麻烦么。“恩恩在他手上。而且”她没有说完。 “什么?恩恩怎么会在他手上?纳兰呢?纳兰不是跟着保护她吗?”萧煌宇被前一句所惊到,并没注意裴意后面的话。 “她把纳兰迷晕了,一个人偷溜进太子府想偷薄雪草。”这丫头,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萧煌宇沉默。半响,他站了起来:“我陪你一起去。” 裴意摇头。“你是萧国王爷,毫无缘故的跑去别国,若是被发现了,你要作何解释?宫里的人也不会连你消失数日一点消息都没有,况且”裴意单手托腮支在面前的条桌上,偏头看向了墙边半人高的景泰蓝珐琅大花瓶。那大花瓶里面插着几支硕大的粉色睡莲,都只能开上一天一夜,便会枯萎。还是梅花比较好看,她想。“宫里那一位的药,再吃三个月,就可以动手了。我会尽量在动手之前赶回来,在此之前,你必须要留在丰都以防万一。” “宫里有”萧煌宇想要说服她。 “我知道宫里有你的人。”裴意转头看向萧煌宇,“而我以韩地第八代掌令者身份命令你——留在丰都” ------题外话------ 希望四川同胞一切安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十三章 “太子臀下。”太子府内,子然大师正独自垂目静坐,身后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和尚宛如雕塑般垂目站在一旁,看到叶亦宣进来,子然大师起身合掌,“贫僧今日是替一位小友来送信的。” “哦?亦宣不知竟有人能劳得大师送信。”叶亦宣走到首位,示意子然大师入座,诧异的挑了挑眉毛,“不知大师所谓的小友是何人?”广慈寺在祈国众多寺院中地位超然,历代方丈身份地位堪比一品大臣,便是面见天子也有几分薄面,竟然有人让子然大师专门来太子府跑腿送信? 子然大师将杯里的茶喝尽,看小厮给他续上水,继续慢慢的说道:“贫僧这位小友便是臀下寻找多年之人。” 叶亦宣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道:“大师说的是” 子然大师点点头,脸上隐隐露出些笑容来:“正是她。不瞒臀下,贫僧在早年曾经与小友有过一面之缘。只是贫僧当年见她的时候,只是觉得是个极有佛缘的孩子,没想到,不过数年,她竟然在医术上能取得如此成就,还接了掌令的位置。”子然大师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身边的小厮,小厮走上前,将信递给首位上的叶亦宣。 叶亦宣展开对折的信纸,扫过上面的一行字,将信纸收起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小友说,不吝多日便会来到宁城,届时臀下多年心愿必然会如愿以偿。只是,有几件事情小友托贫僧告知臀下。” “大师请说。” “世人常说,木棉令在手,便是阎王也不收。韩地历代圣子,也就是掌令人身份都是不外泄的,因此还请臀下日后无论如何都不要去调查圣子的身份和去向。”子然大师慢慢的说道。 叶亦宣颔首,“亦宣明白,亦宣答应大师,事后绝不会调查圣子的身份和行踪。”身边有一位医术如此高明的人,不亚于给自己找了一张保命符。韩地圣子的身份一旦曝光,那就如同一个三岁娃娃抱着金元宝行走于闹市,必将引得几国竞相争夺,若,此人不能归于自己这方,那便只有不遗余力的毁掉。那时,恐怕连韩地都不得安宁。 “臀下深明大义。小友所托之事既然已经达成,贫僧也该告辞了。”子然大师双手合十,站起身,对叶亦宣微微颔首。 子然大师转身离去,面上露出温和的笑意,那年,跳出来的那支签,如今看来,这一饮一啄,竟都是菩萨安排好的,冥冥之中果然一切都有它的定数。 叶亦宣目送子然大师离开,看着桌面上那张薄薄的,轻如蝉翼,光滑如绸的印花信筏。纸上不过一行字:“小妹做客太子府,烦请看顾一二。”有所谓字如其人,从这字上倒能看出此人几分风骨。平和简静的灵飞小楷,外标冲蔼之容,内含清刚之气,用笔精严,遒劲之中不失婉媚,风姿绰约,姿韵雅逸,如幽花美士,啸咏于月影波光之间,显得骨秀神清。这字和行事作风真是大相径庭,字迹如此淡然优雅,下马威给得倒是毫不含糊。叶亦宣如斯想着,拿起信筏玩味的笑了笑,忽然又皱了皱眉,转身看向慢慢走近之人。 “大哥。”说话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面容生得极好,尖下巴,脸型完美,眉是一字直眉,却显得温柔异常,眼睫浓而长,整个人完美的仿佛玉石雕出一般,只是面色有些不正常的病态,皮肤显得比一般人更加白皙,整个人透出一股柔弱之感。 叶亦宣目光冷冷的盯着扶着叶亦然的侍从,半响没有说话。 扶着叶亦然的侍从不过和他一般大小,哪里受得住这种目光,脚哆哆嗦嗦的打了阵摆子,“扑通”一声重重的跪在大理石地面上:“太子臀下臀下饶命饶命” “大哥,是我逼他扶我来的。你不要怪他。”叶亦然扯了扯叶亦宣的衣袖,说道。 “没有下一次,出去吧。”叶亦宣并未理会叶亦然,看着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的侍从冷冷的说道。 待侍从退了出去,叶亦宣才看向自己的弟弟。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亦然” “我知道的,大哥,我穿了许多衣服才出门,不会着凉冻着的。”叶亦然急急地打断了他的话,生怕他不信似的卷起自己的衣袖,露出里面几件衣服。叶亦宣看着袖口里露出的厚厚的狐皮夹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这个时节,最怕冷的小孩也不曾穿这么厚的夹袄 叶亦然说着又咳了起来。叶亦宣扶他坐下,站在他身侧,手掌轻轻抚着他的后背。等他止了咳,又倒了杯温水给他。 “今天可有用药?” 叶亦然忙不迭的点头。“我每天都有记得用的。大哥,你去萧国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叶亦宣温柔的看着他笑着道:“程衍传信过来,有急事需要大哥处理。大哥便回来了。” “大哥,你不必为了我的病东奔西跑的,我这些日子已经感觉好多了。”叶亦然说着,面上有些黯然,大哥这些年为了他的病,不知道付出了多少。明知道根治的可能性不大,还是四处求医问药,也只能让他发病的时候不那么难受而已他能活这些年,已经是大哥拼尽全力跟阎王抢来的,他很满足了,也不敢奢求更多的 叶亦宣如何不知他是怎样的想法,亦然不禁长相肖似母后,连性子都跟母后一般太过良善,总是觉得自己是个拖累,宁可自己忍着病痛,也不愿意麻烦他人。那年冬日,若不是守夜的侍从警醒,自己这个弟弟,恐怕早就活活疼死在床上了。“如铁针穿骨,利刃在腹。”汶太医说过,便是寻常的大人也难以忍受这种痛苦,只有他会因为害怕烦扰他人,发病的时候死死的忍着。叶亦宣端起茶盏,低头喝了一口已经凉透的茶水,苦涩的味道在口中回转,他压下心中的情绪,不由打趣道:“我看,你是用了你玉姐姐的药之后才感觉好多了吧。” 叶亦然闻言,苍白的脸上透出一片淡淡的粉色,更显得面若桃花,眉目皎然,让人忍不住怜惜。“没有没有玉姐姐的药自然是好的。”他低声喃喃道。 “那位玉姐姐不过守了你一晚,留了一瓶药给你,便能让你记上三年。那若是你玉姐姐来给你治病,你恐怕连我这个大哥都要忘到脑后去了吧。”叶亦宣笑着说道。那位姑娘,韩地那位尊贵的圣主,即使不能治好亦然,他也不会难为她的。就冲她三年前的那瓶药不过,叶亦宣失笑,她既然在三年前给亦然诊过脉,这次又敢如此嚣张的托了广慈寺方丈大师来给她送信,还让自己照顾好她的“小偷”妹妹,那就是对亦然的病有几分把握的 “大哥,你笑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吗?玉姐姐真的会来给我治病吗?她在哪里?她什么时候来?住在西苑那个就是她对不对?”叶亦然起身抓着叶亦宣的胳膊迫切地问道,“我现在去西苑找她!”说完,急匆匆的往外走去。 “站住!”叶亦宣无奈扶额道,“她便有那么好?不过给你留了瓶药罢了。她还未到凉都,得等上一阵子。” “真的?那西苑住的是谁?”叶亦然狐疑地问道。 “西苑住的是她的亲人,怎么,你连大哥的话都不信了?”真是不爽啊,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弟弟,就被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娘给勾了魂去了。叶亦宣眯了眯眼睛。当年肃风说听声音圣主年纪似乎不大,要是跟亦然年纪差得不多的话,给亦然做媳妇儿倒是正好,年纪大的懂事,刚好医术还好,能看顾着他身体。 ——咳咳,臀下,这个主意真不错,您以后可要记得实施才好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十四章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亏我思娇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虽然我不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可是我有我广阔的胸襟!加强健的臂腕!”气势昂然,摇头晃脑的吼完之后,裴恩恩把踩在石凳上的脚放下来,擦也不擦,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唉~简直无聊得让人发指啊!我的青春,我的年华啊~就这么~没!有!了~!” “噗。”叶亦然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原本他只是想来看看玉姐姐的亲戚,没想到是个这么有意思的小姑娘。咳咳那什么思娇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学来的。倒是朗朗上口,让人过耳不忘。 裴恩恩一溜烟的从石凳上跳下来,三两步跑到护栏边张望了一下,随即趴在凉亭的红漆护栏上,抬着下巴对着凉亭外的叶亦然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偷听我说话?”俨然一副小主人的样子,丝毫没有在人家家里做客的自觉。 “我叫叶亦然。我是特地过来看你的。”叶亦然看着双手搭在护栏上好动的小姑娘,上身穿着大红色圆襟小衫,黑漆漆的眼睛咕噜噜的转着,让他想起幼时见过的那只小狐狸,不觉又生出了几分好感。 “叶亦然,怎么像小姑娘的名字。”裴恩恩歪着头想了想说道,“你也姓叶,你是那个太子的弟弟!”裴恩恩恍然大悟,随即又生气起来。“你赶快让你哥哥放了我!不然我姐来了有你们好看的!” 说话间,叶亦然已经从一丛茶花后转了出来,站在凉亭外微微仰头看着护栏上因为生气而显得生机勃勃的小姑娘。“小妹妹,上面危险的很,你还是先从护栏上下来吧。” “我没有吓唬你哦!我姐姐很厉害的!你们还是赶紧啊!”裴恩恩原本脚下踩着石凳,手撑着护栏,探着上半身对着叶亦然说话。说到激动处,脚下不知不觉就用了力,原本裴恩恩就是踩着石凳边缘,一使劲,石凳往后滑了半尺,裴恩恩脚下一松突然失去平衡,一惊之下就朝护栏扑过去,想抓住护栏保持平衡,一时竟忘了自己大半个上身已经在护栏外,一下就扑出了凉亭,从护栏上翻了下去。 “小心!” “小心!” 一前一后的两声惊呼接连响起。 叶亦然看到裴恩恩从护栏上摔了下来,没来得及多想,已经伸出双手扑了过去。藏在假山后的侍卫看到叶亦然的举动更是吓得一身冷汗,待他冲出了假山,两人已经双双摔倒在地上。确切的说,是叶亦然摔倒在地上,裴恩恩摔在人垫上。裴恩恩一头撞在叶亦然胸口,只觉得撞得头昏眼花,心里悲愤异常。想她裴恩恩,韩地小霸王,什么时候丢过这么大的脸,竟然跟人说话的时候一头摔了下来。要不然装晕算了,太丢人了。 裴恩恩还在纠结装晕与否时,已经被追过来的侍卫拎着后衣领像麻袋一样丢在了草地上。裴恩恩大怒,短短几天时间内,她居然被人丢了两次!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裴恩恩从草地上跳起来,正准备教训这个不懂礼貌的人时,发现把她丢出去的人一脸死了爹娘的表情抱着叶亦然狂奔而去。 连个眼角都没赏给她。 ------题外话------ 今天是更新的第十四天~我不知道一般情况下半个月左右应该有多少收藏多少点击率,我想,我的大概不是很理想吧。 这阵子一直在担心文会扑掉如果扑掉怎么办,要不要继续写,放弃还是开一个新坑 突然想到很早看到的一则童话,“洋葱c萝卜和番茄不相信世界上有南瓜这个东西,它们认为那只是空想,南瓜默默不说话,它只是继续成长。” 心里慢慢又平静很多。跟所有纠结中的新作者共勉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十五章 李太医满头是汗的给叶亦然把着脉。这个九皇子,虽然打出生就不受陛下的待见,甚至连皇后娘娘也不甚喜欢他,可是人家有个太子大哥,不然九皇子这身子骨哪里能拖得了这么多年。今日他正在听自己新纳的心肝儿唱小曲儿,突然就被人一声不吭地拎着飞上了屋顶,一直到落到地上他才晃过神来,正准备破口大骂,一看周围的景色,不正是太子府嘛,到嘴边的责问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李太医手忙脚乱的给已经昏迷的九皇子叶亦然把了脉,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流,颤抖的手却怎么也没办法把银针拿起来。站在李太医身后的程衍皱眉道:“冷静点。”若不是东方恰巧不在凉都,他也用不着找个这么胆小的太医来给小主子治疗。 李太医心里苦水都要从喉咙里涌出来了,妈的,是他想颤抖吗?他不想冷静吗?但是旁边坐着个浑身散发着浓烈杀气的男人,那如同地狱一般血腥的眼光扫在他身上,让他实在是难以冷静得下来。 “再抖,本宫就砍掉你这双手。”李太医听着叶亦宣冷飕飕的声音,不觉打了个哆嗦,又狠狠的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半响,李太医收了针,拿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手垂首回道:“太子臀下,九皇子已经无碍了。”真是奇怪,九皇子在太子府怎么会被重创到胸口,导致呼吸困难而晕过去。莫非太子府进了刺客?李太医这么一想,又生生出了一身冷汗。还是莫要多想,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赶紧离开才是上策。“老臣看了之前九皇子一直服用的方子,即为妥当,现在就去照方子抓药。” 程衍看了叶亦宣一眼,见他点了点头,便道:“请跟我来。”说罢,准备把太医请了出去。 “救命啊~救命啊~杀人啦~” 正当程衍准备退出去时,外面传来了裴恩恩的尖叫声。 “属下失职,现在就去领罪。”程衍脸色有些不好,原本裴恩恩的事情是他在负责,只是最近她老实了许多,加之韩地圣主过几日可能就要到凉都了,所以并未像之前那样把她关在屋子里。没想到,他今天不过走开了一会儿,裴恩恩又惹出了这么大的祸。 “把她带进来,你下去领十军棍。”叶亦宣看着躺在床上的弟弟,虽然还未清醒,但是面色已经渐渐恢复正常,不像刚抱进来时的惨白气虚。叶亦宣转身出了卧室,走到正厅的主位上坐下。 程衍已经把裴恩恩夹在腋下抱了进来。 “啊啊啊啊!你们这些野蛮人!快放开我!你就不能换个好看的姿势抱我进来!”裴恩恩手脚并用的挣扎着,但奈何与她口中的野蛮人实力相差太远,一直被夹着进了正屋。程衍把她放在地上站稳,退到了一边。 “你看着我做什么?”裴恩恩看到叶亦宣正冷冷的看着她,想起为了救她而晕死过去的叶亦然,心里不觉有几分心虚,“我不在外面那么喊,你们怎么会让我进来我又不是故意撞伤他的谁知道他那么娇弱,一下子就晕了”裴恩恩含含糊糊的说道。 “本宫看在韩地圣主的份上,放过了你一次。并非是拿你没办法,不敢对你怎么样。不要再挑战本宫的耐心,圣主来之前,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屋里,再有下一次,便是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你。”叶亦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淡淡的说道。语气相当平淡,就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般,没有盛气凌人,也没有大吼大叫。 但裴恩恩知道他是认真的。如果再做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情,哪怕开罪美人姐姐,他也会动手收拾她的。裴恩恩不由得瑟缩了一下,眼睛瞟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程衍,虽然这个大哥哥长得没有那么好,但是不论她怎么闹,怎么折腾,也不会对她说这种话,最多就是不理她,把她关起来罢了果然好坏都是比较出来的裴恩恩俨然已经忘了前几天被关在屋子里,气得跳脚的事情了。 不对啊,我是进来有任务的。裴恩恩总算想起自己在外面毫无形象的大喊大叫,目的是什么了。 “那个叶亦然怎么样了。”裴恩恩小声的问道,眼睛往里屋瞟了一眼。 “带她下去。”叶亦宣并未搭理她,对着一旁的程衍道。 “喂喂喂!你讲点道理呀,我只是关心他而已,你怎么不回答我!况且,他那样也不全是我的错,我又没让他来接我”最近被忽略很多次,屡屡碰壁的裴小姐不顾性命的又炸毛了。叶亦宣扫了她一眼,气势又弱了下来,还是梗着脖子道:“你让我去看看他,我也懂医的!” 叶亦宣没有做声,程衍上前准备把裴恩恩拖出去。 “我说的是真的!真的!喂喂喂” “臀下。”从内室里走出一名侍从,躬身对叶亦宣道:“九皇子醒了,说想见这位穿红衣服的小姑娘。” 程衍的动作一顿,裴恩恩趁机从他手中挣了出来:“快快快,快带我进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十六章 叶亦然看到走进来的几人,面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让侍从扶他坐起来。侍从半抱着把他扶起,在他背后放了两个墨绿色金线刺绣的大迎枕才躬身退下。 “大哥,又让你担心了。”叶亦然面带几分歉意的说道。 “你既然知道我会担心,下次看到麻烦就躲远一点。”叶亦宣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不顾自己身体去救别人也就罢了,刚醒来还惦记着别人的安危,真是 叶亦然微微一笑,看向站在后面的裴恩恩:“你没事吧?” 见他确实身体弱成这样了,还惦记着自己,裴恩恩不觉有几分不好意思:“我很好,我没事那个,谢谢你啊,你没事了吧,要不要我帮你看看啊”一边说着,一边往床边摸过去。 程衍一把揪住她。 “没事,程大哥,你让她过来吧。”叶亦然摆摆手,示意程衍放开裴恩恩。 裴恩恩得意的哼了一声,大摇大摆的走过去,爬上叶亦然的床头,侧身坐了下来,清了清嗓子,颇有架势的说道:“嗯,把手伸出来。” 叶亦然看到她装做一本正经的样子,前面头发上却插着两根黄绿色的青草,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不要笑,快把手伸出来,放好。”裴恩恩却以为叶亦然不相信她,恼羞成怒的低吼。 “好好好,你不要生气”叶亦然好脾气的道,把手摆在小垫枕上。 裴恩恩抓住他的手,手掌向上,手臂平放,三指轻轻的按在手腕上的脉搏处。 叶亦宣看着她煞有其事的切脉,也没有打断她,走到一旁坐下。 “脉来缓慢,有不规律的间歇气。阴寒内结,脉道气机受阻,故脉来缓慢而时一止。脉气阻滞,故气虚血弱致脉来迟而中止者,则结而无力。你体质阴寒,寒痰淤血,气结不疏导致气血亏损,元气不足,致使脉气不能衔接而出现了代脉。”裴恩恩诧异的看了叶亦然一眼,身子真是很差啊,而且病了很多年了,唔,不知道美人姐姐能不能救她。裴恩恩皱着眉头想到。 程衍听到裴恩恩的诊断,眼睛里滑过一丝诧异。臀下不过是看小主子高兴,就随她去折腾罢了,没想到她诊出来的结果跟东方说得并无二致。韩地的医术已经高明到,连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都有如此本事了吗? “你说得对。”裴亦然点点头。 “你会医?” “那当然,我可是”裴恩恩说道一半,发现出声的是叶亦宣,想起上次被他套话的事情,不爽地摆摆手,“别吵,想事儿呢。” 程衍嘴角一抽。 “你最近是不是吃了什么寒性的药物,比如双花c霜桑叶之类的。” 叶亦然诧异的摇摇头:“不曾。” “那就奇怪了,你体质阴寒,一直用温补的灵药中和,但是最近肯定是服用了大寒的东西,量不多,所以没发作出来。”裴恩恩凑到叶亦然面前,“你是不是嘴馋偷吃了什么东西,嗯?你不要不好意思,我会帮你保密的。” 叶亦然哭笑不得:“真的没有。”你都当着这么多人面问了,还能保密吗? “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再用寒性的药物或者食物,听到没有?不然就算我美人姐姐出马也救不了你了。”裴恩恩一本正经道。 叶亦然点点头。 “哼,看在你人还不错,不像某些人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把”裴恩恩说着,瞟了一眼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叶亦宣。裴恩恩手在脖子上摸了一圈,扯着脖子上挂着的一根银链子,从衣服里抽出一枚珠子。她在珠子上摸索了一阵,奶白的的珠子便分成了两半,里面竟然是中空的,放了三粒黑黑的药丸。 裴恩恩掂着药丸想了想,最后还是抓起了叶亦然的手,一脸肉疼的把三颗药都放在他手心里。 “喏,这三颗药给你,不出意外的话,一颗可以保你半年不发病的。” 叶亦然看着手心里被捂着温热的药丸,觉得这三颗药丸烫手似的一直烫到了心底。 “你不必”叶亦然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程衍,叫李太医来。”叶亦宣吩咐道。 “喂,你什么意思,怕我下毒吗?”裴恩恩怒。这可是上好的六君丸,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一颗的,他竟然还怀疑她不成? “大哥”叶亦然一脸为难的叫到,他知道大哥是为了他好,但是他也相信裴恩恩不会害他。 “不信就还给我!”裴恩恩说着就想把叶亦然手中药拿回来。 叶亦然右手轻轻的避开,左手捏起一粒药丸放进嘴里,迅速的吞咽了下去:“我没有怀疑你,你不要生气。” 裴恩恩手下的动作一顿,见此,狠狠的瞪了叶亦宣一眼,便气哼哼的坐在一旁。其实她也明白,像他们这种皇亲贵族,入口的东西都要叫人验过了才会服用,普通的食物点心是如此,药物就更不用说了,她与他们非亲非故的,还有不少下毒放药的犯罪前科,此时叫太医过来验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只是有种好心被人当作驴肝肺的感觉罢了,裴恩恩看了叶亦然一眼,不过看在他的份上就不计较了。 李太医正带着小丫头端着药往院子里赶,他老骨头老腿的来来回回这么折腾,身体累就不说了,吓都快被吓死好几回了,现在只想赶快的回家找心肝儿求安慰。 李太医颤颤巍巍的进了屋里,对着叶亦宣行了个礼:“太子臀下。” “还请李太医看看这药。”程衍从叶亦然手中拿过一粒药丸,递给李太医。 李太医接过药丸,仔细看了看,从药箱里取出一根银针,从药丸上挑了一点放嘴里,不消一会,眼睛大亮。 “敢问臀下,这药是从何而来的。” “这个你不必知道,只要告知太子臀下结果即可。”程衍冷淡地说道。 “是是是禀臀下,如果下臣没有看错的话,这是极品六君丸,六君丸乃是补气养身,治疗虚症的顶级好药,对九皇子的病症是再好不过了。”李太医恋恋不舍的看着程衍把他手里的药丸拿了回去,又看着程衍把药丸用白玉瓶子装了起来,嘴里絮絮叨叨的念着,“真是好药,真是好药啊” 裴恩恩扬了扬下巴,得意的哼了一声。 ------题外话------ 连上七天班,想想都累死了明明已经过了三天了,有一种今天是周一的错觉 收藏个呗收藏个呗收藏个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十七章 “呆子,喝药了。”裴恩恩看着桌子上黑乎乎的药汁,皱了皱鼻子,真苦。 看着叶亦然把药喝了,裴恩恩从荷包里掏出一块蜜饯塞到他嘴里,举起药碗闻了闻,吐了吐舌头:“要让我天天喝这药,我都不用吃饭了。” 叶亦然慢慢的咀嚼完嘴里带着甘草味的蜜饯,喝了一口水,笑着说道:“习惯也就好了。” “这种事情哪里能习惯,苦药喝再多都是苦的,算了,不说这个。”裴恩恩不以为然的说道,“也不知道美人姐姐什么时候来啊,都快把我闷死了。”自从那天贡献了三粒六君丸之后,叶亦宣就让裴恩恩每天守着叶亦然喝药,连吃饭两人都放在一块儿。裴恩恩在太子府里也不认识什么人,程衍是个没事一天吐不出几个字儿的人,别的侍卫就更加不会搭理她。好歹同叶亦然还能聊上几句,也不嫌她烦人,裴恩恩也就欣然接受了。 叶亦然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随即又若无其事地问:“玉姐姐,嗯我是说你美人姐姐,住在在丰都,你为什么会在祈国吗?” “我在萧国呆腻了呗,吃也吃腻了,出来换个口味。”裴恩恩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头,双腿甩来甩去,“啊!实在太无聊了呆子,不如我们出去玩怎么样?” 裴恩恩趴在桌子上,双眼放光地看着叶亦然:“我们出去吧出去吧出去吧,我带你去吃黄金烤鸭,不行,嗯,你不能吃太油腻的,那就去太平馆吃吞云虾怎么样?” 叶亦然摇摇头:“不行,我不能出门。大哥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有我在,不会让你身体出问题的。大不了你多带一些侍卫,咱们去太平馆吃完就回来,怎么样?” 叶亦然苦笑道:“不行。”大哥树敌太多,只是大哥身边能人众多,自己身手也是数一数二的,寻常人也近不了他的身,所以不少人把注意打到了他这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弟弟身上。他不能帮大哥做什么,至少也不能再给大哥添麻烦。只是这些,他不能跟裴恩恩说罢了。 “你想吃什么,我让侍卫去买回来好不好?”叶亦然商量道。 “买回来吃怎么能一样嘛。我都要闷死了。”裴恩恩泄了气地趴在桌子上。半响,又抬头看着可怜巴巴地叶亦然,“我们出去嘛!嗯?” 叶亦然看着她湿漉漉的带着祈求的黑眼睛,拒绝的话怎么都没法再说出口,神使鬼差的点了点头。 偶尔一次,应该不会这么巧就出什么事吧。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我是两小无猜的分界线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祈国一向以武而震慑列国,可能是因为国人大多习武,身材都非常高大,性格豪爽。都城的建筑也不同于萧国的钟灵毓秀,小桥流水,显得气势磅礴。 裴恩恩和叶亦然换了普通的细绸衣服,装成普通人家的公子小姐,带着四个侍卫出了太子府。 几人赶车去了和平馆一饱口福,叶亦然耐不住裴恩恩要去街上看看,便让车夫先行赶车回府,二人带着侍卫慢慢地往回走。 裴恩恩异常兴奋的在街上四处张望。裴恩恩来祈国有一阵子了,但是还没来得及四处游玩,就听说太子府得了薄雪草,一把药放倒了纳兰,想扮成小侍女混进了太子府盗宝,结果东西没偷到反而被逮了个正着。 叶亦然看着在前面蹦蹦跳跳,开心不已的裴恩恩,也觉得心情好了起来。 “快来快来。”裴恩恩从前头跑回来,拉着叶亦然就往前面人群里挤。 原来是一个戏班在空地上卖艺杂耍。裴恩恩看得好奇不已。她在韩地长大,跟着裴意在萧国待了两年,之后跟着兰纳四处游荡,但还从未遇到过有戏班子在街边卖艺的。裴恩恩牵着叶亦然灵活的在人群中见缝插针,不消一会就挤到了圈子的最里头。 站在空地中央的一人戴着兽面,头上戴着一顶有缨平幅,赤着上身,穿着短裤。他把三把短剑掷在空中,一剑尚在左手,右手张开接剑,同时左脚后踢,背后有五个镂孔的圆球飞起。围观的人不禁大声叫好。 裴恩恩目不转睛的看着,一边扯着叶亦然的衣袖,一边大声说道:“真厉害啊!” 叶亦然转头看向四周,空地上人群涌动,跟着他们的四个侍卫也被围观的群众给挤散了。叶亦然看到一个侍卫正极力的拨开人群向他们挤过来。叶亦然心下微微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们回去吧!”叶亦然对着裴恩恩大声说道。 此时兽面人飞空的剑从三把剑增到了五把,周围的人又是一阵叫好。叶亦然的声音被叫好声盖住,裴恩恩转头看向他:“你说什么?大声点儿!我听不清楚!” 叶亦然正准备说话,突然四周的人群一阵惊呼。 叶亦然下意识地将裴恩恩往身后一扯,回头看到本该落入兽面人手中的五把短剑一齐向他们飞刺而来!剑锋白光凛凛,正是打磨得锐利无比的杀人利器! 杂耍班的一群人丢下手里的器具,从车板下抽出一把把大刀向叶亦然扑来。 混在后面人群里的暗卫大惊,飞身而起,抽出腰间的软剑挡在了叶亦然身前。 “小主子快走!有刺客!”又打落了一把软剑,暗卫回头对着叶亦然说道。而后的四个侍卫纷纷赶到,护着叶亦然往外走。 奈何四周群众太多,看到有人打斗都惊慌不已,四处逃窜,不少人被踩倒在地,一时间大街上惨叫连连。叶亦然一行人一边要躲开后面的刺客,一边又被受惊的人群冲撞得异常狼狈。 “娘!娘!你在哪里!呜呜呜呜”一个身穿墨绿刺绣小袍,脖颈上挂着一个巴掌大的赤金项圈扎着小辫子的小男孩吓得哇哇大哭。似乎是跟母亲走散了。 叶亦然咬咬牙,犹豫了一下,对着当前的侍卫说:“过去。” “小主子” “过去!”叶亦然低声喝道。 小男孩离他们不过几人的距离,正当叶亦然几人朝他而去时,小男孩被人一脚踢倒在地,眼见后面人的脚就要踩在他脆弱的脊背上。 当前的侍卫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刀,掷在那只抬起的脚上。那只脚的主人抱着腿大叫一声倒在了地上,横在了小男孩的面前,倒是给小男孩身前滞留出了一小块空地。 不过几息之间,几人已经来到了小男孩的面前,裴恩恩一把扶起小男孩,也来不及顾忌他衣服上的尘土,拉起他就想走。 这时,一直在啜泣的小男孩抬起了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那确实是一张小孩子的脸,粉雕玉琢,但是不知为什么笑容看上去让人觉得十分的怪异,像是小孩子的身体里装了一个大人的灵魂。 侍卫的额头的汗水顺着发梢眼角汩汩而下。这不是普通小孩,绝对不是。 裴恩恩大惊,一把推开小孩,想往后退,却一个趔趄坐倒在了地上。小孩柔弱无骨的手灵蛇一般的手抬起,五指之间的刀片闪着蓝绿色的寒光,直指脖间。来不及了。裴恩恩死死的咬着下唇,闭上了眼睛,半响,却没有意想之中的疼痛袭来。 裴恩恩诧异的睁开眼,看到身穿白色锦袍的瘦弱的背影在她身前缓缓倒下。 ------题外话------ 这是前方记者兔牙小绵羊冒着被雷劈的危险为您发的章节! 啊啊啊啊啊!今天又忘记带伞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十八章 “叶亦然!”裴恩恩尖声叫道,连忙爬起来向他扑去。 “小主子!”被后面追来的刺客纠缠而无法脱身的侍卫目眦欲裂。 “嘎嘎嘎没想到生性冷血的祈太子竟然有一个这么重情的弟弟嘎嘎嘎杀不了叶亦宣,能杀了他弟弟也不错嘎嘎嘎”小孩看着叶亦然不屑地笑了,声音低沉而嘶哑,俨然就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嗓音!粗噶血腥的嗓音配上那张粉雕玉砌的脸,诡异得让人汗毛倒竖。他说完又摸出一把短刀飞身向裴恩恩刺去。裴恩恩死死地把叶亦然护在怀中,怎么办!怎么办!都是她的错,她不该叫叶亦然一起出门的,难道今天他们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突然,小孩的身体一僵,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定在了半空,一手横握短刀,连脸上的讥讽的笑容都没有来得及收起来,膝盖磕在地上,缓缓地倒了下来。 裴恩恩看着那把透胸穿过他身体的长剑,顺着长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不觉悄悄地松了口气。总算逃过一劫。 她低头看着叶亦然肩膀上被暗器划出的几道伤口,眼前渐渐一阵模糊。 “对不起”她张口,声音却卡在酸涩的嗓子里,怎么也出不来。 “大哥”裴恩恩怀里抱着的叶亦然轻声喊道。裴恩恩浑身一僵,猛然回头,发现附近的刺客竟然已经被一群黑衣人一个不落的杀了个干净。 一个穿着青衣的书生模样的男子背着药箱一路小跑着到叶亦然面前,看了看他的伤口,从白玉瓶子里拿出一粒药丸塞进叶亦然嘴里,嘴里不停的念叨:“我的爷啊,你怎么又中毒了,千金一粒的解毒丸啊真是心疼死我了” 不远处,站着一位身着杏黄色翻龙长袍的男子,微风吹起他微微有些卷曲的头发,吹散了厚重的血腥气味。 肩上有金线龙纹刺绣的黑衣人单手抚胸跪了一地。 叶亦宣一步步走来,步履从容而优雅,杏黄色长袍上的四爪金龙几欲飞起来,仿佛他不是走在满是尸体的街道上,而是通往众人朝拜的臀堂。 他站定在里裴恩恩几步之遥的地方。高贵出尘的脸上满是冷漠,他的眼睛又长又细,眼瞳仿佛是闪烁着星光的漆黑无尽的夜空。他的眼睛扫过叶亦然留着污血的伤口,慢慢往上是他因为中毒而发黑的嘴唇,一双清透明亮的写满了恐惧的眼睛,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裴恩恩的脸上。裴恩恩抱着叶亦然的手紧了紧,脑中一片空白,在他的眼神中渐渐喘不过气来,他的眼睛里没有怒意,没有杀气,他只是——像看死人一般的看着她。 “杀了她。” 一名黑衣男子飞身而起。 “大哥!不要!” 叶亦然瞳孔放大,惊恐地喊道。只是毒素已经让他浑身麻痹,无法动弹,他的声音几不可闻。 此时,死寂地街角上空突然传来一声尖锐而苍凉的长啸之声,这声音似一声惊雷乍然响起,震动着众人耳膜。众人本能抬头去看,却见天空中一只雪白的大雕正扑展着有力的翅膀如闪电般迅速向裴恩恩掠来,地上风起尘扬,众人的衣服被刮得呼呼作响。裴恩恩紧紧的抱着叶亦然,白雕直直地朝拔刀的黑衣人扑过去。白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双爪扣住了黑衣人的长剑,漆黑锐利的长爪竟如铜皮铁骨一般生生将长剑折断!白雕来得突然,黑衣人之见一阵狂风扑面而来,不过一息之间便被白雕巨大的双翅扇了个正着,武器尽毁,黑衣人眼见情势不好,单脚点地,凌空向后翻去。 白雕振奋的扑着翅膀,正欲乘胜追击,忽而响起一阵清啸的笛声。白雕两只犀利巨大的爪子在落到黑衣人脸上之前猛地收了回去,随即冲天而起,盘旋了两圈,不甘地“呀呀”叫着,终不甘不愿地往另一边掠去。 “太子臀下真是让人钦佩,连弱质女流都能毫不犹豫地下手。”不远的街角,一个甘冽优雅的声音响起。 裴恩恩一听声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一辆马车缓缓出现在街口。这是一驾长途旅行所用的马车,看车厢并没有什么特别张扬之处,出奇在拉车的马上。四匹马皆一式样的高大神骏,比寻常健马高半个多头,通体像黑缎子一样,油光放亮,唯四蹄洁白赛雪。竟是传说中的名驹——踏云乌骓。传说那陪伴着西楚霸王百战不败,最后义殉乌江而死的神驹,便是这个品种。光这样的一匹马,就已经价值万金,还有价无市。这样的好马用来拉车,这份不动声色的奢华实在让人咂舌。 外面披着大氅,头上戴着风帽,手上套着皮手套,脸庞隐藏在风帽里面,一丝皮肤都没让人窥视到的车夫随手举重若轻地轻轻一拉缰绳,马车立时就稳稳的停了下来,一丝颠簸都没有。 “姑娘说笑了。在亦宣眼中没有男女之分,只有敌我。此人三番两次的陷我弟弟于危境之中,亦宣觉得还是早些抹杀了好。”叶亦宣定定的望着马车说道,似乎对马车中人的出口嘲讽毫不在意。 马车中传来一声轻笑。 “太子臀下说得是。此等麻烦人物还是早点处理掉为妙。”声音并不清脆,却如夏天里一阵清泉般缓缓注入人的心里,让人浑身舒畅,“只是,臀下若是杀了我的人,又要用什么来与我交换九皇子的性命呢。” 这却是在表明身份了。 叶亦宣眼睛微微眯起,忽而一笑,“亦宣,恭候圣主多时。” ------题外话------ 在男女猪脚正式碰头的这个值得纪念滴日子 2013。4。26我签约成功啦~\(▽c)/~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十九章 酉时刚过,此时庙里已经没有来往求佛还愿的香客,硕大的广慈寺里只有偶尔还巢的幼鸟飞过,伴随着前面大臀寺中和尚做晚课的喃喃诵经声,越发显得静谧而悠远。东方焦躁不安的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时不时的凑到厢房门口,弯腰弓背的眯着眼睛往里探。 东方在门口凑了半天,也不过看到帘子后面晃动的几个人影,以及扑鼻而来的的血腥味。 月色西沉。厢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蹲在门口拿树枝拨蚂蚁的东方一下子跳了起来,“怎么样?怎么样?”院子里的人纷纷转头看向门口。 一个全身黑色的人走了出来,他站在门内,面无表情地说道:“进来。” 东方一阵愕然。他在几年前曾与这个人有过一面之缘,只是未想到,几年没见,别的地方未曾改变,说话倒是愈发节省了。真是能两个字表达的多说一个字就会死啊! “主子?”程衍转身看向叶亦宣,虽然韩地圣主答应给小主子看病,可是裴恩恩差点死在他们刀下,双方敌我未明,即便算不上敌人,也称不上是朋友。今天突如其来的刺客,让程衍不得不提高警觉。 叶亦宣提步走向房内,“不必担心。” 厢房内,陈设并不奢华,正中放着一张榆木塌,四面都挂着白纱细帐,除此之外并无多余摆设。叶亦然躺在榻上,肩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面色虽然苍白,但是已经没有之前中毒时的沉沉死气,毒应该是已经解了。叶亦宣眸光扫过房内,青衣的女子正笑吟吟地打量着他,刚在门口见过的黑衣男子抱着剑立在一旁,厢房左侧白纱帐后隐隐有人影晃动。 一只洁白纤长的手撩开了帘子,一名气质冰冷,身着白衣的美貌女子走了出来,程衍侧头打量,心中暗忖,倒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比公卿官宦女子多一份自在,又比江湖女子多几分优雅,只是如此年轻,不知道医术是否与传闻中一般精湛 白衣女子撩开纱帘,随即侧身往旁边一退,自然地微微躬身。程衍定睛一看,心里咯噔一下,人却僵住了。 来人一身深紫色的曲裾,衣摆下沿滚着细碎的金丝枝纹,绕身而缠,后摆成弧形拖在地上,摆前露出一点里面正红色的单衣。腰间深红博带,深红的束腰长纱带简单系结,一直垂到足上。脸侧的长发被一根冰玉长簪简单束起,长发及腰,此外再无其他饰品。 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女子!绝美如斯,淡然如斯,优雅如斯,气度如斯! 她转过身,缓缓抬眼看着叶亦宣,微微颔首,“太子臀下。” 当她抬起眼的时候,泼墨的眼睫像是正在破茧的蝴蝶,优雅而缓慢的向上翻开,舒张羽翼,略带浅褐的茶色双眸,仿佛两汪寒潭,清幽c冰冷,淡定而深不见底。 檀清不悦地低声咳了一声。对面几人才惊转了神来,立即不自在的将眼神偏转到一边。 叶亦宣看着那双深幽而淡然的双眼,轻声一笑,“世人皆传韩地圣子一手医术出神入化,能从阎王手中夺人,只是行踪神出鬼没,难以得见。若是世人见过圣主真容,韩地圣主恐怕便不单是以医术而闻名了。” “流言泛于耳耳,太子臀下不必当真。”说话间,裴意已经缓步踱到一张檀木大椅旁,她抬手向叶亦宣示意,拂袖坐下。 叶亦宣走到她对面的椅子撩袍坐下,赞同地点点头,“流言不可信,但也不可不信,空穴来风,是非无因,总能从中窥得几分真像的。” 裴意抬头看了他一眼,伸手在杯子里蘸了点水,轻轻地在桌面上写起字来,她漫不经心地问道:“不知道太子臀下与明月公主之事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程衍脸上的肌肉抖了抖。 “咳咳咳”肃风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即撇过头去遮掩地假装咳了几声。如此身份,如此长相地会一本正经的当着太子臀下的面八卦。 叶亦宣轻飘飘地扫了肃风一眼,肃风面色一紧,立正站好。东方偷偷地向他比划了一下,似乎在说,“小子,好胆色啊。” “亦宣见过明月公主一面是真,其余的么,大概都是假的了。”叶亦宣看着她如玉般白皙的手指在桌面上随意地划动,随口说道。 “不知圣主诊断结果如何?在下才疏学浅,研究多年,却未曾发现小主子病症到底从何而来。”东方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他们几人追随叶亦宣多年,感情深厚,平素里叶亦宣也没有把他们当做奴仆看待,私底下倒是都随意得很,此时打断二人对话,叶亦宣也没有丝毫不悦。 “你是东方家的人?” “正是。” “你看不出病由很正常。”声音淡却直白,没有丝毫委婉的意味,却不让人反感,只觉得理所当然。 东方面色一僵。饶是他一直自诩脸皮奇厚无比,连胡须都不能破皮而出,此时也有几分尴尬和羞恼了。东方,其实是他的姓氏,他本姓东方,单名一个漓字。东方家医术传承多年,在几国内一直享有盛誉,韩地崛起之前,东方世家在医术方面乃是个中翘楚,无人敢与其争锋,世间大夫医者对东方家族无不向往c无不尊崇。直到韩地圣主现世。刚开始东方家族并未在意,赤脚游医c坊间传闻罢了,每过几年总会出现这么一两个沽名钓誉之辈,何惧之有?而后,一切脱离了东方家族最初的设想,不过几年时间,韩地便渐渐与东方世家有了一较高下的实力。对于世人来说,这并非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大夫嘛,医术高明的自然是越多越好。只是,一山岂能容二虎?总得有个高下才是。东方世家大长老邀约韩地圣主在奇岩山脚斗医三天三夜,最后俯首陈臣,尊韩地为首。东方在很小的时候,便因为他爷爷满脸的无奈和感慨,深深记得了一句话:“既生瑜,何生亮。” 被人打击其实算不上什么,人生在世么,总有那么些自己不擅长的事情,碰到内在行家,也不痛不痒的,管我何事?可是在自己一直骄傲的领域被人狠狠踩一脚,最可恶的是对方还是一脸漫不经心的时候,任谁的火气都会蹭蹭蹭地往上爬。 东方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好男不跟女斗,好男不跟女斗,哥是爷们儿,不跟她一般见识。”半响,干笑了两声,僵硬的脸上慢慢地硬扯出了一个笑容:“为何?还请圣主指教。” “因为他身上的不是病,也不是毒。”裴意顿了一顿,“而是蛊。” ------题外话------ 收藏个呗~哼(ˉ(∞)ˉ)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二十章 “蛊?怎么会?四国内的巫蛊之术不是早就在一百多年前消失了?”东方诧异地说道。难怪!东方家族有祖训,凡是族内弟子不得碰触任何与巫蛊相关的医术,相关的书籍资料早就毁尽了。老一辈的长老可能会有所耳闻,但是他从未接触过,纯粹只是知道有此物存在罢了。 “消失?只是没有人拿到台面上来罢了。”裴意蹙了蹙眉,有些不屑的说道。 “他身上中的就是极毒的阴蚕蛊,阴蚕蛊本来是天下至阴之物,中蛊之人熬不过三个月,但是你们主子一直给他输送的至阳至刚的先天真气,恰巧能克制这蛊,才保得他这么久的性命。” “圣主可有办法解了这蛊?”叶亦宣开口问道。 “有。”回答得倒也干脆,没有半点拿乔。 尽管韩地圣主一直名声在外,但,叶亦宣等人并未接触过本人,对她的医术也一直有几分保留的相信着。几年前,在庙里相遇,更是让肃风几人更是对韩地圣主的医术保持了高度的怀疑,不过一个年纪比他们还小的小姑娘,怎么会有那么高明的医术。 此时听她如此肯定的回答,几人也是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眼前这位女子,总是有种让人安然和信任的气质。她说有,大抵就是有吧。 东方眼睛一亮,“那什么时候解蛊?” “现在不行。”裴意在桌子上划了半响,觉得无趣,接过檀清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瞄了东方一眼,“你倒是好学得很。” 东方尴尬地笑了笑。 “圣主认为什么时候为佳?”叶亦宣倒也不着急,只要她在这里,亦然的性命无忧,多等几天也无妨。 “一个月后。”裴意想了想回答。 叶亦宣点点头。 裴意微微歪着头笑了笑,看着叶亦宣道:“还有几件事要麻烦太子臀下。” 叶亦宣看她突然破颜一笑,不禁有些失神,他出生在皇家,自小最不少见的除了争斗,就是各色的美人,娇艳如花,高贵如虹,美貌似锦宫内稍有分位的嫔妃都颇有几分姿色,甚至寻常的宫女都是经过内务府精心挑选的清秀佳人,更别提那些臣子往他府里塞的那些女子了 可是眼前这个女子,叶亦宣觉得,世上长相比她更美更绝色的自然是有的,但是定然也不能与她相比。如何形容呢!天山雪莲,洛水芙蓉,春之海棠,冬之寒梅,端的是皎若秋月,灼灼其华,抬手行止间皆是风华,美得让人望而止步,可笑起来又让人止不住的想碰触 绿芜看着裴意的笑容汗毛倒竖。每次主子干坏事的时候,总是会露出这种一脸无害c彬彬有礼的笑容,用她师父的话来说就是,这小妮子长了一张美人脸,可惜配了颗小恶魔的心。看起来美丽无公害,其实蔫儿坏蔫儿坏的。 绿芜吸了吸鼻子,有几分同情的看了叶亦宣一眼。 叶亦宣脑子里诸多念头闪过,其实也不过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脸上挂着惯常的笑容,高贵而温和:“圣主不必客气。” “我想在太子臀下府里叨扰几日。”竟然提出要住在太子府?檀清有几分诧异地看了看裴意。 叶亦宣微笑着点头:“是亦宣的荣幸。” ------题外话------ 伦家今天收到了小红花了哟~第一次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二更(第一次收到花花的加更) 太子府进了娇客。 这原本算不得什么新鲜事儿。祈国太子叶亦宣身份高贵,十岁便能征战军中,统帅三军,征战北地,一举收复当时叛乱的温陵郡,震慑四国。更不消说,太子臀下本身就生的一身好样貌,凉都被太子臀下那张脸煞到的高门贵女不知几许。何况,太子妃一位悬空,太子臀下身边连一个有名分的姬妾都没有,下臣们更是打红了眼往太子府里塞人,只恨自己适龄的女儿不够多,多送几个进去,咳咳,那个中标的几率也大一点。 这些年,送进太子府的美人c臣女不知几多,太子臀下倒也来者不拒,圈了几个院子都放里面养着。反正拒绝不了,来了就接着,嗯,反正太子府也不差这几个钱嘛。稀奇的是,这么多莺莺燕燕放在一起,太子府内倒从未传出姬妾争宠,打得你死我活的消息,是因为太子臀下对那几个院子的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或者说,漠不关心。有目标才有争夺,若是这个目标从不出现,那还有什么好争的呢? 但是这次不同,这位娇客是太子臀下亲自迎回来的。 一时间哗然。 有人说,太子臀下亲自扶她下马车,视若珍宝;有人说,她不过看着太子府的大门皱了皱眉,太子臀下就要把门拆了重做;有人说,太子臀下把她接进了自己的院子,悉心照顾;有人说,太子臀下马上就要娶她做太子妃了 ——所以说,各位,传言不可信啊。 实际上,娇客小盆友坐着马车一直到了内院门口,毫不含糊的挑了个院子就住下了。 裴意百无聊赖地倚在亭子的围栏上,看着大白雕在水上扑腾着捕鱼。 绿芜偷偷地瞄了她一眼。 “想问什么?”裴意懒懒地开口。 “没,没什么”绿芜干笑两声。想问你到底要算计谁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 主子居然会大喇喇地住进太子府,这跟她一贯低调怕麻烦的作风一点都不像,说没有所图连她都不信但是这几天,主子就在院子里晃悠,吃吃睡睡,跟在平时在家也没有不同 “嗯,我们去花园里逛逛。”裴意起身,活动了一下,说道。 裴意沿着游廊缓缓漫步,绿芜跟在后面四处打量着。 亭台水榭,九曲游廊,玉阶石柱,接天莲叶,可惜现在时节不对,裴意有些遗憾地想。若是在夏日里,水面上芙蓉花开,荷叶青碧,定是绝好的一景。 “姑娘,等一下。”微微喘着气的声音,恭敬谦和。绿芜不悦地转身。 四个娇弱美貌的女子,春兰秋菊夏荷冬梅,倒是都各有千秋。 对裴意头也不回的失礼视而不见,为首的女子不顾身后婢女的暗暗拉扯,深深屈膝福了一礼:“岳岚听闻姑娘来府,特来拜见。” 裴意转了身,看着那几个漂亮的女子,一闪也不闪地受全了她的礼。 在她转身那一刹,四个女子连同几个下人同时愣住。 早在看见那气质沛然,飘渺若仙的背影的时候,岳岚就知道,此女必定不凡。但正面见到还是不由得愣住了。她知道,能入了太子眼中的人,不会是什么庸脂俗粉,可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到,竟然美得如此惊人。如此气度,平生未见,就是那傲雪公主皇家气象,尚不及她三分。即便是芳菲郡主以美貌闻名天下,岳岚相信,那是因为世人未见过面前此人罢了。 裴意气定神闲地让几人打量,伸手折了探进回廊的一支桃花,两指捏在手中把玩,半响才出声:“岳姑娘有何事?” 岳岚看到那空无一物欺霜若雪的皓腕,突然觉得自己满头珠翠,手上坠坠的手饰都显得庸俗不堪,她双手交握在腹前,宽大的袖摆将手腕遮住,轻声说道:“府内兰花开得正好,岳岚和几位姐妹想邀姑娘去园子里逛一逛。” “不必了。”似是想也不想的回答。 “姑娘不要拒绝得这么快,闲来无事与众姐妹一同游园,熟悉一番有何不可?哼,岚姐姐身份高贵,以后谁给谁行礼,还不知道呢?姑娘还是想清楚得好。”岳岚身侧一个黄衣女子忍不住出声呛到。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但是岳岚没有出言阻止。虽然话说得不好听,但是确实是这理。不管面前的女子有多美貌,多受宠,进了太子府,便都是伺候太子的人。而祈国的皇家,是不可能接受一个身份不够高贵的女子做媳妇儿的。以她的身份,本可不必如此低姿态,她只是不想落下话柄,传入太子耳中让他心生不喜。 裴意从小长在韩地,身为掌令人的接班人,性子又极懒散,寻常人不来撩拨她,也生不出什么事儿;住到砺王府之后,也不曾与府中的人打交道,更别提这些名门贵女了,便是与那个新进门的侧妃两次三番的“交手”,也并未见面。而此时,她竟然在别人的府邸与别人的姬妾谈起了“谁大谁小”这种稀罕死人的话题,裴意不觉得有几分新鲜几分好笑,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而这种玩味的笑意,在别人眼中就显得不屑而傲慢了。 “你笑什么?!”黄衣女子不悦地高声说道。 裴意的神游被打断,她回过神来蹙了蹙眉,道:“听闻,太子府内并没有有名分的妻妾。” 岳岚的脸色变得煞白。她没想到面前的人会说这样一句话。答非所问却又一针见血。的确,太子府内有名分妻妾一位都没有,她们连半个主子都算不上,居然来邀别人游园,岂不好笑?岳岚身份贵重,即使无名无分的入府,也不曾受到太子的青睐,但是府中的下人对她无不尊敬和优待。时间久了,她竟然也渐渐忘了她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人罢了,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伺候人的下人罢了,她拿什么来在太子府内摆主人的姿态? 裴意转身走出游廊,身后的黄衣女子愣了一会,恼羞成怒的叫道:“你这个贱人!你有什么好嚣张的!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女人” 裴意的脚步一顿,黄衣女子话还未说完,绿芜晃身就站在了她面前。 “啪!”黄衣女子话未说完就被绿芜扇了个趔趄,随即又被抬脚踹飞,撞到了红漆高柱上,呕了一口血,就没有再爬起来。 绿芜虽然心性纯良,想法一向也简单,但是从小习武,在武学上颇有天分,一掌一腿这么下去寻常男人都受不了,何况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子。 岳岚看到裴意停下,心下就觉得有些不妙,只是还没反应过来,黄衣女子就已经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几人尖叫着缩成一团退后了几步。历来后院妇人之间的争斗不过就是口舌之争,便要下手,也是暗地里偷偷摸摸地进行,哪有像这样一言不合就将人打个半死不喘气的? “离我们主子远一点。”绿芜寒着一张俏脸,说完转身追了上去。 ------题外话------ 第一次收到花花~多么值得纪念滴日纸~ 为星刘小盆友的花花加更~破费哒 希望以后还有第一次收到月票的加更之类之类的~\(▽c)/~啦啦啦 今天更两章~小盆友们~不要漏看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二十二章 岳岚愣愣地侧坐在圆桌旁,手里紧紧地捏着一方锦帕,脸上苍白。裴意走后,下人就把人抬了回去,大夫说,人并没死,只是受伤晕了过去。不知道谁把这件事捅到了太子面前,不到一个时辰,她就被遣回了家。说是回家,可是像她们这种进过太子府,被送回去的,有几个能过得好的?不过就是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而已啊他便这么看重她么? 岳岚眼里的泪怔怔地掉了下来,洇湿了浅色的罗裙。她是相府的嫡次女,从小倍受宠爱,身份c样貌c人品c家世都堪为大家族的正妻主母。可是她一眼就爱上了那个高贵如谪仙一般的男子,她不愿父亲去陛下面前求旨赐婚,她愿意跟那些身份卑微的舞女美人一样,无名无分的进府,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她不想逼迫他,不想他不悦。她进府两年,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也不曾失望,她想着,只要她静静的守着他,心里眼里都只有他一人,总有一天会他会看到她的好。可是,现在他身边有了一个那么高贵美丽,风华绝代的女子,他还会看她吗?还能看到她吗?从进府起,她心里便把他当成自己夫君了,如果有一天,他要把她送回去 岳岚终于忍不住,用帕子捂着脸哭了起来。 “臀下,人已经送走了。”程衍躬身说道。 叶亦宣一目十行地看着折子,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程衍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几次,最终还是开口了:“臀下,你不怀疑裴姑娘的身份吗?”年纪那么轻,怎么就会是韩地的掌令人,在程衍看来,或者是她冒充,或者就是韩地圣子空有虚名。 “不会。”叶亦宣合上手中的折子,仰首靠在椅子上,闭眼沉默了一会,又说道,“她不会是冒充的。”尽管不清楚她为何要求住进太子府,但是她的身份不会是假的。 原本料想即使她住进太子府,也不会愿意过多的人知晓她身份,自然是不能开口称“圣主”。叶亦宣想起那一日在庙里,她说话时候的样子。 “我是裴意。”那是坐不更名行不改姓的坦然和直白,连假名都不愿意编造的骄傲和自信。如此自傲的人,会冒充他人身份? “当日她让子然大师来送信,除了让我们善待裴恩恩,未尝没有让子然大师证明她身份的意思。”说着,他笑了一笑,俊美如玉的面容仿佛夜空里皎洁的月亮,“是真是假,一个月之后便有分晓。”只要她能治好亦然的病,是假的又何妨? 原本就是找人治病,是什么身份有什么重要的?何况,她若有所图谋,才住进太子府,虽然更加方便行事,但是想从太子府重重守卫中毫发无损地脱身,简直是妄想!程衍迟疑地点点头,话虽如此,可是太子臀下对裴姑娘是不是也太过放心了? 程衍想着,叶亦宣已经起身往外走去。 “臀下” “去看看亦然。” “连君臣左使都分不清楚,你的脑子是被猪啃过么,君药分量最多,臣药次之,使药又次之,连裴恩恩都知道的事情,你也能搞错?”冷冷的声音响起,叶亦宣在房门外停下脚步。 裴恩恩蹲在一旁拿着药杵委屈地扁扁嘴,什么叫连裴恩恩都知道的事情,她有很差么,这种群嘲的功夫不要太厉害了好么 东方满脸通红的站在一边,呐呐地开口:“不小心” 裴意瞟了他一眼:“你索性不小心开碗砒霜给他喝好了。”东方自告奋勇地要给裴意打下手,谁知道几天时间小心脏就被打击得稀里哗啦的碎了好几次。 叶亦宣单手握拳,遮住唇边的笑意,咳了一声,迈进了屋子。东方慌忙站直了身子,向叶亦宣行了一礼。 “裴姑娘。” 裴意颔首示意,并未起身,“太子臀下。” “今日府内下人不守规矩惊扰了姑娘,请裴姑娘不要介意。” 裴意挑了挑眉,这人还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一群美貌如花的姑娘一句下人就打发了:“臀下太客气了,绿芜越俎代庖,教训了臀下的人,应该是我道歉才是。” 叶亦宣淡淡一笑:“裴姑娘是府中贵客,下人出言不逊,理应受罚。” 裴意点点头。太子府内美人虽然多,但是看叶亦宣往常的作风,并未将她们放在心上。而且绿芜虽然鲁莽,但是并不狠辣,这点裴意很清楚,那位黄衣的姑娘最多是受伤,并不会伤到根本。正是因为如此,当时她才没有阻止绿芜出手。 见她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计较,叶亦宣把话头转开:“亦然的病,还要多谢裴姑娘费心。有什么需要,尽管向在下提出。” “这个自然。”裴意毫不客气地应到,又转首看了东方一眼,“你还不去煎药。” 东方一步一滴泪的晃了出去,好歹我还是太子的人,客气点好么。 “九皇子在内间休息,太子臀下请便。”裴意说着,便站起身来,拾掇了小方几上的几张方子,递给裴恩恩,“把上面的药都磨了。” 裴恩恩嘴边扁得老长,眼里含着两泡眼泪,从裴意手中扯过方子,又恨恨地拿起药杵,使劲的捶了两下。 “裴姑娘。”看到裴意踏出房门,叶亦宣不禁开口叫到。等裴意转身看着她时,叶亦宣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裴姑娘可是要出门?” “是。”裴意侧身站在门口,眼里微微有些疑惑,落日的余晖抚在她脸上,显得柔和而温暖。 “姑娘不妨带上肃风,他对凉都风土人情了解甚深,一路上也好给姑娘解说一二。” 裴意想了想,片刻便应了下来,“多谢。” ------题外话------ 新人伤不起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二十三章 马车缓缓驶出了太子府。 马匹还未来得及跑开,转角闪出一道绿影飞快地向马车里略去。墨言抬头眯着眼看了看,嘴角勾出一抹含义不明的笑意,翻身跳下马车。 蓝影心里一喜,脚下的步伐加快:“主” 这时,马车里蹭的跳出一个高大的壮汉,长腿大手,形体健壮结实,憨憨的颇为英气的脸,浓直漆黑的眉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闪闪发亮。是个虎生生的年轻人,正是叶亦宣口里的肃风。 蓝影乐滋滋地往马车奔去,不防马车里跳出一个牛高马大的汉子,被唬了一大跳,没来得及看第二眼,就被一张蒲扇般的大手一巴掌拍飞了出去。 “哪里来的宵小之徒!太子府门前也敢撒野!”肃风大吼一声,声音轰轰的响起,嗓门大得让人情不自禁地想揉耳朵。 檀清撩开帘子看了看壁虎一般贴在墙上的那抹蓝影,不忍直视地别过脸去。 蓝影缓缓地从墙上滑了下来,缓缓地爬起,缓缓地转过身。路边几个玩耍的小孩,把手里的空竹往地上一丢,嗷嗷叫着跑开了:“娘!娘!水妖来了!” 裴意侧身靠在马车里,单手支着头,打量了马车里翠绿的人,笑了半响,满意地点点头:“效果不错。” 纳兰绿着半边脸,肿着半边脸,口齿不清地道:“卧兹道错了” 正在给他敷药的檀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纳兰和裴恩恩关系一向要好,一人偷鸡另一个绝不去摸狗,一人往西另一个绝不往东,这回偷偷地把裴恩恩带到北祈国就罢了,居然还被一把迷药给放倒了,让裴恩恩偷跑进太子府。若不是裴恩恩被抓,怎么会让主子千里迢迢地跑来北祈? 这个做错了事情,自然就得又惩罚,抽鞭子扎马步这种弱爆了的方法,裴小姐自然是不屑去用的,索性就给二人分别赏了两粒药丸。 对风sa一无比的纳兰来说,穿衣打扮没有个把时辰,出门?绝对不可能。平身最注意外形的纳兰早上起来发现自己引以为荣的俊脸青得跟刷了漆似的,连睫毛都绿油油的,干嚎了两声就知道是被裴意下黑手了。可是裴意住进太子府,他闯不进去,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来,认错都没地方,解药就离他更加遥远了。 而纳兰无法,之好每天头巾裹着脸,躲在太子府门口,望穿秋水地等着裴意出来。 谁知道等来的秋水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嘿嘿,我不知道是你裴姑娘的人,还以为是登徒子呢!”肃风憨厚地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道。他原本是要坐在外面的,但是墨言一向不喜与人凑得太近,裴姑娘就让他坐到了马车里。谁知道这下子大水冲了龙王庙,打了自己人。 纳兰气得直翻白眼。 “好了,你随我回去,晚上给你把药性解了。”裴意摆摆手,示意肃风不用介意,笑盈盈地说道,“下次你再犯这种错误,我就给你研究个新药,嗯,弄成七彩的,你看怎么样?” 纳兰吓得直摇头,热泪直涌:“不,不费了”他这几天一照镜子就想一根裤袋了结自己,哪里还敢有下次。 檀清暗忖,都说打蛇打七寸,真是一点都没错。 几人正说笑着,突然传来一阵吵杂声。 “不要命了吗,没看到这是安平侯府的马车?!还不赶紧让开!” 原来是抢道。路只有一条,马车却有两架。一北一南的两架马车同时转道,互不相让,进退不得。路边行人纷纷驻足,低声议论着。 “看到没有,是四驾马车。” “你没听到刚刚那个小哥说是安平侯府的马车吗?” “啧,真是气派,能用四驾的,不是侯爷,就是芳菲郡主了。这边还是赶紧让了路的好,这两位可都是硬点子。” 北祈国的马车样式早被分级固定了所用者的使用品阶。四品以上可以用双马出行,五品以下只能用单马,有爵位在身或者三品以上大员才能使用四匹马拉的马车,那傲云长公主,堂堂金册公主,按礼仪所用最多也不过是六匹。而安平侯府内,除了有品级在身的安平侯之外,能用四驾马车的也就剩那位新册封的,风头正盛的芳菲郡主了。 安平侯府的赶车小厮显然听到了周围人的议论声,举着鞭子得意洋洋地大声说道:“识相的就赶紧让开,郡主也不会跟你们这般贱民一般见识!” “让。”裴意浑不在意地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点让了也好早点办完正事回去休息,裴意伸手挡住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真困啊。 檀清点点头,敲了敲马车前的挡板:“墨言,让他们先过去吧。” 墨言听言,侧头微微颔首,勒住马绳,准备往旁边让道。 突然,一支白羽弩箭破空而来,直直的朝着右边马头射去。墨言眼中寒芒一闪而过,一晃马鞭,弩箭半途改了方向,“叮”的一声钉入了地面,白羽一晃不晃,弩箭竟是射入了半指长度有余。 饶是墨言及时出手,弩箭带来的森寒的杀气还是把马惊了。黑马长声嘶鸣着,不安的踢着前蹄,竟然往旁边人群冲了过去。 那马见面前有人,又举起双蹄往下狠狠踢去,墨言一个闪身转到那马的右侧,运起内力,重重击在惊马的腹部,惊马哀嚎一声,右边前蹄重重的磕在地上,墨言接着飞身而起,又是一掌重重打在马头上,那惊马头骨碎裂,重重的跌在地上,一动不动。 “郡主就是太过仁善了,不然怎么会连不知名的阿猫阿狗都能跑上前来撒野一番。”得得的马蹄声从安平侯府马车的后面响起,围观人群让开一条道,一列马队缓缓行来。为首的男子身宝蓝色丝光绸缎骑装,足蹬腾云鹿皮短靴,面容竟然和叶亦宣生得有七分相似,俊美不凡。他威风凛凛地策马而来,扫了一眼倒地的四肢仍在抽搐的黑马,得意洋洋地开口:“跟这等贱民何须多言,直接打杀了就是。” ------题外话------ 天字一号酱油男和酱油女出场~当当当当~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二十四章 他今日本就是奔着芳菲郡主而来,所以远远地就认出了安平侯府的马车,见两驾车相持不下,便也猜到了一二,隔着人群射出一箭后,不以为然地策马上前,并没看到墨言出手,便以为黑马是被自己一箭射死的,现下对自己的箭术颇有几分自得。 “臣女芳菲拜见四皇子。”听见熟人的声音,安坐在马车内的芳菲郡主扶着小丫头的手走出马车,荷色水云长裙划出优美的弧度,美眸轻轻扫过全场,成功的引起一阵抽气声后,盈盈行礼,柔柔开口。 “菲儿真是太过客气了,按理你还应该叫我一声四哥呢,你我之间又何须多礼呢!”马背上的正是四皇子——叶宇铭,说完他哈哈大笑了两声,又接着说道,“菲儿,可有被这些人惊扰到?” “臀下看得起芳菲,是芳菲的福分,但是礼不可废。”顾芳菲柔声开口,美眸看了一眼倒在血泊里的黑马,看到单立在旁边的一人一马,心里松了口气,只是二驾的马车,想来是寻常人家,倒也惹不出什么大事。她眉头微微蹙起,摇了摇头,“不过恰巧被人占了道,倒是不曾被惊若。” “卧槽,这个贱人!”纳兰在马车里暴跳如雷。这车道又不是她家的,什么叫被人占了道,难不成她出行还得所有人都退避三舍才叫不占她的道吗?纳兰说完瞄了一眼裴意,见她脸上表情淡淡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面色十分柔和,慌忙闭上嘴缩到马车角落里。完蛋,小祖宗生气了。 “皇兄说得对,这些贱民看到郡主马车就应该自觉退开才是,也只有郡主如此良善之人才会好言与他们相谈,依我看,即便不治他们个大不敬之罪,也该赏他们两顿鞭子长长记性才是。”四皇子身后的男子打马上前,示意身后的侍卫上前,接着话头说道,“去。把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给本皇子带过来。” 裴意闻言心里冷笑,若真是良善手下就不会有那么嚣张跋扈的小厮,真是良善怎么会提起占道的事情,不过是故意提起,再来显示自己的大度罢了。 “五皇子严重了,想来他们也不是故意如此行事的。这次就算了罢,四皇子臀下?”顾芳菲慢慢的抬起头看着叶宇铭,轻咬下唇,面上带着一丝不忍,低声哀求道。高挽的发髻,飘散在肩头的长发,不着一丝凡俗气息的绝美面容,眉蹙春山,眼颦秋水,娇媚无骨,只让人想把最好的珍宝捧到她面前,只求抚平她眉间的忧愁。 叶宇铭被她一眼盯得酥了半边骨头,哪里还记得其他,连声应道:“就依你,就依你。”心下琢磨着如何找机会把这位郡主弄进府里好生疼爱一番才是,又殷勤地说道:“菲儿可是要去陶然馆,本臀正好定下了最靠前的几个位置,不若现在一块儿过去吧。” 顾芳菲被他眼中毫不遮掩地y邪目光看得一阵恶心,想着他的身份,又想着若是与他一处,说不得晚上拍卖一事会更顺利些,便忍下腹中不适,矜持地点了点头:“那就多谢臀下了。”说完,福了福身,转身又进了马车。 四皇子打马在前,一行人转道进入另一条街道。这边马车的情况却是没有再管。 裴意撩起帘子,正巧顾芳菲的马车落入视线中。裴意挑了挑眉,结了个手印,中指轻轻一弹,一道微亮的白光打向拉车的白马。白光直射入马耳后一指的位置,白马甩了甩头,打了个响鼻,又继续前行。 “跟上他们,说不定是同路人呢。”裴意放下车帘,靠在软垫上懒懒地吩咐道。 墨言套好马车,甩动马鞭跟着驶入街道。 跟了一会儿果见顾芳菲的车架停在陶然馆门口,四皇子等人已经下马站在一旁。没等片刻,就闻前头发出一阵的喧嚣声。 裴意正准备起身下车,突然被檀清一把拉住。不知她从哪里掏出一顶大帽子,帽檐上的皂纱一直可遮盖到脚面,张罗着就要往裴意头上戴。 裴意笑着偏开头:“不必了。” 檀清皱了皱眉,又从身后摸出一顶帷帽,不及幕离那么夸张,但垂挂珠玉的纱网也隐约可起到遮面的效果。 “你当知道,我并非喜欢遮遮掩掩,往日在南萧国闭门不出,是不想给萧煌宇惹上麻烦;现在却不必如此。”裴意清冷宁静的眸中绽放一抹笑,竟带了几分狡黠,“况且,今晚我本来就是来惹麻烦的,走吧。” 待裴意一行人靠近,瞧着那边混乱的情景,不觉笑了起来。肃风垫脚仔细瞧去,却见顾芳菲乘坐的那驾马车,不知怎么的,最靠近车门的那匹白马竟突然腹泻的厉害,可怜芳菲郡主当时正扶着丫鬟的手,踩着脚凳下车,却不想被喷了个正着,不仅鞋底,连裙子上都沾了不少脏污。片刻功夫白马便嘶鸣着弄了一地的脏污,马车附近早已遍布了发出腥臭之味的马粪,四皇子一行本站在檐下等顾芳菲一起入内,不想突然发生这种事情,纷纷以衣袖掩着鼻口,避开了来。 ------题外话------ 话说今天更晚了,不知道从哪里飞进来两只幺蛾子,跟他们战斗了一晚上,无比庆幸自己是个身强体壮的女汉子 ps:乃们猜小阿编神马时候会给我首推?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二十五章 陶然馆门口来往的大多是凉都的权贵富商,特别是今晚,因为拍卖一事,来了不少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这种勋贵宗亲家里的小厮仆妇最爱嚼人舌根,相信不用等到明日太阳升起,整个京城都会知道,她,芳菲郡主在陶然馆门口被马粪喷了一身。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顾芳菲只觉得气得头晕眼花,头目森森然起来。她虽为庶女,可是从小便生得美貌,又惯会伏低做小,讨得府里上下的欢心,这才得了老祖宗的眼缘,养在嫡母的名下得了个好出生。后来被太后封做郡主,哪一次在人前不是端庄大方,进退有加。不说风光无限,在北祈贵女中,风头也仅次于大公主了。可是今日,顾芳菲又怒又羞,腥臭之味扑鼻而来,让她几欲作呕。她死死地咬着唇,死死地忍着,要是现在吐出来,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形象就真的毁于一旦了。 “扶我到一边去。”顾芳菲嘴唇咬得煞白,哆嗦着被扶到了一边,只觉得腿上湿湿黏黏的让她恶心不已。 好在马车上多备了一套衣物,顾芳菲想。若不是今晚拍卖会上有她非到手不可的东西,她真想现在马上就回家去。想到此处,顾芳菲又摇摇头,不,不行,她这个样子,还空着手回家,岂不是让二房的人看她的笑话? 顾芳菲正准备吩咐婢女,转身看到从马车跳下来的人,瞳孔不由得一缩。 顾芳菲爱慕太子叶亦宣已久,自然认得此人名为肃风,乃是叶亦宣近侍。让她不安的是,肃风居然是从刚刚与她抢道的那辆马车上跳下来的。马车上不可能是太子臀下,即使臀下低调出行,也不可能任由他人欺辱至此而一声不吭。顾芳菲此时才发现,虽然那驾马车只是双马制式,但是车厢不仅宽大,而且居然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制成的,只怪她在马车上匆匆一眼,未能仔细辨认,才会忽略掉这些事情。现在只希望,马车上不是宣哥哥太过重视的人物 “小姐?小姐?”一旁给顾芳菲打理衣裙的婢女小声唤道,“厢房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可是要过去?” 顾芳菲正欲开口说话,盯着马车的眼睛忽然睁得老大。 对面的马车里走下一男一女后,又伸出一只手来。 那是一只没有任何妆饰的素白的手。 手指修长,没有精心保养的长指甲,没有涂得鲜红的馨香蔻丹,手指上没有耀眼的宝石金银,腕上也没有名贵的玉镯珠链,就是那先露出的衣袖的一角,也不是高门贵女任何一种或粉嫩或绚丽或娇柔的颜色,只是一段紫得近似黑色的广袖罢了。 说来复杂,其实不过是一个瞬间,当人们还沉浸在这样一只手的风采上的时候,手的主人已经走出了马车。 “双瞳剪水,点染曲眉,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一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喃喃自语,“当真是秀色空绝世啊!” “真不知这是哪一家的贵女?怎么从未听说?” “莫非最近有藩王上京,这是哪家的郡主不成?” “这容貌似是更胜芳菲郡主一乘啊,真是倾城倾国,国色天香呐!” 不理会周围惊艳的眼神,裴意下了马车,回身朝马车里说了几句,带着檀清便朝着陶然馆走来。 等递上名帖,小厮殷勤地过来领路时,裴意突然停下脚步,回首望着还站在街边的顾芳菲。她淡然地扫过顾芳菲的脸,逐渐往下,眼神定在沾满污渍的衣裙上,玩味地笑了笑便提起裙摆施施然迈进陶然馆的大厅。 在他人看来,不过是这位有着倾城之姿的美人与芳菲郡主打了个照面,但是顾芳菲却莫名的觉得她那一笑一眼都是在嘲笑自己,心里恼怒异常。即便心里不甘,顾芳菲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一直引以为豪的容貌略逊她一筹,更不用提此时自己狼狈不堪,一身污秽了。 此时行人的指指点点比之前更让顾芳菲觉得难以忍受,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牙对一旁的侍女说道:“扶我进去梳洗。” 直到裴意走了进去,外面的视线才被阻隔开来。陶然馆是北祈国有名的拍卖场所,竞价的商品无一不是难得一见的珍宝,而有资格进入陶然馆的,不是名流贵族,便是千金大户,能够进入陶然馆,哪怕不买任何东西,能够抢到一百两黄金一张的进门名帖,出去也能与人吹嘘一番了。 裴意走进大厅,淡淡地打量着大厅里的布置。房顶上镶嵌了一圈大大小小的夜明珠,散发着明亮温和的珠光,地面是碧玉石打磨的地砖,明净照人。中间是一方白玉打磨而成的圆形展台,此时展台上空无一物。大厅极大,但是只错落着摆放了数十排的桌椅。一桌一椅,一砖一柱,用料做工比起一般功勋世家来,都毫不逊色。 明明是一个应该充满俗物铜臭的会场,偏偏被人弄到了雅致而贵气到了极致。 领路的小厮抬手示意:“裴小姐,您的位置在这边。”小厮指的正是在展台左方第一排居中的位置,一把宽大的雕花木椅,一张方几,上面摆放着几碟小食,一盏碧玉花枝茶盏,旁边甚至为随侍人放置了一把稍小的圆形木凳。 待顾芳菲一行人梳洗完,大厅里几乎已经坐满。顾芳菲抬眼看到对面坐着的裴意,面上便是一沉。 摇着扇子四处打量的叶宇铭眼睛却是一亮。之前他站在马车旁,本是想扶顾芳菲下马,献个殷勤,顺便摸个小手,不想却因此离马太近,即便他迅速跳开了,当时鞋面上也溅上了一些污物,只得大骂晦气,一边换洗去了。 现在乍然见到如此美人,手中的扇子顿在半空中,只觉得胸腔内砰砰直跳,口干舌燥,一时语塞。见此一人,从此六宫粉黛无颜色啊!叶宇铭心中直叹,正欲上前与美人说上两句,清亮的敲钟声回响在大厅里。 ------题外话------ 宣哥哥~你的芳菲妹妹被马粪喷了哟~(﹁“﹁)”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二十六章 叶宇铭一见美人便木了半边脑袋,只想上前一亲芳泽,不自觉地向前迈了两步,却不想被人扯住了衣袖。 “四臀下,都,都看着您呢。”身后的小厮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提醒道。叶宇铭晃过神来才发现大厅里的人都已经坐下,只有他一人孤零零地傻站着,自然让人觉得奇怪。 坐在旁边的顾芳菲自然看到了叶宇铭的痴迷,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心里不觉更恨。叶宇铭迷恋她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哪一次见着她不是魂不守舍,殷勤有佳?虽然她打心底里看不上叶宇铭,但是他好歹是真正的皇室血统,有这么一个人为自己神魂颠倒,顾芳菲总也是有几分自得的。现在她坐在旁边,他眼里却瞧着别的人,这种事情过去何曾发生过?! 这个女人,在她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候出现,嘲笑她,将她生生踩在脚下,现在还夺去了本该属于她的爱慕者! 顾芳菲掩在袖子下的手紧紧握着,手心的痛意让她渐渐冷静下来。 “四哥哥,喝口茶吧。” 叶宇铭转头看向顾芳菲,见她妩媚抬头仰望着自己,几缕散下的青丝在优美的颈边儿悠悠荡漾,目光莹然若水,带着几分娇嗔几分哀怨,红唇轻启软软娇娇唤着自己。想起刚刚自己把她丢在马车旁独自离去,现在又看别的女子而忽略了她,不觉产生了几分心虚和愧疚,面上带着几分讨好地笑道:“菲儿妹妹就是贴心,一会儿看到喜欢的东西四哥哥给你买下来。”说完接过茶盏,顺手捏了捏顾芳菲软绵的手。顾芳菲面上一红,嗔了他一眼,把手抽了回来整了整袖口。 此时展台上已经站了一个一身青色长袍的中年人,长相甚为普通,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让人一看便能产生莫名的信任感。 “各位在座的朋友大家好,在下是陶然馆的拍卖师陶公,今日便由我来向大家展会此次参加拍卖的商品。”陶公说完颇有风度地一笑,“陶然馆的规矩想必大家都是清楚的,在下就不多啰嗦了。” 展台上的捶音一响,白玉展台中央缓缓升起一个用红色丝绒布遮住的物品,陶公利落地将丝绒揭开,一把小巧古朴的青色匕首赫然呈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大会的第一件拍卖品出现了。 “此匕首名为‘饮血’,乃上品寒铁石所铸,削铁如泥,乃是董大师遗留在世上为数不多的武器之一,各位也知道,在我们陶然馆的卖大会上,不会出现底价低于五千两的东西,这件物品拍卖底价为五千两,现定不低于物品的十分之一的钱加码一次,有需要的各位可以报价了。” 起价五千两,在别的地方兴许稍显夸张,但是慕名来陶然馆的并不将这点钱看在眼力,在简短的介绍后,匕首很快拍定了价格,卖了出去。 拍卖会有条不紊的进行了大半,渐渐到了尾声,所拍的物品价格越来越贵,上一件商品的起价便是十万,让人不禁期待最后两样究竟是什么样的珍品。裴意本是冲着一样东西来的,其他的物品兴致缺缺,不过对陶然馆倒是产生了几分兴趣。大师遗留的珍品武器,遗失的武功秘籍,开国皇帝用过的笔架,还有,裴意看了一眼因为兴奋俏脸显得有些红扑扑的顾芳菲,唔,还有天下第一绣娘的碧羽纱衣。倒都是市面上难见的珍品,不知道陶然馆的主人是如何收集到手的? 兴许是感觉到了裴意的目光,顾芳菲抬头扶了扶头上的步摇,得意一笑。她不过多看了碧羽纱衣几眼,叶宇铭便毫无二话的拍下来送给她了。姨娘说得对,女人不单要美,还要懂得善用自己的美貌。 裴意不以为然的撇开目光,看向展台。 陶公呵呵一笑,显然对今晚的拍卖情况显得非常满意:“下面是我们今晚拍卖会的倒数第二件商品,若不是非常珍稀的商品,我们也不会临时加入到这次的拍卖中。”说完,台下两名小厮双手台上一座遮着红布的东西小心地放在展台上,陶公将红色丝绒一扯,台下一阵惊呼。 “正如大家所见,这是今晚临时加入的一件商品,相信在座的都是识货之人,这座极品翡翠原石起价三十万,最低三万加码一次,大家可以出价了。” 没错,小厮抬上来的正是一座成人手臂高的翡翠原石。这座原石通体翠绿通亮,没有一丝杂质,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透着莹莹的绿光,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台下私语纷纷。这种成色的翡翠哪怕是一小块价格,经过普通的雕琢价格都非常昂贵,更不用提这么罕见一大块,便是拿回去一小块一小块的倒卖,都能大赚一笔。 “四十万!”台下众人蠢蠢欲动的时候,一个女声迫不及待地开口。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看到开口之人,不少便息了竞价的心思——开口的正是顾芳菲。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官不与权争,有钱买了东西没命花也是白搭啊。 见大厅中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顾芳菲暗中舒了一口气。今日她本不是冲着这块翡翠来的,可是她记得太后说过想要一座观音,放在偏臀供奉着,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心的玉石,这件事便一直耽搁下来了。而太后最喜欢的便是这种老坑翡翠,这么大一块原石,可遇不可求,寻常便是想花钱买都买不到的。 顾芳菲心里暗暗盘算着,若是能四十万拍下这块翡翠原石,她手中剩下的钱也该足够买最后一样东西了。相信她的父亲,也不会因为这笔钱怪她自作主张的,若是能讨好了太后,这四十万算得了什么? 陶公见到顾芳菲出价后,场上便无人再开口,心中一阵苦笑。安平侯一如既往的老谋深算,让芳菲郡主来拍卖场,大家看着她郡主的身份,既不敢与她争抢,也不会觉得安平侯以势压人,只是可惜了这块原石,看样子是卖不出好价钱咯! 陶公想着,环视了大厅,笑着开口:“要是没有其他人出价的话” “五十万。” ------题外话------ 话说昨儿个半夜码大纲,码着码着就好想把前面的全部重写哭脸 看在俺七天长假活生生的宅在家里木有出门的份上收藏吧~啊啊啊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二十七章 正当陶公暗自惋惜,准备开口定下买主时,一个音色略低,婉转动听的声音响起。 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在安静的大厅里却显得平地惊雷般让人诧异。倒还真有敢同皇亲国戚叫板的? 顾芳菲一颗欣喜的心从半空中砰的掉落在地上,溅起一地灰尘。若是刚开始还是怀疑,那她现在可以肯定,这女人故意的!她是在报复在街口抢道射马之事吗?顾芳菲甚至隐隐有些怀疑,自己的马突然腹泻是不是也与她有关。 陶公举起的小铜锤顿在半空,遂又放下,他看了裴意一眼,开口道:“五十万,还有更高价吗?” 坐在长椅上双腿交叠架起的女子,紫色的裙裾一直拖在地上,只披肩长的黑发用木簪松松的别起垂在耳后,宽大的袖子上用厚重纯正暗红色的丝线刺绣着古雅的图形。素白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杯盖,清晰刺耳,眼微垂,漫不经心的模样,刺痛了顾芳菲的眼睛。 “六十万。”顾芳菲咬牙开口道。 “七十万。”裴意很快地接口道。 “裴小姐。”顾芳菲尽可能淡然地开口喊道,可是因为愤怒起伏的胸口泄露了她的情绪,她扯出一个笑容,“裴小姐可能不知道,太后娘娘偏臀小佛堂少了一尊合心的玉佛,娘娘一直颇为遗憾,芳菲虽身为小辈,但理当自当为太后娘娘分忧,今日这块玉石确实难得,想来是也是极合裴小姐的眼缘的,只是不知道裴小姐想要这块玉石做何用?”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如果裴小姐是想雕刻一些饰品玩意儿,待芳菲买下之后可以送一角给裴小姐把玩。” 裴意把手中的杯盖放下,端起茶盏不紧不慢地喝了两口,抬眼看着顾芳菲,慢慢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顾芳菲蹭的站起来,兰花蕾形耳坠剧烈地摇晃起来,她白皙的手指举起,“你是故意的!” 顾芳菲往前走了两步,口气却忽然一变,带着几分歉意和委屈道:“裴小姐可是在为刚刚街口的事情跟芳菲生气?芳菲跟裴小姐道歉,只是请裴小姐莫要在这里为难芳菲了。” 大厅里众人恍然大悟,难怪会故意抬价,原来是有旧怨的。只是为了一时置气,便几十万几十万的砸,这姑娘出手也太大方了些。 “小姐真会开玩笑,不过是抢道,然后小姐使人射杀了我一匹马而已,又不是什么千里良驹,难道在小姐眼中我便是那种瑕疵必报的人?”我还真是那种人,裴意在心里暗道。裴意将手里的茶盏放下,有几分无奈地说道,“况且,谁会那么傻用这么一大笔钱来故意与人置气?” 这种无奈又直白的语气,像是在面对一个得不到心爱的玩具就胡闹发脾气的小孩似的,顾芳菲刚刚架起的表情又险些维持不住了。从街口到现在,一连串的事情看似无意,可是都跟面前这个谈笑自若的女子有关,可她偏偏一点把柄都抓不住。抢道射马一事虽然不是她开口下的令,但说出去总归是她理亏;门口马匹突然腹泻,也找不到丝毫缘由;现在争抢这块玉石,也是你情我愿,合情合理的。虽然她今日确实带着以势压人的念头,想着众人会看在她皇家郡主的头衔上让她三分,但是这种事情,都是大家心知肚明,她并不能将这种事情拿到台面上正大光明地来说 “不过是抢道而已,便要射死别人的马,下手也太狠毒了些吧。” “这位姑娘说得也有道理,便是因为这件事情生气,也犯不着用这么一大笔钱来胡闹,钱多的没地方花了么?” “真是看不出来” 众人的低语声传到她耳中,顾芳菲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气,出不去也下不来,求救般地看向叶宇铭。 叶宇铭摸了摸鼻子,像是发现这里的茶水极合他口味一般,端起茶盏一口接一口的喝了起来,幸好美人不知道那箭是他射的 裴意看着顾芳菲向叶宇铭求救,心里不觉好笑。这种男人,无事的时候对你花言巧语,大献殷勤,有事了便比谁都躲得快。一两万两的东西可以买来讨你欢心,让他拿几十万出来给你救场,那就跟要了他的命一般,还指望他呢。 “郡主,郡主若是无意这块翡翠的话,那么这块极品翡翠原石就属于这位姑娘了。”陶公适时的开口道。 顾芳菲看着裴意嘴角优雅闲适的笑容只觉得万分的可恶!她狠狠地瞪了一眼裴意,咬牙道:“一百万!” 让她现在不要这块翡翠,她做不到!但是她最多只能给这么高的价格了,剩下的银票她必须要留着拍最后一样东西,若是得不到这块翡翠原石顾芳菲冷冷一笑,不,不管这块原石最后是属于谁,她都不会放过面前这个女人! “好,郡主果然大手笔。”裴意笑盈盈地道,“看来郡主果然真的这块石头,那就让给郡主吧。” 竟然不再加价了。 见裴意收手不再出价,陶公利落的敲定了最后的买家:“那么这块极品翡翠原石就属于芳菲郡主了!” 顾芳菲舒了口气,若是她再加价,也只能放弃了。讨太后欢心固然重要,要是因此错过了父亲要的那样东西,那才会有大麻烦。毕竟太后便是尊贵,也管不了人家父亲“管教”女儿吧。 陶公笑眯眯地让小厮将最后一样东西抬上来,哎呀,虽然陶然馆拍卖出去的东西一向要高于别的拍卖行,但是一百万这种高价也是几年难得一见呢! “下面这一样东西,也是今天我们拍卖会的压轴宝贝,在下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今日在座都有眼福了,这样东西百年难得一见,绝对仅此一样。” 陶公将面前一尺见方的木盒缓缓拉开,一股浓郁的幽香散发了出来,闻之沁人心脾,令人精神一阵,好比三伏天饮山泉,无比清凉。 “好香,什么东西?” “很舒服啊” 一时间大厅众人窃窃私语,纷纷猜测木箱里道理是什么东西。 说话间,木盒已经完全打开,一颗形似松树盆景的小树显现出来。完全实心的树木中间长着一株小花,一根茎上结出了两颗婴儿拳头大的果子,一颗天蓝,一颗紫黑。 “婆娑双树!竟然是婆娑双树!” 台下一人失声惊叫起来。 ------题外话------ 乃们猜今天会有几个人收藏~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二十八章 台下的人认出婆娑双树,失声惊呼了一声。这婆娑双树虽然不像传说中的神树一般,不过极为少见,因而大部分人一辈子都只是听说过此物,而未曾见过。 裴意微微眯了眯眼睛,将展台上的婆娑双树瞧了个仔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还真是婆娑双树,也不枉此行了。 “阁下好眼力,我们今晚的压轴宝贝正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婆娑双树。此物起价一百万,最低十万一次加码。” 一百万。这个价格足以让北祈国大多数人望而生畏了。 “一百五十万。”顾芳菲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叫到。就是这个! “两百万。” 又是她!顾芳菲咬牙切齿道:“裴小姐,你既不是大夫也不是武者,要这种东西作何用!” 裴意诧异的挑挑眉,看着陶公问道:“莫非每一样商品都得说明用途才能买?” “自然不是,只要出得起价便可,至于做何用,商品一旦出了这个门,就与陶然馆再无关系。”陶公笑眯眯地说道。两百万啊!管你是拿回去劈柴还是烧火呢,有奶就是娘,给钱的就是主! 裴意又转头看向顾芳菲,你看,人家都这么说了,你管我拿它来干什么呢? “裴姑娘,你究竟有没有将我安平侯府看在眼里,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与我作对,到底是谁给你的胆量!?”顾芳菲怒不可遏的喝道。 “自然是本宫给的胆量。” 裴意愣了一下,听见后面桌椅翻倒的声音,所有人跪了一地,有人在喃喃道:太子臀下 叶亦宣一身太子龙纹常服,身如玉树,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这种笑容,似乎能让阳光猛地从云层里拨开阴暗,一下子就照射进来,温和而又自若。 “你想要什么,让下人来就好了,何必亲自过来。”叶亦宣走到裴意身边轻声道。声音虽然不高,但是任谁都能听出话中含着的宠溺和无奈。 裴意一头黑线,今天吃错药了呢,泥煤的这是什么口气。 叶亦宣眼里闪过隐隐的笑意,伸手将她侧脸的碎发别到耳后:“买好了就回去吧,嗯?” 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她有一瞬间的错愕,裴意僵硬地点点头,任他牵着自己的手走了出去。 一整条长街静得没有一点声音。两排宫灯将陶然馆外照得亮如白昼。 街两边笔直地各站着一列黑衣卫兵,一个个面无表情肃立,肩膀上金线蛟龙在宫灯下几乎腾飞。侍从伸手拉开马车门,伏身跪了下去。 “太子臀下,裴姑娘!”肃风特有的大嗓门在头上响起,众人抬头只见一大块头从二楼跳了下来,“裴姑娘,银票!” 肃风又大又黑的手掌里抓了几张大额的银票,他哈哈大笑了两声:“没想到那块石头这么值钱啊!不过这馆子也太黑了,中间费都扣了十万呢!” 裴意笑着点点头,心道,能不值钱么,不值钱纳兰那小子会宝贝似的藏衣柜里,哭着喊着不肯拿出来。 等大厅内顾芳菲几人回过神来,叶亦宣已经拉着裴意走到了门口,顾芳菲提步追了出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肃风喇叭似的嗓音。 顾芳菲能在安平侯府一干同辈中脱颖而出,自然不是什么笨人。只是一时间不顺心的事情太多,才被裴意激得有些失了理智,此时一听肃风说的大石头,怎么会不明白自己是被裴意给坑了。 “裴小姐。”顾芳菲拦在二人面前,“没想到裴小姐就是宣哥哥新接进府的那位。” 顾芳菲故意挑高了声音,陶然馆里涌出来看热闹的人一听,便恍然大悟,就是那位太子臀下亲自接进府的“娇客”啊,看样子真是宠爱得很呢。不过自古聘为妻,奔为妾,看来这位美人撑死不过是个侍妾了,这等美貌,真是可惜得很。 裴意正想把手从叶亦宣手里抽出来,无奈这厮虽然握得不紧,但是怎么也挣脱不了。又不能当着人面把他手甩掉,听到顾芳菲尖细的声音,心下便有几分莫名的烦躁,面上带了一丝不耐的问道:“有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芳菲有一事不明,不知道芳菲到底是哪里惹得裴姐姐不开心,裴姐姐非得要如此对待芳菲。既然那块翡翠原石本来就是裴姐姐所有,既然有心拍卖,为何裴姐姐还要故意抬高价格,让芳菲为难?”顾芳菲说着,心下真觉得有几分委屈起来,莹莹眼眸望着叶亦宣,泪光泫然欲滴,风姿楚楚。 “第一,顾小姐是皇家御赐的郡主,是皇亲贵族,还请顾小姐不要以姐妹相称。这冒充皇亲贵族的罪我担不起,知道的只会说顾小姐年幼不知事,不知道的还以为顾小姐在故意害我;第二,我可以指天发誓,那块原石绝对不是属于我的,今天我也是第一次才看到。至于这些银票。”裴意拿过肃风手中的一叠银票,正色道,“欠债还钱罢了。” 檀清眼角一抽,一百万一粒的解毒丸,也不怪纳兰哭得死去活来的,压箱底的老本都给抬出来了 顾芳菲被说得面色涨红,不过是看在宣哥哥的面子上喊她一句姐姐罢了,怎么就变成故意害她了?! “我还道这是哪里来的美人,有这般风采。”叶宇铭迈着八字步,摇着扇子踱了过来,他笑呵呵地道,“原来是三哥你的人啊。”他还在想是哪一家的贵女,便是郡主之流的也要想办法弄进府来,原来只是三哥府上的一个姬妾,那就好办了。 听到他轻佻话语,叶亦宣细长的眼睛眯起,在宫灯下那样的华丽与深沉,以至没有人能捕捉到这双眼睛中,那一刹闪过的杀意。 “啧啧啧啧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华容婀娜,令我忘餐”叶宇铭一边上上下下的打量裴意,一边啧啧有声的感叹着,说罢,收了扇子挑起垂在她肩上的一缕长发,放在鼻尖状似陶醉地闻了闻。 突然他手一沉,一直微凉的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反手一扭。 叶亦宣冷声道:“四皇弟。” “诶诶,疼疼疼,你快放手!”叶宇铭面色扭曲地跳脚叫着,甩了甩手腕,仔细一看,倒吸了一口气,妈的,都青了。 “四臀下。”“四臀下。” 身后几个跟班围了上来,叶宇铭不耐烦地将他们推开,“滚。”又转头昂首对叶亦宣说道:“三哥,你这女人我看着顺眼得很,今天就给了我吧。” 从小到大,但凡他看上眼的东西,就没有弄不到手的。而且,他特别钟爱从这位三哥手中抢东西,太子又如何,还不是得乖乖地把东西都让出来。幼时,自己看上了三哥养的那只白狐,他也是不愿的,最后还不是因此被罚跪了半日,皇后娘娘还好声好语的哄着自己收下了那只白狐。 裴意心里暗叹,果然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都是一个爹出品的,有叶亦宣这种智多近妖的,也有面前这种蠢钝若猪的。 叶亦宣面色自若的把裴意扶上车,放下车帘,才回身道:“四皇弟,以后这种话,莫要再提。” 叶宇铭不屑的啐了一口:“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老子都不在乎她是个破鞋” 话音未落,一道白光闪过,叶宇铭咳嗽着捂嘴跪在了地上。站在一旁看好戏的顾芳菲觉得有什么湿湿的东西溅到了脸上,手指一抹,一道殷红的血迹。 马车四角垂落的金色流苏被风轻轻扬起,前端垂下的圆珠却是少了一颗。 “滚!” ------题外话------ 今天首推啦~\(▽c)/~啦啦啦 谢谢蓝梦童鞋的友推~乃真是好人~ 虽然我不知道多少收藏才能算好但是看到一直涨啊涨的也蛮开心的~ 谢谢大家的收藏啦~一鞠躬~ 不能保证每一位看文的童鞋都能喜欢, 我能保证的只有用心写还有不断更不烂尾~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二十九章 四皇子叶宇铭捂着嘴咳嗽不止,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了下来,滴在青石地上,很快渗入石缝里。 叶亦宣一言不发转身离开,绣着云龙古纹的黑色斗篷将将及地,高贵而深沉着。 马车上,纳兰挤眉弄眼,贼兮兮地凑到肃风身边:“他们俩是怎么对上眼的?” “谁?”肃风瞪着双大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纳兰一把勾住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浑然忘记了下午被一巴掌扇飞的糗事:“就是你主子,和我主子,是怎么”说完,两根食指往中间对了对,“你整天跟着他们,肯定知道吧,啊?” 靠在马车上休息的檀清掀起眼皮瞅了纳兰一样,又闭上了眼睛,真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痛,还没被主子整怕呢! 另一辆马车上。 裴意颇有几分复杂的看着叶亦宣,半响叹了口气才道:“其实你不必如此。” 那个四皇子也是个蠢笨的,一旦从皇子转身为太子,便是储君,君臣有别,跟一般皇子便不能同日而语。大庭广众之下,一个皇子那么嚣张的跟一国太子要人,别说是个美人,哪怕是只鸟,是个碗,也不可能给他。否则太子以后要如何自处? 只是裴意没有想到的是他会出手那么重。她以为,他不过就是驳了那个四皇子的要求,或者以身份压制,或者言辞教训,而不是像刚刚那样一言不发地出手伤人。 或者他有什么别的打算?裴意想着,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叶亦宣心下苦笑,真是多疑得很。 “裴姑娘住进太子府,便是为了这颗婆娑双树?”叶亦宣没有顺着她的话头说下去,看着马车里的一个紫檀木盒问道。 “是。”裴意干脆地应道。今晚看到他出现在陶然馆,她便知道,自己要求住进太子府的缘由,他一定已经猜到了。 婆娑双树上结出的两色果,一药一毒,各有所奇,而两果同时服用,能使习武之人内力大增。打从得到婆娑双树的消息开始,她就在考虑如何拿到手,又能尽可能地避免遭人抢夺。碰巧裴恩恩被扣在了太子府要是细数北祈国最安全的地方除了皇宫,就是太子府了。 如何最大化的利用身边的资源,一直是裴小姐所擅长的。至于名声闺誉,那是什么东西?对不起,裴小姐是不大清楚的。 叶亦宣揉了揉额头,他是不是该感谢陶然馆弄来了这棵树? “你怎么知道顾芳菲会买下那块翡翠原石?” “我不确定她会买。只是我前几日在花园里,听你府上几个小丫鬟说,安平侯府正在四处寻找合适的大尊原石,今天试一试罢了。要是她买了,我正好能赚上一笔,让她破点财,免得回头跟我抢婆娑双树,不买么,我也没什么损失不是。”要不是在街口正巧碰到顾芳菲几人,自己也懒得挖坑给她跳了。 叶亦宣轻笑,倒是桩好买卖。“安平侯对婆娑双树志在必得,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裴意侧头看了他一眼:“他还能冲进太子府强抢不成。” “那倒不会。只是你今日跟安平侯府的梁子是结下了。” “错,结下梁子的是你太子府里的一位美人,而不是我。我么,迟早是要离开北祈国的,安平侯这梁子想结就随他结去吧。”裴意懒洋洋地说道,说完又想起什么,“料想他也不敢因为这种事情来找你麻烦吧。” 叶亦宣没有回答,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眼中滑过一抹深思。 次日。 太子府前厅,一个年轻的小捕快四处打量了半天都不见有人来,有几分不忿地说道:“这太子府的下人办事也忒慢了,咱们是来拿人的,又不是来喝茶的,班头你看,茶都喝了几壶了人都还没见着影儿呢!” 旁边翘着二郎腿眯眼喝茶的老捕头闻言,一口茶喷了出来,嘴边的茶梗都来不及擦,一巴掌抽到小捕快的后脑勺上:“闭嘴!” 说完伸头看了看门外,见门外两个小厮恍若未闻地站着一动不动,才转头教训道:“拿拿拿拿什么人?!你他妈的以为这是菜市场呢!这是太子府!太!子!府!你懂不懂?啊?” 小捕快被他一巴掌拍了个趔趄,险些摔下椅子,扶稳了头上的帽子又梗着脖子嘴硬道:“太子府又怎么!天子犯法还同庶民同罪呢!” “罪你个头!闭嘴!”老捕头恶狠狠喝道。看着小捕快一脸不服,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里叹了一口气。这种正直和天真,他也曾经有过,只是已经被这十几年间的所见一天一天的磨灭得丝毫不剩罢了。这种天真和正直,一不小心便会成为他人手中的刀锋,害人害己。况且,神仙打架,哪里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能够看懂的? “刑部?”裴意把嘴里的汤咽下,哧道,“这安平侯府还真是迫不及待得很。”不过想来,这也是能够在府外见到她,最快最有效的方法了。 “昨晚王御史的嫡子王之冲在府中毒发身亡。”还真没有哪家的大家闺秀会当着他的面若无其事地进食,好在放在他面前的是一杯正常的清茶,“仵作验不出是何毒,只是毒发症状与古本上描述的误食婆娑双果的症状极为相似。” 裴意喝完汤,丢下勺子,端起水杯来喝了一口水,想了一会,问道:“真巧,我昨天拍下了婆娑双树,晚上就有人毒发身亡了。不过为何会是王御史的嫡子?” “王之冲昨日一直跟在四皇子身后。”叶亦宣看着她不急不慢地吃完早点喝完汤,才继续开口说道。 裴意摇摇头,慢吞吞地说道:“没印象。”她只记得那个与叶亦宣有几分相似的傻蛋四皇子,虽然两人相貌上有六成相似,但是总的来说四皇子额头太窄,不若叶亦宣高贵大气,眼睛虚肿得厉害,不如叶亦宣眼睛来得明亮深邃,气质就更没办法与叶亦宣比了等等,干什么老是要同叶亦宣比,她这是没睡醒吧。裴意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接着说道:“总之就是栽赃到我身上了。” “不是你,是我们。”山泉般清冽的嗓音,带着淡淡的笑意和温柔,叶亦宣轻声说道。 裴意下意识地抬头看着他,视线陡然撞进一双墨色的眼眸中,温润如墨玉,柔情似春水,那深邃的眸底,如同浩瀚的大海,波澜不惊,又像无底的漩涡,仿佛有种勾魂摄魄的魔力,就这么看着,会让人失去心智。 ------题外话------ 更晚了一点点。 今天下班跑到银行,可是银行卡塞进提款机就没有出来了嘤嘤嘤嘤 看着那个提款机,俺的眼泪流下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三十章 刑部尚书姓李,也是熬了很多年的侍郎,去年才提上来的。本以为刑部官儿清闲,他又是个能活稀泥的,好好的谁都不会得罪。谁知道这才刚上任不久,就碰到脾气又臭又硬的王御史跟太子府对上了,李尚书十分头疼,想好好劝说王御史不要跟太子府敲锣打鼓的对着干,哪晓得安平侯爷又来横插一脚,派人直接甩了个黑袋子告诉他,若是不能在其位谋其政,那就只有请折子劳驾圣上定夺了。 李尚书扯开黑色牛皮袋一看,便知道这趟浑水自己蹚定了。谁一路爬上来没干过那么几件黑心的事儿?只不知竟然全给安平侯给摸了个一清二楚,全一条一例的写明白在这袋子里了。请圣上定夺?究竟是定夺王御史家的事儿,还是定夺他头上的乌纱帽,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李尚书心肝脾肺肾挨个儿地疼了一宿,磨磨蹭蹭地挨到了天亮,才不得不打发了个最通事儿的捕头去太子府“请”人。 此时,李尚书还有几分侥幸的想着,昨儿个买婆娑双树的也不是太子臀下本人,说不准今天太子也未必会来吧。李尚书在门口不安的徘徊着,直到看到门外背光缓缓而来的那个人时,美好的幻想才“扑哧”一声破灭了。 “参见太子臀下。”李尚书抚了抚袍子,规规矩矩地给叶亦宣行了个大礼。 “李尚书请起。”叶亦宣抬手虚扶了一把,“本宫今日是来配合李尚书查案的,尚书大人不必多礼。” “礼不可废,礼不可废。”李尚书连声说道,“太子臀下请。” 李尚书躬身跟在叶亦宣身后,眼角瞄到一截紫色的裙摆从地上划过,不由得微微侧头瞧了一眼。只是一眼,便很快收回了目光。我了个乖乖,难怪太子臀下连上堂都陪着,长成这样谁不捧手心里疼着宠着。 不过一晚,昨日浅红挂绿的御史府里已经挂满了白纱,白茫茫的一片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刺眼。 李尚书几人跟着领路的小厮,沿着回廊往院内走去。 “贱人!你给我脱下来,你哪配为我的夫君戴孝,你不配!你这个贱人!你这个扫把星!若不是因为你进门,夫君怎么会就这么去了!你给我脱下来!”还未走近,一行人远远地就听到一个女人尖声叫骂着。 李尚书尴尬地咳了一声,低声向叶亦宣解释道:“这是死者王之冲的夫人,范氏,那个,从昨儿个起情绪一直比较激动。” 叶亦宣点点头,率先走了进去。 灵堂原本已经设好,但王御史执意要查清楚死因之后才让儿子入棺,不肯让自己的独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因此带着一家人都待在偏厅,守着王之冲的遗体,不准人靠近。 王御史这人也是李尚书头疼的主要原因之一。王侍郎此人继承了其父八股又固执的性子,是一个认死理的,但凡认定的事情便会死磕到底。北祈国对言官一向颇为重视,言官上书言事,有“不杀”的特权,就算是权力更替的时候,上位者也不会轻易对言官动手。况且,先皇在世的时候,王御史的父亲,曾经的御史大夫,为了现在的北祈皇帝,一头碰死在了金銮大臀上,以至现在的北祈皇帝即位后,对王家一直颇为优待,致使王御史年尽半百,还是个占理死磕不要命的性子。 李尚书迈入偏厅,看了一眼地上拉扯在一起的两个女人,又看了一眼笔直的坐在椅子上愣愣出神的王御史,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不管如何坚强冷血的人,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事情,都是难以承受的吧。何况,王家,自此怕是要断了香火了。 “王大人,王大人?” 王御史将眼神从跳跃的烛光中移开,涣散的瞳孔慢慢聚拢:“是李大人啊。” “王大人,太子臀下来了。”李尚书轻声道。 王御史瞳孔一缩,抓起手边一个盛满药汁的青花瓷碗摔在地上:“你们俩都给我闭嘴!” 瓷碗砸范氏脚边碎成好几片,药汁泼了一地,范氏被吓得打了个哆嗦,松开手里抓着的头发,嘴里骂骂咧咧的话也停了下来:“爹。”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我还以为你当我死了呢!以往冲儿在的时候,你没有把他照顾好;现在他死了,你还不能让他安安静静地走吗?!当真欺我王家无人不成!你不要以为你娘家护着你,我便不能把你怎么样,反正冲儿也没了,我就是拼着这条老命也要扒掉你一层皮!” 李尚书一把扶住椅背,一口气险些没有上来。他知道王御史是个不怕死的蛮横性子,却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敢对太子臀下如此指桑骂槐,就差没点着太子臀下的鼻子骂:我不怕你!你有个皇帝老爹我也不怕你!你放马过来! 裴意有几分幸灾乐祸地看着叶亦宣,这厢还没开口呢,就被人来了个下马威。 范氏自打嫁进来,从来没有被自己的公公如此训斥过,还当着这个小贱人的面,一时脸上挂不住,眼泪哗的流了下来,嘴唇不停的抖动着:“不是的,爹,不是的,是卫姨娘这个小贱人” “你给我闭嘴!” 王御史吼完范氏,像是从梦中突然醒来似的,发现叶亦宣负手站在一边,面色一怔,撩袍跪下,额头抵在地上,:“老臣参见太子臀下。” 叶亦宣无奈地看了裴意一眼,弯腰把王御史扶了起来:“王大人是父皇都敬重的人,不必行如此大礼。”顿了顿,他声音清润地继续说道,“何况令公子突然遭遇如此横祸,大人悲伤过度,便是失了礼数,相信也没有人会怪罪的。” 王御史今儿个是想清楚了,现在他唯一的儿子都死了,王家香火断在了他手里,已经让他无颜去见列祖列宗了,难道他连个交代都不能给儿子吗?不管是谁,今儿个都挡不住他替儿子报仇!太子真要追究,以下犯上,不过就是一死罢了,他这个一脚已经踏进坟墓的人,何惧之有! 只是他没想到,太子臀下竟然毫不在乎他的冲撞,反而帮他遮掩了起来,王御史喉咙一涩,退后一步跪了下来,额头重重的磕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题外话------ 推荐好友蓝梦的文,已经很肥可以开宰哒~ 娘子撩人—王爷羞射鸟/苍海兰珠 简介: “娘亲,听说京城又开了家饭菜做的很好吃的酒楼。” “” “娘亲,听说楚神医又看上了一个美男,比父王还帅。而且,听说还那个那个了” 躺着贵妃椅上的某女一听,顿时坐起来:“在哪里?带娘亲去看看。”说着,一脸荡漾,丝毫不觉,有些事,少儿不宜。 “哈,娘亲上钩了。”小包子刚得意,然而就一双鹰爪钳住,扔了出去,紧跟着一声暴喝。 “死小子,又来拐带你娘亲,找抽是吧!” 某小包子,对于某人的暴怒不以为意,稳稳落地,撒腿就跑,心里冷哼:“一定要把娘亲给拐走。父王太过分了,本世子还这么小,就不让和娘亲睡,哼,给他等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三十一章 “太子臀下,老臣父亲当年为了陛下撞死在了金銮臀上的时候,老臣不过才七岁,老臣的母亲因为父亲去世,哭伤了身子,没熬过那年冬天便也跟着去了。老臣”王御史额头紧紧抵在冰凉的石板地上,声音干涩嘶哑得无法继续,他哽咽了一下,才接着说道,“老臣说这些,并不是携恩图报,只求太子臀下能看在我王家几代为了北祈国鞠躬尽瘁的份上,能还我儿一个公道,小儿虽然顽劣,但是无论如何都罪不至死啊!臀下!求臀下为我儿做主!” 王御史说完,又重重地在地上磕起头来:“请臀下为我儿做主!” 叶亦宣看着石板地上洇湿的一块水渍,叹了口气,将王御史扶了起来:“王大人,令公子不会冤死,事情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你也不必如此,本宫可以保证令公子的死与本宫的人无关。” 王御史接过小厮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把脸,憋了一整晚的话说了出来,也冷静了些。他原本想着,若真是太子的人下毒害了冲儿,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上御前去讨个公道。他知道,这件事情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可是他没有办法。昨晚四皇子出言不逊已经被太子打伤,冲儿一直跟在四皇子身后,就是被迁怒,也能说得过去,何况,怎么那么巧,不过几个时辰冲儿马上中了奇怪的毒,就那么去了 “老臣自是相信太子臀下的为人,只是太子臀下是否也能保证身边的人与此事无关?”王御史慢慢地开口道。 几人分坐在偏厅两侧,范氏和那个身材纤细c楚楚动人的卫姨娘垂手站在王御史身后。 “李尚书,当时情况如何如何?”叶亦宣没有回答,微微侧头问向坐在左手边的李尚书。 李尚书忙不迭地站起来,躬身道:“回太子臀下,王公子是在房内毒发身亡的,当时只有这位卫姨娘一人在房内伺候。据卫姨娘说,王公子归家的时候已经喝得大醉,所以她将王公子安置好之后,便去厨房催醒酒汤了,回房的时候便发现王公子不太对劲,马上遣人去请了大夫。只是大夫赶来时,王公子已经没有脉息了。”李尚书擦了擦额头渗出来的汗,接着说道,“大夫说王公子是中毒身亡的,所以下官带了仵作过府查看,仵作说咳咳,那个,王公子所中的毒前所未见,倒与古书上描述的婆娑双树的紫果毒发的时候症状有些相似。” 叶亦宣点点头,“王大人,你可知裴姑娘昨日是多少钱买下婆娑双树的?” “下官不知。”王御史摇头,昨日拍卖会的消息还没来的及传入他耳中,他的儿子就先倒下了,听了仵作和卫姨娘的话后,他满脑子便是如何为儿子讨个公道,哪里还有心思关心这些? “两百万两。整整两百万两。王大人,你认为何种仇恨才会让人花两百万去买药杀人?何况,还是这种独一无二的毒药。”叶亦宣从容淡然地开口说道,便是在这种阴暗冷清的地方,他也宛若一个发光体一般,带着莹莹的柔光,让人不由自主的安定下来。 李尚书身子一僵。叶亦宣黑玉般的眸子一沉。 王御史一听这个数,心下便了然了,若是大庭广众之下买下婆娑双树,再下毒杀人还勉强能有几分可信度的话,那么这个数字,便是昭然的揭示着一切的不可能。两百万,呵呵,王御史自嘲地笑了笑,别说是他儿子,就是他自己这个小小的御史,也不值得谁花这么多钱去下杀手他还想着能让儿子明明白白的入土,现在看来,似乎是不可能了 “不是太子府,到底是什么人跟我王家有如此大的深仇大恨,要断我王家一脉,到底为什么,到底为什么”王御史喃喃地说道,整个人似乎都垮了下来。昨夜得知儿子死讯,尚还有一丝意念可以支撑,现在连最后一点线索都没有了,他还能做什么?他还能为儿子做什么? 王御史悲凉地呢喃声断断续续的在空荡荡的偏厅里响起,更显寂寥而悲凉。 “卫姨娘。” 一旁垂头愣愣站着的卫姨娘冷不丁被人叫了一声,身子瑟缩了一下,抬眼顺着声音望过去,才发现出声的是跟太子一同进来的那个长得极美极美的女子。 卫姨娘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光洁如玉的脸,弯月明星的眉眼,看着她看着她姿态间透露出来的傲然和自若,心里不可抑制的涌出一阵羡慕和悲凉来。 “你这个贱婢!贵人跟你说话,你愣着做什么!?”范氏看到卫姨娘娇弱无知的样子心里就升起几分火气,想当初,他的夫君就是被她这姿态给迷住了眼 范氏心里的火越烧越旺,忍不住伸手揪住卫姨娘的发髻,抬手便抽了她一个耳光。卫姨娘抽了个趔趄,尖叫着倒在了地上,耳侧的一小撮头发竟生生的从头皮上被扯了下来。 范氏不解气的冲上去抬脚想踩。 “住手!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王御史喝道,“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吗?还不去把卫姨娘扶起来!” “爹!”范氏不甘地叫道,“你也要维护这个贱婢吗?连你也要护着她吗?!若不是这个克夫的扫把星进门,夫君怎么会死,都是这个贱人害的!” “你!”王御史指着范氏,手直哆嗦,“好好好,这就是名门范氏教出来的大家闺秀。当着太子臀下的面,举止粗鲁无状,出言顶撞长辈。你好歹也是官家出身,妇德c妇言c妇容,这些道理却是半点不通,来人!去把范大人和范夫人请来!”王御史喘了一口气,点着范氏说道,“你这样的儿媳妇,我们王家教不了,只能麻烦范老来好好教教你!” “老太爷!您别怪夫人,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把夫君一个人留在房里,您要赶就赶我吧!”卫姨娘拂开侍婢的手,扑倒在王御史的脚下,悲悲戚戚地哭了起来。卫姨娘本来就生得清丽动人,着了一身淡绿的衣裙,此时更有一种雨打梨花般的楚楚动人的柔姿,让人不自觉得心生怜惜。 ------题外话------ 今天心情8好一( ̄ヘ ̄一#) 话说我很担心一天这么一点点能不能让大家看懂 捂脸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三十二章 “王大人,你让我们来不会就是看你教训儿媳妇儿的吧。”裴意无奈的扶额。既然没有那个能力平衡妻妾之间的关系,又何苦去贪心去享什么齐人之福?现在人都不在了,还要留下一堆破事儿烦恼自己的家人。 况且,裴意看了看那个柔弱得仿佛用力碰一碰就能碎掉的卫姨娘,王之冲到头来恐怕连自己怎么死在温柔乡里的都不知道吧。 王御史老脸一红,拱手朝叶亦宣做了个辑:“老臣治家无方,让太子臀下见笑了。老臣这就让她们都下去。” “不必了。王大人既然想早点为令公子的死查明真相,还是让她们留下的好。”温润的嗓音平静如水,却又隐隐地带着几分压迫。 王御史眼睛蓦地睁大,不,不会的,一定是他理解错了太子的意思,不会是那样的冲儿是她们的丈夫,没有理由啊,不会的 “臀,臀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御史结结巴巴地问道。 叶亦宣没有回答,侧头看向裴意。他相信,她不会毫无缘故地找上卫姨娘,一定是有所发现。 “卫姨娘,王之冲死的之前,房里只有你一人伺候?”裴意不咸不淡的开口问道。 “是,是的。”卫姨娘抽噎着回答,“当时房里只有婢妾一人。” 裴意眼睛一眯,接着问道:“你的贴身丫鬟呢,守夜的丫鬟呢,当时她们都在哪里?竟然让你亲自去厨房拿醒酒汤,把酒醉的王之冲一人放在房内,其他人呢?”即便是个普通官宦之家的姨娘,通常也是有两个大丫鬟贴身伺候的,况且卧室旁一定会有守夜伺候的小丫头在。既然如此,又怎么会劳得卫姨娘丢下王之冲,去厨房端什么醒酒汤,这根本就不正常。 卫姨娘脸上闪过一道慌张,她长长的睫毛不停的扇动着:“醒酒汤一直没有端过来,婢妾看夫君难受得很,等不及就自己过去了芳桐和剪影,已经歇下了,是婢妾让她们回房休息的守夜的小丫头,夫君不喜,就没有留下婢妾真的是看夫君太难受了,婢妾”卫姨娘语无伦次地说着,话语间虽然颠三倒四,但是在场的人都听了个明白。 范氏在旁边一直听着,之前虽然她口口声声说是卫姨娘害死了王之冲,那也是因为卫姨娘死过一个丈夫,背了个克夫的名头。此时看卫姨娘慌慌张张的样子,心底倒真有几分怀疑了:“贱人!真的是你对不对!真的是你害死了夫君对不对!?” 卫姨娘哭着一直摇头,像一朵要从枝头凋落的花一般立在那里瑟瑟发抖:“没有,不是我,不是我害死夫君的” 卫姨娘说着,又跪倒在了地上,她仰着头,急切地看着裴意说道:“姑娘,不是我干的,我没有,你相信我,我怎么会害死自己的夫君呢?啊?姑娘,你相信我”说着,膝行了几步爬到裴意身边,想抓住她的搭在椅子上的手。 裴意眼里闪过一丝怜悯,手微微一抬,避了开来。 卫姨娘的手僵在半空,突然像被火舌烫了一样,迅速地收了回来:“对不起,是我一时太着急了,差点冒犯了姑娘” 王御史越看越心惊,卫姨娘这样子实在是太反常了,难道真的是卫姨娘害死了冲儿?王御史想着,又狠狠地摇了摇头,不会的,她一个女人,杀了冲儿对她有什么好处,虽然她进门的时候有些不如意的地方,但是冲儿一直很宠爱她,在家的时候最喜欢宿在她房里,她有什么理由要害死冲儿? 裴意慢慢从椅子上起来,蹲在了卫姨娘的面前。她抽出卫姨娘缩在衣袖里的手,扣住手腕,抬了起来。 “看到你的手指甲了么?正常人的指甲是平滑光洁,是透着红色的。而你的”裴意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视线又移到了卫姨娘的指甲上,“你的指甲现在是白色的,而且已经出现了黑斑。从昨晚你碰赤寰丝虫之后,指甲应该就开始变化了,只是夜色太暗,或者你心里不安,根本没有心思注意自己的指甲,对不对?” 剧毒,毒发症状还能与婆娑双树的果子相似到难以辨认的,除了赤寰丝虫之外,裴意不做他想。她愿意走御史府这一趟,并不完全是因为被人泼了污水,心有不甘,而是对王之冲的毒有几分好奇和不解。 赤寰丝虫是朔漠北部特有的一种毒蛇,因为体型小,比手指还要纤细一些,所以才会被当地人称之为虫。这种蛇生活在暗沟石缝中,常年不见阳光,只有夜间才会出没,通体血红,毒性极强。她也是小时候跟着师傅四处游荡,正巧碰到朔漠的牧民被赤寰丝虫咬到毒发,印象才会这样深刻。 “被赤寰丝虫咬到的会即刻毙命,即使只是碰到它的毒液或者身体,也一样必死无疑。”裴意松开卫姨娘的手,缓缓站了起来,“给你蛇的那个人,一定告诉你‘吃了药丸,就不会有事’吧。”一开始她只是怀疑是赤寰丝虫,但是当范氏把卫姨娘抽倒在地上,卫姨娘的手指露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几乎就能肯定了。 卫姨娘听到裴意说到那种通体血红的小蛇时,不由得呆住了。她并不知道那个黑衣人给她的那条小蛇叫什么,但是黑衣人告诉她,这个竹筒里的蛇毒性极强,不止被咬到,哪怕碰一碰都会中毒身亡。所以黑衣人给了她一颗药,说,只要吃了就不会中毒,蛇也不会咬她。 “你只要让这条蛇碰到他的身体,他就会死。而且,我向你保证,没有人能够查出来是什么毒,也没有人会怀疑到你身上。”黑衣人是这么跟她说的。 她一开始也是害怕的,虽然她一直恨不得杀了王之冲,但是她不想死啊。而这条蛇,就算她一直在内宅里,见识不宽,也知道这条蛇一定非常难得,至少不会是她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妾室姨娘能够弄到手的。 卫姨娘心动了,她恨王之冲,每天每天地恨,整晚整晚地恨,每当王之冲对她做那种事情的时候,她就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所以她吃了那颗药,握着那条小蛇回到了卧室。看到床上大喇喇躺着的那个人,想起往日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想起一张粉妆玉琢的小脸,她心里最后一丝害怕和犹豫都消散了。她不过是把那条蛇在他胸口放了一会儿,他就开始不停地抽搐,一个字都没吐出来就那么死了。 是啊,他死了。以后他再也不会伤害她了,他再也伤害不了她了。卫姨娘在床头站了一会,看着王之冲断了气,才转身去了厨房。 此刻,卫姨娘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从一片恍惚中醒来,哑着嗓子问了一句:“难道不是吗?”王之冲碰了蛇,马上死掉了;她碰了蛇,没有死,难道不是因为那颗药的原因? ------题外话------ 所以啊~不要看着小绵羊温顺就欺负人家~小绵羊急起来也是能咬死人的~ ps啊~乃们有没有觉得小白花姨娘对裴小姐怪怪的?今天收藏不给力啊啊啊啊啊啊~最后一天推了啊啊啊啊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三十三章 “那颗药,的确可以让你暂时碰触赤寰丝蛇,因为那颗药本身就是有剧毒的。”裴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慢慢说着,“只是以毒攻毒,延缓了你毒发的时间罢了。” “不,不会的,我不会死的,我没有中毒,不会死的”卫姨娘瘫坐在地上,喃喃说道。 不过是几句话之间,厅里众人就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王御史如遭雷劈,僵在了椅子上。他真没想到,自己唯一的儿子居然是断送在一个小妾手上。 这个女人,儿子是真的喜欢她啊,所以才不在乎她寡妇的身份,将她抬了进来。虽然只是个妾室,但是儿子不是一直喜欢她,宠着她吗?这件事,王御史一开始也是不赞同的,他身为言官,最重视的就是名誉和名声,让这个寡妇进门,难保不会落了话柄在别人手上。可是儿子一直闹腾着要娶这个女人,他也就同意了。 “你这个毒妇,我王家有哪一点对不起你,冲儿有哪一点对不起你了!你当时进门的时候虽然是个名义上是个妾室,但是哪一样不是按着正正经经的二房太太办置的?便是冲儿娶了你之后把正头太太都丢在一边了,我们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你们去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居然要下此毒手?”王御史气得浑身发抖,他一手撑在椅背上,却还是不能止住自己的颤抖。他是真没想到啊!自己居然由着儿子娶了个这么个蛇蝎妇人进门,他悔啊! “是啊,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哈哈哈哈哈”卫姨娘低声说道,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只觉得眼泪都要笑了出来。 卫姨娘手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子,缓了几口气,才开口说道:“王御史,王大人,哈哈哈你就不疑惑,我为什么会答应进你们王家的门吗?” “你一个克死了男人的寡妇,能嫁入王家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正常人怎么会像你这样恶毒,对自己恩人下这样的毒手。”没等王御史回答,范氏就尖声叫道,“爹,你看,我就说不能让这个女人进门,这种恶毒的女人就应该拖出去浸猪笼沉潭!不,要先剥光了她游街示众!”范氏看着王御史叫道,脸上激动得有几分扭曲,甚至透出了几分兴奋。 “是啊,我一个寡妇,何德何能,能入了你们王大公子的眼,真是让人恨不得戳瞎他的双眼!”卫姨娘声音软绵地感叹着,突然口气一变,快速往前几步一把扣住了范氏的肩膀,飞快地拔下了头上的玉簪,抵在了范氏保养得宜的脖颈上。 谁会想到一直柔柔弱弱,像朵小白花似的卫姨娘会突然如此彪悍,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而范氏本来就离卫姨娘最近,又兴奋得只想着怎么处理掉卫姨娘,便没有注意卫姨娘的举动,等她回过神来,打磨得尖细玉簪已经抵在了她的脖颈上了。 “啊——”范氏惊恐地尖叫起来。 “闭嘴!”卫姨娘一把揪住范氏的发髻往后拖去,范氏的头皮绷得紧紧的,眼睛都往上吊了起来,又顾忌着脖子前的“凶器”不敢挣扎,吓得眼泪直流。 卫姨娘看着范氏吓得眼泪鼻涕流了一脸,脸上浮现出一丝爽意:“夫人你不是一直最爱把仪表端庄挂在嘴边吗?你不是说我身上一股子狐媚子气,所以让小丫鬟端着冷水一盆一盆的帮我洗干净吗?夫人,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真该好好洗洗了,啧啧啧啧”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对你,你行行好放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放了我,我以后不不不,以后你就是正房夫人了,好不好?”范氏被扯得直翻白眼,难受得要死,她真是一辈子都没有遭过这种罪。虽然昨晚上知道王之冲死了,她也难过,但是那点难过根本没有持续多久。王之冲是个眼高手低的性子,不耐烦考取功名,只想着讨好了四皇子,哪天可以一步登天,整日跟着四皇子在外头到处鬼混。便是难得归家了,也大多宿在姨娘的房里,因此她跟王之冲的感情并不深。若是现在用这个正房夫人的名头,可以保让这个癫狂的小贱人放了她,她是一点都不会犹豫的。 “正房夫人?我呸!我才不稀罕,你们这王家,肮脏得很,若不是王之冲当年拿我的娇娇威胁我,我会答应进门?简直就是个笑话!”卫姨娘啐了一口,不屑地说道,“王之冲看上了我的身子,抓了我可怜的儿子,逼着我进王家做妾,这些事情,我不信王大人你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王御史青白的脸上滑过一丝心虚,他有些底气不足的开口:“冲儿他只是太喜欢你罢了况且,他也没有伤害你儿子” “哈哈,他喜欢我?”卫姨娘鄙夷地道,“他喜欢我就可以逼迫我,抓了我儿子来威胁我?王大人,你一辈子自诩正直公道,敢怒敢言,怎么老了反而说出这种笑死人的话来,莫不是老糊涂了吧?”卫姨娘说着,脸上浮现出了带着诡异又幸灾乐祸地笑容。 “青天大老爷,王大人,哈哈,你知不知道,你儿子藏了一个很大很大的秘密?” 卫姨娘像是怕人听见似的,压低了声音,有几分神秘的说道:“这个秘密,可是关乎着你们王家的香火呢。” ------题外话------ 压低声音:乃们猜到底是啥子秘密~ 谢谢niujieycha一送的花还有千条鱼送的钻~破费啦~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三十四章 卫姨娘像是被自己的话逗乐了,又笑了起来,半响,在王御史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脸色一变,有几分咬牙切齿地道:“你知道你儿子为什么最喜欢宿在我房里吗?因为啊,我知道他一个很大的秘密,正巧呢,他又拿捏着我女儿,知道我不敢说出去,所以他才会连范氏的房门都不愿意进!”卫姨娘说完,轻飘飘地扫了范氏一眼,接着道,“范氏,今儿个趁大家都在,你就好好的跟各位解释解释,为何你跟王之冲成婚三年,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儿吧!” 卫姨娘最后那句话婉转着拖得老长,在王家众人的耳朵里却如夏日惊雷一般让人震惊。 “你,你你说什么?”一个又一个的打击让王御史喘不过气来,他当然明白黄花大闺女是什么意思,当年,王之冲不愿意娶妻,他只当儿子不喜欢范氏,想着成亲之后多相处便会好了。范氏进门之后,行事作风确实也搬不上台面,让他一直觉得对儿子有几分亏欠,所以在王之冲吵着要娶卫姨娘的时候,他明知道不妥,还是答应了。 “冲儿竟然连碰都不愿意碰你?”此刻,王御史也顾不得那些礼义廉耻,直白的问了出来。 范氏只觉得羞愧欲死,这件事今天被掀了开来,就算她今儿个没被簪子戳死,以后也没脸出去见人了。 “王大人,咯咯咯,王老爷,您可说错了。您的儿子不是不愿意碰他的媳妇儿,而是,根本不能碰。他呀,一碰女人就恶心!你说,他怎么跟范氏圆房,怎么生孩子?” 裴意和叶亦宣对视了一眼,都没想到今天来御史府会碰上这么一遭麻烦事儿。只是现在抽身也不妥,之好坐着继续看着。 李尚书自打知道太子府是被人陷害的之后,神情就有些恍惚了,甚至没有发现叶亦宣锐利地眼神落在他的身上。 卫姨娘把这个秘密抖露出来之后,只觉得浑身舒爽。她在这个肮脏的御史府呆的太久,也憋屈了太久,她一直唯唯诺诺地过着日子,已经很久不知道谈笑自若是什么感觉了。 “你胡说!你胡说!冲儿他怎么会”王御史睚呲欲裂地吼道,他的冲儿虽然不够上进,不够聪明,但是不可能会有这种奇怪的毛病! “怎么不会?你儿子本来就是个好男风的,你可知道他为什么会看上我?”卫姨娘打断了王御史的话,幽幽地说道,“自从夫君去世之后,我每日都偷偷的做绣帕送去绣品店,又怕被人看到我整天外出,给夫君的名声抹黑,就让看门的王伯借了他儿子的衣服给我。哈哈哈哈,你们以为,王之冲这个畜生是看上我什么?” “‘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39;,王大人,你日日对着先帝赐的这幅对联,不会觉得心里有愧吗?你儿子强抢民妇,而你为了自己的私心,假装不知情,助纣为虐,也难怪老天要断你王家一脉!” 卫姨娘脸上带着不正常的青白,有几分癫狂的说着,已经完全看不到刚开始那种柔弱温婉的影子了。 王御史闻言,又怒又悔,如果他能预知自己一时放纵会让儿子送命,哪怕是最后父子反目,他也不会同意儿子娶这个女人,可惜的是,世界上没有如果。 王御史脸色变换着,最后哇的一声呕了一口血出来。 “即便是我王家对不起你!冲儿也算是你的夫君,人道常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么狠得下心啊!” “他不死,死的就会是我儿子!”卫姨娘激动起来,眼睛一瞬间就红了,她的眼睛酸酸涨涨的,可是她不想在王家人面前再掉下一滴眼泪,“那个畜生一回府就会让我扮打扮成书生小倌,整晚整晚地折磨我!好,这都是我的命,我认了,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把心思动到我儿子身上,是他该死!他该死!”卫姨娘尖声喊出了最后一句话,终于是没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里掉了下来。那个畜生居然害了她不够,还看上了她的儿子,这让她怎么会不恨,怎么会不害怕。 叶亦宣眼神微闪,他曾经把四皇子身边几人的身份背景都调查过,他自然知道这个王之冲是个好男风的。四皇子几人平日里喜好喝花酒招妓子,养小倌玩娈童也是常有的事,甚至有一次还弄死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孩,最后不过赔了十两银子便了事这种人,死有余辜。 “也多亏了他这般变态,每次宿在我房里都会把下人打发得一个都不留,昨夜才会让我有机会杀死他那种蛇果然很厉害,那个畜生死得了无生息,连仵作都查不出来他究竟是中了什么毒,自然也没有人怀疑到我身上。不过终究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最后我还是逃不过”卫姨娘说着便有些迷茫地看着裴意,像是在回忆什么,眼神出现了几分恍惚,抵在范氏脖颈上的簪子也微微松开了些。裴意知道,她的毒开始发作了。赤寰丝虫的毒本就无解,她服下的药,只能以毒攻毒延缓一些时间罢了,给她药的那个人,根本就没有打算留下她的命。不过是个姨娘罢了,第二天便是死了,也不会有人重视,说不定还会称赞她一声“情深意重”,竟然会舍得为自己的丈夫殉葬。 卫姨娘的恍惚,让范氏喘了一口气。范氏这次是真害怕了,她不知道平日里被她欺负得连话都不敢说的卫姨娘,发起疯来会这么彪悍,还把她的命给恰在了手里。此时见卫姨娘放松了下来,范氏往左边飞快地移了一步,一把推开卫姨娘向前跑去。 只是范氏忘了,卫姨娘一手握着簪子,另一只手还紧紧的抓着她散下来的头发。范氏的动作惊醒了卫姨娘,握着头发的手狠狠一拽,范氏嚎叫着仰面跌倒在地上。 卫姨娘一把将范氏扯起来,一边将手中的簪子重新紧紧地握住,一边对着王御史说道:“不想她死,就去把我儿子带过来!” ------题外话------ 俺今天从首页推荐上滚下来了~ 谢谢泪了娃娃的钻钻和打赏~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三十五章 卫姨娘原本想着,王之冲死了之后,她便能想办法从王家出去,以后跟她的宝贝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但是现在王之冲是死了,可自己也活不了了,所有人都知道是自己杀了王家的独苗,会不会报复在佑儿身上?她不知道。她的母亲懦弱得很,根本护不住佑儿,与其以后让佑儿一人孤苦伶仃地活着被人欺负,不如现在跟她一起干干净净地去了好。 大厅里一片寂静,白茫茫地帘幔,地上洒掉了药已经干涸,在地面上形成了一片深色的印记。王之冲的遗骸孤零零地被放置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场闹剧。 叶亦宣和裴意默默地在一侧坐着,李尚书像被雷打傻了似的坐在最边上一声不吭。 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卫姨娘眼睛一亮,又很快的黯淡了下来。 程衍面无表情地从外面走到叶亦宣的身边,低头在叶亦宣耳侧说着什么。 叶亦宣听着,原本唇边一直挂着的淡淡地笑意收了起来,很快又笑了笑。 “不想笑就不要笑,真难看。”碍着现在场合不对,裴意只是低声嘀咕了一声。 叶亦宣一愣,这可是头一回有人说他难看,他一直便是这样,习惯用同一种表情掩饰自己的情绪,只是不想这次居然遭人嫌弃了,他莞尔,低声吩咐了程衍一声:“不用管,便让他等着吧。” 王府离卫姨娘的娘家隔得并不远,下人很快把卫姨娘的儿子和母亲带了过来。卫姨娘只觉得自己正慢慢地失去力气,她越过范氏的肩膀,一直望着大门,此时正值晌午,阳光最是明媚的时候,卫姨娘的眼睛里渐渐的只能看到亮白的一片,突然有一个小小的黑点,向她跑来。 是她儿子在叫她啊,卫姨娘狠狠地咬破自己的舌尖,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她眯起眼睛看着门口。 “娘,娘。”穿着深蓝色粗布小袍的小男孩在老妇人怀中拼命的挣扎,挥着双手想朝卫姨娘扑过去。 “佑儿,佑儿。到娘这里来。”卫姨娘急急地唤着。 老妇人一把扣住佑儿的双手,死死地按在怀里,不让他挣扎。她抬头看着卫姨娘,不由得老泪纵横:“阿玉,你这是在干什么啊!你还不把簪子放下来,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卫姨娘看到自己年迈的母亲的泪,跟着哭了起来,她摇着头道:“母亲,你不懂的,你不会懂的。你放开佑儿,让他过来。佑儿,到母亲这里来。” 王御史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累,如此无力过。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他自诩正直,却纵容儿子欺辱他人,终于老天爷看不下去了,收了他儿子的性命,他不仅没保住王家的香火,连王家世代经营起来的名声的一并葬送了他是无颜去见王家的列祖列宗啊 身后王家的仆人看到一时间仿佛老了十几岁的王御史,心里百感交集。他是王家的家生子,从小看着王之冲长大的,却不想,小时候那个活泼俊俏,总要自己抱的小孩最后落得这般的下场。王之冲的事情,他不是没有听到过风声,只是王家不比其他府里,嫡子庶子一大堆,一个不成材养残了,换一个培养就是。可老爷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娇惯坏了的。自己要是去老爷面前嚼舌根,说不准最后闹得没个下场的说不定是自己 这边众人各有所思,那边佑儿已经哭着向自己母亲跑去了。卫姨娘的母亲到底是年纪大了,也不若那些同龄的官太太保养得好,身子早就磨垮了,手脚一软就被佑儿挣脱了出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儿子,卫姨娘青白的脸上激动得有些发红,此时也管不上一直被自己挟制的范氏,松开手,手里的簪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范氏见自己终于安全了,舒了一口气,捂着脖子跌跌撞撞地快步向前走去。 范氏走了几步,与卫姨娘儿子错身而过的时候,范氏眼里闪过一道凶光。她今天被这个小贱人整得里子面子全没有了,自己那么哀求她,她都不肯放手,还一直折磨自己。现在要死了,还想跟儿子团聚?呸!做梦去吧。 范氏走着便一个脚软,向右边斜斜的倒了过去,正好撞在佑儿身上。她伸出右手狠狠一推,佑儿一头撞在旁边摆放祭品的案几上,额头上的血就涌了出来。 “啊——”大厅里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像是母狼失了幼崽一般,愤怒又凄惨。卫姨娘站在范氏身后,自然是清清楚楚地看到她那故意的一撞一推,一股腥甜的血气从喉咙里涌上来,卫姨娘只觉得一切声音都消失了,脑子里嗡嗡作响,她听不见厅里众人的惊呼声,听不见母亲的哭声,也不听见王御史愤怒地骂声,甚至她都没有听见自己发出来那种渗人的尖叫声。 她的儿子流血了 虽然此前,她是想着要带儿子一起走,但此时看到有人伤了她儿子,思想理智言语便都被一把愤怒的火给少得干干净净。同时被这把火烧干净的,还有卫姨娘的身体。 她毒发了。在她突然爆发出一股可怕的力气,将小厮推开,一把扑倒范氏在地上,并且狠狠地咬掉了范氏的鼻子后,她就倒地再也没有起来。 范氏没有想到这个连簪子都拿不稳了的女人,最后居然还能摆她一道。范氏捂着鲜血直流的面部,一边几欲癫狂,口齿不清地叫道:“大夫!大夫!找大夫!” 王御史示意小厮把范氏拖出去,一手拿帕子按着佑儿头上的伤口,一手抱着佑儿,走到卫姨娘身边跪了下来:“卫姑娘,你放心,孩子只是晕过去了。是我们王家对不起你,这个孩子我会好好的把她养大,你安心的去吧。” 卫姨娘躺在地上,眼珠转了转,气若游丝地说:“你若是我做鬼也不会放” “你放心,我王森对天发誓,一定会将这个孩子视如己出,若有食言,便让我永世不得轮回。”王御史急忙说道。他儿子做了孽,这个孩子,就当是他替儿子赎罪吧。 卫姨娘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过才五月份,阳光怎么就这么刺眼了?往事一幕幕在卫姨娘眼前闪过,被王之冲威胁的恨,夫君去世的泪,佑儿出生时候她和夫君的喜悦,出嫁那日被羞涩染红的嫁衣,那架紫藤花架下,是谁一身黄衫,任裙子上蝴蝶飞舞着,挥洒着满身的阳光和温柔,朝她这个狼狈不堪的庶女伸出了手? 卫姨娘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正在给佑儿看伤的裴意,裴意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头低声说道:“他没事,你放心。” 面前这张脸,跟卫姨娘记忆中那张风华绝代的脸重合了起来,那个人,曾经在自己最狼狈不堪地时候温柔地伸出了她的手,那个人给了她童年里独一无二的温柔和爱 卫姨娘颤抖着伸手拉住裴意拖曳在地上的长裙的一角,唇边含着一抹微笑,轻声说道:“是你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三十六章 马车轱辘压过青石板路。路人见到带着太子府标志的马车纷纷让到了一边。卖画的白须老头手脚灵活地收着摊子准备回家,他正想抬头望望日头,六驾马车从他面前驶过,轻风撩起车帘的一角,让他瞅见了支手斜靠在软榻上的女子。颜若芙蓉,般般若画。 此时丝毫不知道惊艳了别人的裴意正歪着头思考着。她想着从御史府出来的时候,卫姨娘母亲迟疑着问她的那句话:“姑娘你可认识先云王府的若仪郡主?” 若仪郡主,程若仪,先云王爷的嫡亲女儿,裴意不认识,但是知道她是谁。裴意简直想哀嚎一声,谁会知道一宗下毒的案子会扯上裴府的人?谁会知道卫姨娘是裴府二房的庶孙女?谁会知道自己长相不像母亲,却肖似那个过世多年的郡主外婆? 纳兰一直驻扎在北祈国的原因也跟裴意的父母有关。这么多年,裴老太爷对大房的打压,明里暗里的那些手段,若不是纳兰得了指示一直护着,恐怕两口子坟头草都比人高了。她原只想护着裴家两口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一直到年老归天,见不见也无所谓了。直到这一次,裴父旧疾复发,纳兰实在束手无策,才传信给她。碰巧裴恩恩又好巧不巧的落到了叶亦宣的手里,即便懒散如斯,也只能千里迢迢地从南萧跑到了北祈。好歹那也是原身的父母 虽然裴意一朝身死,穿越到了裴家女儿的身上,但是对裴家这对父母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前后相处了不过几个月,还是在她被包在襁褓里,不能与人交流的时候。后来被那个毫无三观的师父抱走,虽然她也觉得那个老头挺烦人,但是与裴家父母比较而言,她对师父的感情要深得多。 她也曾经好奇地问过纳兰,裴家两口是什么样子。纳兰咂着嘴,想了一会儿说道:“你老爹也算是个君子,长得一表人才,清秀俊朗,是个难得的美男子当然啦,肯定比不上本公子玉树临风潇洒飘逸风流倜傥人见人爱哎哟,你别打,别打反正就还不错啦,你母亲也是个美人,就是胆小了点,不过奇怪,你跟你母亲长得一点儿都不像,不会是生产的时候被人掉包了吧诶诶!说了好几次了,不要打脸啊” 她跟母亲长得一点都不像,但是师父又信誓旦旦地说她是裴家的女儿,原来是隔代遗传到了外婆的容貌她被师父抱走的时候才几个月大,根本看不出来以后会长成什么样,所以这次来北祈,她不仅没有遮掩容貌,还颇为高调,反正也没人认得出来她是裴家人难道是天意让她跟裴家两口子相认? 裴意飞快地在心里盘算着,见过她外祖母的人肯定不止卫家母女,这事儿就算躲不过,最麻烦也不过就是认祖归宗,听说裴家两口子后来又生了个女儿,如珠似宝地疼着,想来也用不着自己为他们养老送终的 就在这时,随着外面拉车的马高声嘶鸣了一声,马车剧烈的颠簸了一下,猝不及防她整个人向下歪去,叶亦宣眸光微闪,长臂一伸,一瞬间将她调了方向,抱着她倒在了大迎枕上。 裴意恍惚着挣开眼,就看到一张面如玉冠的脸,宽阔光洁的额,斜飞入鬓的眉,长长的睫,有如两扇小翅一样在眼睑处闭下一线阴影,皮肤比一般男子略白一些,肌理细腻光滑,眼睛么,额 “抱够了没有,还不赶紧起来。”裴意看到他墨玉般的凤眸里带着丝笑意,裴意这才晃过神来,有些恼怒的说道。 叶亦宣有些遗憾地把她扶起来,将手放开,又回身坐好。软玉温香,美人在怀就是时间太短了些 裴意瞪他一眼,扶了扶歪掉的发簪,想着刚才看着他脸发呆的事情心下恼怒,面上却一点不显,若无其事地掀开了车帘看着窗外。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阳光温柔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大气的凉都增添了几分朦胧和暖意。突然外面拉车的马又是一声嘶鸣,马车又剧烈颠簸了一下,甚至比刚才那次还要来得剧烈。裴意一惊,想伸手拉住车窗稳住身子,还没来得及伸手,一个略带沉香的怀抱就扑了过来,一个用力,又将她压倒在了榻上。 叶亦宣只觉得手里抱着的,不同于男子练武硬邦邦的身体,软绵纤细,带着淡淡的清香,极是好闻。 裴意怒。伸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他额头上,使劲往外推,“走开!” 叶亦宣挑了挑眉,头凑得更近了些,几乎要挨着她的鼻尖,“你竟敢打我?” 温热地气息扑在她脖子上,痒痒麻麻,便像有条虫子在心坎上爬似的,裴意不自在的侧过头去,又重重的拍了一下,“打你又怎样!赶紧滚开!” “上一个跟我动手的人是怎么死的来着?好像,是被做成人彘淋了蜂蜜丢到山上去了。” 叶亦宣一把抓住她在脸上作乱的手扣在榻上,悠闲地说道,“我要怎么罚你呢?嗯?” 罚你妹!裴意心里恼怒,奈何武力值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此时两只手又被制住,一时动弹不得。男人都是败类,长得好看的男人就是败类中的人渣! “你”你想怎么样。裴意恨恨地转过头来想问他。 叶亦宣的脸本来就压得极低,裴意转过头去的时候,他正颇有兴致地看她白玉似的耳垂,这一转头,正好嘴唇擦上了他的唇。 唇齿相触,感觉到对方的细腻柔软和淡淡地气息。她的是仿佛莲花一般的微香,闻见便仿佛能感觉到花瓣般的柔洁温软,却又透着淡淡清爽,仿若早间滚动着露珠的白莲;他的却令人觉得清逸舒畅,仿佛清晨的风c雨后的叶c浸润了远山木叶之香的水,干净c通透c无所不在。 ------题外话------ 俺今天在想给咱宣宣弄个什么香味。什么莲香暖香药香,对,还有龙涎香 自从知道龙涎香是抹香鲸大肠分泌物之后,每次看到小说里有用这个的心里就一阵膈应 赶脚好像一个帅哥被鸟屎砸了脸一样 ps:谢谢竹篮兜兜的评价票~虎摸 ps的ps:以后早上更新咋样~同意吱一声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三十七章 马车里有一瞬间的寂静。裴意只听到车轮压过路面发出的声音,还有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两人此刻都已经呆住了,忘记了一切动作,深沉细长的眼睛对上了因为不可置信而睁大的清透眼眸,各自在对方眼底看见了诧异。 “主子,到了。”外头传来程衍的声音。 奇怪的是,马车里一点声音都没有。程衍皱了皱眉,难道是睡着了?可裴姑娘也在车里,裴姑娘 程衍想着,就看到马车门猛的被推开,裴姑娘也不得小厮摆放脚凳,拎着裙摆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然后头也不回的冲进了太子府。 咦,怎么脸红红的?马车里应该不热才是。 程衍奇怪着,就听到马车里传来一阵愉悦地笑声。 叶亦宣背靠在马车里,想起刚才裴意恼怒地抓起大迎枕抽完他就跑的样子,叶亦宣忍不住笑了起来。 程衍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不会是要下红雨了吧 半响,叶亦宣才怡然地下了马车,嘴角还噙着一抹没有收起来的笑意。直到见到侍立在一旁的捧着拂尘的老太监时,那抹笑意才完全散去。 “太子臀下,老奴这厢有礼了。”老太监向叶亦宣行了个礼。 “母后想见亦宣,随便打发个小太监来便可,怎么让李公公亲自跑一趟。”叶亦宣笑着说道,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老奴年纪大了,也只能为皇后娘娘做这些跑腿传话的小事儿了。”李公公身子微倾,恭敬地回道。 “李公公太谦虚了,宫里谁不知道母妃最看重的就是公公。既然公公亲自来了,现在就一同进宫吧。”叶亦宣看了一眼大门,已经瞧不见那抹紫色的身影,转身便准备上车。 李公公开口叫住了他,“臀下” 叶亦宣停住脚步,微微侧头。 “皇后娘娘口谕,请裴姑娘一起进宫。” “不必了。”叶亦宣出声回绝。 “臀下,娘娘说了” “李公公。”叶亦宣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他,“本宫说过,不必了。皇后娘娘那边本宫自会去解释。公公眼里难道只有皇后一个主子吗。” “老奴不敢。”李公公低头说道。这一次,皇后娘娘可是低估了那位姑娘在臀下心里的地位了 李公公见太子的马车已经启程,连忙扶着小太监的手进了马车,“回宫。” 裴意快步走进太子府,直到马车看不见的地方,才回头恨恨地看了一眼,“混蛋!”第一次若是意外,第二次肯定是这厮故意的。嘁,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原来也是个色鬼。 算了,就当被野猪拱了一鼻子。 今天得想办法把药送去裴家才好,裴父的手伤是旧疾,越早治疗恢复的效果就越好,虽然不能直接把脉,但是看纳兰送来的脉案便知道,这种骨伤用婆娑果来治疗是最好不过的 裴意一边想一边走着,突然站住了脚步,停在了一株半人高的茶花旁。裴意盯着茶花一动不动地看着。 初夏的风刮过湖面,抚起阵阵涟漪。树叶微微摇晃,一直花斑黄猫细细地叫了一声,从花丛后跳了出来,舔了舔爪子,舒展了身体就跑开了。 裴意轻轻笑了一下,又继续往院子里走去。从走进回廊开始,她就一直觉得有人在身后看她,花丛中有轻微的玉器撞击的声音,风里甚至还带着一点点脂粉的香味。那个混蛋,真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看起来一副清远高洁的样子,没事在家里养那么多姑娘干什么? 知道裴意走远,花丛中才悉悉索索地爬出一个丫鬟,来不起顾忌满衣裙的草屑,一脸惊慌地跑开了。 雅致宁静闺房里,少女坐在窗边,阳光落在她的身上,云鬓花钿,她正细细的描着眉。 “回来了?”少女的手一抖,眉笔在眉上拉出一条细细的波纹,少女却来不及管它,急忙问道,“你当真看见她回来了?” “是的,奴婢真的看见了。” “她神色如何?” 丫鬟犹疑了一下,道:“似乎心情不错。” 一阵沉默。 她忽然问道:“她一人回来的?太子呢?” “奴婢听门房的人说,皇后娘娘召见,太子臀下进宫了。” “回来了,回来了”少女喃喃自语,突然起身将妆台上的东西扫落在地上,叮叮当当地滚落了一地,“他居然连皇后的懿旨都敢违逆!” “小姐,小姐。”丫鬟急急地劝道,“这次只是她运气好罢了” “不是的!”少女脸色狰狞了起来,“若不是他护着,若不是有他护着” 王之冲的死,其实是一个破绽百出的嫁祸。莫说王之冲和裴意毫无恩怨,就是有血海深仇,寻常人怎么会故意花几百万两银子买毒杀人,况且这种独一无二的毒,不是明摆着让人怀疑。 可是,自己设的这个局,要的就是这个独一无二。自己派人给王之冲小妾送去的赤寰丝虫,毒发症状跟婆娑果的毫无二致,即使裴意跟王之冲毫无关系又如何,王之冲一死,她手中的婆娑双树就会让她成为唯一的嫌疑人。固执死板的王御史死了唯一的儿子,一定会不顾一切的讨个公道,此时唯一的线索指向的是裴意,王御史一定会死咬着裴意不放。 况且安平侯府将李尚书拿捏在手里,李尚书为保自己的乌纱帽,就是想讨好太子也不敢不秉公处理,王之冲的死,明里暗里扯上了御史府,尚书府,安平侯府,甚至四皇子,晚一点自己再找人放出风声,太子的宠姬杀了王御史的嫡子,少女冷笑了一下,这种话题,百姓一定会很感兴趣吧。王之冲到底是不是她杀的,又有什么重要呢?到时候太子就算再喜欢她,也不可能为她对上整个凉都的官员和百姓,风声传进皇宫,陛下和皇后也不可能放任这个“祸水”留在太子身边 可恶!少女死死地咬着唇,手里的丝帕快要被涂着蔻丹的指甲戳破,他怎么能如此护她,他怎么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三十八章 “母后。”叶亦宣站在臀内,淡淡地开口。 朝凤臀里,檀香紫九鼎白玉双龙吐珠的小香炉中缭绕腾起,晕散了满臀安宁和沉静,成皇后一身正红镶金丝暗刻团花的宫装慵懒地斜倚着,帐幕在身后一层层垂落,臀外一切的纷争和喧嚣都被隔绝,她一脸安宁地垂眼看着宫女给她一层一层的抹上鲜红色的蔻丹。她似是没有听到儿子的问候,专注的看着指甲。直到宫女将她十个指甲全部染成凤仙花一般的颜色,她才挥挥手让宫女下去,抬头看着叶亦宣。 “太子臀下真是贵人事忙,连哀家这个亲身母亲想要见你一面都要等上好几个时辰。”成皇后脸上露出不满的神情,她一大早就让李公公去了太子府,可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自己儿子才慢悠悠地过来,成皇后拍了拍身边的软榻,“过来。” “御史府出了一点事情,便耽搁了。”叶亦宣走到软榻边坐下,轻声开口道。 “小小的御史府也值得你亲自跑一趟。”成皇后的手抚上他的脸,怜惜道,“好像瘦了。” 叶亦宣笔直地坐着,看着成皇后眼底下的青黑,心里有些发苦,笑着道:“母后是太久没见儿子了。” “哼,你也知道母后太久没见你了。我道是臀下最近忙着哄美人开心,早将母后丢到一边去了。”成皇后抱怨道,“你也真是的,小四看上个美人你给他就是了,便是他出言不逊,你口头上教训教训也就是了,犯得着动手么?一会儿在母后这里用完午膳,就把母妃这里准备好的药材和那个美人儿一块给你四弟送过去吧。”成皇后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往外走去,“我让月姑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沙鱼两熟和金丝肚羹” “母后,人我是不会送给四皇子的。” “这就对了,你们是兄弟,犯不着为了个你说什么?”成皇后止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叶亦宣,因为吃惊,她一向平和温柔的声音微微拔高了些。 “四皇子嚣张跋扈,对儿子出言不逊,只断他的牙齿已经是儿子手下留情了。”叶亦宣站起身来,直直地看着皇后道,“那些药材,母后留着自己补身子吧,或者赏了人也可以,不必送过去了。” “你!”成皇后瞪大了漂亮的凤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今日叫叶亦宣进宫,一是为了昨晚叶亦宣伤了四皇子的事情,二是想劝劝叶亦宣早日立妃。而第一件事情,她预想中不过是吩咐一声,让下人把人和一些赏赐一起送去给四皇子,这件事就算了结了。她未想到叶亦宣会一口回绝了。 “小四是你弟弟,他年轻不懂事,你何必跟他一般见识。”成皇后不由自主的就将这话说了出来,每每儿子跟小四有什么冲突的时候,自己都会这么告诉儿子。小四是你弟弟,你要多让让他。幼时,亦宣还会不服跟她争执,后来,每次自己这么说的时候,他也只会说,“是,母后。” 她的儿子第一次忤逆了她。 这种认知想成皇后很不舒服。她的儿子,当是世上最优秀,最值得人称颂的太子,以后也会是最值得人膜拜的帝王,自然也会是最孝顺父母,友爱兄弟的儿子,而不是现在这样,为了一个身份低贱的女人打伤自己的弟弟,忤逆自己的母亲。 成皇后心里渐渐升起一股怒气。她一步一步走到叶亦宣面前两步之遥的地方站定,昂首望着自己的儿子,几十年的皇后生活让她柔媚的眉宇间自带了一股威严:“哀家命令你,把那个女人送到四皇子府。” 叶亦宣沉默,半响,沉声道:“儿子不能。” “放肆!”成皇后一掌拍在桌上,手腕上的玉镯啪的一下被撞碎,“你当哀家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不成!你纵容她抛头露面,甚至与安平侯府公然交恶,又因为她打伤你的弟弟,今天她又扯上了御史府的一宗命案,这种祸端头子,你想留在身边,哀家今天就告诉你,绝不可能!” 叶亦宣叹了一口气,托起皇后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碎玉片都扫进自己掌心,用丝帕抱起来,半跪在她身前,才开口说道:“母后,御史府的事情跟她没有关系,四皇子嚣张跋扈,大庭广众之下对儿子颐指气使,儿子贵为太子,若不教训他,日后还怎么立足?至于四皇子看上的她,她本就不是儿子的妻妾,儿子还能管她的归宿和言行不成。” 成皇后给她一番细致体贴的动作又摆布得没了火气,顺着他的手坐了下来,疑惑道:“她不是你的宠姬吗?” 叶亦宣苦笑,怕是没人敢把她纳为自己的宠姬,先前被她抽得脸现在还隐隐有些作痛呢。叶亦宣摇摇头:“不是。” “那就更好了。明儿个叫她进宫,哀家给她个体面,让小四正正经经地纳了她做个侧妃吧。”成皇后舒了一口气,不以为然地说道。 “母后!”叶亦宣蓦地站起来,压下心头的怒气和失望,才开口道,“您莫要再打她的主意了,这种事情以后不要再提。”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让哀家如何?昨夜你打伤了小四,你姨母在我这里哭了半宿,害的哀家一夜都没能安心合眼,小四又嚷嚷着一定要那个女人,你让哀家如何?你既然不肯让小四纳了她,当时为何不让让小四!?”成皇后一晚的怒气和憋屈终于爆发了出来,既然往日你都愿意让步,为何这次不能让?不然怎么会使得她一国皇后这么没脸,一晚上都在给小意的给自己的妹妹赔礼道歉? “让?到这种时候了我还要让他?母后,就因为您对蔚贵妃有愧,难不成要儿子连这太子的位置和身家性命都让出去不成?!”叶亦宣冷冷地说道,脸上的冷漠让成皇后心里一阵抽痛。 “他是你弟弟” “母亲。”叶亦宣打断她的话,“在亦宣心里,只有亦然才是弟弟,别的亲戚还是莫乱认的好。” 叶亦宣对成皇后行了个礼,抬首说道:“府里还有事,亦宣不陪母后用膳了,先行告退。” 成皇后捂着胸口,看着他越走越远,马上就要迈出宫门,却又突然停了下来,成皇后心里一喜。 叶亦宣负手站在门口,臀门外一派明媚,光线却将背影削得有些落寞,他微微侧头,停顿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既然母妃不喜欢亦然,以后也不必再给他送东西了。” 成皇后的手一抖,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看着消失在门口的那个身影,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题外话------ 话说今天绝对是俺开文以来,心情最烂的一天, 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幸好还有点存稿。 写东西这件事,还真是孤独 话说,我今天改到早上发了一章,然后收藏掉得哗啦啦的,是因为我本来信誓旦旦地说晚上七点半更文,现在改了,所以乃们都弃我而去了嘛~ 我再试一章,要是明天还哗啦啦的,我就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三十九章 月姑带着小宫女端着几个盘子走到朝凤臀门口时,恰巧看到太子臀下扬长而去。 不是说要在这里用膳吗?月姑心里一动,“你们几个在臀外候着。”自己快步的走入了臀内。 成皇后僵硬地立着上身,笔直地坐在榻上。月姑走近了才发现,她的手一直在颤抖。 “娘娘!”月姑大惊失色,跪在地上握住了成皇后的手。 成皇后的眼珠转了转,看向月姑,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地往下淌:“姑姑,宣儿他发现了” “发现?发现什么了?”月姑不解的问道,随即又恍然大悟,“您是说,太子臀下他知道九皇子” “宣儿一定是在怪我”成皇后绝美地脸上露出几分不安,她的手紧紧的抓住散落在榻上的裙边,彷佛能从里面获得支撑下去的力量,“亦然他可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月姑明白成皇后的惶恐和不安。成皇后十七岁入宫为后,几十年来稳稳地坐在后位上,凭借的不是帝王的荣宠和她自身的手段。最初是因为成家在北祈国地位实在太过超然,无人敢撩成家人的虎须,而后没有了成家,但是太子臀下已经慢慢成长起来,对皇后又极其孝顺,宫中妃嫔自然要避其锋芒。曾经有个新入宫的贵嫔,得了几天的宠,而后在家宴上故意给皇后没脸,不到半个月,她的家族就被抓了个错,满门一百多口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现在成家已经没了,若是皇后再与太子臀下起了隔阂太子臀下在没有外家的扶持下能走到今天,手段才华自然是不用说的。皇后若是愿意,自可安心的等着太子臀下荣登大宝,安然地做上太后的位置,可惜 月姑看了一眼成皇后那张即便哭起来也是花容月貌的脸,心里叹息,可惜皇后偏偏要去奢求那浮云一般渺茫地帝王的感情,以为如果九皇子没了,陛下就会回头 叶亦宣一路朝宫门而去,明明就是艳阳天,却让人感觉一片冰凉。这种情况对他而言,虽然是在意料之中,但也不免失望。 御花园的池子里碧叶连天,几株白莲已经冒出了花骨朵,绿色的茎叶,绽放出一点点的白。风中扑面而来的莲香,让叶亦宣驻足,不禁想起了马车里那个吻,他突然很想见她。 想看她说话时微微抬起的下巴,想看她沉静淡然的眼睛,想看她偶尔眼中滑过的狡黠,想看她因为生气泛红的脸,想抱着她。 叶亦宣看着一直蔓延到天际的荷叶,沉默不语。 程衍站在他身后两步的地方,垂手站立着。 一阵杂乱地脚步由远而近。程衍转身看着来人,身子紧绷起来,不由自主地进入了防备的状态。 安平侯竖起两根手指摆了摆,示意身边的人后退,大声地道:“微臣参见太子臀下。”虽是自称微臣,但安平侯的脸上丝毫没有身为下臣的恭敬,他微微躬着身子,头却抬起来看着那个立在莲池边的背影。 安平侯脸上滑过一丝不屑。不等叶亦宣开口,安平侯提步走到叶亦宣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大声叹道:“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这样好的景致,若是能看上一辈子就死而无憾了!” 一辈子么?叶亦宣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眸子,不过是一个镶珠嵌玉的牢笼,一个尸骨堆砌的高坐,一群各怀鬼胎的女人,也值得人耗上一辈子么。 “听说臀下昨日去了陶然馆?”见叶亦宣不开口,安平侯没有半点不自在,接口问道。 “是。”叶亦宣回答。 “微臣听小女说,臀下得了一株婆娑双树。”安平侯继续亲切地问道。 “是。”叶亦宣再答。确实是非常在意。 “臀下,家慈生了重病” “侯爷可是想请李太医为安平侯老夫人诊脉?侯爷不必担心,九皇子虽然体弱,但毕竟是年轻人,现下又得了灵药,便是离了李太医几日也不打紧的。程衍,今日便让李太医跟侯爷回府,为老夫人医治吧。老夫人年纪大了,可耽误不得。”叶亦宣接口道。婆娑双树和大夫我也不会都霸占着,既然你说老夫人病了,便把太医带回去也是一样的。咦,你总不能既要大夫,又要灵药吧,难不成堂堂皇室之子的性命还比不上你一个侯府老夫人的性命不成。 安平侯一滞,他早就知道太子臀下不好相处,朝中谁的面子也不给,但为免也太那个了自己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有谁会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婆娑双树,他偏偏塞了个大夫堵自己的嘴 安平侯咬咬牙,若不是自己非得到那颗婆娑双树不可:“古语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叶亦宣点点头,“此话有理。程衍,传本宫口谕,凡安平侯老夫人医治所需药物一概从御药房领用,务必要用最好药材让老夫人好起来。” “太子臀下” “安平侯还有何事?大夫和药材本宫都与你备好,侯爷若是还有何需要,直接开口便是?”叶亦宣转过身来,看着安平侯温和地说道。 “不必了!”安平侯扫了一眼四周侍立的宫女和太监,压下心里的怒气,沉声说道,“老臣代家母谢臀下赏赐。” 叶亦宣转身就走。 安平侯躬身相送,面上带笑,看着叶亦宣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恨到不行。他一脚踹倒了池边的一株兰花,恶狠狠地看着四周的侍从:“今日之事,若是老夫在外面听到一点风声” “臀下,安平侯府手握重兵”程衍不太明白,便是不能与之交好,也不必得罪于此啊。 叶亦宣面色不变,接口说道:“从安平侯爷将他嫡长女嫁给四皇子开始,本宫与他之间便是一个不解的死结,又何须费神去解开它。若是真到了那一天” 叶亦宣翻身上马,黑色宝马抬起前肢,高声嘶鸣了一声,快如闪电般的冲了出去。 程衍策马跟上,只听见叶亦宣的声音渐渐消散在风中。 何须解,挥刀便是。 ------题外话------ 这章真是卡到爆! 墨迹了两个晚上,写出来还是不满意。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四十章 想到这里,安平侯对那个自己一向喜爱的小女儿是真的生出了几分厌烦来。女人就是女人,到底是不如男人,眼皮子实在浅得很。 可惜顾芳菲汲汲营营了十来年,才从一个妾生的庶女爬到了现在的地位,不过两日,名声“臭”了,今日大街小巷,各大酒肆里谈论得最多的恐怕就是“北祈第一美人,这朵鲜花被马粪浇了半身”的趣闻;而现在,叶亦宣寥寥几句话,便拨的她在安平侯心中的位置也有些动摇了。 顾芳菲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和风光,和安平侯的赏识密不可分。对,是因为赏识,而后有了宠爱,从来都不是因为所谓的父女之情。安平侯的庶女加起来也有七八个,其中有大半的,到了出嫁,他都见不了几面,甚至连名字都叫不上来,更谈不上感情了。安平侯老夫人也是看在儿子的面子上,才会做主把顾芳菲挂在了正房夫人的名下,一个嫡女,总归比一个庶女要有用得多,不是么。 安平侯脑中思绪万千,其实也不过一瞬间而已。正当他准备开口时,叶亦宣的声音又悠悠地响起。 “郡主年幼,做事难免有失分寸,安平侯也莫要怪罪于她。只是可惜”叶亦宣看着安平侯,脸上露出了些遗憾地表情,“昨日裴姑娘思索了半响,也未曾想到要如何使用婆娑双树,就将此物送给了本宫,恰巧” 叶亦宣瞥见安平侯失望的脸上又蓦地升起一股期待,接着说道,“恰巧婆娑双树能对上九皇子的病症,本宫就派人将之磨粉配药了。真是本宫爱莫能助了,侯爷。” 安平侯的脸僵了僵,想笑着回上一句“无事,无事,此物能帮助到九皇子,就是它的福分了”,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说出来。 叶亦宣看着安平侯变幻着的脸色,挑了挑嘴角,觉得心情都莫名地好了一些。便是她惹出来的事端,都能让人心情变好 ——臀下,您这绝对就是盲目的爱屋及乌了。 安平侯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不知微臣可否” “侯爷可是想请李太医为安平侯老夫人诊脉?程衍,今日便让李太医跟侯爷回府,为老夫人医治吧。老夫人年纪大了,可耽误不得。”叶亦宣看着安平侯脸色又是一变,心里有些好笑,面上还是温和又体贴的开口道,“侯爷不必担心,九皇子虽然体弱,但毕竟是年轻人,现下又得了灵药,便是离了李太医几日也不打紧的。” 这药和大夫我也不会都霸占着,既然你说老夫人病了,便把太医带回去也是一样的。咦,你总不能既要大夫,又要灵药吧,难不成堂堂皇室之子的性命还比不上你一个侯府老夫人的性命不成。 安平侯一滞,他早就知道太子臀下不好相处,朝中谁的面子也不给,但为免也太那个了 “老臣谢臀下,但是” “程衍,传本宫口谕,凡安平侯老夫人医治所需药物一概从御药房领用,务必要用最好药材让老夫人好起来。”叶亦宣开口吩咐道,似乎说完才发现安平侯还有话要说,凤眸中透出一丝疑惑,“侯爷觉得还有何欠缺之处?尽可开口直言。” 直言?他还能如何直言?难不成带走了九皇子专用的太医,得了太子的赏赐,他还能开口要求什么不成?要真开口,在别人眼里他也太过不知好歹了。“不必了。”安平侯扫了一眼四周侍立的宫女和太监,压下心里的怒气,沉声说道:“老臣代家母谢臀下赏赐。” 叶亦宣点点头,转身就走。 “臀下!”待他走了几步,安平侯终于还是耐不住开口了,“此处十里荷塘之景,实乃北祈国独一份,臀下可知,想在此看一辈子风景的人,可不止臀下一人。” 北祈国御花园内的十里荷塘,乃是先皇为了宠妃耗费了无数财力和人力,才将原本毫无特色的一个碧池拓成了如今这般景致。 安平侯此话说得隐晦,但也直白。太子要登基,手下便要有忠于自己的臣子,特别是像安平侯这般手中有兵权的武将。安平侯是在告诉叶亦宣,他的选择并非只有你太子一人而已,不向太子投诚,可算不上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甚至安平侯眼中滑过一抹嘲讽,皇帝陛下也未必会乐意看到自己投靠太子吧。 叶亦宣脚步一顿。安平侯得意地轻哼了一声。 一辈子么?叶亦宣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眸子,不过是一个镶珠嵌玉的牢笼,一个尸骨堆砌的高坐,一群各怀鬼胎的女人,也值得人耗上一辈子么。 “本宫不过在此处稍作歇息,对这荷这景并无太大兴趣。侯爷若是喜欢,就在这里多瞧上一会儿吧。” 叶亦宣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安平侯躬身相送,面上带笑,看着叶亦宣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恨到不行。他一脚踹倒了池边的一株兰花,恶狠狠地看着四周的侍从:“今日之事,若是老夫在外面听到一点风声” “臀下,安平侯府手握重兵”程衍不太明白,便是不能与之交好,也不必得罪于此啊。 叶亦宣面色不变,接口说道:“你道安平侯的嫡长女真是不小心被四皇子坏了名声,才不得不嫁到四皇子府的吗。从安平侯爷设计将他长女嫁给四皇子开始,本宫与他之间便是一个不解的死结,又何须费神去解开它。若是真到了那一天” 叶亦宣轻笑一声,翻身上马,黑色宝马抬起前肢,高声嘶鸣了一声,快如闪电般的冲了出去。 程衍策马跟上,只听见叶亦宣的声音渐渐消散在风中。 何须解,挥刀便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四十一章 太子府新来的侍卫只见一人一马从远处疾驰而来,不觉有些紧张。这条街上便只有太子府一家,来人直直地往这个方向而来,莫非是来闹事的?虽说没有人敢在太子府门前张狂,但也不排除那些个脑子有些不清不楚的人。比如,他就听说,上次太子府的马车,就被一个生得像跟黄瓜一样的绿脸怪人给“袭击”了么。小侍卫握紧长枪的手渗出了一点点汗渍,他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越来越近的那匹黑马,直到看清来人的脸,侍卫舒了一口气,随即又有些疑惑,太子臀下明明是乘着马车出去的,现在怎么急匆匆地骑马回来了?出什么事了不成。 叶亦宣下马,把马鞭丢给侍卫,一路往内院而去。咳,也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还在因为上午马车里的事情生气 一进院子,叶亦宣顿住了脚步。有些不对。往日里,这个小苑虽然谈不上热闹,但是外面总会有一两个人在,或者是那个长相俊逸但是沉默寡言的护卫,或者是那个沉稳的白衣侍女,要么就是最活泼的那个绿衣侍女在院子里跟大白雕闹着玩。因为裴意喜静,身份又特殊,衣食住行向来是由身边的人打理,想来也不会乐意有其他人近身,所以叶亦宣并未指派伺候的人到这个院子里来。 叶亦宣狭长地眼睛眯起,微微有些冷凝,负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院子里没有打斗的痕迹,地上没有错乱的脚印,树荫下摆的棋盘上黑白相映地零星落了几颗子,看样子是刚开局,人就离开了像是一颗石子突然投进平静的湖面,泛出层层涟漪,又很快恢复了平静,而他现在只能对着这满院子的宁静猜测着不安着。 生气离开了?不会,亦然的病还未根除,她不会不守诺言地离开;去散步了?总不会带着护卫,几人一起去了吧 诸多可能和不可能在脑中一闪而过,叶亦宣提步向外走去。 远处一个绿衣服的侍女一路小跑而来,叶亦宣看到她,微微松了一口气,过来的正是绿芜。 绿芜跑得很快,裙摆被风往两侧吹起,像一支张开翅膀的翠鸟,她毫不在意地直接越过游廊的栏杆,穿过天井,一边走一边瞪大眼睛看着站在院子门口的叶亦宣,扯开嗓子喊道:“你还站在这里干嘛!那小子发病了!” 东方焦躁不安地在门口走来走去,几次三番鼓足勇气地想掀开帘子往里钻,每次都被站在一旁的墨言冷冷一扫,便向被针刺破了的皮袋一样,胆子稀里哗啦地蹚了一地。走了几步又觉得憋屈,妈蛋的,被裴意治得跟孙子似的也就算了,凭啥这块木头都能压他一头。 东方气势昂扬地转身正准备开口,手一挥,宽大的衣袖将旁边矮几上的茶杯扫到了地上,摔成了几块碎片。 屋子里的人都不悦地抬头看着他这个噪音制造者,连裴恩恩都用那双饱含了控诉的眼神望着他。东方张了张嘴巴,正想说什么,叶亦宣走了进来。 “亦然怎么样了?”叶亦宣脚步不停,往里屋走去。 墨言闪身挡在他面前,“不能打扰。” “主子正在给九皇子治疗,想来不会有事的。太子臀下可以放心。”檀清起身开口说道,也是在替不善言辞的墨言解释,“主子与人看病的时候,向来不喜欢旁边有人打扰,还请太子臀下见谅。” “亦然怎么样了?”叶亦宣脚步不停,往里屋走去。 墨言闪身挡在他面前,“不能打扰。” “主子正在给九皇子治疗,想来不会有事的。太子臀下可以放心。”檀清起身开口说道,也是在替不善言辞的墨言解释,“主子与人看病的时候,向来不喜欢旁边有人打扰,还请太子臀下见谅。” “怎么回事。”叶亦宣闻言也不多做计较,眉头紧蹙,转头问站在一旁的东方。怎么会又突然发病,不说这段时间的调理,就算上次裴恩恩给他服下的那颗六君丸,也足以保证亦然在解蛊之前身体不会再出状况。 东方在他一进门的时候就敛起了脸上多余的神情,带着一丝疑惑正色道:“最近九皇子身体一直很好,自从换了师裴姑娘的药方,调理之后几乎就没有再犯过病。我检查了今日九皇子所用的食物和接触的东西,也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东方说着,脸上微微有些发红。他自诩医术不凡,对九皇子的病束手无策也就罢了,竟然连引起发病的缘由都找不出来。若不是碰巧裴姑娘在这里他简直不敢想。 “属下无能,请臀下责罚。”东方羞愧的单膝跪下,低头说道。 “起来吧。裴姑娘进去多久了?”叶亦宣摆摆手,面色有些不好,但并不怪罪他。东方家族有族规明言,不许族中任何子弟接触与蛊毒有关的东西,也怪不得他。 “快一个时辰了。”叶亦宣颔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抬眼却对上裴恩恩那双发红的眼睛。 “这次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真的!”跟那双墨色的眸子一对上,裴恩恩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次她害的叶亦然重伤,叶亦宣下令杀她时的眼神。不由得有些慌张的解释道。 这半个月,她每日陪着叶亦然吃饭散步,除了不能同床,几乎是形影不离的看顾着叶亦然,就是怕在解蛊之前再出什么事端。今天一整天她都和叶亦然在一起,上午还好好的,谁知道中午用完膳之后,他就突然发病了。 按理来说,这一阵子的药完全可以压制他体内的蛊毒不再发作,裴恩恩不知道今天到底引子在哪里,心里又怕又急。现在除了害怕叶亦然出事之外,也害怕被人误会是她又祸害到叶亦然了 小孩子往往有惊人的直觉和感知,虽然裴恩恩不知道以往的叶亦宣是什么样子,但她知道,面前这个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高贵男子相当不好惹。 裴恩恩睁着湿漉漉的像小鹿一般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叶亦宣:“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对天发誓!” 叶亦宣不由得失笑,正欲开口,屋内传来一声惨叫。 几人面色大变。 一道暗色的疾风从眼前刮过,裴恩恩眨了眨眼睛,面前的椅子上已经空无一人。 ------题外话------ 有人在看嘛~有人在看嘛~ 吱个声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四十二章 裴意侧身坐在床边,一只手合成掌抵在叶亦然胸口,另一只手两指点在他胸腔上,指尖竟然隐隐地发出若有如无的莹白色的光芒。 细密地汗珠从她光洁的额头渗出,顺着脸颊流下,打湿了两侧的碎发,她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指尖的白光似乎又亮了一些,不似刚才那种草丛间忽闪忽现的萤火虫之光一般,平缓而柔和。 “过来按住他。”裴意头也不回的开口说道,手下的速度又加快了一些。 叶亦然四肢开始抽搐,不停地抖动着,面上甚至渐渐起了一层朦胧的白霜。 “还不快点!”混蛋!她将解蛊时间定在一个月后,就是为了这一个月内用药物压制住他体内的阴蚕蛊,届时解蛊的时候更顺利,她也能省一些力气。可是现在,不知道是哪个混蛋竟然将这种阴毒的东西放在他身上,使得这阵子的调理不仅功亏一篑,甚至倒退了一大步——阴蚕蛊被压制了一阵,现在反噬得更厉害了。 “要怎么做。”一直修长玉雕一般的手从她身侧伸出,按在了叶亦然的肩头。叶亦宣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弟弟,来不及多想,开口问道。 “按住他,不要用内力。”裴意言简意赅地回道。现在也没有力气和时间多做解释,只能想办法今日就将这蛊解了,时间一长,他就必死无疑。 叶亦宣离近了才发现,她的碎发几乎都已经被汗打湿,脸色发白,手指也微微有些颤抖。看到她指尖莹莹的光芒,叶亦宣眼中滑过一道诧异,很快又消失不见。 “臀下。”两人几句话间,在外面的人也冲了进来。 “出去。”叶亦宣看着她的手,低声命令道。难怪,她年纪如此之小,便成了韩地掌令人。能够让真气在指尖凝聚成针,代替普通的银针给人治疗,是韩地历来掌令人终身所求。试想,若是能够以气代针,那么几乎就可以随时随地的救人,亦可杀人,何况气指的医治效果也绝不是普通的银针可以比拟的。 一个时辰了,叶亦宣抬眼看了裴意一眼,只是这种治疗方式及其耗费体力,真气从全身源源不断地汇到指尖,打入病人体内,几乎是只出不进,时间长了任何人都受不了。 叶亦宣一手按住叶亦然的肩膀,伸手拭去她额间的汗珠,心里有些复杂。他们虽然相识不久,但是叶亦宣知道,他们其实是同一种人。看似温和,其实心里坚硬如铁,没有什么悲天悯人的同情心,能入了心去的,在乎的人极少。 叶亦宣也知道,若是今日不是她在这里,亦然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配合我的指令,过一些真气给他。” 裴意也顾不得他这些动作,手下一边飞快的刺入叶亦然身上的穴道,一边开口说道。 叶亦宣平息了心绪,集中精力,缓缓运行起真气来。 “配合我。走膻中。” “略略快一点。” “避过大椎。” “入气海。” “好,慢下来。越慢越好。” 在真气的挤压和气针的引诱下,一股阴寒之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叶亦然的胸口不停的游动起来,像是搁浅在海滩上的鱼,在皮肤下焦躁不安地跳动。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裴意竖掌为刀,手飞快的在他胸口一滑,一只墨绿色的小虫随着一股鲜血流了出来。 裴意从袖中拿出一个搪瓷小瓶,将蠕虫装了进去,盖上瓶盖,丢给了叶亦宣。 “你运功护住他心脉,直到伤口停止流血为止。绿芜那里有药,拿一粒给他含着,一个时辰一颗,连续服上十二个时辰。”裴意站了起来,踉跄着慢慢走到门口,掀帘而出。 檀清几人正焦急不安地等待着,他们听到那声惨叫声心里就有些不安,进去之后又被叶亦宣喝了出来。当时主子没有出声,便是赞同叶亦宣的做法的,他们也只好在门口候着。别人不知道,他们是最清楚不过主子给人治病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遗症的。况且,主子进去已经快两个时辰了。 檀清一向沉稳地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不安和焦虑,看到裴意走了出来,急忙上前一把扶住了她。 “你进去帮他止血。”裴意看着站在一旁红了眼睛的裴恩恩说道。 裴恩恩看着她的脸,张了张嘴,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她吸了吸鼻子,重重地应了一声,跑进了里屋。 “主子!”看到裴意苍白如纸的脸色和毫无血色的嘴唇,檀清忍不住叫了一声,“不过是个外人罢了,要死就让他死了好,他哪里值得你这样!” 东方正准备进去,听到檀清的话,恼怒地挑高了眉头,准备开口。 随后从宫中赶来的程衍低咳一声制止住了他。裴姑娘和这几个侍女,说来是主仆,平日里看起来更像是朋友和亲人,在檀清的眼里,九皇子的确是个外人,现在裴姑娘为了救人弄得如此虚弱,只要九皇子的病能根除,他们听几句不好听的话又算得了什么。 裴意手搭在她手臂上,半倚在她身上,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开口道:“好了,扶我回去。绿芜留在这里。” ------题外话------ 昨晚上脚滑摔了一跤 贪凉吃了大半个冰西瓜结果半夜来大姨妈了 苦逼死了 今天浑身上下都疼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四十三章 檀清面色不虞地将裴意安置好,一声不吭地坐在窗边的脚凳上瞪着她。 裴意侧头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地道:“好了,你要气到什么时候?” “主子你忘记上次答应我们什么了?”看到她不知悔改的样子,檀清俏脸一寒,“你明明答应我们不会轻易地用这种手法替人治病的。现在才多久,你就食言了!” 上一次因为木棉令的缘故,主子不得不去给李家的公子治病,风里来雪里去,几日下来,自个儿的身子就垮了,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多星期才歇过气儿来,现在居然又这样! “这次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我承认,九皇子的确讨人喜欢,可再怎么样,他不过就是个外人罢了。难不成每次有人生病,你都要这般拼命地去救人吗?”在檀清看来,没有任何人的安危值得主子用自己的身体去交换的,何况还是一个非亲非故的小孩子。 裴意躺在床上,看着床顶彩线秀出的繁复的花纹,体力耗尽,一时间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她闭上眼睛,轻声说道:“他要是死了,恩恩会很伤心的” 上次因为她吵着要去街上,才会遇到刺客,害得几人差点命丧当场。当时叶亦然甚至不顾身体的为她挡了一刀,裴恩恩虽然一向没心没肺惯了,但是对叶亦然也是会生出些感情的,否则她那跳脱的性子,也不会在这半个月里,心甘情愿安安稳稳的守着叶亦然。虽然一开始是自己以惩罚的名义,强制她如此,但以裴恩恩若是真想出太子府,多得是手段和办法。所以,感激也好,愧疚也好,哪怕是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她都不会愿意叶亦然此时死掉 而且他若是死掉了,那个人也会伤心的吧 檀清看着裴意渐渐平缓地呼吸,叹了口气,她知道,主子看起来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哪怕是对自己的父母,也不过是道义责任上的关心和照顾罢了,但是对他们这几个原本毫无关系的人,从来都不会亏待。 她的母亲原是云江一带有名的歌姬,长相貌美,又弹得一手好琵琶,被当地一个富商买下来献给了一个官吏做了小妾。刚开始,她的母亲也是得了些宠爱的,毕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性子又温柔可人,可不过一两年时间,也就腻了被丢开手去。彼时,母亲已经有了她。 三岁,她的母亲被转手送人,她成了那个府里是个连丫鬟都不如的小姐,她不知道什么是父亲,不知道什么是锦绣华服,不知道什么是口脂香膏,不知道为何墙外会有阵阵欢笑。每日只见长满了青苔的石墙围起来的天,四处都是随风飘散的柳絮,空气中常年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 唯一一次有头发雪白的老嬷嬷给她洗干净了打着结还夹杂着草屑的头发,换上了一身她从未见过的绣花衣服,是她第一次出府的时候。 在她还惊叹着袖口上的花儿怎么会比屋檐下那朵花儿还要鲜活漂亮,惊叹着这身衣服穿着如此舒服,一点都不会像往日里那些粗布衣服一样,一不小心就会将皮肤磨得发痒时,她的下巴被一只涂得鲜红的手抬了起来。 “哟,长得还真不错!”那个已经到初冬了时节,外衫还薄的能透出里面大红色肚兜的女人,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就是养得也太差了,可怜见的,这皮肤都黄得跟老爷们儿似的了,哎哟哟,你看这手,就是我们后院那个劈柴的小子手也比她这手嫩上三分。我可得花不少银子才能把她养好,不然这样子以后怎么接客呀,这样吧,五两银子,不行你就把人带回去吧” 檀清起身走到床边,将她的被角压好,看了看她苍白的脸,捏着裴意刚刚交给她的玉佩,悄然走了出去。 “主子让我交给你的。”檀清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玉佩递给叶亦宣,冷冷地说道,“主子说,这是九皇子贴身佩戴的玉佩,也是使得九皇子突然发病的原因。” 东方闻言好奇地凑了过来,看到叶亦宣手中那块上好的羊脂玉佩,不解地说道,“这块玉佩,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竟然能引得阴蚕蛊发作。” “这块玉用特殊的药物浸泡过,会刺激蛊虫,哪怕是因为其他药物压制住的蛊虫也会被唤醒。”檀清开口解释道,“东西送到,我先走了。” “女孩子家,总是这么冷冰冰的,一点都不温柔。”东方不满的低声嘀咕道,“小心嫁不出去的。” 叶亦宣看着手心里躺着的那块雕工精美,质地极好的白玉兔,心渐渐沉了下去。羊脂白玉并不罕见,罕见是这块玉的雕工。虽然只是一件小挂饰,但是不难看出雕刻之人的技艺,圆润大气,细腻独特,如果没看错,这是出自李恨水之手。 李恨水啊,那个只有皇家御用的玉雕大师叶亦宣垂下眼帘,将手中的玉佩握紧。 他记得早几个月前,亦然生辰之后,曾经很开心地跟他说,今年母后不仅记得他的生辰,而且还送了生辰礼物给他,想来,就是这块玉佩吧,也只有她送的玉佩,亦然才会日夜不离身地贴身带着 叶亦宣起身站在窗前,手臂缓缓抬起,伸到窗外,手指轻轻收紧,再松开,手心里白色的粉末被风吹起,像雪花一样飞舞在空中。 他的母亲实在让他太过失望了。 ------题外话------ 这几天太倒霉了早上把脚烫伤了一大块 >_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四十四章 “这位大人,能不能麻烦你通报一声。我是来找裴姑娘的。”太子府门口,一个身穿淡蓝色长裙的妇人对着门口侍卫微微福了福身,轻声说道。 妇人面容柔美,生得极好,淡蓝色的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红梅,腰间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得更加玲珑,一头青丝绾成如意髻,仅在右侧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简洁而优雅。虽然打扮不是特别富贵,但是女子举手投足间都能显示出她良好的教养和气质,让人一看就是知道大家族出身的人。 门口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肤色黝黑的侍卫说道:“夫人若是要拜见府中女眷,应该先找管家下了帖子,约了时间再来。”妇人这般上门求见,本是无理得很,但是两人见到她穿着打扮颇有章法,并不像故意过来闹事的,说话间也带了三分客气。 蓝衣妇人脸上露出一丝焦急和尴尬,她何尝不知自己这般行为非常不妥,只是时间紧迫,再递名帖已经来不及了。 “二位大人,民妇实在是有要事要找裴姑娘,能不能麻烦二位通融一下。”妇人说着,想了想,从袖中掏出两个荷包,上前一步,递给了左边的侍卫,“拜托您帮帮忙吧。” 黑脸的侍卫面色一肃,往旁边退了一步,正色说道:“夫人,您这是要害死我们兄弟。在太子府门前公然行贿,若是被人看到了,我们二人性命难保。” 妇人一听,呐呐不能言语,脸色涨红着急忙将荷包收了起来,她一向显少单独出门,也极少与外男打交道,今天这件事情本来就不光彩,现在又被人掀开了说了出来,更让她觉得尴尬不已。 另一位侍卫看她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开口说道:“夫人,不是我们二人不愿意帮你,内院的人我们一个都不认识,况且您说的是哪一位裴姑娘?” 太子府后院美人不知几许,莫说他们不认识内院的人,就算认识,单凭一个裴姓,也不知道应该去找谁啊,姓裴的人可是不少呢。 妇人张了张嘴,她该怎么说,她能怎么说。她要说是找太子臀下近来最宠爱的那位裴姑娘吗?她的女儿,本该是裴府正正经经的嫡长女,应该嫁给功勋贵族之家做大妇的,却因为他们夫妇的原因,流落在外这么多年,现在还成了人家的宠妾就算是太子的人,不过也就是个小妾罢了。这让她怎么有脸说得出口 这段时间,她日日夜夜因为小女儿裴珍的事情不能安眠,昨日卫姨娘的母亲——裴淑华来找她,说在御史府见到了太子,还有一位肖似她已经去世的婆母的姑娘。淑华说,那位姑娘也是姓裴,似乎很得太子臀下的宠爱,而且,淑华在问起她是否认识郡主的时候,那位姑娘也没有否认,让她来找那位姑娘试一试,若真是她的女儿,那么说不定珍儿的事情也能有所回转 妇人想起这些,又笑了笑,她的女儿说不定还活着,而且还长得像婆母,肯定是生得很漂亮的 “夫人!” 不远处一个中年男子快步走来,出声打断了妇人的思绪。 妇人见自己的夫君来了,不免有些慌张和懊恼。昨日她把淑华的话都告诉了夫君,但是夫君并不同意她贸然来太子府找人的。 “先不说淑华说的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我们也不能这个时候上门去找她。” “为何?” “傻瓜,若真是咱们的女儿,现在为了珍儿的事情才去太子府找她帮忙,她会作何想?她会不会以为我们故意不去认她,现在出事了就去找她帮忙了?我们已经对不起她一次了,不能再让她难过了” “夫人,你怎么一个人跑来了。”中年男子走到妇人面前,对门口两个侍卫歉意地说道,“内子忧心家事,行事有些莽撞了,还请二位官爷海涵。” “赶紧走吧,赶紧走吧。”黑脸的侍卫不耐烦地说道。真是的,连自己要找的是谁都不知道,就冒失地到太子府来找人。 “是,是。”中年男子伸手揽住妇人,“咱们走吧。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 妇人被他带着往前走了两步,抬起泪眼看着她的夫君说道:“夫君,你想想办法吧。想办法去见见那位裴姑娘” “晚琳!”中年男子低声喝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此时上门不妥。等回去把珍儿的事情解决了再来。” “解决?要怎么解决?如果有办法解决,明天傅家人就不会来下聘了!”妇人听到一向对她温柔有佳的丈夫口气不好,挣脱了他的手,退后一步委屈的说着。她心里多日来的委屈和焦急交织在一起,从眼眶里不断地涌了出来。 中年男子看到她的眼泪,叹了一口气,上前握住她的肩膀,低声哄到:“好了,是我不对。我不该凶你,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去再说好吗?” “不好不好不好!”秋晚琳摇头哭着,“回去能有什么办法,你要我回去看着自己的女儿去给一个能当她爹的人做填房吗?你要我回去怎么面对女儿啊!啊?”秋晚琳挣脱不开他的手,举起在他的胸口捶了起来,“你放开我,你让我去找她,只有她能救珍儿了!你让我去找他!” 中年男子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心中苦涩得让他难以开口。十六年前,他护不住自己的大女儿,不得已用大女儿换回了自己夫妻二人的活路;十六年后,他依然护不住自己的小女儿,他没办法,没办法违背自己的诺言,没办法去伤害自己成婚多年的妻子他裴锦添这一辈子活得真是窝囊无比! “怎么回事。” 身后传来一声冷冷的询问声。 ------题外话------ 谢谢cucu和阿雪的鲜花~俺也算在是在表白日收过花的人哒~\(▽c)/~啦啦啦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四十五章 来的正是程衍。 “二位因何事在太子府门口喧哗。”程衍眼神扫过夫妻二人,面色不变,开口问道。 中年男子正欲开口,秋晚琳上前一步,急急地开口说道:“我们是来找裴姑娘的。” “裴姑娘?”程衍不解地重复了一次,心里却升起一丝警惕,“不知道二位是找哪位裴姑娘?” “就是”秋晚琳心一横,正准备说,就是那位太子臀下最近宠爱的美人。 “夫人!”中年男子大声喝道,“莫要胡言乱语!”又转身对程衍说道,“是内子不小心认错人罢了,打扰大人了,咱们这就马上离去。” 说完,拉着秋晚琳就往外走去。 “是太子臀下新纳的那位美人!就是那位裴姑娘,她是我女儿!你们让我见她!她是我女儿!”秋晚琳用力的甩开他的手,也顾不得礼仪,一路小跑着冲到了程衍面前,有几分哀求地看着程衍,“她真的是我女儿,你让我见见她吧!” “父母?”叶亦宣诧异地看着程衍,“他们二人真是这么说的?” “是。应该说是那位妇人说的,她的夫君似乎不想把这件事情说出来。”程衍想了想接着说道,“看二人的打扮和举止,不像是骗子,恐怕事出有因。”程衍想不明白的是,既然裴姑娘父母健在,似乎也不是普通人家,为何还要要求住在太子府? 叶亦宣从书桌后起身,慢慢踱步走到程衍面前,“你去找裴姑娘身边的檀清,问问她裴姑娘醒来没有,把这件事情如实的告诉她。” “是。”程衍躬身应道,“那么那对夫妻要如何?” “我自会过去。” 程衍有些愕然的抬头看着叶亦宣。 秋晚琳有些局促不安地坐着,她没想到,太子臀下会亲自过来。她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那个面如冠玉的俊美男子,却见他正好抬头,跟自己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又慌忙低下头去。 叶亦宣微微一笑。 “裴大人。” “草民不敢。草民未有官职在身,不敢担臀下一句大人。”裴锦添急忙应到,刚开始他看到太子也有些慌乱,但此刻已经镇定下来了。他虽然对妻子的行为有些气愤,但又觉得心酸而愧疚。若不是他懦弱无能,怎会累的妻子一个最重礼数最胆小不过的妇道人家,一人跑到太子府来?罢了,罢了,就当这件事是自己的主意吧,若这位裴姑娘真是他那个失散多年的大女儿,也是一件喜事。 叶亦宣点点头,如善从流地改口:“裴老爷,你是如何得知本宫府上这位裴姑娘就是你女儿的?” 裴锦添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如实地说:“不瞒太子臀下。王御史家那位卫姨娘,正是在下庶姐的女儿。家姐昨日见到裴姑娘,觉得裴姑娘肖似在下去世的母亲,年纪又刚好和在下失散多年的女儿相近,才会告知我夫妻二人。因此今日才会贸然拜见,还请太子臀下恕罪。”长相肖似祖母或是姥姥,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在寻常人家,若是孙辈长得像家里的老太太,往往会更得长辈的喜欢。 “倒是凑巧。”叶亦宣仔细地听着他的话,笑着说了一句。若不是因为她韩地圣主的身份太过隐秘,除了他身边几人之外无人知晓,他必定会怀疑这是个为她而设的局。 昨日她识破卫姨娘下毒的手段纯属偶然,卫姨娘也不似在作假若面前二人真是她父母,这件事,还真是太巧了。 “是。”裴锦添谨慎地应了一声。 大厅内,几人时不时的说上一两句。叶亦宣问,裴锦添斟酌着回话,时间慢慢地过去了半个时辰。 秋晚琳有些焦躁起来,这么久还不来,难道是弄错了?要是弄错了,珍儿要怎么办?看太子臀下的样子,像是对这位裴姑娘颇为重视,否则也不会纡尊降贵亲自来接待他们二人,一定要是她女儿才好,这是现在能救珍儿唯一的法子了太子臀下这么看重她,救珍儿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秋晚琳不安地动了动,咬唇看着门口,突然眼睛一亮。 程衍大步走了进来,身后一名白衣女子跟在他身后看不清面容。 “太子臀下。”程衍走到正中,对坐在上方的叶亦宣行了个礼。 身后的女子也跟着福了福身。 看清了这名女子的容貌,秋晚琳夫妻二人的脸一下子黯淡下来。眼前这位女子,也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但是跟过世的母亲,却一点都不相似。气质不同也就罢了,五官轮廓也没有一处相似的地方,这位姑娘的眼睛甚至还带着淡淡的蓝色,应该是有朔漠人的血统 这明显就不是她的女儿,现在怎么办,她的珍儿要怎么办。秋晚琳想着,鼻子就是一酸,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想着这是在太子府,急忙从袖口抽出手帕,低头按了按眼角。 “太子臀下,我家小姐昨夜里受了风,有些不适,现在恐怕不能见客。”檀清进来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夫妻二人。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昨天卫姨娘母亲找上主子的时候,主子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却不想叶亦然又突然发病,害的现在主子还昏昏沉沉地在睡着,连起身见这二人一面都不行 叶亦宣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还没醒来吗?他自然明白檀清口中的不适指的是什么,看来指气真是非常的伤身子,以后要看着不准她再用了才是 叶亦宣不动声色地想着。这边二人却在听到檀清的话之后,有些惊喜地问道:“你不是” 檀清摇摇头。 “小姐现在不能见客,还请夫人老爷改日再来吧。”知道这是裴意的父母,檀清话语间也带了几分尊重。 “那怎么行!”秋晚琳藏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有些尴尬,“我是说,既然她病了,我们做父母的也该去看看才是,怎么就能这么走了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四十六章 檀清像没听到她的话似的,依然姿态恭谨地站在那里,程衍进来之后就一直默不作声地立在一旁,叶亦宣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变。 裴锦添不安地看了几人一眼,见众人面色未变,心里才轻松了一些。 “既然她身体不适,咱们就改天再来吧。”裴锦添看着自己的妻子,笑着说。 秋晚琳张嘴还要说什么,裴锦添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秋晚琳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她知道,自己的夫君虽然对她很好,但不代表他没有脾气,没有底线。今天在门口的事情,他应该有些生气了,自己现在要是再不顾他的感受,就有些过分了。 秋晚琳是一个再典型不过的大家闺秀,孝敬父母,以夫为纲,是她从小就刻在脑子里的行为准则,今天也是因为珍儿,她才会忤逆自己的夫君,只是万事可一可二,不可三。只要这位裴姑娘是她裴家的女儿,那珍儿的事情就还有机会回转。她垂下了眼睛,低低地应了一声。 裴锦添夫妇离开后,叶亦宣才收了脸上的笑意,定神看着程衍吩咐道:“去查查裴家出了什么事情。”刚刚裴夫人那句话可不是担心裴意的身体才说的,她这么着急,裴家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情。 看着程衍应下离开,叶亦宣才转头问道:“她还没醒来么。” 自从裴意给叶亦然治病倒下之后,檀清的脸色就一直没有好过。刚刚在外人面前的恭谨已经全然不见,她挺直腰背,清声说道:“还没有。” 他们几人跟裴意名为主仆,但从来都不是当下人养大的。裴意尊卑观念并不明显,韩地也不似这几国的规矩重,他们说是仆人,其实更像亲人和朋友,不过各自为裴意办事,照顾她的起居。所以在叶亦宣面前,也不若其他人那般唯唯诺诺。 叶亦宣对她的态度并不放在心上,沉默了一下之后,站起身来:“我去看看她。” 檀清侧身一步挡在他面前,抬头看着他眼睛,顿了一下,说道:“太子臀下,主子跟你并不合适。” 叶亦宣挑眉,这才正视眼前这名美貌傲然的婢女。 她的傲然和无礼,并不是恃宠而骄,而是从骨子里养成的一种品性,所以叶亦宣才从不跟她计较礼数。只是偶尔心里会暗笑,怎么她连婢女都养得跟别人不一样。 叶亦宣没有接话,有几分玩味地笑了笑,一向高贵出尘的脸上因为这个笑容竟有几分邪魅。 檀清心里微凛,她从来都不敢小觑眼前这个人。这段日子,她也看出来他对主子有些不同,可是,说她不知死活也好,多管闲事也好,说她逾越也罢,她是不愿意明知不可能的情况还任由他去招惹主子。 “本宫倒不知道檀清姑娘不仅办事利落,还能给人掐算姻缘。”叶亦宣玩笑般的说道,面上的漫不经心早已不在。 “太子臀下要算姻缘自可以去月老庙,檀清管不着。但是太子臀下的主意若是打到了我家主子的身上,檀清就不得不越界了。” “若是本宫一定要呢。” 檀清沉默了一会,慢慢地侧开了身子,让出一条道来:“我说了,太子臀下要如何行事,檀清管不着。”檀清顿了顿,一双蓝眸眯成一道锋锐的弧线,眸中狂风骤起,凌厉清晰如冰刀,直袭眼前的男子:“但是檀清几人曾经起誓,若是有人对主子不利,不论是何身份,我韩地上下门人,倾尽所有,天涯海角必将诛之——不死不休。” 叶亦宣脚步微顿,又提步向前走去。 裴意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深深的沼泽,一直昏昏沉沉地在往下陷。她试图抓住什么,但是她的手脚被束缚住,耳朵什么都听不见,张嘴也没有声音。她不禁有些着急了,突然一只微凉入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一股温柔的沉香将她包围,她握了握手里的手掌,又安心的睡了过去。 裴意睁开眼,有些迷糊地眨了眨。她好像睡了很久很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往日里她一直失眠得厉害,即使她医术再好,也无法让自己在夜晚安然的入眠。 这次许是太累了,倒是睡得很好。她想动动手,却发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被自己握着。 裴意睁大了眼睛。 她躺在他怀里,头枕着他手臂。另一只手与他十指紧握,发丝散在枕头上交织在一起。 饶是裴意平时再淡定,此时也有些不知所措了。这是什么情况? 盯着床幔愣了一会,她只是睡了一觉醒来,难不成世界已经毁灭了? 男子特有的清雅温和的气息萦绕在她周围,裴意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 “醒了?”因为刚睡醒的缘故,欺霜赛雪的容颜带着一丝慵懒,声音有些沙哑。 “你怎么在这里!”裴意猛的坐起来,咬牙道,只差没用气声说话了。 叶亦宣低头看着她的手,颇有几分无奈地道:“我来看看你,是你将我拽上来的。” 裴意顺着他眼光往下看,一眼就看到自己还跟他交握着的手。想起自己在梦里四处在找可以抓稳的地方,脸色一变,再抬眼看了看叶亦宣无辜地神色,立即像接到烫手山芋一般的松开了手。又若无其事的抬了抬下巴,“你下去吧。我要更衣了。” “我被你压麻了,动不了了。”叶亦宣看着她那张强装镇定的脸,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低头假装看了看自己僵硬的身子,掩住唇边的笑意。 裴意定睛看着叶亦宣,之间他身子僵硬,半臂还保持着搂抱她的姿势,颀长的身子卷曲着睡在床边一角,姿势怪可怜的。她斜眼扫了自己身后一眼,几乎空了整张床,只要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出来,明显是自己把人给挤了。 裴意不自在的撇开眼睛,僵硬道:“那你快些。” 叶亦宣墨色的眸子里染上一抹深深地笑意,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好。” 裴意不再说话,似乎突然对自己身上裹着的被子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仔细地开始研究上面的花纹。 半响,见他还是没有动静,皱眉道:“你好了没有?” 叶亦宣一直靠在床头看着她,只觉得她这样别扭的样子很有意思。不像刚见到她时的高贵优雅,也不似她平时表现出来那边淡然和冷静,现在这样真实可爱得很。 “你到底什么时候好。”等了半响,见他没有答话,裴意恼怒地回头看着他。入眼便是他那足以融化世间万千实物的笑容,顿时一僵,猛的伸腿一脚踹了出去,怒道:“出去!” 叶亦宣神游被打断,闷哼了一声,结结实实地挨了她一脚,抬眼定定地看着她。 裴意毫无惧意地回视他。 “很管用。”叶亦宣温润地开口。 裴意脸上的怒意一僵,看着叶亦宣认真的神色,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还要不要?”裴意眼睛微微眯起,眼神从他的脸上慢慢落到脚上,慢慢扯出一个笑容,温柔地开口问道。 要啊,要啊,快说要啊,姐要你好看! 叶亦宣被她看得一阵发冷,摇摇头,靠在床头的身子缓缓坐了起来,笑着看了裴意一眼,起身下了床,温润含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果然很管用。” 裴意被他笑得莫名生出了一股恼怒,狠狠地抓起他睡过的枕头一把甩到床尾,高声叫到:“来人!我要沐浴!” ------题外话------ 小狐狸碰到老狐狸,只有摔枕头的份了捂脸。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四十七章 裴锦添夫妇二人下了马车,回到裴府。 一路上,裴锦添一直沉默不语。秋晚琳几次三番地向小意的跟他说话,裴锦添都没有回应,加之她自己心里也烦躁得很,一路上两人都没有交谈。 二人才走到半路,就碰到了刚去给裴老夫人问完安的裴三夫人。 “二哥,二嫂。你们这是去哪里了?”裴三夫人一身一身迷离繁花丝锦制成的芙蓉色广袖寛身上衣,纱衣上面的花纹乃是暗金线织就而成,点缀在每朵花蕊上的细小而浑圆的蔷薇晶石和虎睛石,随着她走路的弧度,碎珠流苏摆动,如星光闪烁,如光艳流霞,透着一股贵不可挡的气息。 裴三夫人眼珠子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捏着丝帕的手指微微翘起,挡在唇边咯咯地笑了两声:“哎呀,莫不是二哥带着二嫂踏青去了。二哥二嫂的感情还真好呢。” 秋晚琳明知道她这话是故意出来膈应自己的,又不知该如何去辩驳。他们二人今日看着神色就不好,哪里像是恩恩爱爱的出去游玩了,况且,裴老太爷最近身体不爽,他们做小辈的,不在床前侍疾已是不孝,若不是今天有事,怎么还会在这种节骨眼上出行? “父亲最近身体不爽,做儿子的又怎么会如此不顾孝道,弟妹莫要说笑了。”裴锦添淡淡地说道,对这个三弟和弟妹,他一向就喜欢不起来,能够好声跟他们说几句话,不过是出于最基本的礼貌,不想落人口实。 裴锦添说完,看着秋晚琳道:“我们走吧。” 秋晚琳点点头,向裴三夫人示意到:“弟妹,我们先走了。” 二人刚走两步,身后又传来裴三夫人有些尖锐和刻意地声音:“哎呀,还没恭喜二哥和二嫂呢,明天傅家就要来纳采了吧。” 裴三夫人看着二人有些僵硬地背影,更加大声地说道:“咱们裴府呀,好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哎呀呀,说起来,以后珍儿可就是傅家的当家夫人了呢,连我这个做舅妈的,都觉得脸上增光不少,真是恭喜二哥二嫂啦~!” 裴锦添揽住身边气得发抖地妻子,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不要理她,咱们先回去。” 看到二人没有搭理她,自顾自地走远了,裴三夫人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呸!狐狸精!”裴三夫人身后的丫头把头埋得低低的,一声不吭的站着。每次夫人看到二夫人和二爷,心情就会变得不好。夫人心情不好,就会发作在他们这些下人身上,想起裴三夫人折磨人的手段,小丫头打了个哆嗦,头埋得更低了。 “三夫人,三夫人!”远远的一个小丫头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匆匆给裴三夫人行了个礼,“柳姨娘好像吃坏了东西,一直喊肚子疼,刚刚都见红了,您过去看看吧!” 裴三夫人脸上浮现出一抹阴狠,只是稍纵即逝,她面色焦急地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我不是跟你们说了,这吃食上一定要千万注意着吗?”说着又恨恨地看着小丫头,“若是柳姨娘的肚子有什么三长两短,看二爷回来不拔了你们的皮!还不快走!” “夫人,要不要先请大夫”小丫头犹豫了一下,瑟缩着开口。 “呸!你这个死蹄子!柳姨娘不过是吃坏了肚子,又不是什么大问题,哪里用得着请大夫了?你这是咒你们家姨娘呢!”裴三夫人回身甩了小丫头一个巴掌,恨声说道。这怀了身子的妇人是最经不起折腾的,柳园那个贱人,仗着肚子里的那块肉整日里耀武扬威的,现在倒好,动了胎气,等她慢悠悠地走到柳园,看上两眼再去请大夫,估计她肚子也保不住了,现在被这个死丫头问了出来,她不请也不行了。 “还愣着干嘛!赶紧去请大夫!”说完,一甩手帕,迈着小步,一摆一扭地朝柳园走去。 不过是个下贱的戏子,也敢跟我斗!看老娘怎么治你! “爹,娘!” “你瞧,珍儿来了,你快不要再哭了。” 外头传来女儿的声音,裴锦添怜惜地拿起帕子给妻子擦了擦脸,秋晚琳赶紧收了眼泪,接过帕子,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 “珍儿,快过来。”秋晚琳朝女儿招招手,“跟你说多少次了,女儿家要举止娴静沉稳,不要这么大声的说话,你怎么老是不听呢。”话语间包含着浓浓的怜惜和宠爱,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 裴珍撅了撅嘴,不以为然地道:“这里又没有外人,干嘛还要管那些虚头巴脑的事情。难不成叫自己的爹娘也有错。” 秋晚琳爱怜地抚了抚她的脸,说道:“娘不是跟你说过,君子慎独,在外人和一个人的时候,都要一样好好好,我不说了。”看到女儿脸上的不耐烦,秋晚琳马上收了口,“今天午膳用的什么?” “用了八宝雪梨羹和桃花面。”裴珍无聊地用手拨着腰间玉佩下面的穗子,随口答道,“对了,今天三婶婶来看我了。” “她来找你做什么?”秋晚琳慌张地问道,“她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啊,就是说了些恭喜的话,说以后做了傅家的夫人不要忘记裴家什么的。”裴珍面带天真的说道,“哼,三婶婶倒是个识趣儿的,知道以后我身份不同了,先来打好关系呢。她也是太过担心了,我就算做了侯夫人,也还是裴家的女儿,自然会看顾着自己娘家的。” 秋晚琳听到女儿稚嫩的言语,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她可怜的女儿,甚至还不知道来下聘的是傅家的那个已经大半个身子都进了棺材的侯爷,以为是侯爷世子 裴锦添原本一直坐在旁边微笑的看着爱妻和女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谁知道会说道这个话题上,妻子又哭了起来。 “娘,你怎么啦?”裴珍不解地问道。此时才发现一向及其注意仪容的母亲,头发有些乱,眼睛也红红的。 “没有,没有,娘只是舍不得你罢了。”秋晚琳哽咽着说道,扯出一丝僵硬地笑容,安慰着女儿。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四十八章 裴珍抱着秋晚琳的手臂摇了摇,娇声说道:“娘啊,女儿就算嫁了也不是不回。来了,你哭什么呀,女儿以后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还没有嫁呢,你胡说些什么。”秋晚琳被女儿蹭得心都软了,不由得破涕一笑。 “对了,娘,你和爹今天去哪里了?我上午过来的时候,小乐说你们出去了。” 秋晚琳看着女儿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又看了看丈夫,不知道要不要把事情如实地告诉女儿。 “我和你娘去见一位故友了。出去得急,便没有差人告诉你。”裴锦添对着妻子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柔声对裴珍说道,“珍儿,你娘今天也累了,你先回去,让你娘亲歇一会儿。” 裴珍有些奇怪地看了父亲一眼,她总觉得今天大家都有点怪怪的,往日里她来这边,爹娘可从不回让她早些回去的。她又看了看母亲微红的眼睛,面容看着是有些憔悴,便乖巧地应了一声:“哦,那我先过去了。娘,你好好休息,我晚些再过来看你。” 秋晚琳看着乖巧的女儿,只觉得眼泪又要流出来了,她连连点头:“去吧,去吧。晚上早些过来,娘给你做酒闷酥鸭。” 待裴珍走远了,秋晚琳再也忍不住,趴到了榻上哭了起来。 裴锦添仰头看着屋顶,长长的叹了口气。 ——偶是攒存稿的分界线—— 裴老爷看着屋里摆的满满地彩礼,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跳缝。想到屋里还有其他人在,他身为裴家的家主,实在不能失了礼数,想笑又极力忍着的样子,一张老脸在他人看起来就有点扭曲了。 傅二爷看着裴老爷的样子,摇了摇玉扇,笑眯眯地说道:“裴老爷,家父对裴小姐可是中意得很,特意遣人去山里好不容易才猎了两只活雁回来,昨日这些彩礼也是挑了又挑,才让小侄送上门来的。” 送茶上来的小丫鬟听到傅二爷的话,脸色发白,嘴唇死死的抿着,行了个礼,马上退了下去。 傅二爷瞄了一眼头快要埋到地上的小丫鬟,心里对裴家更加不屑了,真是连下人都上不得台面,缩手缩脚的。老爹说得没错,裴家的风光日子早就过去啦,到了这一辈,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也难怪会舍得将自己嫡亲的孙女送去给人做填房,还是一个可以做她爷爷的老男人。 “好,好!”裴老爷连声应道,满意地点点头,死雁活雁能值个什么?他是完全不在乎的,但眼前这些,可都是些上好的绸缎和首饰,才是让人爱不释手的白花花的银钱啊。 “贤侄有心了,老夫对这桩亲事也是再满意不过的。珍儿能嫁到傅家,是她的福分。既然是喜事,还是早些办了的好,不若早点就把日子给定了?”裴老爷说着,眼神却忍不住往那些箱子上飘去。 傅二爷也正是这个意思。本来以他们家的门户,即使老爷子一把年纪了,也犯不着找裴家这种“落魄户”的女儿来做老爷子的正妻,虽说是填房,好歹也是他们傅家的正头奶奶。若不是老爷子身体不好,年纪越大越怕死,听人说需要找一个属相生辰合适的女子来冲喜,他身子就会好,裴家一个小小的嫡女能嫁入傅家?真是烧多少高香都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是冲喜,也无所谓什么良辰吉日,还是早早办了的好。 “全凭裴老爷做主。”傅二爷行了个晚辈礼,笑着应道。 二人在厅内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裴珍在房里听了小丫鬟的话之后却大惊失色。 “你说什么?”裴珍急忙从踏上爬下来,鞋都来不及穿就站到了地上,“你说什么,你刚刚说的,再说一遍!?” 跪在她面前的小丫鬟正是刚刚在厅里倒水的那个。小丫鬟名叫小翠,是裴珍贴身丫鬟的妹妹,才进府当差不久。 裴珍知道今天傅家的人要来下彩礼,特意找了小翠,嘱咐她上茶的时候偷偷地看看傅家少爷是长什么样子,谁知道小翠会带来这么让她不敢相信的消息。 “是,是真的,小姐。傅家的二爷说,傅老爷特意找人去山上猎了大雁,奴婢起先也以为自己听岔了,送完茶之后就一直躲在屋外头的窗户下听他们说话。”小翠伏在地上,断断续续地说道,“奴婢奴婢蹲在窗户下,听到傅二爷说” “说什么?”裴珍一脸向往的神色早就褪得干干净净,连忙接口问道。 “傅二爷对老太爷说,傅老爷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还是早点把这亲事办了好,彩礼和聘礼方面他们不会亏待裴家。”小翠只觉得裴老太爷实在太过分了,珍小姐是个才刚刚及笄的小姑娘,家世好,生得也好,裴老太爷怎么就狠得下心让珍小姐去做一个快死的人的老婆。 裴珍退了一步,腿一软坐在了榻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裴珍不敢置信地自言自语,她要嫁的,明明就是傅家的少爷,怎么会变成傅家老太爷?她是裴老太爷的嫡亲孙女儿,老太爷怎么会将她许给一个可以做她爷爷的人做填房?不对,爹娘明明也是直到这件事的,但是他们什么都没说,证明这婚事他们是同意的呀,怎么会是傅家老太爷?不对,不对,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她要去找爷爷问个清楚。 小翠说完,半响都没有听到有人说话,不由得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正巧看到裴珍下巴紧绷着跑了出去。 “哈哈哈哈哈” 裴珍还没走近屋里,就听到裴老太爷中气十足的笑声。 打帘子的丫鬟看到裴珍疾步朝这边过来,一张小脸上挂满了寒霜,往下一看,居然连鞋都没穿,眼睛瞪得大大的,珍小姐这是魔怔了不成,穿着袜子就跑到正屋里来,老太爷可正在见客呢。 丫鬟发愣的时间里,裴珍已经怒气冲冲的自己撩开帘子冲了进去。 ------题外话------ 谢谢tianqi的鲜花钻钻和评价票~ 希望你昨晚看文没有半路睡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四十九章 坐在上首的两人余光瞟见有人进来了,还以为又是送水送茶点的下人,看都没看一眼,接相谈甚欢地说着。 “哪里,哪里,贤侄你多虑了。这老夫配少妻不是刚刚好嘛?珍儿年纪小不懂事,傅老爷年纪大一点正好会疼人啊!哈哈哈哈”裴老太爷抚着下巴上的白须,摇头晃脑地说道,似乎对自己这般说法非常的满意。 傅二爷心里好笑,面上却恭维地准备应承裴老太爷的话,却只听得哐当一声,他转头一看,首饰玉器明晃晃地撒了一地。 只见门口一个粉衣少女拎着裙摆站在彩礼旁边,脸颊两侧散下来的头发遮住了半边面容。 裴珍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朱唇微微张开喘着粗气,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碎掉的玉器和首饰,似乎像看到什么厌恶之极的东西,恨不得再扑上去补上几脚。她刚刚还在欺骗自己,是小翠听岔了,她要嫁的,是傅家的少爷,怎么会是傅家老太爷呢。真是可笑!真是可笑之极!那个傅家老太爷都是个半死的人了,还想娶她做妻子,真是可笑! 傅二爷不满地看着厅中站着的少女,突然听到坐在旁边的裴老太爷暴喝一声:“你疯了不成!” 裴老太爷简直快要气死了,就刚刚他还在跟傅家二爷夸赞自己的孙女儿是如何如何温婉孝顺,是如何如何的贴心可人,这话音才落,这温婉可人的孙女儿就跟疯子似的出现在他面前了。 “我疯了?”裴珍似乎不解地重复着裴老太爷的话,半响,像是回过味来了,点点头道,“我确实是疯了,今儿个我还就疯给你看!” 裴珍拎起裙摆,冲到另外一个箱笼面前又是狠狠的一脚。这个箱子里放的是些上好的绸缎绫罗,并不如刚刚那箱有分量,裴珍用力太重,随着箱子一个趔趄扑倒在了地上,她尤不解恨地爬起来,抓起一匹红锦砸在一旁的高架上。 裴老太爷没想到自己不过说了一句话,便把裴珍刺激得似乎真的疯了似的,又急又怒地吼道:“来人!快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你当真疯了不成,你给我住手!”眼见着自己最心爱的那对交颈琉璃瓶就被撞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裴老爷只觉得自己心就跟那瓶子一样,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这对交颈瓶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啊,为了今日在傅家人面前撑个场面,才擦了又擦的,小心翼翼地把这对宝贝摆出来,谁知道就这么没了,那都是银子啊,好几千的两银子啊! 门外的侍候的下人老早就听到了屋里的声响,但主子没出声,他们也不敢进去,只是暗暗心惊,这珍小姐今日可真是胆大包天了,不仅让老太爷在客人面前丢了脸,还摔了老太爷最爱的的瓷器。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老太爷是个爱财如命的,他怕是宁可被人打一顿,也不会愿意人家去动他这些宝贝,珍小姐这下真是踩了老虎尾巴了。 下人们一听到召唤,连忙冲进去,也来不及看屋内的情况,连忙扑上去一人一边拉住了还在摔东西的裴珍。 “这位是?”傅家二爷这下也看出来了,敢情这位不是什么下人,是裴家的小姐不成。 即便已经猜到了面前人的身份,傅家二爷也不得不开口问了一句,他可真不知道,裴家这位小姐居然是个这般的性子,光脚跑到正屋来不说,居然当着客人和长辈的面,就撒起泼来,连彩礼都敢摔,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裴老太爷也不顾不上教训裴珍,面色有些发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这个这是我们家的珍姐儿,这不,太过欢喜了”这话说得,脸皮厚的如裴老太爷也没办法接着说下去了。欢喜太过得要来摔彩礼?恐怕说出去,北祈国三岁的小孩儿都不会信吧。 傅家二爷忽的站了起来,怒道:“裴老爷,家父正是看在裴家好门风上才会求娶裴小姐的,没想到裴老太爷竟然如此恶劣,一个如此疯疯癫癫的小姐,也敢应下我傅家的亲事!若不是今日碰巧被我撞破了,我傅家要是娶回去一个这般疯癫的夫人,在这北祈境内,恐怕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你才是个疯子!你们傅家全都是疯子!”裴珍一听傅家二爷的话,不由得怒火中烧,开口便骂道,“你也不回去看看你们家老太爷是个什么样子!都是快死的人了,还敢来裴家求亲,简直简直就是不知廉耻!”到底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即便是这种气得快疯了的时候,想了半天也不过吐出了一句不知廉耻。 “你给我闭嘴!”裴老爷气得手脚发抖,彷佛看见白花花的银子拍着小翅膀就那么呼啦啦地飞走了,他伸手抓也抓不住,追也追不上,只好把气儿都撒在这个赶走小银子的罪魁祸首上了。 裴老太爷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着乖巧可人的孙女儿坏事儿能力这般的强,砸了东西,失了礼数若是还能找些理由圆回来,她这些话一说,除非能让时间倒流,不然这事儿怕是难以弥补了。早知道这个孙女儿是这么个祸害,当初就该想办法让三房的敏姐儿嫁过去。 裴老太爷悔啊,只是现在不管他有多后悔,也得先想办法把眼前这事给解决了才是,傅家这门亲可绝对不能黄。 ------题外话------ 额睡过头了晚了一丢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五十章 “好,好!我今儿个算是见识了,裴家的姑娘,果然是好教养”傅二老爷脸色涨红着,点着裴珍怒道,“我傅家高攀不上裴家的姑娘,裴老太爷,我看,这门亲事就罢了吧!” 傅二老爷拱手对裴老太爷说道,作势便要离去。 裴老太爷一把抓住傅二老爷的胳膊,拍着他的手臂把他按在了椅子上,躬身讨好地说道:“贤侄啊,你怎么能跟小孩子一般计较呢,说出去可不让人笑话吗?” 裴珍一听他这话,又跳了起来,无奈抓着她的都是些干粗活的老嬷嬷,身强力壮,她这般小胳膊小腿的,完全就挣脱不开。 傅二老爷顺势又坐了下来,也没有甩开他的手,只是淡淡地说道:“裴老太爷,裴姑娘都是可以出嫁的人了,怎么还能算小孩子,不过这般疯癫行事的,恐怕没哪家敢娶吧。” 傅二老爷这话说得不可谓不毒,这种大家族的女子,最重视的就是闺誉,傅家在北祈国也算是望族,若是今天他这话一传出去,一传十十传百,用不了两天裴珍这名声就会传得家喻户晓。 寻常人家的长辈听到有人这般说自己家的人,不管有没有,肯定要先出来遮掩一番,但是裴老太爷却不以为然得很。闺誉坏了算什么,珍姐儿反正是要嫁到傅家去的,只要傅家人不介意,那又有什么关系。所以当务之急,当然是要先哄好眼前这位财神爷啦。 “贤侄啊,你可千万不要当真,我们家珍姐儿就是耳根子软,人家说什么就信。我看她这话,八成是听身边那些个见不得咱们两家好的奴才给挑拨的。”裴老太爷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贤侄啊,你可千万不能中了这些小人的奸计啊。” 傅家二爷也并非是真的想要退亲,只是被裴珍那么一说,面子上过不去,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要是这亲事黄了,他家老爷子还不得给他排头吃,估计又该说自己巴不得他早死,好早早地分家产了。 听了裴老太爷的话,傅二爷没有做声,靠在椅背上左右看了看,咂了咂嘴,又装作不经意地咳了一声。 裴老太爷急忙端起桌上的茶盏:“贤侄,你先喝口茶再说话,哈哈,这天气干燥得很,喝口茶。”说完,笑眯眯地把茶盏往傅二爷面前递了递。 傅二爷瞄了他一眼,接过茶盏,慢悠悠地喝了两口才道:“怎么好意思麻烦裴老爷给我端茶,这怎么使得。” “使得,使得。咱们是一家人,不讲这些虚礼啊。”裴老太爷见傅二爷接了茶,心里松了一口气。 “祖父!”裴珍看到裴老太爷的样子,大叫了一声,“珍儿是哪里惹您生气了,您要这么对待珍儿!那傅” “给我堵了她的嘴!”裴老太爷急忙打断她的话,挥手让一旁的下人过去,“珍姐儿你最近是欣喜得有些魔怔了,赶紧回去休息,好好地准备嫁妆吧!” 傅家二爷不经意地瞄了她一眼,心里冷哼。生得倒是不错,不过也忒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要不是命好,投了个好胎,得了个好八字,真是连到傅家做小妾的资格都还差那么一点儿。 裴珍被捂住了嘴,不停地甩头挣扎着,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也散了下来,头上的珠翠掉了一地。她又急又怒,就在这之前,她还是满怀羞涩和期待地想象着自己未来的夫君是什么样子的,不过几盏茶的时间,她怀揣地美梦就完全被击得粉碎。 她今天人也丢了,估计名声也没有了,还得罪了傅家人。她可不认为眼前这个男人会那么好心,帮自己把这些事情给瞒下来。既然如此,还不拼着把这门亲事给搅黄了。让她嫁给一个老头子,她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拉扯她的婆子毕竟还念着她是主子,不敢太用蛮力,小心地把她往外拖着,眼见就要到门口了,裴珍狠了心,一口咬在婆子的手上。 婆子嗷了一声,就把手松了下来。裴珍反手狠狠地推了一把,一下子就把那个还甩着手叫疼的婆子推了个四脚朝天。 “混账!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不赶紧把小姐带下去!”裴老太爷怒吼道。 “都别过来!谁敢过来,我就死给他看!”裴珍冲到旁边的多宝架上拿起一把镶了各色宝石的匕首,拔出来抵在自己脖子上。若是祖父不肯松口,还是执意要她嫁给那个老不死的,她干脆今天就死在这里好了!即使自己没了命,也要他们后悔一辈子! “啊!” 屋里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刚撩开帘子进来的秋晚琳见到女儿脖子上横着的那把亮闪闪地匕首,尖叫了一声晕了过去。 裴锦添连忙一把扶住她,“快去叫大夫!”说罢,把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安置好,才急忙回头道:“珍儿,你在做什么!快把匕首放下来!莫要伤了自己!” “我在做什么?爹,我还想问你,你想做什么?你们想做什么?”裴珍看着自己的父亲,眼泪唰的流了下来,“你明明知道是不是,你知道他们想把我嫁给傅家那个老不死的是不是?” 裴锦添盯着她的手,生怕她手一抖,那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就把那娇嫩的脖子给割断了。“珍儿,你听爹说” “我不要听你说!是,还不是!”裴珍尖声打断他的话。 “不是的,珍儿你听爹说,爹是知道没错,但是爹不会把你嫁给他的啊,爹怎么舍得啊!”裴锦添急忙解释道。 裴锦添膝下就裴珍这么一个女儿,打小就是如珍如宝地疼着养大的,怎么会舍得这么作践她,把她跟一个就剩几口气的人绑在一起。即使裴老太爷用孝道压他,用秋晚琳的事情威胁他,他也从未想过把女儿就这样给嫁掉。 “珍儿,你还不相信爹爹吗?从小到大,爹爹什么时候骗过你?”裴锦添看着女儿柔声道。 裴珍哭得一脸泪痕,她扯着右手衣袖胡乱地擦了一把脸,眨眨眼看着裴锦添:“真的么?你真的不会把我嫁给他?” “不会的,不会的。珍儿你放心。”裴锦添握着她的手,慢慢放了下来,把她手里的匕首拿走才松了一口气。 裴珍大声地哭了起来。现在才开始后怕,刚刚那股狠劲一下子散了去,只觉得腿疼,手疼,脖子也疼,心里又怕又委屈得很,此时见到自己最亲近的人,一直绷紧的那根弦便松了下来,再也绷不住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五十一章 裴锦添拥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儿,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心酸得很。 “来人!来人!”正当父女二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裴老太爷高声地喊了起来。裴老太爷现在是真的生气了,比刚刚裴珍摔了他的宝贝瓶子时还要生气。自家这孙女儿,别的不说,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倒是使得漂亮,居然敢自家割脖子来威胁他。要说有什么事情比花钱更让裴老太爷不能忍受的,那就是被人威胁。 裴老太爷高声叫道,外面院子的护院和家丁呼啦啦地一股脑的冲进了正屋。 “马上,把这个不孝子给我关到后面的小祠堂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她出来!任何人都不能放她出来!”裴老太爷高声叫道,声音因为太过愤怒显得嘶哑难听。既然软的成不了事,那就只有来硬的了,便是绑,也要把她绑到傅家的花轿上去! “住手!”裴锦添一把把女儿护在身后,吃惊地望着裴老太爷。他知道裴老太爷不喜欢他,连带着也不喜欢他的妻子和女儿,但是没有想到他会如此不顾亲情。 珍儿都被他逼得差点死掉了,他居然还想把珍儿关起来。 “父亲!珍儿也是你的嫡亲孙女儿,你就狠心如此对她!”裴锦添质问道。 “哼,就是因为她是我嫡亲孙女儿,这么好的事情才会落到她头上。不然为何三房四房的我都不选,偏偏选了她去傅家享福。谁知道她会这么不知好歹!” 裴锦添差点没被裴老太爷这番话气得跳脚,这般强词夺理的话,他居然也能说出口。有哪个做人祖父的会舍得把自个儿的孙女儿如此糟蹋,还信誓旦旦的说是为了她好。 “父亲既然认为这是件好事儿,就让三房四房的去享福吧。”裴锦添按捺住心口翻涌的气血,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珍儿,我是绝对不会让她嫁到傅家去的。”裴锦添扫了一眼屋里进来的几个人,他窝囊了太久,一步一步被逼得连妻女都护不住了,那些事情他痛苦地闭了闭眼,瞒不住就算了,相信晚琳会谅解他的 裴老太爷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好,好,好。你们今儿个是都造反了,一个一个的,我倒要看看这个家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来人!还不赶快动手!要我把你们都发卖了吗!?” 屋里的下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为首的几人交换了眼神,想了想,还是朝裴锦添二人扑了过去。在裴家能做主的除了老太爷,就是后院的那个老夫人,不管是老太爷还是老夫人,对二房的一直不太喜欢。虽说二房的是嫡出,但是以后裴家家主的位置落在二房的身上,可能性怕是不大。 他们想明白了这些,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三俩下就把父女二人分了开来,抓着裴珍往外拖去。 秋晚琳悠悠地醒来,刚喘上一口气,看到屋里的情况,又差点一口气儿没上来。 “父亲,您放过珍儿吧,她还小啊”秋晚琳扶着椅背站了起来,脚一软倒在地上,对着裴老太爷哀声求道。秋晚琳不明白,相公不仅是裴老太爷的嫡子,也是他的长子,为什么老太爷会如此不喜欢他们一家人。 裴家的产业本该是给嫡子打理的,现在落到了四房的手里,相公说要忍,不过就是些身外之物,只要他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在一起就好了;四房的克扣他们院子的银钱,她拿着自己的嫁妆补贴家用,总归是用到了自家人身上,她也不觉得怎样;三房和四房的从来都没把他们这对哥哥嫂子放在眼里,这些她都忍了。 可是现在,他们要把她的珍儿嫁给那么一个不堪入目的老头子,她不想忍,也不能再忍下去了。 “父亲,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做父母的都没有同意这桩婚事,您怎么能如此草率的就顶下珍儿的婚事!” “混账!你这是在质问我吗?我要如何行事,还要你们这些小辈同意不成!”裴老太爷看到一向软绵得跟面团一样的儿媳今天居然也敢顶撞他了,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我看你的妇容妇德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难怪珍姐儿也这般不知礼数,我看都是跟你学的!你们秋家,就没几个好东西!” 裴老太爷抓起手边的茶盏就想砸,举到半空才想起来今天厅里用的这些东西,可都不是普通货色,为了在傅家人面前撑个场子,裴老太爷可是哄着他的心肝宝贝儿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这几个茶盏可是他家宝贝儿最爱的一套茶具,摔不得,摔不得。裴老太爷又抽筋似的抖了抖,把手放下。左看右想了半天,也没发现一样能顺手摔出去的东西,只好重重地哼了一声,拍着桌子高声叫道:“枉你秋家还是书香门第,教出来的女儿竟然如此模样,当年我就不看好老二娶你,既不能生又善妒得很,现在连公爹都不敬起来了,哼,要是你家二老看到你现在这模样,怕是无颜见人了!” 秋晚琳听着他的话只觉得头昏眼花,喘不过气来了。她一直知道裴家长辈对她嫁给相公不满,就连当年还在世的的郡主婆母对她也不甚满意。 当年裴家是相中了辅国将军的小女儿,只是相公在庙会上对她一见钟情,非她不娶,最后她循规蹈矩的人生中最大胆,也最不后悔的一件事至少到目前为止,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她的夫君相貌俊朗,仪表翩翩,对她一心一意,这么多年,连个通房都没有。 虽然婆母对她一向都好,既不让她立规矩,故意难为她,也不会因为她第一胎生了个姐儿就强行给他们房子塞人。但是她感觉得到,婆母对她,其实并不是那么满意的。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相公和她彼此爱慕,即便相公娶了辅国将军的小女儿,也不会幸福的啊。至于孩子的事情,她也想生儿子啊,可是生出来的都是女儿,她还能去换个儿子回来不成。她还年轻,以后总会有自己的儿子的 这满屋子的下人,还有傅家的人,自己的公爹竟然他竟然就这么说她,以后她还怎么做人。 秋晚琳羞愧交加,咬唇死死地盯着裴老太爷,浑身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题外话------ 周先生说了 真的勇士,敢于面对淋漓的鲜血 敢于面对哗啦啦往下掉的收藏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五十二章 裴老太爷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又换上了笑脸对还坐在一旁的傅家二爷说道:“贤侄啊,这事儿咱们,就这么说定啦!哈哈哈今儿个家里有些乱,就不留贤侄用饭了。” 傅家二爷茶喝够了,戏也看足了,施施然站起来拱手对裴老太爷说道:“那就有劳老太爷了。”说完,又扫了一眼一旁跟婆子拉扯成一团的裴珍,补充了一句:“相信老太爷的手段一定不会让新娘子在出嫁前出什么事吧,不然啊这些彩礼和聘礼可都就” “不会,不会。”裴老太爷立即应道。开玩笑,这可都是银子,是宝贝,看在这些宝贝的份上,他也会好好的看好这个孙女儿的。 傅家二爷得了他的话,满意地点点头,“那我就先告辞了。”只要新娘能够顺顺利利,全手全脚的嫁进傅家,之后是死是活,哪怕闹得天翻地覆,也不关他什么事了。 傅家二爷小心地绕过地上那些玉器首饰的碎渣,有几分心疼地看了一眼,随即又马上释然了——反正已经是别人家的东西了。 裴老太爷看着傅二爷走远了,脸上的笑意散了个一干二净。看着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家奴护院,裴老太爷火冒三丈,冲上去抓着裴锦添就是一耳光。“逆子!你想气死我不成。” 打完尤不解恨的捡起地上散掉的椅子脚,对着裴锦添就抽了过去。 “相公!”秋晚琳看得眼睛赤红,她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低头朝裴老太爷撞了过去。 裴老太爷没想到屋里还有敢朝他动手,一只手还高高的抬着,就被秋晚琳顶得往右边倒去。他看着眼前慢慢歪倒的人和摆设,心里气得吐血,他都听到自己脚踝扭到的声音了,这次他非要老二休了这个泼妇不可! 裴老太爷的念头之来的及在脑中一闪,很快就被一堆杂乱无序地声音给打断了思绪。他站的,是屋里摆着高架的旁边,这么一推,一倒,正好直挺挺地砸在架子上,连人带架子一起摔在了地上。 裴老太爷这下是真吐血了,他听到自己最爱的那件玉雕摔在地上的声音,还有那套老四托人给他带回来的烟杆折成两截的声音,一时间乒乒乓乓地声音不绝于耳。 在屋里离几位主子近的,早被裴锦添踹翻在地上了,离得远的,想扶住裴老爷立个功,奈何真是手长莫及。 屋里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裴老太爷向提线木偶似的,恰到好处的倒向了檀木架。 寂静了半响,最后还是坚强的裴老太爷打破了这平静:“哎哟——” —— “你你们这些孽障” 夹杂着呻吟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一堆碎片中传来,厅里的人才反应过来,又一窝蜂地朝裴老太爷奔了过去。 “老爷!” “老太爷!” “父亲!” “不孝啊!不孝子啊!”裴老太爷被人从地上搀了起来,一手扶着后腰,一手哆哆嗦嗦地点着裴锦添一家说道,“居然公然殴打公爹哎哟” 秋晚琳也没有想到自己那么一撞一顶,会把裴老太爷就给撞翻了,此时也吓得脸色有些发白:“我我不是故意的” 裴老太爷眉毛一竖,张口又要骂,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咳,他眼风一扫,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旁边走出来。 “二奶奶,不是我说您。您这话说出来,可没人信的。”裴老太爷身后一位穿着颇有几分体面的老嬷嬷走了出来,义愤填膺地道,“刚刚在场的每一位可都看见了,是二奶奶跑了过来把老太爷撞倒的。您对老太爷言语不敬也就罢了,怎么能故意将老太爷推到呢,老太爷身子一向康健,但毕竟年纪在这里。您这么能”嬷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虽然二奶奶对奴婢一向不薄,但是奴婢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谎呀,大家刚刚可都看见了。” 厅里的奴仆也纷纷点头应和。 “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看到他我是看到老太爷要打夫君,一时心急才”众人指责的目光射来,秋晚琳脸色涨红,嘴唇抖了抖,才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唉,二奶奶,您可让我们说什么好。这父亲教训儿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都说棒下出孝子,不打不成才,谁没挨过那么几下呢。您怎么能因为老太爷要教育二老爷,就对老太爷动起手来呢。”嬷嬷竖耳听了听周围人的反应,心下满意得很,脸上继续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二奶奶,虽然您是主子,我是奴婢,但是我不得不说,您这次可真做错了,还是赶紧给老太爷赔个礼吧。” 说完该说的,她走到裴老太爷身后,低眉顺眼地站着,一副规规矩矩,刚刚真是看不下去才出来说句公道话的样子。 秋晚琳这辈子都没有在人前这么没脸过,她被人教训了,被一个奴婢教训了,偏偏一句话都没法儿反驳。她撞到了老太爷,这是事实,尽管她是一时情急,看到老太爷要下狠手,才会那般行事,可是老太爷还没来得及下手,现在夫君也是完好无损的,此时她真是百口莫辩,怎么也说不清了。 “父亲,都是儿子的错,您要怪就怪儿子吧。”裴锦添撩袍咚的一声跪倒了地上,低头说道,“教妻训子,本就是儿子该做的事情,晚琳行事出错,也是因为儿子,父亲要罚要怪都冲着儿子来吧。” 秋晚琳抽噎着跪到他的身边,感动地唤了一声:“夫君” 站在裴老太爷身旁的嬷嬷看了裴锦添一眼,倒是个痴情又有担当的,若是当年真娶了辅国将军那个泼辣的女儿,今天可能就没有三爷和四爷什么事儿了,只可惜摊上这么个软绵又坏事的媳妇儿 “老太爷,老太爷,您怎么了?”嬷嬷扶着裴老太爷,突然大声叫了起来。裴老太爷瞪着裴锦添,张嘴就要骂,听到嬷嬷这一声叫唤,马上反应了过来,急忙把已经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翻着白眼向后倒去。 身边的几个下人自然不会让裴老太爷倒在地上,七手八脚地把他扶到了高椅上,又是按人中,又是按摩打扇,好半响,裴老太爷才呻吟了一声,慢悠悠地醒了过来。 “家门不幸啊”裴老太爷脑袋靠在椅背上,悲伤又无奈地叹道,“儿媳对我这个老人家动手,我这个老不死的,还一句话都不能说了,不如死了好哇” “老太爷,您可千万不要这么说,您还要长命百岁的,您不是说还要看着曾孙子出世么,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嬷嬷用帕子擦了擦脸,眼睛红红的说道,“二爷平日里对您多孝顺,您难道忘啦?二爷不过是心疼二奶奶罢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句,裴老太爷又怒了起来,“他是我儿子!他得向着我!这个女人就是个扫把星!克死了添儿他娘不说,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我早说不能娶啊不能娶,他偏偏要跟我作对!” 裴老太爷越说越来劲,不由自主的从椅子上直起了身子,激动得脸都红了。 嬷嬷伸手拽了拽他衣袖,他才想起来自己才从“昏迷”中醒过来,还虚弱得很,又弱了声音悲愤道:“祸害啊专门祸害我裴家的啊” 秋晚琳听着裴老太爷的话,只想再昏过去就好了。 这屋子里,可是有这么多人啊,这么多的下人!她以后还有什么脸做人 裴珍傻愣愣地站在一旁,看着跪在地上的父母,又看看坐在上首呼天抢地地祖父,只觉得有种不真实的茫然感。她都不知道,她的母亲,世界上最最温柔,最最端庄的母亲,在自己祖父眼中竟然是这样的存在 她只觉得不过半日,自己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与她订婚的人变成了一个老头子,一向对她还不错的祖父不顾她的死活要把她嫁掉,她的母亲在别人口中变成了祸害,还是祸害了老祖母的“凶手” “二爷,您赶紧劝劝老爷吧,老爷年纪大了,可禁不起这般折腾。”嬷嬷苦口婆心地劝道,“您一向是最重孝道的怎么会” 嬷嬷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欲言又止地看了看跪在裴锦添身边的秋晚琳,又叹了一口气。 屋里的下人哪个不是人精,怎么会不明白嬷嬷的意思。若不是二奶奶,二爷怎么变得这么不孝,二奶奶对老爷动手,二爷还要帮她遮掩,也难怪老爷会气倒。不管老太爷如何,总归是长辈,二奶奶怎么都不该动手的。 裴老太爷闻言,又接着长吁短叹起来:“折腾便折腾吧,年纪大了,早点去了也好省的在这里招人厌啊!”裴老太爷举起衣袖抹了把脸,眯着眼瞄了跪在地上的裴锦添一眼,“连想办点喜事,沾点喜气都不行,还险些把这条命折了去了罢了罢了” “老太爷,二爷就珍小姐这么一个女儿,舍不得她嫁出去,也是人之常情啊。”站在一边的嬷嬷温声劝道,“不过老太爷最近身子不爽,沾点喜气也好,说起来,府上也真是好久没有喜事了。” 裴锦添听着嬷嬷若有所指的话,面上一紧,嘴唇紧紧地抿着,还是一声不吭的跪着。 裴老太爷坐在椅子上叹了半天,眼瞧着裴锦添一点松口的意思都没有,脸上挂不住,怒气又渐渐升了起来。 “我这身子,还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老二媳妇儿,明天开始,你就去后院替我们家抄经祈福吧。”裴老太爷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和蔼地看着秋晚琳道,“没有喜事,有你这份诚心也是好的。说不定,这经书一抄,哪天为父的身体就好了。” “父亲” 裴锦添刚开口说道,便被裴老太爷打断。 “老二,你不是真想休了你媳妇吧!”裴老太爷满脸惊讶的说道,“这不好吧,虽然跟公爹动手是不孝了些,但你媳妇儿也不是故意的,就让她去祠堂里,正好磨磨这性子,哎,也太燥了些啊!”裴老太爷一副不想追究,放你一马的样子,完全忘记了刚刚自己大吼大叫着让人休妻的样子。 “谢谢爹,媳妇儿一定会潜心为爹祈福诵经的。”秋晚琳看着裴锦添还想开口,急忙说道。 她知道,今天自己对老太爷动手,无论说到哪里去,都是不占理的。要是老太爷真要追究,传出去没得还污了相公和珍儿的名声,不如她先认了罚,把这事给揭过去 “珍姐儿也是个燥性子,眼看都要嫁人了,行事还这么不妥当,唉真是慈母多败儿”裴老太爷叹道,“秦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这些礼仪教养的事情自是妥当不过的,珍姐儿出嫁之前,就要劳烦秦嬷嬷多教教了。” 站在一旁的秦嬷嬷福了福身,开口应道,“奴婢不敢,珍小姐的是最讨人喜欢的性子了,奴婢能服侍珍小姐是奴婢的荣幸,自当尽我所能。”秦嬷嬷一边行礼一边说道,最后一句话说完的时候,正好抬头看着裴老太爷,两人相视一笑。 裴老太爷点点头,看向裴锦添:“老二,你跟我进来。” ------题外话------ 艾玛,终于把这一段搞完了。 老二后面就没啥东西了,明天裴小妞就粗来了,大家表害怕。 本来存的是两章的,删删减减地一起发了,免得还要再拖一天,乃们看着不高兴,我看着也不高兴。 这一段是早就写好的,只是我没注意到一股脑的写了将近了一万字。 公共章节每天发2000,这家子的事情拖了将近一周,以后不会了。 因为以后再也没有2000的公共章节可发了 对,俺明天入v,就酱紫。 ps:谢谢小毒的钻钻花花和票票~俺瞬间感觉好富有~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五十三章 失踪 ------题外话------ 入v公告懒得发了 我只想说,想减肥就来写文吧效果真心不是盖的 以后每天十一点左右更新。 白天上班,只有晚上和周末的时间能码字,想想那些时速3000字的作者,我的码字速度,也只有掀桌子的份了,所以更6000已经是极限了。 我能保证的就是不断更新,要求万更的娃,还是赐我一死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五十四章 准备离开 马车一路不停,狂奔直到郊外才停了下来,车顶上两人跳下,正准备开口,马车里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绿芜一边捂着肚子,一边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噗” 绿芜倚在马上,瞄了一眼妆扮成孕妇的那个女子,边笑边说道:“行啊,二掌柜的,演技够好,嗯,主子说也够有新意的。连孕妇都跑出来了。” 被称作二掌柜的嘿嘿一笑,把脸上的面具扯了下来,竟然是一个长得颇为精明,小眼睛小鼻子的男人,他摸了摸头,笑着说道:“事急从权,事急从权。绿芜姑娘不要笑话在下了,墨爷来得太急了,没时间去布置,只好我们俩亲自出马了。” 而站在他一边的人,自然就是墨言。 此时檀清扶着裴意也下了马车,裴意赞赏道:“你做得很好。”从她在屋内留下信息,到二人出现在大街上,不过半个时辰左右。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够有这般的布置,已经很好了。至少,没有人会怀疑这三个不是刺客,而是她身边的人。 墨言一贯的沉默,二掌柜听到夸赞,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黝黑的脸上泛出一层红晕,平日里精明无比的人在此刻竟然如此的害羞。 “我们听主子的吩咐,拿了四皇子府的令牌丢在了附近,相信现在已经被人发现了。”二掌柜又补充了一句。 裴意点点头,“嗯。让宫里的人去跟四皇子折腾吧。”四皇子在陶然居门口公然跟太子要人,在凉都已经是众所周知的,等到明日他们就要离开北祈了,四皇子有是嘴也说不清楚,总归太子“宠爱”的美人是消失不见了。 “落脚的地方已经找好了,主子现在可要过去?” 裴意点点头,“走吧,通知纳兰过来。” 檀清扯了扯还在一旁发呆的小乞丐,此刻她的脸已经擦干净了脸,露出了原来的面容,正是原本待在太子府的裴恩恩。 “清姐姐,我们不回去了么。”裴恩恩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她。 檀清看着她眼睛里的不舍和希望,微微一滞,随后还是点了点头,“不会去太子府了。” 裴恩恩眼里的点点光亮瞬间黯淡了下来,她低头哦了一声,脚尖在地上划了两下,“可是,人家还没跟他告别呢。今天的药也没给他吃” 走在前边的裴意听到她的声音,停下来侧头打量了她一眼,有些了然。 “裴恩恩,你还不走么。” “哦,来了” ——拼命码字码字的分界线—— 裴锦添失魂落魄地走正屋走了出来,回房关了门,一待就是一整个下午。 他的女儿被顾夫人的贴身嬷嬷寸步不离地看管着,他的妻子被带到了后院那个阴冷潮湿的祠堂,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他的父亲拿着那件事情威胁了他整整十四年 裴锦添眼眶干涩地盯着屋里的一副山水画屏风。 这里放置的原本是一副夏日白荷的玉屏风,是晚秋最喜欢的陪嫁之一,前几年卖掉之后,就换成了现在这个。说出去恐怕都没有人相信,将军府的嫡子嫡媳要靠在变卖媳妇儿的嫁妆才能过活。早些年他因为旧伤身体不好,后来寻得良医,身体慢慢好了起来,却也错过了出仕的最好光景。这些年三房和四房的欺凌,还有裴老太爷对他们的若有如无打压,让他们的日子过得捉襟见肘,狼狈不堪。 一步错,步步错。因为他一时不慎犯下的那个错误,使得这十几年来在父亲面前都没办法直起脊背,使得妻女受尽了委屈,甚至现在连女儿的婚事都被人捏在了手里。 裴锦添抱着头低声呜咽了起来。 外面的小丫头在门口等了半天都不见人出来,才怯怯地走到门前,听见里面的声音,又咬唇悄然跑开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夫人和小姐没有一起回来,但是听外面院子的姐姐说,夫人似乎是被罚到了祠堂去了,小姐跟着秦嬷嬷在学规矩,出嫁之前都不会出院子门了 想起了秦嬷嬷,小丫头不禁打了个哆嗦。要说这裴府她最害怕的,不是当家的裴老太爷,也不是后院那个神秘的老夫人,也不是脾气火爆的三太太,而是这个看起来永远那么温和又和蔼的秦嬷嬷 小丫头拿了个花绷坐在角落小矮几上,有一针没一阵的绣了起来,哎,二爷还真是可怜呢,老太爷也真是,像二爷这么温和又俊朗的儿子,比三爷那混性子的强多了,怎么就不得他喜欢呢 裴老太爷自是不知道一个小丫头此时正在叨叨着他的有眼无珠的,他昂首挺胸阔步的朝后院走去,心里得意得恨不得马上就飞到他的心肝宝贝儿屋里去,他家的宝贝儿不仅性子好,生得好,又聪明可人,连身边的一个下人都深得他的心啊。 今天要不是秦嬷嬷提点着他,他还真不知道拿二房那家子要如何是好。虽然他是一家之主,但是越过健在的父母,去插手孙女儿的亲事,说出来还是有些不妥的。裴老太爷想着,眼角开出一朵兴奋的菊花,啊,多亏了秦嬷嬷,趁着人多的时候让他装晕示弱,堵得老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也多亏了二房那个蠢货啊,要不是她,哪里来的这么好的把柄,对公爹动手,可是大不孝啊,大不孝。现在把她关起来,要是珍姐儿不愿意嫁,就一直关着,不用他动手去治她,那些个踩低捧高的下人,自会给她好看。 珍姐儿有秦嬷嬷看着,也不会出什么幺蛾子,现在只要等着傅家来下聘就好了。 裴老太爷越想越开心,越想越兴奋。北祈国第一皇商的傅家啊,看看,今天纳彩礼就闪花了他的眼睛,更别提聘礼了,哎,就是可惜被珍姐儿砸坏了一些 裴老太爷脚下生风地走着,后面的小厮一路小跑的跟着,心里腹诽老太爷这身子,还真是想好就好,想病就病,现在这姿态,这步伐,别说老人家,就是他这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跟着都有些吃力。 裴老太爷不等小厮上前,自己打了湘妃竹莲就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朗声叫到,“怜儿——” 在门口停步的小厮咧着嘴,搓了搓两臂,咦,还真肉麻,一把年纪了还叫得跟十七八岁的小情儿似的,也不怕外面人听到了笑话。 裴老太爷在内屋里转了一圈,东看西瞧的都没有见到自己心肝宝贝的身影,心里有些纳闷,刚走了出来,就看到她端着一个盘子,从外面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 “老爷。”顾夫人一边把手里的托盘替给小丫头,一边轻轻柔柔的叫了一声。裴老太爷被这么一声“老爷”叫得骨头都要酥掉了,连忙上前握着她的手,有些责怪地道:“天气这么热,你不在屋里好好呆着,又跑出去做什么,万一热出毛病了怎么办。” 旁边的小丫头端着盘子,垂眼站着,像是老僧入定了一般。 “不过是去厨房给老爷做了点吃食,几步路而已,哪里会热出毛病。”顾夫人娇声说道,脸上带着依恋和爱慕地看着裴老太爷,“老爷为这个家这么辛苦,我也得为老爷做点事才行。” 裴老太爷最爱的就是他家怜儿这副表情,带着满心的依恋和爱意,就像他是那参天大树,而她是那柔弱依附他而生的菟丝花,离了他,她便只能落入泥土,无法生存了。 “厨房那么乱糟糟的地儿,也是你去的?以后这种事情,吩咐下人去做就好了。”裴老太爷有几分心疼的说道,“哪里使得你亲自跑去干这些活儿。” “小怜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弱女子,能为老爷做的也只有这些了”顾夫人两眼一闪不闪地望着裴老太爷,娇美的脸上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别的事情,小怜也帮不上老爷” 裴老太爷拍了拍她的背,轻柔的抱着她,像是抱着一块一碰即碎的珍宝似的,“你每天这么陪着我,不嫌我又老又无趣” “老爷”顾怜不满地伸出柔荑点在裴老太爷的嘴上,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老爷要是再说这种话,我可是要生气了。”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裴老太爷说那些话本就不是真心的,虽然他心里偶尔也会因为自己比小怜大上许多而有些许自卑,但是仔细一想,小怜只是一个出身不好的弱女子,之前连吃口饱饭都有困难,便是嫁人,撑死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小妾,哪像现在在裴家,锦衣玉食的供着,像正儿八经的太太一样被人伺候着,虽然没有正妻的名分,但是阖府上下哪个见了她,不是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夫人”。跟着自己,也不算辱没了她。 裴老太爷笑眯眯地搂着顾怜,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你这倔脾气,我可不敢惹你生气,不然又得把我赶去书房,一个人冷床冷被子的,我可睡不着哦” “老爷”顾怜抬手在裴老太爷的胸口拍了拍,“您再这么笑话我,我就出去了。”说完,作势要起身离开。 “不是说了,不说了,让我来看看我们家小怜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裴老太爷见自己的心肝恼了,马上转口说道。 顾怜顺势又坐了下来,这才招手叫旁边那个老僧入定一般的小丫头端了盘子过来,“我看最近天气燥热得很,老爷晚上睡觉又不好,就熬了一些竹荪银耳汤,这竹荪去火又助眠,最好不过了。来,老爷尝尝,我前几日就让厨房的嬷嬷准备食材了” 顾怜絮絮叨叨地说着,拿起小勺,在碗里搅了搅,小心地端着碗送到了裴老太爷的唇边。 裴老太爷看着顾怜那张殷红的小嘴不停地说着,心里蓦然升起一股满足感。她的小怜,总是这么为他着想,从来不会因为名分的事情跟他闹,也不会因为二房的没有生母就故意针对二房,甚至从来没在他耳边说过二房一句不好的话,得妻如此,夫妇何求啊! 裴老太爷张嘴把勺子里的汤吞下,只觉得清凉舒爽得从头皮开始,全身毛孔都一个一个爽透了,身子舒服,心里更是舒服啊! 裴老太爷伸手抱住顾怜,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傅家送来的那些彩礼,你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就拿过来。” 裴老太爷热乎乎地气息喷到顾怜的耳边,顾怜不适地动了动,侧头看着裴老太爷,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那是珍小姐的东西我去动的话,不好吧” “珍小姐珍小姐,你是他们的长辈,怎么还小姐小姐的叫。”裴老太爷不高兴地说道,“那些彩礼送到裴家,就是裴家的东西,裴家的东西还有我动不得的?我的不就是你的,你喜欢自然可以拿走。” 顾怜脸上的小心一扫而光,她高兴地点点头:“那,一会儿我去看看。” 裴老太爷就爱她这样,小脾气小性子都摆在脸上,来得快也去得快,喜欢不喜欢也摆在脸上,从来不在他面前掩饰。 顾怜伺候着裴老爷你侬我侬地用完了一碗汤,待旁边伺候的小丫头都下去了,顾怜才有几分犹豫地问道:“老爷,珍小珍姐儿真要嫁去傅家吗?” 裴老太爷正舒服地躺在香妃塌上,闭着眼睛说道:“什么真的假的,自然是真的。傅家彩礼都下了。我今天跟傅家二爷谈好了,过几天就下聘,早点定日子,早点把这事儿给办了。” 裴老太爷说完,半响没有听到顾怜说话,不由得抬起头睁眼看了看。 这一看,就吓得他立马坐了起来。 “小怜啊,宝贝儿,你哭什么啊。啊?”裴老太爷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着眼泪,“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怎么啦?” 顾怜嫩白娇美的脸上滑满了泪痕,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那美丽的杏仁眼中掉落。 “都怪我,要不是我在老爷面前多嘴,说起了傅家的事情,老爷珍姐儿也不用嫁到傅家去了。” 裴老爷一听她这话,松了一口气:“你真是傻了啊,傅家,那是多少人攀都攀不上的,珍姐儿能嫁到傅家,是她的福气,也是我们裴家的福气。” 顾怜摇摇头,发髻上的珍珠坠子也跟着摇晃起来:“傅家再好,也没用,得傅家的人好才是真的,我听说,珍姐儿似乎很不高兴” “哼,她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裴老爷又想起今天在正屋里二房三人所作所为,怒道:“婚姻大事,向来是长辈说了算,哪里轮的上她高兴不高兴。” “可是” “好了,你不要说了。”裴老爷一提这事就觉得腰又隐隐作痛起来,挥手打断顾怜的话,“这事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除非我死,不然珍姐儿非嫁不可。” 顾怜听到这话,低眸沉默着,遮住了眼中那一抹精光。 入夜。 更夫伸了个懒腰,用袖子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擦掉了因为困顿流出来的眼泪,又接过同伴递过来的铜锣,含糊不清地说道:“他大爷的,这活可真不是人干的。等老子回了本,非得把着破锣给砸个稀烂不可。” 一边提着灯笼的更夫哧道:“得了吧,就你那手气,还想回本呢。我劝你啊,还是老老实实的,要是这个月再拿不了银子回家,你还没砸这锣,你们家那母老虎就得把你给砸了咯!” 更夫瞪着眼睛,梗着脖子道:“她敢!老子是她男人,她敢动老子一指头试试!”话虽这么说,但听起来虚得很,有些底气不足。 “时辰快到了,赶紧完事回去吧。” 提着灯笼的更夫笑着摇摇头,任他在一边不满的嘟囔。 “啊——” “怎么了!?” “有有有有东西在那里!”更夫紧紧的抓着手里的铜锣,哆哆嗦嗦地指着街边一个角落说道,“我看到有有有东西会动!” 旁边的更夫被他吓了一跳,到底是老练许多,不以为然地道:“大概是猫吧,这一带夜猫很多的。” “不是的!”更夫高声反驳,随即又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压低了声音说到:“哪有,哪有猫那么大只的。”他伸手在自己头顶比划了一下,“都有我们这么高了。” 提着灯笼的更夫沉吟了一下,笑着拍了拍他:“怕是你困傻了,眼花了吧。哈哈!赶紧敲完这一趟,回去休息吧!” “我没有眼花,真的” “快走吧,小子年纪不大,眼神这么不好,哈哈哈” 提灯笼的更夫一边推着另一个人往前走,一边大声说道,走到拐角处,才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见那条街上毫无动静,空无一人,才松了口气。 凉都官员勋贵众多,风平浪静的凉都之下,有多少你死我活的争斗发生在朝堂上,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手段发生在此刻呢希望明日不要又有哪家官员突然暴毙在家,哎,上位者的争斗,最后牵累的永远都是他们这些无辜的百姓啊 更夫快步走了几步,举起了梆敲了起来: “笃笃——咣咣。”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纳兰单手一撑,从墙后翻了过来,长吁了一口气。 他不过是停下来辨认了一下方向,谁知道这么巧会被打更人看见,幸好没有惊动巡逻的卫兵,不然明天他非被绿芜几个给笑死不可。 纳兰想着,还是提气一跃,像一阵风吹过,轻盈迅捷的在夜色中几个穿梭,瞬间就没了身影。 裴家家主现在虽然挂了个奉国将军的名头,但是这一代家主早已远离朝堂,三个儿子都没有入仕,除了裴家三房,四房的姻亲与朝堂上之事沾上一点边之外,裴家这个奉国将军府也只是个比起寻常百姓来说,也只是沾了祖辈的光,挂了个稍微高贵那么一点儿的名头而已。 而裴家唯一的嫡子嫡媳,一直被三房四房的稳稳地压着,如此倒是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除了三房后院偶尔起火,府内争端倒是少得很。 守夜的婆子小厮也习惯了这般安宁的入夜,又毫无新意的睁眼,开始忙碌的一天。 纳兰轻松地躲过值夜的小厮,在园子里溜达了几圈,一路就直奔裴老太爷所居的院子而去。 纳兰来裴府倒是熟门熟路,不过熟的是二房的院子,先前断断续续的给裴二爷,嗯,就是他主子的亲爹,偷偷的送过几回药,裴老太爷落脚的这院子倒是第一次来。 纳兰想起来又摸了摸自己的俊美无比的脸,黑色面罩下的嘴已经撅得能挂两桶油了,想他纳兰风流潇洒,英俊无双,现在只能老穿着这些黑不拉几的衣服干着偷鸡摸狗的活当,真是——宁惹小人,也不要惹女子啊 他不过拐了裴恩恩一次,被那个小心眼的记恨到现在 闪身进了屋子,纳兰不禁为屋子里的摆设咋舌,乖乖,感情裴家仓库都给搬空放倒这儿来了。 镶嵌各色宝石的沉香木屏风,紫檀雕绘兰花飘云的二进拔步床,整块羊脂玉雕琢而成的双龙戏珠八角小香炉,钉着钿花雕着仕女图的高柜,绿缎洒金靠垫c金丝蟒纹引枕,碧水绿织银花卉绡料沉烟纱幔帐,双雀缠枝莲纹镂空金熏球,纳兰猥琐地溜到屏风后瞄了一眼,果然连那出恭用的恭桶都是镶金嵌玉的黄花梨木制成,比他还奢侈啊纳兰咂舌。 这些物件几乎样样都是价值连城,名家手笔,也难怪裴老太爷要急着卖孙女儿了,这哄小妾开心的花销恐怕不是一般的大。 在屋里左瞧右看,东摸西瞅,观赏暗叹了半天,纳兰才想起今儿个来的的目的。撩开幔帐,一股欢好后的味道扑面而来,纳兰遮在面罩后的脸皱了皱,右手在鼻尖扇了扇,飞快的掏出一袋药粉洒在帐中,瞄了一眼赤身抱在床上的一男一女,急忙闪身离去。 顾怜迷迷糊糊地抬起了眼皮,眼珠四下转了转,看到小屋似的拔步床内什么变化都没有,刚刚心里那一丝怪异的感觉很快被浓重的睡意盖过,皱眉吸了吸鼻子又接着睡了过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五十五章 不详的预兆 翌日。 裴老爷子睡得神清气爽的起来,抱着怀里的顾怜亲了两口,二人缠绵了一阵,才慢吞吞地起床。 待二人坐到了桌边,准备用早饭时,一直在外面守着的福禄面色惊恐的跑了进来。 “老爷,老爷,不好了” 顾怜被吓得手一抖,碗里的粥洒了出来,流到了手上。旁边的丫头马上拿了湿布给她擦手,裴老爷子看到爱妻一向白如荷藕一般的手腕上都被烫出了红印子,心疼得不行,挥手让人去取了药来,才恶狠狠地看着“罪魁祸首”:“你要是不想活了就直说,不要跑到夫人房里来大喊大叫的。” 福禄是一直跟着伺候裴老太爷的,如何会不知道屋里这位夫人是老太爷的眼珠子,今天实在是太吃惊了,才失了礼数跑进来喊了两声。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福禄脸色一白,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顾怜把湿布递给小丫头,拉着裴老太爷的衣角,低声说道:“老爷,算了吧,可能福禄真有什么事情呢,再说我也没事。” “你啊,就是太心善了。”裴老太爷无奈又感慨地说道,转头看着福禄道,“没听到你们夫人的话么,还不赶快滚起来。” “是,是。谢谢老爷,谢谢夫人。”福禄擦了擦额头,连忙站了起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二房的又在折腾?”裴老太爷不耐烦地问道,难道是二房的又闹起来了?昨儿个自己跟老二应该说得很清楚,他还敢闹?真是混账,早膳都不能让人好好用上一顿啦!? 裴老太爷一问起,福禄想起早晨见到的情形,脸色又是一变:“不是二爷老太爷,您去前边儿看看吧,看看就知道了出事了。” 裴老太爷把手中的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看着福禄惊慌失措的样子,叹了口气对顾怜说道:“连饭都不能好好吃了,小怜,你先用饭,我去前边看看。” 顾怜温顺地点点头,握住裴老太爷放在桌上的手,温柔地回道:“老爷您先去忙,小怜在这里等您回来一起用膳。” “你先吃,别饿着了。我去去就回。”裴老太爷拍了拍她的手背,说完站了起来,大步向外面走去。 福禄一路缩着头小跑跟在后面。 待二人走远了,顾怜拿起勺子不紧不慢地用完了一碗粥,擦了擦嘴,才开口道:“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裴老太爷走到前边的园子里才知道真是出事了。 裴老太爷除了屯银子之外,还有一个颇为风雅的爱好,就是种花。原本裴家的园子里总是花香四溢的,二月的茶花才过,红通通的杜鹃又开了,满园子都是热情又火辣的红,娇艳又美丽,看的人总是忍不住啧啧赞叹。裴老太爷对此,也很是得意。 这一阵子,园子里开得最好的便是各色的蔷薇,一簇簇,一蓬蓬,颜色又多,争相怒放,配着一湖碧玉池水,煞是好看。 裴老太爷一走进园子,眼睛就是一黑。昨儿个他还跟小怜说,园子里的十姐妹开了,今天用完饭了跟她一起过来看看,现在别说是十姐妹了,就是一根绿草都不见了。满园子的花一颗不剩的全部谢了,开得正胜的花朵掉了一地,有些还连着一点点茎蔓垂死挂在枝头,更可恶的是连叶子也像是大火烤过似的,没有一点翠绿的颜色,都是蔫儿吧唧的。裴老太爷爱花,也懂花,一看这叶子便知道,这一园子的心血一株都救不回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园子里静了半响,只闻得风吹过干枯的叶子发出的沙沙声,一片叶子打着转儿从枝头掉了下来。半响,才传出裴老太爷一声愤怒的咆哮。 “守园子的呢!把守园子的给我带过来!”裴老太爷在原地转了两圈,怒不可歇地吼道。 守园子的婆子哭丧着脸被带了过来,还没等裴老太爷开口,就跪在地上哭道:“老太爷,不关奴婢的事啊,您饶了奴婢吧!” 裴老太爷冲上去一脚踹在她身上,“你这个贱婢,老子让你给我守园子,你就是这么给我守的?” 这个婆子是秦嬷嬷的表亲,原本看着这守园子的事情轻松又不惹事儿,这园子里的话惯常是裴老太爷亲自打理的,根本用不着下人做什么事儿,她又是个爱偷懒的,才求了秦嬷嬷找了路子给她安排了这么个差事。 昨晚她不过跟大厨房的人偷喝了一壶酒,完了酒劲上头,就有些起不来身了。她想着,这园子里也没什么贵重物品,谁会跑去园子里偷那些花花草草,她守着跟不守也没啥两样,便晕乎乎的睡了过去。直到早上天大亮了,厨房跑腿的二虎跑来把她叫醒,说是出大事儿了。 她还想着,这满园子的花能出什么事儿,难不成还被人偷了不成。即便是偷了,裴老太爷还能数得清哪棵枝上开的几朵白,几朵红吗?她的不以为然直到看到园子才变成了毛骨悚然。 花一朵不剩,全谢了。池子里的锦鲤也全都翻了白浮在水面上。仔细一看,树梢下边还落了两只死鸟。 满院子就没一样活物,就像大瘟疫过后的村子一样,看得到原本的摸样,却看不到一点儿的生气。 “来人,把这个老虔婆给我拉下去打四十板子!” “老太爷,这真的不关奴婢的事儿啊,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晚明明还好好的,天一亮就变成这样了。” 守园的婆子知道今日自己的责罚肯定是少不了了,只想求得裴老太爷放她一条生路,便是发卖出去也算好了,她一把年纪了,真一顿板子下来,可有得受了。 一大清早的,各院子来来往往的下人络绎不绝,看到园子里的情况,成堆的围在一起,压低了声音讨论了起来。 “啧,怎么一晚上就变成这样啦?昨儿个我还和小绿说要偷偷过来看花儿呢!” “哎呀,看着真是有点吓人,怎么就这一个园子变成这样了?” “呸,你这个死蹄子,一个园子还嫌不够吗?” “老太爷这次可真要生气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有谁做了亏心事”说话的小厮偷偷伸手指了指上面,“老天爷看不下去了。” 婆子求饶着被往外拖去,听到小厮不经意的话,眼睛一亮,大声叫了起来:“老太爷!老太爷,不关奴婢的事啊,这是老天给裴家的警示!这是预兆啊!” 婆子一嚷嚷,附近围着的下人一时哗然。裴家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老天爷要惩罚裴家吗? “你说什么?”裴老太爷眼睛赤红的看着守园的婆子,大声吼道。 “老太爷,您看,不止是花,连池子里的锦鲤都死了,还有十姐妹旁边树上的那窝麻雀,全部都死了啊!这绝对不是人为,不是人为的!是预兆啊!” 婆子大声辩解道。老天爷降的预兆,她一个普通的老太婆能有什么办法,这事换了谁都没办法啊! 裴老太爷急忙走到池边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池里的锦鲤果然都翻着肚皮浮了上来,碧绿的池水映着红色的锦鲤,原本是极好看的一景,现在在裴老太爷眼中却是惨绿配着血红色,有几分诡异和不详。 裴老太爷回头又跑到树下抬头看了看,树上再也没有那几只每日不停叽叽喳喳的雀鸟,脚边却恰巧落着几只明显已经僵硬小鸟。 裴老太爷挥手朝福禄吩咐道:“去,去找个大夫,找个会医治动物的大夫来!”裴老太爷说完,又急急忙忙地几步跨出了园子。 直到迈出了园子,他心里的不安和恐惧才减轻了一些。他抬眼望了一眼往日里拆紫嫣红的园子,此时一派萧条,死气沉沉,裴老太爷不由得退后了一步,摸着自己砰砰直跳的胸口,张嘴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 前阵子裴老太爷身体不爽,因此还留着一个大夫在府上。不消一会儿,福禄就带着大夫跑了过来。 “老爷。大夫来了。”福禄躬身说道,抬头看着裴老太爷的脸色不由得出声问道,“老爷,让大夫给您瞧瞧吧。” 裴老太爷双手紧紧握在身后,强压着心里的不安,脸色紧绷地拒绝:“不用,嗯,你带着这个大夫,进园子里看看那几只鸟,看是为何而死的。” 那位大夫也是城西小有名气的坐堂大夫之一,因为裴府出手阔绰,才会在府上多逗留了几日。一听裴老太爷这话,面色就是一僵,他好好的一个大夫,去看几只死鸟,这是故意在羞辱他吗? 大夫如是想着,却也还是跟着福禄走进了园子。 不过一会儿,大夫跑出了园子,结结巴巴地道:“裴老太爷,在下才疏学浅,只会看寻常人的病症,您这园子里的东西还是另请高明吧。” 大夫拱手就要离开,走了几步,又犹豫着折了回来,走到裴老太爷身边,轻声说道:“裴老太爷,在下是看在与裴府多年的交情上,才跟您说这几句话。” 裴老太爷听完他的话,正脸色铁青地站着,看到大夫又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不由开口问道:“什么事?” 大夫一双小眼睛四处扫了扫,又往前走了一步,才低声说道:“老太爷,我看,您这府上,可能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胡说!”裴老太爷马上高声否定道,正贴在他身边的大夫被吓得往后跳了一步,险些一脚踩空,从台阶上摔下去。 听到裴老太爷想也不想的反驳他的话,眉头一竖,便也有几分生气地道:“哼,是不是胡说,老太爷您就看着吧。我劝您啊,也别请什么大夫了,赶紧去清风观里请人来吧!” 说完,甩甩衣袖,没好气的拿过福禄手里的药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福禄站在一边,自然听到了刚刚大夫的话。其实大夫的话,他是很赞同的,早上一看到园子里的情景,他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就冒出了类似的想法。 “老爷,要不要去找一个”福禄犹豫了一下,抬眼看着裴老太爷铁青的脸,咽下了剩下的几个字。 裴老太爷盯着满园子的枯草沉默着。他很清楚,正是因为大夫恰巧说出了他最不愿意相信的那种可能,他才会矢口否认。 裴老太爷沉默着,园子里的气氛很是凝重,附近的下人望着裴老太爷怒气薄发的背影,识相的已经偷偷地溜走,怕被心情不好的裴老太爷迁怒,或者胆大的还远远地站着观望。 裴老太爷突然暴喝出声。 “来人!把这个婆子拖出去打四十板子,然后卖掉!” 原本已经松了口气的守园婆子被裴老太爷吓得一抖,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拖了几步了。 想起那能要了她命的四十板子,婆子高声叫了起来:“老太爷,不关我的事啊!奴婢什么都没有做啊!” 婆子不停的挣扎着,尖叫了半天,也没有看到裴老太爷松口要放她一马,心一横,就破口大骂:“你裴家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是老天爷要惩罚你们了!你居然还要伤我性命,老天爷不会放过你的!你看着吧!明天就是你了!明天死的就是你!” 裴老太爷气得浑身发抖,他确实是想打死这个婆子。裴家出现了这么不详的事情,在查明原因之前,总也得先遮掩一二,处置了这个婆子,对外也好说是因为这个婆子看顾不当,才会使得满院子的花花草草全都死光了。 即便是外人有所怀疑,毕竟死的都是些不当事的东西,也没有出人命,说不听过耳听一听,也就过去了。 要是这话传了出去,外面的人会怎么看裴家的人?珍姐儿就要出嫁了,傅家原本就是瞧着她八字好,想娶过去给傅老爷冲喜,要是裴家都变成不祥之地,傅家人还会不会要珍姐儿 “打死!马上打死这个老虔婆!谁也不许给她收尸,丢去乱葬岗喂狗!” 福禄一早看到这园子里状况的时候,就知道这婆子肯定逃不过去了。他跟了裴老太爷是来年,很了解裴老太爷不是个心思缜密,但是是个下得了狠心的人。怨只能怨这婆子命道不好,碰上这种倒霉事儿,原本想着,要是这婆子熬不过那顿板子,就寻人给她好好安置了,谁晓得这人是这么个蛮横的性子,这下被逼急了,什么都不顾了,连这种话都敢说出来。 福禄瞧着裴老太爷连脸上肌肉都气得颤抖了起来,心里只祈祷着裴老太爷别在这里就气厥过去了。 “你们都是太闲了吗?一个一个的都没有差事要做了吗?赶明儿全都撵出府去!” 婆子被堵了嘴拖了出去,围观看着热闹的仆人全做鸟兽散,一窝蜂全跑了。热闹要看,性命也要紧啊。 裴老太爷喘着粗气,咬牙道:“你,你去给我找那个”他点着福禄的手顿了顿,脑子里突然闪过刚刚那个大夫的话,“对,去清风观,给我找个道士回来。” “快去,快去。”裴老太爷急吼吼地命令着福禄,“一个不够就多找几个回来,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府里有人中邪了。” 福禄连连点头应是,急忙喊了人朝府外走去。 ——纳兰小盆友苦逼的分界线—— “不是吧!”纳兰大叫一声从凳子上跳起来,刚放进嘴里的樱桃咕噜就滚了下去,卡在嗓子里。纳兰瞪着眼睛,一阵跺脚狂咳,才把罪魁祸首给弄了出来。 纳兰单手撑在桌子上,虚弱地咳了两声,束在脑后光滑如缎的发丝从后背散落到脸侧,肩膀微微抖动着,半响,幽幽的声音传来:“你非要这么对我么。”声音含幽带怨,配合他此时的动作更显得落寞无比。 纳兰抬起头,一向四处放电的桃花眼此时蒙上了一层水雾,他哽咽了一下,似是把心里的苦楚全部都吞咽下去了,才缓缓走到椅前,慢慢蹲下,望着靠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佳人,轻轻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我哪里不好,你告诉我,我可以改的不要这么对我,好不好” 美人轻叹一声,俯身看着他秋水蒙蒙的眼睛,半响才道:“你很好,就是” “就是什么”纳兰急忙问道。 “我不喜欢生得比我还美的男人。”美人脸上表情一收,冷冷地说道,挥开他的手,又软若无骨地靠回了软软的大迎枕上,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睨了一眼还蹲在地上的纳兰,“玩够了就赶紧给我去做事。” 纳兰从地上跳起来,吸了吸鼻子,扁着嘴道:“主子你太偏心了!” 装可怜失败,见裴意没反应,转头又看了看正坐在旁边看好戏的几人,纳兰心里悲愤异常:“主子你太偏心了太偏心了太偏心了我不过就是带着恩恩来了北祈,。” 纳兰快步走到墨言面前,点着他对裴意道:“明知道我打不过他,让他给我下药,还让他来抢我的小绿。”所谓的小绿,就是裴意在陶然馆坑了顾芳菲的那块翡翠原石。 “把我的小绿卖掉了,还一毛钱都不给我!”纳兰越说越气,拔高了声音说道,“昨天又让我半夜偷偷摸摸的去裴府,还差点儿害我看了一场活春宫。” “你不是最好那一口。”檀清好笑的看着他,谁不知道纳兰最爱美人,到了一个新地儿,最先打听的不是当地的风土人情,气候冷暖,而是最有名的花楼在哪条街,最漂亮的清倌在哪家店。 “呸,你可以侮辱小爷的人品,但是不难侮辱小爷的眼光!裴家那两口子的岁数加起来都比四个小爷年纪还要大了,小爷要好也不好他们俩!”纳兰想起昨晚撩开帐子看到的那两具赤条条白花花的,就一阵恶寒,鼓着腮帮子瞪眼看着裴意,“总之,明天我是不会去的!” 裴意挑眉看了眼绿芜,绿芜心领神会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提臀扭胯地走了两步,抬起手准备开口,又想起什么,从背后拨了两撮头发放在胸前,清了清嗓子道:“恩恩啊,你看,你这青葱年少如花似玉的年纪怎么能整天窝在这小小的砺王府里呢,小心跟你美人姐姐待在一起太久,就变得跟她一样老成面瘫又一肚子坏主意了” 绿芜说着把胸口两撮头发甩到身后,昂首继续说道:“女孩子,就应该多跟我这种风流潇洒器宇轩昂玉树临风和颜悦色一枝梨花压海棠”绿芜深深地换了口气,“的我在一起,才能够健康向上的成长!” 裴意挑唇笑了笑,看着早就蔫吧了的纳兰,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渗人,“老成,面瘫,一肚子坏主意。” 裴意慢慢的吐出一个词,纳兰的肩膀就明显的缩一下,最后干笑了两声,“哈哈哈哈我们刚刚说到哪里啦?” 纳兰哈哈哈地干笑着,一拍手:“对了,哈哈哈哈,说到明天去裴府的事情,这个当然应该我去嘛,这种事情,肯定应该我来做才是。” “主子你看,墨言这家伙一棒子敲不出两句话来,去庙里装菩萨还差不多,哪能上门去忽悠人,至于檀清和绿芜,就更不行了,二狗子不是说清风观是个道观嘛,道观肯定都是男的对不对?”忽略掉明明还有女道姑这一事实,纳兰说完满意地点点头,“像这种坑蒙拐骗,偷鸡摸狗地事情,当然应该由我去做啦。” 裴意也跟着点点头,轻松地说道:“你愿意去就好,我还当你不愿意” “愿意!当然愿意!”纳兰连忙说道,“能为主子办事,是我的荣幸,哈哈哈” ------题外话------ 谢谢哈大马,泣血玫瑰,954688047的月票~ 祝大朋友小朋友们都节日快乐~\(▽c)/~啦啦啦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五十六章 道长,睨玛道长 福禄一面向正屋走去,一面在心里嘀咕,说是外出历练回来的道长,功行兼备道行高深,集道家所学之大成者,道行高深倒是像的,总之说的话他是一句都听不明白,就是这两位呃,应该说一位道长,不知道为啥,怎么看怎么奇怪啊 院子里的下人看着跟在福禄身后披散着头发,穿着大红法衣的道长,宽大的衣袖随着走动在风中扬起一道弧线,身后一个青衣的小道士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sa一包。”裴恩恩撅着嘴,小声地说道。那么多道士的衣服,挑什么颜色不好,非得挑嫁衣似的红色。 “叛徒。”纳兰眯着眼睛,嘴角噙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从牙缝里漏出两个字。要不是你这小叛徒出卖我,把我当初说的话都抖了出来,我用得着今天跑过来装神弄鬼吗。 “道长说什么?”福禄回头问道。 “无事,无事。”纳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慢悠悠地摇了摇头,“本尊的小徒儿说,sa一扰,sa一扰贵府了。” 福禄摸了摸头,嘿嘿笑了笑:“道长真是客气了,您是老爷特意请过来的,怎么说得上sa一扰呢。” “嗯。”纳兰一手拍在裴恩恩头上,使劲儿地揉了揉,“施主说得正是,所以本尊正在教导她。” “哈哈,道长不仅道行高深,对手下的弟子要求也如此严格。难怪清风观上下对道长都赞不绝口,连昨日来看诊的黄大夫都说道长法力高强呢。” 纳兰轻轻地嗯了一声,一副自该如此,不愿多言的样子。 裴恩恩横了他一眼,扁扁嘴,当然要赞不绝口了,人家道观的老道长都被他关起来了。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了门口,福禄躬身抬手,示意两人先进:“道长,请。” 裴老爷子一大早就在屋里等着了,此时见门口有一个穿着深红道服,白须白眉的道人缓缓走来,连忙上前迎了过去。 “道长远道而来,快请落座。福禄,快去给道长泡茶。” “不必了,裴老爷既是请本尊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俗姓曹,道号睨玛,裴老爷叫我睨玛道长就可以了。”纳兰淡淡地说道。 裴老爷听完,默念了两遍,总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嗯?”纳兰自然是看到了他的表情,强忍着笑故作不悦地出声。 “啊,是是是,睨玛睨玛道长,这边请。”裴老爷回过神来,连声应道,“还请睨玛道长移步随老夫上前一看。老夫府上不知是何故,昨日发生了一桩奇怪的事情,还请道长为老夫解惑。” 几人转到了园子里,还如昨日一般,园子里一派萧条。因为此事原因尚未明朗,府中下人之间又盛传是因着裴家做了让老天爷动怒之事,才会有此预兆,所以从昨日到现在,众人别说进园子收拾,就是路过,也要绕着远路走心里才舒坦。 “道长,您看,昨日不知为何,老夫家里的园子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样子。莫说是活物了,就连一株花,一颗草都没有留下。”裴老爷开口说道,就算就了他一天的时间去消化这个事实,此时看到园子,裴老爷还是觉得一阵气短。 纳兰把手从宽大垂地的袖口中伸出来,五指不停地掐算着,微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裴老太爷见状,连忙收了声紧张地站在一边看着他。 突然,纳兰睁开了眼睛,收了手,摇头长声叹道:“真是愚昧无知,愚昧无知啊!” “道长,到底是何原因。”裴老太爷不解地开口问道。 “裴老爷最近可是心悸不安,夜难成眠?” 裴老太爷想了想,点头道:“正是,正是。不知道道长如何得知?” “那就对了。”也不枉我半夜不睡,跑你屋子里给你下药,还差点长针眼,“裴老爷这是家中煞气太重,因而三魂六魄难以附体,所以才会有此现象。” 裴老太爷大惊失色:“煞气太重?怎么会煞气太重?” 纳兰踱了几步,四处打量了一下,才抚着胡须开口道:“本尊掐指算上一卦,发现裴府所处的这个位置,竟是前朝时期的战场,冤死亡灵无数,又未得人感化超度,只能日日在此地游荡了。” 裴老太爷张嘴就想反驳,但是看到面前红衣道长笃定而且深不可测的摸样,硬是把话给咽了下去:“那要如何是好?”裴老太爷犹豫了一会,“难不成要我裴家离开此地?”裴府的老宅还是先祖立功之后,圣祖皇帝赐下的,是能够彰显出裴府荣耀的最后一点标志,难不成要弃掉它才行? 纳兰长叹了一口气,竟是点头同意了他的说法:“亦可。只是可惜”纳兰一脸惋惜的表情,却不再说下去,使得裴老太爷心里跟猫挠似的,连忙追问:“可惜什么?” “本尊是可惜,原本不必如此的。” “道长此话怎讲?”裴老太爷不解的问道,不是说煞气太重,莫非还有别的破解的法子?想到这种可能性,裴老太爷的眼睛一亮。 纳兰右手一挥,宽大的广袖在空中划出一道烈焰般的弧线,他单手背在身后,左手掐算了一阵,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疑惑的表情。 “府上可是有一位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之人?” 裴老太爷点头应是,珍姐儿不就是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的吗,正是因为这样,傅家的人才会想求了珍姐儿过府,说是八字好,能冲散傅家老爷身上的病气。 “那就对了,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之人乃纯阳之人,又逢九九之数的人,乃十世善人所转,四柱皆为阳之人,但凡遇到此人,各路小鬼皆将避让,不敢造次。府上正是因为有此人,才会一直平安,只是,本尊不明白的是,此人明明还在府中,为何府上小鬼会如此猖狂?” 裴老太爷被他一嘴的小鬼说得心里渗得慌,结结巴巴地接口道:“确实还是在府上。” 裴老太爷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珍姐儿还有这种作用,说什么都不能让她嫁了出去,不然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今日这里因为煞气死掉的还只是一堆花花草草,说不定哪日就开始死别的东西了 裴老爷想得一个哆嗦,觉得胸口又开始痛了起来,伴随着这种绞痛的,还有一阵阵的心慌和一阵阵的后悔。 “道长,这个人原本过一阵子就要离府了”裴老太爷有些艰难的开口。 “这就对了。”红衣纳兰听了裴老太爷的话,眼睛一亮,一边踱了几步,一边释然道:“肯定是因为府上的小鬼见她要离开了,才会按捺不住都跑出来了。” “裴老太爷,恕本尊直言,此人暂时还是不要离开府上的好。”纳兰好心的建议到,“年轻人也就罢了,老太爷这般年纪,恐怕经不起那些脏物的冲撞啊” 裴老太爷刚刚进了屋,就听到屋内秦嬷嬷似有似无的哭声。 秦嬷嬷被裴老太爷指使着去给裴珍教规矩,自然是没安什么好心的。裴珍稍有不对,便是戒尺一顿好抽。 刚开始裴珍从未受过戒尺,哪里知道其中的厉害,只想着父母都惹了长辈生气,先忍一忍算了。谁知道那戒尺打在手心实在是疼,没有几下她已经忍得一头是汗,又被秦嬷嬷得意的样子刺激到,跳起来就给了秦嬷嬷一耳光。 “老太爷”秦嬷嬷眼角瞄着裴老太爷进屋,心中暗喜,哭声更加凄惨,谁知道刚开口,便被裴老太爷急急的打断了。 “怜儿啊,傅家的亲事怕是结不成了,你说这要如何是好。”裴老太爷示意屋中的下人都退下,开口问道。 顾怜脸上柔媚的笑容一僵,随即又很快地恢复成那般娇柔的模样:“这是怎么啦?怎么又结不成了,是不是珍姐儿不愿意?” 顾怜试探的问道。 裴老太爷挥挥手,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嘴里絮絮叨叨地在屋里转着圈。顾怜知道裴老太爷只是随口问她一句,并不是真的在询问她的看法,便只是默不作声地坐着。 “还是让她住到容华院好了,离得近一点”裴老太爷自言自语道,想了一会又往外走去,一边回头跟顾怜道,“怜儿,你替老爷想想,要如何将这亲退了才妥当。”容华院离自己住的院子最近,离得近一些,那些东西也不敢来sa一扰他了,秋氏最好也放出来,道长说了,最好让这个“纯阳人”心情舒畅,镇宅子的作用会更好 顾怜心里冷笑,真是个小气的,不就是想让她把昨日挑出来的彩礼退出来,又没脸开口么,还说什么想办法,哼。 “秦嬷嬷,你都听到了?还不赶紧去把东西拿出来。”顾怜瞄着帘子后面晃动的人影,冷声道。 一身sa一包红衣的睨玛道长被裴老太爷恭敬的送了出来,带着小道士甩着袖子扬长而去。 直到两人走到一个看不见裴府的转角,纳兰才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绣工精致的荷包,扯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着几张银票。 “啧啧啧啧,出手真是阔绰。”纳兰甩着银票啧啧的感叹着,“诶,你别说,这活儿还挺挣钱的,要不咱俩以后就专门做这行算了。”随便下下药,忽悠两句,就好几百两银子到手了,根本就是无本生意嘛。 裴恩恩扶了扶头上的帽子,撇撇嘴说道:“我才不要。要做神棍你自己做好了。”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纳兰伸手又搓了一把她的头,恨声说道,“要不是你出卖我,我能扮成这样来做神棍吗?啊?” 裴恩恩踢着步子正准备开口,被纳兰突然往后一扯,一个不稳,差点仰倒在地上。裴恩恩扯着他袖子站稳了身子,拂开挡在眼前碍事的帽子,却听纳兰收了笑意,冷冷地开口: “谁在那里,给小爷滚出来。” 身穿玄衣,长身玉立的男人从转角处缓缓步出,乌黑深邃的眼眸,斜飞入鬓的长眉,长而微卷的睫毛,神色温和自若。 他抬头看着天边晚云渐收,淡天疏离,清冷的开口:“她在哪里。” ——裴小姐要回家的分界线—— 忘川山庄。韩地在北祈置下的一处落脚点。 裴意侧着脸,任由秋晚琳抱着,秋晚琳哭什么说什么跟她没有什么关系,只是这身子到底是裴家的女儿,便让她抱上一会好了。裴意如此想着。 但是她实在低估了眼前这个所谓她母亲的人的能力,哭起来甚至连孟姜女都不遑多让啊,再不推开她,自己的内裳可能都要被打湿了。 裴意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往外推了腿,秋晚琳抽噎着抬起眼睛,看到面前这张肖似婆母的小脸,眼眶又是一酸,眉头抖了抖,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你不要再哭了。”裴意接过帕子,递给她,有些不自在地开口道。 秋晚琳不好意思地别过脸,拿着帕子擦了擦,转头又看着她:“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你都不愿意叫我一声么。是不是因为当年的事情还在怪我” “没有。我不曾怪你。”裴意很快地回道。比起在那种整日勾心斗角,你争我夺的大宅院里成长,她更满意现在的生活。况且当年的事情,她一清二楚,那种情况下即使秋晚琳不愿意,师父也会把她带走的。这件事,跟面前这个人的关系其实并不大,所以她又何谈去责怪,或者怨恨他们呢? 秋晚琳两眼泛红,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她,会有人被亲生父母抛弃,而不心生怨恨的么? “那为什么你不愿意叫我一声呢?那个时候,我们也是没办法,你父亲受了重伤,那个老头说要是不把你给他,他就要杀了你” “晚琳!”裴锦添出声打断她,这件事一直是他这十几年来最为后悔和耻辱的事情,让人夺走了自己的女儿,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束手无策,而且晚琳,你又何苦故意欺瞒 “意儿与我们多年未见,一下子不适应也是正常的。”裴锦添看了看妻子,又怜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你长得很像你外婆。” 裴意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 “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裴锦添伸手想抚她的头发,看到她下意识躲开的动作,苦笑了一下,“看到你好好的,我为父也能安心了。” “我过得很好,你们不用担心。”裴意接口说道,“当年的事情,你们也不必放在心上了。”虽然师父是个疯疯癫癫的性子,但是待她一直极好,如果可以,她不希望面前两人对师父有所怨恨。 “对了,你还有个妹妹”秋晚琳擦干了眼泪,笑着开口说道,“明儿个你们姐妹就可以见面了。”不知道为什么裴老爷子突然把傅家的亲事退了,也不把她关起来,甚至让他们一家住进了仅次于主院的荣华院,对他们也不似以前那般不耐和厌烦,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好事。 “明日我就要离开此地了,恐怕不能跟她相见了。”裴意淡淡开口道。 秋晚琳一惊,“为什么?是不是因为四皇子”秋晚琳想起白日听到两个小丫鬟的议论,说四皇子看上了太子臀下的宠妾,今天趁着太子不在,趁机把人掳走了 “不是,跟别人都没关系,我本来就是打算离开的。” 秋晚琳还想劝说,为什么跟他们相认,却又不愿意跟他们回家呢?裴锦添开口道,“也好。” “夫君!”秋晚琳诧异地抬头看着他。 裴锦添摇了摇头,“意儿有她自己的生活,只要她过得好就行了,你就当嫁了个女儿吧。”裴锦添玩笑地说着。 他能看出来,她现在过得很好,而且身份恐怕不是那么简单,今晚带他们过来的那个沉默寡言的男子,这庄子里的精致无比的布置,行止得体气质凛然的侍女这些都不是寻常人家能够摆得出来的排场,只要女儿现在过的好,又何苦面前她跟着自己回裴家去过那种窝囊日子呢。他的意儿生得如此之好,父亲只因为一个道士的话就退掉了傅家的亲事,谁知道下次会不会因为别的人的挑拨又打上她的主意?何苦呢,何必呢。 裴意抬眼看了他一眼,心里因为他的体谅倒是松了一口气。若是他们要刨根究底,自己就要为难了。她的骄傲不吮许她轻易撒谎,但是她的身份知道的人多了对谁都是个麻烦。 秋晚琳有心再说些什么,但是看着即使只是随意坐着都不能稍减她一身气质的女儿,突然有些开不了口,实际上,她初次见到这个女儿,心里甚至是有些紧张的。她虽然待他们礼貌而恭敬,但是总是有一股疏离和客气的屏障隔在三人之间,她的一言一行,显示着她的高贵和自信,这让一直兢兢战战活在裴家大院里的秋晚琳有些不自在。 秋晚琳明白,她对他们这对名义上的父母并不亲厚,也对,一出生便被抱走,不过见了一个时辰不到,哪里能亲厚得起来? 秋晚琳的眼神在女儿那张清水芙蓉般的脸上滑过,的确有八分肖似当年的若仪郡主,只是两人气质却相去甚远。当年云王府的若仪郡主,颜如玉,气如兰,风姿楚楚,心气高洁,言行举止堪称大家闺秀之典范,待人更是温和有礼;而自己的女儿,虽然长相跟她祖母不遑多让,但是气质清冽傲然,眼神沉静而悠远,现在年纪还尚小,不知道以后又将是何等风姿? 感觉到秋晚琳的眼神,裴意依然带着淡淡地笑意继续跟裴锦添说道:“若是有事,可以去城北的锦绣医馆找他们的掌柜,力所能及之事,他不会拒绝。” 说罢,把一张古朴的令牌递给裴锦添,“把这章令牌拿给他看看即可。” 裴锦添推拒,“你自己留着吧,我们哪里用得着这种东西。”裴锦添有些郝然,身为父母,除了生下她,他们几乎没有为她做过任何事情,现在哪里还能让她为自己做这些事情。 “不必推辞。这个东西我用不上,放着也是可惜了。”裴意起身把令牌放在他手边,“你的病还需要细细调养,锦绣医馆的大夫医术不错,你便是去找他开方子抓药也可以。” 裴锦添诧异地看着她:“你你怎么会知道”他的肩伤还是十几年前那场刺杀中落下的,当时伤得太重,整个右肩几乎都要被砍了下来,幸得当时那个老道人医术高明,才能留下一条命。只是此后右手几乎不能高台,握笔拿刀也不自如,每逢阴雨天气便如被人拧断一般疼痛难当。他早年几乎寻遍了凉都所有小有名气的大夫,所有的大夫几乎说,这手现在还能动已是奇迹,除非能有传世灵药,不然一辈子都只能如此了。 裴锦添犹豫了一会儿,复又开口道,“好。我会去找他的。”他的女儿已经长大,而他正值壮年,怎么甘心就因为这道伤而碌碌无为一辈子。若是他能治好旧疾,说不定还能谋个一官半职,以后也能对家人照拂一二。 裴意笑着看了一眼窗外已经悬空的明月。 “时辰不早了,我叫人送你们回去吧。”她让墨言从裴府将她们二人带出来,只为见上一面,了了二人的心愿。虽然他们他们找上太子府,并不是单纯的为了寻她而来,但是裴意心里明白,生恩不如养恩大,即使二人对她心有愧疚,恐怕也比不上从小承欢膝下的那个女儿。 就像二人于她而言,不能说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但是绝对比不上她身边几人来得重要。 这种身份和关系,她能为他们做的,便也只有这么多。 ------题外话------ 这几天收藏掉得心都碎了 谢谢sq710422的月票,今天码字的动力啊~! 来点人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五十七章 恨不相逢未嫁时 裴意脚步一顿,又慢慢继续朝前走去。 许是感觉到有人走近,他抬眼望着她,眼神温柔,唇角有淡淡的笑意,像是等待着她归家的丈夫,白色的月色抚上他的脸颊,朦胧而迷离。 裴意攸然想起前世看到过的一首诗: 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 下面平铺着皓影 上面流转着亮银 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 月色与雪色之间 你是第三种绝色 裴意不动如山的坐着,秉持着谁先动谁先输的高手对招原则,一口一口的喝着茶。 直到第三杯的时候,她才有些受不了的把杯子放下,开口道:“我说太子臀下,你特意找上门来,不会就是来喝茶的吧。” 好吧,即使事先没有跟他商量过,她也没想过要骗到他,墨言下手很有分寸,宫里来的那几人都只是轻伤,调养几日就能痊愈。若真是刺客,一刀一个杀了岂不是更省事,省得还剩下活口,留下人证给自己找麻烦。只是,被他这么盯着,怎么就莫名其妙地会有点心虚的感觉呢。 “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叶亦宣地望着她开口问道。刚得知她应诏进宫的消息,他就急急的赶了过去,谁知道见到的是那样一副场景。一开始的慌乱之后,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在看到现场留下的刀剑和李公公的伤口之后,他便已经确定,这不过是她的脱身之计。现在确定她安然无恙,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隐隐有些恼怒。 裴意摊手,随意地说道:“碰巧有这么好的机会找上门,来不及知会你了。”来北祈的诸事都已经办妥,她也该信守对萧煌宇的三月之期的承诺,返回南萧。 早前她得知裴父旧疾复发,而纳兰所寻的名医都束手无策,便是在犹豫着是否要来北祈,好巧不巧的,裴恩恩一头撞进了太子府,便将她最后一丝犹豫都打消了。 而后得了婆娑双树,治好了裴父的顽疾,为叶亦然取蛊换回了裴恩恩,现在只要安排时间见上裴家父母一面,所有的事情便都已经办妥了。 原本她还想着要如何从太子府悄无声息,又合情合理的消失,毕竟前一阵子咳,因为她牵扯出来的事情还挺多,总得首尾收拾干净了才好走的。总不能住人家的吃人家的,还留一堆烂摊子给人家收拾吧。 “裴家是你动的手?”虽然是询问,却是确定语气。 裴意也不否认,“是。” 她思量着,既然不打算回裴家,也没打算再借用叶亦宣的名头,用这种方法,既能够打消裴老太爷的想法,也可以保证在一段时间内裴老太爷不会再为难裴家二房的人。 “李公公所说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叶亦宣突然开口。 裴意思绪还停留在刚刚所提的裴家的事情上,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什么事情。” 叶亦宣一滞,枉他来的一路上担心着,她是否因为李公公说的立妃之事才突然离开,谁知道对面的人根本就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明显就是过耳便忘记了。 “李公公说,皇后给我立妃的事情。”叶亦宣磨牙道。原想着她没在意便算了,也不必再提,转念之间,他又想知道,她对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态度。 看着她白若梨花的脸上浮现出的毫不掩饰的茫然和不解,叶亦宣生来二十年,头一次心里生出了这般无力的感觉。还有什么比你已动心乱情,而对方还毫无知觉更来得无力的? “哦。”裴意从立妃二字中晃过神来,开口说道。天地可鉴,这事她还是头一回听说,李公公那尖细的嗓音又不能和绿芜肃风那种铜锣嗓子相提并论,况且说这事的时候她还在屋内,哪来那么厉害的耳朵能听到李公公那被风一吹就散掉的声音? “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叶亦宣咬牙切齿地说道。 “啊,恭喜。” 叶亦宣看着她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的“啊,他要成婚了,真好”的表情,无奈地扶额。 “你”他张嘴说了一个字,话锋又是一转,“我不会让她给我立妃。” 裴意蹙眉,点头道,“娶妻是大事,太子还是自己考虑清楚的好。”默默地忽略掉心中那一点点不爽的感觉,直觉不想再跟他谈这个话题,“明日我便离开北祈了,还要多谢太子赠药。”住进太子府的第二天,叶亦宣就遣人把薄雪草送给过来了,算她欠他一份人情。 若是叶亦宣知道她此时心里的想法,恐怕便不单只是无力了。他要她欠的那份人情做什么? 叶亦宣握着杯子的手微微收紧,他垂眸沉默,卷翘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道阴影,“哦?不知道裴姑娘要去哪里。” 裴意犹豫了一会,还是如实地说了:“回南萧。”这人虽然有时候性子有些恶劣,但是人品还是不错的吧,况且,此去一别,或许以后他们也不会再见面了。 “何时启程?” “明日。” 裴意说完,突然觉得被一片阴影笼罩,却不知这人何时已经站到了她面前。 叶亦宣双手撑在椅背上,倾身望着她的眼睛。他凑得很近,眯起的眼睛显得睫毛浓黑而长,像一层黑色的丝幕,笼罩住他深幽的眼神。 裴意被他围在椅子中间动弹不得,好闻的檀香气息将她包围,她不由自主地将身子缩了缩,抬手想推开他。 “你想做什么!” “我不相信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裴意手下动作一顿,“什么感觉?” “我喜欢你,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叶亦宣冷清的声音响起,不知为何,裴意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屋内琉璃灯的光线被他遮住,裴意有些不适的闭了下眼睛,朦胧的光线中,他贴得她极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暧昧的气息流转,但此时不是体会这些的时候,裴意抬头笑道:“对不起,我真没感觉到。” 沉默,下巴攸然被一只光洁的手抬起,“那你就好好感觉一下!” 裴意只觉得他神情转而一变,散发出一股势在必得的气势,那眼神更如盯着猎物伺机扑上的野兽,她被惊地身子一僵,接着不待她反应,眼前一黑,叶亦宣已压下了面颊。 裴意瞪大眼睛,声音被他一点不留的封住,双手被牢牢握住。她闻到檀香和她唇齿间的气息,原本清明的脑子徒然升起了一场大雾。 他半阖着眼睛,舌头叩开她的贝齿,与她纠缠在一起,每一个动作都优雅沉静,力量却像是飓风,不容她反抗。 挣脱不开,她只觉得脑子发昏,他吻得更深。 原本只是怒上心头,想给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做个记号,可是味道真是该死的好!只觉得那柔软的触感美妙得叫人窒息,浅尝辄止变成了唇齿相依,此时裴意呼吸间的兰芷香气抚在他鼻端,两人气息交错,紧握在头顶的双手被放开,他扣上她的腰,扶住她的头,牢牢的把她锁在怀里。 她的唇冰凉柔软,美好得想让人一口吞下去,含在嘴中细细品尝,他从不知道女子的唇齿竟然如此美妙,美妙得足以让他失去冷静,去它的浅尝辄止! 不过转瞬间裴意的双唇已经被吸吮得有些发麻,疼痛像一阵清风,刹那吹撒迷雾,裴意张嘴狠狠咬上还在她唇齿便磨蹭的唇,猛然抬手,一把把他推开。 “你这个混蛋!”裴意伸手就打,气息有些混乱地开口骂道。 叶亦宣反手扣住她的手腕,背在她身后,再次欺身而上。 裴意挣扎,另一只手也被制住,腰肢被钳,裴意被那力道迫使身子往后仰,退后两步贴在了墙上。 “现在感觉到了没有?嗯?”他的手指停在她唇畔,摩挲着她的嘴唇,像立在一副字画前,干燥的手指轻轻地勾勒着美好的弧线,眉毛,眼角,鼻梁,状似无意,漫不经心。 裴意怒上心来,一口咬住他的手腕,叶亦宣闷哼一声,知晓她此时肯定是恼了,便是让她咬上几口发泄一下也无所谓,却是一动不动地让她咬着。 知道有铁锈的腥味在嘴里散开,裴意才松开酸软的下巴,放开他的手腕。 “不想死就放开我!”裴意恶狠狠地说道,只是此时她脸色酡红,双眼水雾朦胧,嘴唇红肿,声音也有些低哑,气势便弱了不少。 叶亦宣如善从流地松开手,退后了一步。 “我不会道歉。”叶亦宣淡淡地开口。这个女人明明就是有感觉,偏要装作不自知的样子,他要是不主动些,再慢吞吞地行事,估计她是永远都不会主动捅破这层窗户纸。 裴意看他挑起的嘴角,恨不得上去给他两下子。但又知道自己力气跟他完全没有办法相提并论,只能远一些的好。 裴意闭了闭眼睛,平复了下心情,复又睁眼看着他道:“你到底想如何?难道你真的想我变成你太子府的宠妾?还是太子臀下如此行事已成习惯,看到长相貌美的都忍不住要上前轻薄一番?” 知道她在说气话,叶亦宣自动忽略掉后面那一句,认真地回道:“我喜欢的人,自然不会让她屈居人下。” 裴意不是毫无知觉之人,叶亦宣对她的感觉她不会一点都没有察觉,只是叶亦宣不提,她也不讨厌他,故而只能当做不知道,对他的作为睁一眼闭一只眼。总归不会在北祈国待得太久,她招惹不起叶亦宣,也没有能力去阻止他的思想,便也只能采取无视的态度。她不是十几岁,容易怦然心动的少女,前世的经历在她胸口围了一座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让她心如止水。 可如今形势越发不受她掌控,让她有些心慌和害怕的同事,也不得不正视面前的男子。 裴意笑了,眉眼如画,姿态嫣然令人愣怔,叶亦宣先是被她突如其来的笑颜晃了神,随即又升出一股怒意:“你不信我?” 裴意闻言却只明眸微扬,嘴角滑过一丝难辨的笑意:“并非我不信臀下,而是臀下说的话实在让人难以相信。且不说我和臀下之间身份云泥之别,便是我身份贵重也不能嫁给臀下。” 叶亦宣黑眸锁住她,道:“为何。” 裴意回视他,红唇轻启,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我已经嫁人了。” 叶亦宣一愣,像是没听懂一般,竟然有些傻气的重复了一遍:“你已经嫁人了?” 裴意撇开眼睛,点点头:“是,已经三年了。三年前,第一次碰到叶亦然那年,我就已经成亲了。” 叶亦宣退后一步,脸上那种势在必得的坚决已经散去,留下了一丝茫然。他知道,她若不喜欢他,会直接拒绝,不会编造这种理由来敷衍她。她不屑撒谎。 正因为知道,叶亦宣此时才觉得更加气闷。他想过千万种理由和结果,接受或者被她拒绝,她不喜他的身份,不喜他后院那些莺莺燕燕,不喜北祈就是没有想过这种原因。其他原因尚有办法解决,可若是她已经成亲了,要如何是好? 她成亲了。她已有了夫君。 是啊,她并不是十一二岁,还未及笄的小女孩,她已经十六了,在北祈,早有这个年纪的女子已经成亲甚至有了自己的孩子。她这般的美好,怎么会没有成亲呢? 她是不是已经有了孩子?这种想法一出现在脑海里,叶亦宣只觉得胸口像被人吹了口气般,鼓胀得厉害,只叫人想大声叫喊宣泄出来。 叶亦宣抬眼看着她。都说灯下看美人,倒是一点不假。柔和的琉璃灯光之下,那绝色的容颜愈胜艳丽夺目,气质从容,宛若仙人,想起刚刚那个吻,心中又是一紧。 “我”叶亦宣开口想说什么,只觉得喉咙干涩难当,半响才低低地说道,“明日一路小心。”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去。 裴意看着他一向淡然高雅,此刻却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的背影,不禁叹了一口气,伸手缓缓地抚向胸口。 ------题外话------ 可怜地宣哥哥~才沾了点肉汤,就被裴小姐吓跑了~ 这一章瘦了一点,码完了就四千字,要我再硬塞个两千进去凑数,额,俺没那本事。也不想把下一章的砍两千字过来。就先发四千吧。明天也是四千的一章,后天六千,大后天会万更补这两章少的。 对了,那首诗,是余光中的《绝色》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五十八章 嘿,真巧 明月高悬。半夜突然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雨滴打落在屋棱红瓦上,溅出一朵朵水花,又很快地汇聚到一起,渗入地下。 雨下了一整夜。却在破晓时分终于停止,阳光破云而出。 被雨水洗涤过的空气格外清新,让人心旷神怡。裴意站在屋外,看着还在间或还会有水滴下的树叶,伸手一弹,翠绿的树叶上下晃动,落下几滴小水珠。 “恩恩。”裴意突然开口。 裴恩恩支手坐在门槛上,看着绿芜几人忙忙碌碌,跑进跑出地收拾着东西,眼珠却一动不动。 裴意又开口唤了她一声。 “啊?”裴恩恩惊醒,抬头看着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她面前的人。“美人姐姐,咱们就要走了嘛?”明明知道答案,裴恩恩还是带着一丝希冀问出了口。 裴意看看她,别过头去抚了抚被雨水冲刷得一尘不染地窗棱,细圆无节的手指错落着在窗棱上跳动着。 裴恩恩以为她不会回答,毕竟答案再明显不过了。 “你可以不走。”裴意淡然地开口。 “啊?真的吗?”裴恩恩眼睛一亮,从地上跳起来,随即又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你,而非我们。“那你们呢?”裴恩恩急忙开口问道。 “我们?我们自然是要回去的。” 裴恩恩失望地扁扁嘴,手指无聊地扯着腰间的丝绦,“那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干嘛?” “恩恩。”裴意又开口叫到。 “嗯。”裴恩恩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虽然我一向待你严苛,但我不会干涉你的生活。”裴意倚在窗棱上,望着远处青山绿黛,声音有些飘渺,“你会长大,你会有自己的生活,会有自己的家庭和亲人。这都是迟早的事情。你现在留下,与我分开,不过是早一些做决定罢了。” 裴意心有不舍,还是开口说了出来。裴恩恩和叶亦然之间的情谊,她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可惜叶亦然的身份,是她不放心裴恩恩留在他身边的最大原因。 “恩恩,叶亦然是个很好的孩子,但是你们年纪都还小,他的身份又特殊,不要说护着你,恐怕自保都有问题,你要考虑” “哇”裴意还没说完,裴恩恩就扯着嗓子哭了起来,从屋外一边哭一边冲进来,抱着裴意的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她裙子上蹭,“你不要我了” “没有”裴意想把她扯开,裴恩恩抱得更紧了。裴意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听我说,我没有说不要你啊” 裴恩恩的声音几乎要掀翻屋顶,隔壁几人闻声而来。 “怎么了?怎么了?”绿芜丢下手上的活儿急吼吼地跑来,就看到裴恩恩抱着主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裴恩恩一头撞进绿芜的怀里,扬起那张已经哭红的小脸,抽噎着:“她不要我了!哇” “啊?”绿芜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谁不知道主子对裴恩恩最好了,怎么会突然不要她了。 裴意看着这她这哭得天崩地裂,眼泪汪汪的模样,揉了揉额角,直头疼。这跟她说的是两码事吧? 她虽然一向将裴恩恩当做妹妹,但是她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左右她的看法,决定她的人生。人只能活一次,是好是坏,也应该由她自己去体会。 拍了拍裴恩恩的肩膀,绿芜哄了两句,抬头不解的看着裴意。 裴意摊手,罢了,也不用再问了,看她这样子不可能,也不愿意独自留在北祈。况且,自己也不放心。叶亦然的身份,注定了他的一生不会太过平静,况且,她确实也不想裴恩恩嫁入皇室,没有强大的背景和能力,想要独占一个皇子,不许他有其他的妇人,何其之难! 但是若裴恩恩执意要留,她也会想办法帮她一把,看了一眼那张哭得涨红的脸,裴意叹气。 还是算了吧 折腾了一上午,终于从庄子里出发了。 裴意回首望着凉都古朴大气的城墙,转身上了马车。 出城门,行不多元,听见后面有马蹄声响,直追而来,裴意从小憩中醒来,撩开车帘看去。 “哎呀哎呀,好巧,裴姑娘。”东方高坐在马上,好像好久不见,当真路上相逢一般,眉毛挑得高高的,“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裴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裴意水眸扫过马背上几人。最前方沉默不语,只是看着她的人赫然就是昨日绝然离去的叶亦宣。 “看这方向,裴姑娘好像是要去南萧吧。哎呀哎呀,正好,我们也要去南萧。”东方也不等她回答,煞有其事的说道,“这真是缘分,不若就一起同行吧。” 裴意似笑非笑地看着叶亦宣:“太子臀下?” 叶亦宣矜持地颔首,“裴姑娘。”一副清远高洁,不愿与尔等多说的模样。仿佛昨夜一切都不曾发生,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清贵优雅的太子。 裴意笑。唰地甩下车帘,不理他。裴恩恩从车窗里探出头,红肿的眼睛嵌在脸上煞是明显,伸着脖子看了一圈,没有见到叶亦然的身影,也学着裴意的样子甩了帘子回到马车里。 东方看着二人的样子,又瞄了一眼斜前方不动如山的太子臀下。心里一阵窃笑,难得看到臀下吃瘪,臀下明显已经喜欢上人家姑娘了,谁知道人家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啊。哎呀呀,臀下,您追媳妇儿的路还漫长得很啊~ 昨天夜里太子臀下在书房里闷了一晚上,半夜突然下令说要去南萧,把他们一个个从睡梦中揪了起来,折腾了个鸡飞狗跳。 南萧离北祈相距甚远,便是马不停蹄地连夜赶路,估摸着也得小半个月的行程。这一来一回,至少也的一两个月的时间。 他一晚上都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太子臀下为何心血来潮地想去南萧,四国祭还有小半年的时间,现在出发,也太早了点吧。 知道刚刚看到马车里的人,东方心里才明白过来。嘿,原来是媳妇儿要跑路了,还不赶紧的追。 “走。”裴意清冷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墨言一挥鞭子,马儿嘶鸣一声,“嘚嘚”的向前跑去。 四个个时辰后。 凉都西南方一个小镇。裴意一行人在客栈落脚,刚下马车,后面一阵错乱的马蹄声靠近。 “啊,裴姑娘,又碰到你了!”东方大声说道,“真是好人生何处不相逢,太巧了,太巧了啊!” 裴意眉头一挑,没有说话,几人提步朝客栈内走去。 伏在桌子上瞌睡的店小二,被人声惊醒,迷迷糊糊中看着店外走进来的一拨人,伸手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道:“俺这不是做梦吧。咋就看见这么多神仙了。” 绿芜握着马鞭敲了敲桌面,“喂,来生意了!” 店小二一个激灵,敢情这都是大生生地活人啊。店小二瞪直了眼睛,啧啧,真是一个个生得都跟天仙儿似的,隔壁村王二狗老是显摆自己娶了个漂亮媳妇儿,放这面头一比,真是得落到泥巴里打打滚了。 “来嘞~”店小二瞬间鸡血爆满,精神抖擞地吆喝了一声,随即殷勤地小跑到裴意面前,“这位小姐,是打尖儿呢还是住店?”店小二打小就在这客栈里干活,别的不敢说,倒是练出了一副看人的好眼色,眼前这几位,很明显都是大富大贵之人,中间这位姑娘,就是他们的主子了。娶不到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凑近了点看两眼也好啊! “啊。是,是。请问几位是打尖儿还是好住店?”店小二连声应道,又问了一遍。 “住店,三间上房。”檀清冷冷地开口说道,“再准备一桌饭菜。” 几人刚坐下,忽有人快步进来,走到他们身侧,惊喜道:“裴姑娘,你门也住店吗?真是太巧了,正好正好,我们也住店!”东方说完,伸手招过店小二,“小二,来两间上房,在这姑娘隔壁的就成!” 檀清手中握着的筷子“啪”的一声断掉。 一连几日,裴意一行无论走快走慢,走山路还是大道,总能“惊喜”的以各种方式与另外三人相遇。 或者是住店的时候,或者是在茶棚休息的时候,甚至有一次东方在茅房热情洋溢地跟墨言打招呼,“嘿,这么巧。今儿个你也在这上茅房啊!” 习惯造就麻木,“偶遇”的次数多了,几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第七日,行至郢州。 郢州临近云江,二者间不过两日路程,此行间再没有城镇和山村,自然也没有可以补给的客栈。一路上所需之物,只能在郢州城内全部备齐。 马车速度缓下来,马上要驶入城内。突然,城门口传来一阵高声喝骂声,极为凶厉,绿芜不由坐直了身子抬首望去。 原来是一个乞丐带着一个小乞儿,想要趁乱混进城去,却被城门侍卫蛮横地推了出来。 乞丐年纪很大,一张脸上乌黑的看不清原本的容貌,缩在一件破烂得露了棉絮的棉衣里面。瘦小的身子被城门侍卫推得一个趔趄,退后一步踩在一根原木上,摔倒在地上。 他挣扎着爬起来,拉扯着守城侍卫还在哀求,却被侍卫推推搡搡地一直推出了城门外去。 乞丐挣扎着爬了起来,又走上前去,守城侍卫似乎被他闹得不耐烦了,大力推了一把,乞丐一下子跌得远了,仰面倒在地上,半天都没能起来。 裴恩恩在车内早就看了半天,面上露出了怜悯之色。放下帘子,裴恩恩在包裹里掏了半天,摸出一个做工精致的荷包,捏了捏,里面银子似乎有些分量。 裴恩恩从车窗探出头去,挥手想把荷包丢给那对乞儿。 突然衣领从后面被揪住,裴恩恩回头一看,裴意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你要做什么?” 裴恩恩眨巴了下眼睛,“给银子给他们呀。”这乞儿多半是从外地流浪而来的,没有路引,自然是进不去城内的。不过若是到了晚间,人少一些的时候,给城门守卫偷偷塞点银子,说不定守卫能吮了他们进来。 那个孩子面色黄染,明显是得了黄病。他在城外就只能活活病死,若是能进城找个大夫看看,说不定还能治愈。 裴恩恩有些不解,美人姐姐应该不会介意她做这种事情才是。韩地的门徒大多不也是四处捡来的? 裴意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往外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城门口附近还或坐或站,或者徘徊着一些乞丐。 裴恩恩扭头不解地看着她。 “你看,那些乞丐大多都是年轻力壮的中年人,你若是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个馒头给那个老头,都会遭到哄抢,更别提你手上这个荷包了。”裴意开口解释道,“你这样,会害了他的。” 那一老一小,如何能是那些人的对手,哄抢之中难免会动手,说不定三两下就会被打倒在地。虽然现在正值夏日,但是近日夏雨连绵,年老体弱,若是还重伤,估计连一晚都熬不过去了。 裴恩恩脸上一红,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些。她握紧手里的荷包,扭头又看向那对老小,不好意思地小声问道:“那怎么办啊。” 裴意伸手,示意裴恩恩把荷包递给她。接过荷包,轻轻捏了捏,又递了回去。 “北祈国的子民,用不着我们操心。”裴意靠在大迎枕上懒懒开口。 裴恩恩呆了一会儿,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个笑脸。北祈国的子民,自然要由北祈国的太子臀下负责。就算不是太子臀下,也该由太子臀下的手下负责吧。 她撩开帘子,朝马车后面招招手,“喂喂!” “什么喂喂,才几天,就开始没大没小了?”东方策马到车厢旁,伸手就要敲她的头。 裴恩恩把脖子一缩,嘿嘿笑了一下:“我这不是心急吗?喏,荷包给你。” 东方皱眉,几人都是有内力在身,五识敏锐,自然听到了刚刚她们在马车里的对话。只是他好歹在北祈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什么时候这种事情也轮的到他来做了。 “快去,快去。偷偷的,别让人看见了。”裴恩恩兴奋地挥手赶他。 东方气结。回头看了一眼面色自若的叶亦宣,显然是听到了二人的对话,此刻却没有阻止的意思。没有阻止,就是默认了。东方恨恨地捏了捏手里绣花荷包,可恶! 裴恩恩眉开眼笑地看着东方把那一老一小送进了城门,最后把荷包塞给了他们,飞也似的奔了回来。 “做得好!”裴恩恩毫不吝啬的赞美。 东方傲娇地哼了一声,慢悠悠地回到了叶亦宣身后。 裴恩恩心满意足地放下帘子,回身坐下,一个白玉茶盏递到了她面前。 裴恩恩疑惑地抬头看着裴意。 “说了那么多话,你不渴吗?”裴意淡淡开口,端起桌上另一杯茶喝了两口。 “哦。”裴恩恩丝毫不怀疑地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茶,又撩起帘子兴奋地四处打量了起来。 裴意微微地挑了挑眉毛。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五十九章 埋伏 翌日清晨。 裴意几人走出老远都没有听到后面的嘚嘚追来的马蹄声还有那声做作无比的“哎呀,好巧”,连一向冷情的檀清都有些惊讶了。这几人莫非是转了性子不成? “我给他们下了药,他们暂时不会跟上来了。”看到她的疑惑,裴意不以为意地开口道。 檀清一双蓝眸里满是疑惑,“下药?主子你什么时候给他们下的药?”难道是半夜让墨言下的手?也不对,墨言武功虽好,但是叶亦宣身边的暗卫也不是吃素的,没道理墨言下了手,那边却丝毫没有动静。 “昨日,荷包上。”马上就要过云江了,不能再让他们跟着 马车走了半日,幸好马车是专门为了出行所设计的。二轮车架不像四轮那样,对道路要求高,就是再崎岖的山路上也能奔行无阻。 “咦。”车外传来绿芜惊讶的声音。 “怎么了?” “主子,这里居然有客栈!”望着不远处那家不算简陋的客栈,绿芜吃惊地回道。这段路她们已经走了好几回了,她清楚的记得从郢州城开始,得过了云江之后才有落脚的镇子。就是前几个月他们从南萧国过来时,这间客栈还是完全不存在的。 望了望窗外的天气,裴意的眼神一暗。马上就要天黑了,说不定晚上还会有雨。 “就在那家客栈歇一晚吧。”裴意跟檀清对视一眼,开口说道。 绿芜马鞭一甩,马匹加快速度朝前奔去。 “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一脸憨厚的掌柜见到有客人来,连忙放下手中的伙计迎了上来。 裴意看着掌柜胖胖的黑脸,微微一笑:“住店。” “好嘞~!柱子,来客人了,你还不赶紧的给我滚出来!”掌柜的对着后面大喊了一声,转过脸又换了张笑脸,“几位客官,这边请。不知道要吃点什么?” “龙凤呈祥,光明虾炙,白龙曜,羊皮花丝,婆罗门轻高面,贵妃红,汉宫棋,单笼金乳酥”不等其他啊几人开口,裴意吐出一连串的菜名,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再来一壶好茶。” 裴恩恩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一路上这些事情都是绿芜和檀清来做的,为什么 “好嘞,客官,一会儿就到!”胖胖的掌柜笑着高声应道,乐呵呵的举着菜单快步走了下去。 “主子”听完掌柜的回话,纳兰几人对视了一眼,试探地开口。 裴意放下茶杯,点点头。 纳兰面色一紧,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地模样。 店内有一刻的沉默。 客栈内布置得并不奢华,但是桌椅用具都是新的,能看出来客栈才开不久。除了他们这一桌,只有另一边角落里坐着的三名女子。 从这个角度看不到三人的长相,只是看装束,要么是没什么规矩的小户人家女儿,要么就是江湖卖艺的女子,看几人的坐姿和举止,更像后者。 三名女子似乎也是注意到了他们,粉衣少女回首看了一眼,看到纳兰后眼睛一亮,眨了眨眼睛,含羞带怯地转过头去,低声跟旁边的女子说着什么。 过了没一会儿,掌柜的一脸谄媚的领着小二上来了,一人手里拿了两个托盘,远远的就能闻到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菜色一应俱全。 “几位客官,请!”掌柜的指挥小二将托盘放下,一一摆好,再将手里的茶壶给每个人挨个儿的满上,点头哈腰的正要退下了,看到裴意从袖口里掏出的银针,面色一僵。 裴意歉意地笑了笑,低声说道:“只是习惯而已,掌柜的莫要见怪。” 掌柜的听到她的话,连连点头:“姑娘客气了,出门在外,还是谨慎点好。几位请慢用。”一副坦荡又明事理的样子。 “公子。” 一声低唤,娇娇怯怯,声线妖娆的上扬,再羞答答低下来,檀清嘴角一抽。 纳兰从怀里摸出扇子,哗的一下打开,挑着桃花眼笑道:“这位姑娘可是在叫在下?” 裴恩恩暗忖,真是sa一包,在座就他一个男人,不是在叫他还是叫谁,这不明知故问么。 他这一笑明丽又鲜艳,原本沉闷的店内似乎突然花开春暖,那少女怔怔地看着,眼珠都不会转了。 “姑娘?”纳兰摇摇扇子,又开口问了一句。 那姑娘回过神来,才道:“我看公子吃饭似乎没有要酒,这种天气用点酒去去湿最好不过了,我们姐妹刚得了一壶好酒,公子何不移步品尝一番?我们姐妹愿意跟公子把酒言欢。” 纳兰一转头,便见那一桌女子齐齐转头对他微笑,他笑着点头示意,又转头跟面前的粉衣女子柔声说道:“姑娘真是有心。只是我不大好意思跟长得太丑的人一起用饭呢。”说罢,脸上露出害羞的表情。 少女看着他佼若明月的脸,听到耳边的话半响没有回过神来。 满店寂静,半响后一声厉喝飙破屋顶,“混账!” 喊叫的不是少女,而是另外一桌的红衣女子,那少女早已呆在当地,脸色涨红,那桌一直关注这边的女子,却已经勃然大怒。 裴意无奈地轻笑了一下。 红衣女子突然跃起,伸手从腰间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古怪武器。那东西非金非玉,看着更像是木头雕制而成,上面刻满了符文,缠绕蔓延着,看着说不出来的诡异。 “跪下来给姑奶奶道个歉,姑奶奶绕你一命!”女子鼻孔朝天的用下巴对着他。 裴意几人放下筷子,施施然地擦了擦嘴,“掌柜的。”裴意手指敲了敲桌面,清声叫道。 一直打量着他们的胖掌柜哆哆嗦嗦地从柜台绕了出来,“这位客官有什么事情?”掌柜的眼风一扫,见两边剑拔弩张的,眼见都要打起来了,一脸纠结。 “叫你们老板出来。” 掌柜面露尴尬,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红衣女子,“客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跟我说。何必要惊动老板呢?” 裴意摆摆手,笑道,“我只是好奇,没想到,竟然连北祈都城都做不出来的菜色,在这穷乡僻壤里都能做得如此之好,想知道老板到底是从哪儿请的厨子,这等手段,真是屈才了。” 掌柜的沉默。 忽然又笑道,“没想到在这种地方露了马脚。姑娘聪慧,只可惜太晚了。”掌柜的抬起头,原本恭敬谄媚之色褪得干干净净,脸上带着讥诮和一丝杀气。 “不过,我倒是佩服姑娘的胆色。明知道已经落了圈套,竟然还如此镇定,不愧是太子臀下看上的人。”胖掌柜打量了裴意几眼,说着赞美之词,脸上却布满了不屑。 裴意敲敲桌面,叹息道,“知道又如何。难道你们只在路上设了这一处陷阱吗?”抬眼看到掌柜脸色有些不好,裴意知道自己猜中了,“总之都是陷阱,何不选个舒适些的地方。”与其被围堵在前面的树林里,不如从先从这里下手,好歹能套出点有用的信息,眼看就要下雨了,树林里面过夜可不是什么好事。 裴意现在反而有些后悔,昨天不该给那几个人下药,不然现在多几个帮手也好。原本想着,马上要到南萧,若是让他们一路跟着,迟早会暴露身份,还是早日甩开得好,就顺手在荷包上弄了点药粉。她见这一路上,叶亦宣几人的吃食都是会医的东方负责的,他碰了荷包,手上沾了药粉,再沾到几人的吃食上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今天一大早,几个人不就没跟上来么。 早知道就不这么早下手了,裴意心里懊悔,好歹也等到了南萧国啊 ——喂喂,您这想法可太不厚道了 看到她漫不经心的样子,掌柜子冷笑,“这倒也是,人本来就贪图享乐,生的时候如此死了之后也还是如此”掌柜子阴森森地说道,话里话外的寒意几欲喷薄而出。 裴意不耐烦的拈起筷子敲了敲碗沿,“少说这些有的没有,有什么事情就赶紧说。” 掌柜被她堵得一顿,不知道该接着说还是不说,面色一阵扭曲。 红衣女子大声喝道:“朱老六,你跟她废话什么!赶紧动手!”红衣女子说罢,眼中闪过一抹嫉妒,她自认美貌妖娆,昨日听下面的人说太子看上的那个女人何等何等的美貌,心中不忿,今天才带了几个人硬要跟来。谁知不止这个女子,连她身边这几个人,一个个都生得比她好,让她怎么不愤怒,怎么不嫉妒。 “本想看在七妹妹的份上饶你一命的。你现在跪下来给我姐妹磕头请罪,再随身伺候我们姐妹几日,说不定我们还能饶了你。”另外两个女子也围了上来,帮腔说道。 绿芜对着纳兰挤了挤眼睛,哎哟,艳福不浅哦。什么叫随身伺候,不就是陪吃陪玩加陪睡么,惹怒了人家竟然还有这等好事。 被她称作朱老六的胖子喘了口粗气,恶声道:“你这个荡妇,大人说了,这几人是要全部带回去的,不是给你暖床的!” 纳兰轻哼一声,不耐烦地说道,“你放心,她生得太丑了,小爷看得倒胃口。” 红衣女子不想他如此硬骨头,到现在还出言侮辱她,一时心下大火,也不准备再“怜香惜玉”了。 “你简直不知好歹!一会儿你便是哭着伺候姑奶奶都没机会了!”红衣女子把那奇怪的武器放到嘴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吹奏。 “三二一。”裴意喃喃数道。 红衣女子一口气吸了进去,半响没有发出声音,站在一旁的粉衣少女不解地唤了一声:“大师姐?”说罢,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 不扯还好,这一扯,红衣女子像是木偶一般,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啊——”粉衣少女捂嘴尖叫,旁边几个人吓了一跳,警惕地退后了几步,一边与几人隔开了距离,一边连忙四处打量。 难道是刚刚出的手?朱老六脸色紧绷,眼睛挨个儿的从面前几人身上扫过去,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朱老六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红绸,现下还有气息,只是面色发紫,明显是中了很厉害的毒。在哪里?朱老六汗水沿着眉骨滴下,他们才是猎户,前面这几个才是落入圈套的猎物,为何突然之间他会有种被一张无形的手扼住脖子的无力感? 其中一人蹲下查探了一番,印证了朱老六的看法:“中毒了!” “把解药交出来!”粉衣女子拔剑相指,厉声喝道。红绸是他们大长老的女儿,因此一向嚣张跋扈,得罪的人看着她的身份也只能敢怒不敢言。大长老一向护短又不明是非,若是红绸今日死在这里,她们几人没有一人能够活命! 绿芜喝了口茶,砸吧着嘴巴,瞄了她一眼:“你当我们傻呢!好不容易下的毒,你说给解药就给解药啊!” “你!”粉衣女子明显不善言辞,脸颊气得涨红,却被绿芜堵得说不出话来。 “姑娘还是把解药交出来的好,以免一会要受皮肉之苦,像姑娘这么娇滴滴的大美人,虽然我舍不得下手,可是有些人对姑娘可不会怜香惜玉的”朱老六若有所指的看了旁边几人一眼,心里暗忖,真是几个蠢货,看到男人就什么都顾不上了,若不是刚刚她们打草惊蛇哼! “嗷——”朱老六说完,眼珠一转,看到眼前的景象,几乎气得七窍生烟。 裴恩恩刚才一直专注的在剔鱼刺,待她把最后一根刺挑出来,正美滋滋的准备下口,却被一双筷子把到嘴的肉给抢跑了。 纳兰眯着眼睛嚼巴了两口,“肉质鲜美,嫩滑可口” 裴恩恩忙活了半天的成果最后落入了她人的口里,气得嗷嗷叫,丢了筷子就扑了上去,两人瞬间闹做一团。 这边因为中毒气氛凝重,那边落人圈套却还在嘻嘻哈哈,这般若无其事的调笑,几乎就是蔑视和挑衅,此情形落在朱老六眼里,直把他气得眼睛都红了。 朱老六双手握成圆形,发在嘴边,发出一声低沉又响亮的胡哨声。 “死到临头犹不自知!”朱老六冷笑一声,往后退了两步,等着后院埋伏的冲进来,将这几个可恶的人拿下。 不知道从哪儿飘来大团遮天蔽日的乌云挡在这一方上空,使得外面天空突然阴沉了下来,狂风吹过树林,树枝摇摆抖动,发出一阵沙沙声。 屋内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两边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暴雨之前的闷热感让人窒息。 朱老六抬着下巴气定神闲的等了半天,只听见外面沙沙的树声和狂风吹动客栈招牌的声音,一下子察觉出了不对劲。 “掌柜的,等人呢?”绿芜笑眯眯地问道,“诶,你说这人,埋伏吧,就好好埋伏呗,非得弄这么多破绽出来,还装模作样,磨磨蹭蹭的,这不是让我们侮辱的那个什么来着?”后面这一句是对着檀清说的。 裴恩恩口里塞着一大块肉,含糊不清地说道:“智商!” “啊!对!”绿芜一拍手,“这不是侮辱我们的智商么!” 朱老六脸上的肉抖动着,“你们”大人命他捉拿眼前几人,可是在凉都,太子府他的人根本无法混入,好不容易守到他们出了凉都,太子臀下却一路尾随着。太子身边看似只有一人,但不知道身后跟了多少黑翎影卫,跟黑翎影卫硬碰,无异于找死。眼见几人就要走出北祈了,他急得不行,好机会却再此时送上门来。 太子臀下不知道为何今日没有跟上来,他暗喜,通知手下埋伏于此,力求一击即中,可是不过是六人,居然不对,六人! 朱老六眼睛一缩,仔仔细细看了桌边坐的几人,四女一男,还有一个人去哪里了?! “还有一个人呢!”朱老六咬牙切齿地问道。 “终于发现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裴意开口说道,她平静地注视着朱老六,安然不动,如水如山,这是不被撼动的沉稳,来自于极度的冷绝和强大的自信,“后面的人你都不用等了,他们不会来了。” 朱老六心下大恨,他真是大意!只想着今日的布置万无一失,便没有把眼前几人放在眼里,白白损失了二十人!即使今日完成任务,大人也不会让他好过!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正如你所说,出门在外,自然要谨慎一些的好。”这荒山野岭的,突然冒出一间客栈,怎么看怎么奇怪,开在这荒山野岭之中,不是卖人肉包子的黑店,就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况且这掌柜说话做事颇有章法,怎么会这么没脑子无缘无故的在这种没有营生的地方开店,乍然见到她们几人,也一点都不惊讶,没有诈才见鬼了。 “说吧,是谁派你们来的。”裴意淡淡开口。 “哼,姑娘莫不是脑子坏了,现在谁生谁死还不一定,休要摆出这副模样。”朱老六哧道,最后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 裴意轻笑,摇了摇头靠在了椅背上。 她抬眸看着朱老六几人,黑色的眸子里带着无尽的冷然,“你就没有闻到什么味道么?” 朱老六被她问得莫名其妙,转瞬就反应了过来,“你下毒!” “一进门的时候就下了。”裴意也不隐瞒,随口说道。声音并不清脆,却像夏日晚风拂面,让人微醺。 此时这温软的声音夹杂着狂风,扑向朱老六,却让他今日头一回生出了一丝惧意。有手段的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种有心计,有手段却还无比谨慎的人。只是察觉出一丝不妥,竟然在一开始就下手了! 是他大意了! 空气中带来隐隐雨水的气息,客栈的窗户被吹得嘎吱直响,大门发出啪啪的声音。店内此时却显得更安静。 “姑娘好手段,难怪大人非要除掉姑娘不可,我还道”朱老六哈哈大笑两声,大声说道,声音却突然戛然而止。 “墨言!”裴意脸色一变,喝道。 门外一道黑影飞快往外掠去。 朱老六此时已经跪在了地上,拼命抬起手,抓挠自己的喉咙,将喉头抓得鲜血淋漓。他似乎想张嘴说话,到嘴边却只变成几声模糊不清的啊啊声。他似乎十分震惊,脸部肌肉僵硬地抽搐着,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扭曲。 朱老六不停地发出呵呵声音,他的头仰着,一抹细细的银光在他头上一闪而过。 他被人下毒了。一种令神经麻痹,肌肉痉挛的神经性毒药,跟她之前所下的完全不同。他的眼睛里闪过憎恨,悲愤,绝望,无尽汹涌的情绪,然后瞬间平息下来。 他死了。 旁边的两个女子早就被吓得瘫软成一团,尖声叫道:“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是大师姐一定要我们跟过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放过我吧!” “主子!”裴意侧头,墨言带着一身风雨气息从外面闪身进来。他死死的抿着唇,开口道,“没有追到。” 他一直在屋外注意着店内的情形,本以为除了后院那一拨人之外,暂时就没有危险了,不想在暗处竟然还藏了一个身手不下与他的人,他竟没有发现,才让那人有机可乘,杀了屋里的朱老六。 那人狡猾得很,而且似乎对附近的山形非常了解,追出几里路之后,因为担心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他便没有再追,何况 “主子”墨言举起手,摊平了手掌,将手心里的东西露了出来。 裴意认出他手里的东西,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此时惊雷乍起,山雨欲来。 数十里外,有人停马勒缰,仰望天空。 “臀下,快要下雨了。是不是停下来休息?” 此时天色已暗,映着他乌黑的眼瞳,让人想起夏日高原上辽远广阔的夜空,散布着星光点点。 “不了。”那人沉吟了一下,玄色锦袍被风翻卷,金丝细线绘出金龙几欲腾飞。“趁夜赶路。” 他看着前方黛青绵延的山色,眼神也和那山一般色泽微微沉郁,那个该死的女人!居然敢给他下药,她就这么不想见到他吗?! ------题外话------ 困。明天万更,补前两天缺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六十章 惊变 双龙吐珠的香炉中升起轻烟袅袅,淡而糜烂的香味在屋内弥漫。屋内布置奢华无比,贵如黄金的天旗绒毯铺满了整间屋子,一袭妩媚的薄纱丢在了雪白的绒毯上,红白相间,暧昧无比,像是红衣少女若隐若现的雪肌。 “朱老六解决了?”帘后懒散的声音夹杂着清晰可闻地喘息声传了出来。 “是的,大人。”黑衣人恭谨的单膝跪在地上,恍若未闻,沉声回答。朱老六自作聪明,胆敢做两面讨好之事,暗中向太子一派示好,死有余辜。 “明日的事情,可是准备好了?” “是的,大人,属下可确保明日之事万无一失。” 万无一失?床上的人轻哧了一声,放开怀里娇喘的女子,一把把她推出了帘幔之外,倒在地上,“滚!” 刚刚还温柔缠绵的对象突然变得恶煞一般,女子原本潮红的脸色被这一推一甩惊得发白,衣不遮体的倒在地上,轻呼了一声。 女子抬头,楚楚之姿,风情万种,盈盈眼眸中泪光泫然欲滴,似是在控诉他的无情。 “赏给你们了。”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声音。 黑衣人恭敬地应了一声,丝毫不为他这种决定而惊讶,似乎,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女子美丽的眼睛睁得老大,正想说什么,被黑衣人一掌打晕,行了个礼,拖了下去。 床上的人缓缓起身,胸前交领的衣袍敞开,裸露着大片的肌肤,他浑不在意,就任它那么敞开着,从帘子后走了出来,看着桌子上摆放的一副画卷。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画中女子一袭紫衣潋滟,神色清冷,宛若秋月,手指轻轻的抚上她的脸,他低声喃喃道:“别的女人都没有味道了,这可怎么好呢” ——有变态,小裴裴快跑的分界线—— 暴雨下了一整夜。第二日上午,终于放晴。 雨后的天空像孩子最纯净的眼眸,无暇透亮,看了让人心情愉悦平静。 但此时,客栈内的气氛却是压抑而沉闷的。 “我不同意。”绿芜拍着桌子跳了起来,“这些年你为他们做的还不够多吗?寻常人家的女儿,哪有你这本事?现在你居然还想以身犯险!?” 裴意垂眼拨开她点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指,默不作声。 檀清轻咳了一声。手在桌子底下扯了扯她的衣服。 绿芜扭头看她一眼,梗着脖子不肯坐下来,檀清索性抓住她的手,把她按在椅子上。 “我要的东西呢。”裴意丝毫不在意绿芜的动作,只抬眼对檀清说道。 檀清叹气,知道她决定的事情就向来都无法更改,也不劝她。“已经做好了。” 裴意应了一声,低头继续思索着。 “你们照我的指示去准备,不会有问题的。”半响,裴意开口说道,站起身来,朝客房外走去。 朱老六死了之后,那两个女子被她们关了起来。客栈内虽然简单,但是还算干净,加之昨日果然下了一整夜的暴雨,几人就在客栈内住了一夜。 裴意走了两步,在绿芜身边停了下来,捏了捏她的脸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绿芜眉毛竖起来,还想说什么,檀清偷偷在后面捏了她一把,遂又闭上了嘴巴。 看到裴意走了出去,檀清才开口说道:“主子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我就是觉得替主子不值罢了。主子这些年为裴家做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且不说前些年那些事情,就是这回婆娑双树,你还不知道主子费了多少心思么。裴家本来就对主子没什么恩情,就算有,这些年也还清了”绿芜鼓着腮帮子说道,“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还点名,摆明了就是冲着主子去的,干嘛还要傻乎乎地跑过去。依我看,昨天夜里咱们就该连夜赶路,说不定,现在都到云江了。” 绿芜怎么想都觉得不妥当,这些年,他们暗中给裴家送了多少贵重药材,塞了多少好东西,就算是天大的恩情,也都还清了吧!何况这些年,裴家二房心里哪有惦记过主子,当年虽然是不得已把主子送给了师祖,但是后来也没有听说他们有找过,甚至外人都不知道裴家除了裴珍,还有一个大小姐。 檀清戳着她的额头说道:“你啊!你难道忘了,你和我,纳兰墨言都是怎么进的韩地?当年我们跟主子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对主子有什么恩情?照你这么说,我们早就都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哪里还有今天?” 她如何不懂她的想法?当年他们都只是一些毫无背景,毫无能力,毫无价值的小孩子,主子救他们的时候,连他们姓谁名谁都不知道,哪里会考虑这些恩情不恩情的事情。 绿芜的话虽然没有错,其实她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但,裴家对主子即使没有养育之恩,也有生恩,否则这么些年,冷清如主子,也犯不着去管裴家的事情。现在在相认之后,明知道家人有难,却置之不理,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怎么办,总不能知道有危险,还就这么冲过去吧。”绿芜听完她的话,似乎也是有些明白了,还是有些不满地说道。 说起这个,檀清也头痛得很,但是又没有办法,“我们照她的话去做就是,总之,也只能相信主子了。” 绿芜无奈地尖叫了一声,一拳头敲在了桌子上。 十里外,断头崖。 山风呼啸而过,如泣如诉。断头崖原来不叫这个名字,前朝贤郡王叛乱,后被北祈皇帝带兵围攻在这种山上,但贤郡王拒不投降,两万亲兵皆被诛杀于此,无一生还。当夜血流成河,火光冲天,直到几天后,屠杀才结束。而后,附近村民上山的时候,总会会在草丛或者树林里发现皑皑白骨,或者断肢残骸,时间长了,这座山变成了荒山,没有人敢山上,也没有人记得它原本的名字,只称为断头山,山顶一处峭壁被称为断头崖。 昨夜黑衣人绑在令牌上的字条写的地方,就是这里。 裴意三人上山的时候,山路已经被杂草和树枝遮挡住,几人不得不一边砍断横在面前的树枝,一边前进。 快到山顶的时候,眼界终于开阔起来。山下杂草丛生,山顶却是光秃秃的,除了崖边一颗枯树之外,地上皆是黄土细沙,再没有别的植物。 “裴姑娘。”站在崖边的人冷冷开口,“纸条上写得很清楚,是你们所有人都要过来,还有两个人哪里去了?” 裴意垂眼遮住眼中的冷冽,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怎么,连小孩和武功平平的女孩你们都不放心吗?” “并非我们胆怯,只是裴姑娘心思迅敏,我等不得不妨。”开口的正是昨日杀了朱老六的黑衣人。听声音年纪似乎不大,此时他仍旧一身黑衣,只露出一双毫不出色的眼睛,若非眼睛中偶尔闪过的一丝杀气,谁也猜不到这是个武功极高的人。 裴意懒洋洋地开口:“怎么办,我偏生就是没带她们两上来。要不然你们在这里候着,我再下去叫她们?” 黑衣人被她说得一滞,上下山的路程并不近,像她这样不用轻功慢慢的走上来,起码也得一个多时辰,况且,那两个人也不一定就等在山脚。若真像她说的那样,再来去一回,估计都得到天黑了。 “罢了,既然裴姑娘有心如此,那在下就当给裴姑娘一个面子。相信不管如何,裴姑娘也不会拿自己家人的性命开玩笑。”黑衣人声音嘶哑地开口说完,挥了挥手,身后两个人走上前来,手里拖着一男一女。 两人头发散乱,衣服也破旧不堪,此时似乎是晕了过去,脸被额前的头发遮挡住,看得并不真切。 黑衣人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裴意的神色,见她面不改色地站着,见到两人也不过是看了两眼,丝毫没有露出焦虑不安的情绪,心下升起一丝警惕。 昨日他一直在屋外,见到朱老六手下被杀也并未出手。那些人是朱老六一手带上来的,对他忠心耿耿,朱老六行事已经让大人动了杀心,他的嫡系手下,自然也一个都不能留。即使昨日那个男人没有动手,这一些人也会被大人找理由处理掉。 尽管如此,他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也不由得未这个女子的谨慎淡然赞叹。未雨绸缪,临危不乱,便是一个大男人也做不到她这样。也难怪大人会对她 “弄醒她。”黑衣人开口吩咐道。 身后两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揭开瓶塞,瓶口放在女人的鼻子下晃动几次,便又收了起来。 女子嘤咛一声,先醒了过来。 她似是还未完全清醒,抬头看了看附近,有些茫然。她的眼珠转了转,看到站在远处的裴意时,眼睛一亮,滑过一道说不明的情绪,“意儿”她咽了口口水,开口喊道,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她的声音不复往常的恬淡清晰,嘶哑到几乎不能出声。 山顶的风很大,她的声音很快被吹散,零星落了几个音节在裴意几人面前。 裴意眯了眯眼睛,没有出声。 “裴姑娘,可是看清了?”黑衣人接着开口说道,“我们大人无意为难姑娘,只是想请姑娘移步,见上一面。”黑衣人说话声音有些嘶哑,像是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那般干涩,也是啊,他并不擅长与人交谈,也不需要与人交谈,他最擅长的,需要他擅长的就是忠诚和杀人。 裴意淡淡地应了一声,“嗯,看清了。确实是裴家二房的。” 黑衣人听到她的称呼,面罩下的脸有些诧异和不解,随即又很快释然。“裴姑娘何必喊得这么生疏,好歹这二人也是你的亲生父母。”黑衣人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声音,“不然姑娘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裴意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站着,山顶的风扬起她的长发,发丝抚过她的面容,宽大的衣裙被风吹成一道美丽的弧线,似是几欲起舞的蝴蝶。 黑衣人见她不出声,以为她是妥协,先前那么称呼,不过是故意表现的不那么在乎罢了。黑衣人暗忖。 “我们不会伤害姑娘,还请裴姑娘请上轿。再让身后三人退到那边。”黑衣人抬起右手,指着对面的山头,两山之间相距甚远,无法用轻功直接越过,只能步行上下山。二两山之间隔空相望,可以互相看清对方的情形。 裴意一看那所谓的轿子,险些没乐出声来,她一上来便看到那个四不像的东西,没想到是给自己准备的。说是轿子也不为过,因为确实是轿子的形状,只是轿子四壁都是用玄铁打造,坚不可摧。除了懂得其中机关,否则不管在里面还是外面,恐怕都无法把轿门打开。 黑衣人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对面的人有动静,正准备开口,裴意突然笑出声来。 “其实我很好奇,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自信心,我一定会为了这两个人牺牲掉自己呢?”裴意笑着开口道,为了别人把自己送入虎口,她难道看起来像是这么伟大的人?本以为是冲着她圣主的身份来的,现在看来也不像。 “主子,看也看了,咱们还是回去吧。”纳兰忍不住劝道,一脸无奈,“我说是无聊得很,你说没见过绑架,非得要来看,这还不如隔壁镇上唱戏的呢,这么缺心眼儿的事情,他也好意思提?” “本昨天那个就够白痴的了,没想到今天还有更白痴的。”檀清掏出一块丝帕,一边慢慢地擦着手中的佩剑,一边开口说道。 黑衣人听到几人的讽刺,不怒不恼,只是走到秋晚琳身边,抓起她的头发,把她的头抬了起来。 他右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银色的闪着寒光的小刀,贴在了秋晚琳的脸颊旁。 “啊——”秋晚琳尖声叫道。黑衣人手一紧,把她的头抬得更高,“闭嘴。” 他转头看着裴意,“裴姑娘莫非真的不顾自己父母的死活?” “你既然能查出他们是我的父母,也应该知道,他们曾经抛弃过我,除了把我生下来,几乎对我一点恩情都没有。”裴意不以为然地说道,她低头踢了一脚地上的小石子,石头咕噜滚落到山崖下,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真是可惜,害我白跑一趟。”裴意接着说道,“若你只是想要钱,或者别的东西,那么我们还可以商量。若你是要我用自己来换他们二人的性命。”裴意轻蔑地看了秋晚琳一眼,一字一字地说道,“简直就是做梦。” 秋晚琳听到她的话,眼睛瞪得大大的,山顶的风吹得她眼中一片涩意,几乎流泪。 黑衣人没有动弹,似乎是在考虑她话里的真实性。他知道,她说的并不是谎言。据他们手里的情报,裴意是近日才来到北祈的,也是前几日才见了这一对所谓的父母。她说的话,并不是没有可能。只是 “裴姑娘若真是这么铁石心肠,又怎么会千方百计地拍下婆娑双树给你父亲治病,还为他们二人做了各种打算。”黑衣人慢慢的说道,随着他的话语,他的手下微动,一道细细的血痕出现在秋晚琳白玉般毫无瑕疵的脸上,一滴血珠顺着她脸颊滴落在土里。 秋晚琳浑身僵硬的被他扯住,冰冷的刀锋就贴在她的脸上,她甚至能闻到刀面上传来的那种厚重的血腥味。脸颊的刺痛让她想尖叫,想发抖,但是理智告诉她,那样只会让自己吃更多的苦头。 “婆娑双树再难得,不过也就是银钱罢了。我说了,若是钱财能够解决的事情,你今日提出来,我兴许会试上一试。”裴意单手负在身后,眼神淡淡地看着二人,丝毫不为所动。 黑衣人的刀从秋晚琳的脸颊慢慢往下,落在了她细长白皙的脖颈上,只需要轻轻一划,锋利的刀刃就会割破这美丽的皮肤,世上就再也没有这个女人了。 “并不是我要杀你,而是你的好女儿,不愿意救你”黑衣人侧头在秋晚琳耳边低声说道,仿佛情人的耳语,温柔缓慢,却让秋晚琳忍不住浑身颤抖了起来。 秋晚琳看着裴意泪流满面,嘴里不停说道,“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对我”不知道是在说黑衣人的残忍,还是说裴意的见死不救。 裴意立在那里,看着她的泪混着血,一滴一滴地落下,阳光从她身后照来,山顶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金光,宛如天上而来。 锋利的刀刃在秋晚琳的脖颈上慢慢摩挲着,黑衣人手下缓缓滑动,眼睛却一错不错地盯着裴意的表情。 见她依然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真的不在意刀下这人的生死,却听身前负手直立的女子冷淡地开口:“如此钝刀割肉有何意思,不如给她个爽快吧。” 说话间,一把一指长的箭头流光一般射向秋晚琳,黑衣人下意识地把秋晚琳往后一拉,箭头射入皮肉的声音在还是他耳畔响起。 “啊——”秋晚琳一手捂着腿长汩汩流出的鲜血,惨叫出声。 黑衣人低头打量了一番,心下一震,那箭头刚刚瞄准的正是秋晚琳的腹部,她是真的想杀掉这个女人!若不是刚刚他下意识的一躲 被她如此不按常理行事扰了思绪,黑衣人有一瞬间的愣神。他开口正想说什么,手中的女人却软软地朝地上倒去。失血加上连日的奔波和惊吓让她昏了过去。 废物!既然没办法用她威胁眼前之人,再拖着她反而是个累赘。黑衣人伸手扣住她的肩膀,顺势往后一甩,身后两人急忙接住秋晚琳。 原本大人吩咐了,要把人好好的带回去。但是事情发展如此出乎他的意料,没想到眼前美貌的女子竟如此心狠手辣,连自己亲生母亲都能下手,千辛万苦带来的人质既然已经没有作用,那也只能强行掳人了。 黑衣人转身看着裴意,讥诮地开口:“裴姑娘,在下劝你还是听话的好,现在山下几个路口已经被我们的人看守住了,你们是下不去的” 突然,一声尖锐地长啸声破空而来。 黑衣人反射性的抬头看着上面的天空。一只白色的大雕从对面的山头俯冲直下,像一道白色的闪电,直直的劈向他。黑衣人一惊,飞快地从袖中拔出短刀挡在了面前。 白雕一击不中,愤怒地长啸了一声,铁爪扣住短刀,双爪压下,展开足有一人长度的巨翅,狠狠地向前扇去。 黑衣人冷不丁被白雕双爪往前一拉,再往下压,身体不由往前倾倒,还来不及松开手往后退,犹如铁扇一般的巨翅就带着烈风呼啸而来。 刹那间尘土飞扬,黑衣人身边几人挥起衣袖挡住面部,待尘埃纷纷落定,放下衣袖之后看到的那一幕让几人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他们武功伸手本就不如这个人,一向以他马首是瞻,眼下看到不过一个照面,黑衣人就被白雕扇了个七荤八素,便是没看到他面罩下的脸,也能想象出来,此刻那张脸肯定是惨不忍睹了。 即便知道此时应该上去救人,而不是躲开,但是突如其来的震撼引发的胆怯让他们双脚不听使唤地不停往后退。 正当那边一片混乱之时,裴意身边的两人动了。 墨言c纳兰足下轻点,飞快地向裴家二人掠去。檀清拔出长剑,横在身前,警惕的注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汹涌剑光扑面而来,寒气像午夜的大雪腾腾而降,几人浑身一颤,反应和直觉立即随之而来,拔剑飞身而上。 墨言单脚点地,斜身躲开迎面而来的软剑,翻身一把抱起倒在地上的秋晚琳,抛给身后的纳兰,“带她走!” 纳兰来不及点头,抱着秋晚琳几个转身,躲过两人的攻击,飞快地朝裴意几人奔去。 “主子。”纳兰把秋晚琳小心的放平在地上,抬头轻声唤道。 “刀。” 接过纳兰递过来的匕首,裴意划开秋晚琳腿上的衣物。她的腿上已经被鲜血浸湿,大腿上一个血窟窿看起来甚是吓人。 划开腿上的伤口,用匕首把沾满鲜血的箭头剔出来,仔细看了看她的伤口,裴意松了口气。箭头没有开封,而且上头事先涂了止血药,被射中也只会留血,伤不了人性命。没有伤到骨头,也没有伤到大动脉,洒上药粉,包扎好,裴意站起身,眯眼看着不远处的刀光剑影。 其实,她刚才说的,都是实话。即使要救人,她也不会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取别人的平安,她没那么伟大。 不论昨晚客栈里的人,还是今日眼前这拨人,似乎都只是想带她走,而非取她性命,否则以这个黑衣人的身手,趁乱杀了她,也不是没有可能,又何必多此一举绑了裴家二房的人来。 这群来历不明的人绑了裴家两夫妻,无非就是认为这二人又足够的分量来挟她,逼她妥协,可如果她不在乎呢,他们又能将她如何?! 此时领头的黑衣人已经被白雕重伤,其他几人对视一眼,慢慢朝扶着裴锦添的墨言围了上去。还未动手,一人惨叫一声,右膝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对面上山有人!”一人惊呼到,对面山上树林里隐隐闪过一道寒光。 绿芜从树丛中探头看了一眼,不忿地啐了一口,“切,居然射偏了!”他奶奶的,明明瞄准的是臀部,怎么会射到右腿上去,想当年在山上,她可是连地上的蟑螂都不会射错一只,要杀公的就绝不会射母的,果然一晚上粗粗赶工的弓箭用得就是不顺手。 旁边树丛悉悉索索一阵,探出一张小脸。裴恩恩头上戴着用树枝织成的王冠,一张白嫩嫩的小脸画的花花绿绿的,“没关系,箭头我放罐子里泡过的。” 所谓罐子里泡过,就是裴恩恩专门制毒的那个特制的铜罐,绿芜闻言扫了她一眼,心里为对面的人默哀起来,还不如被她一箭穿心射死了好啊。裴恩恩这个小魔头,整出来的东西就没几样是正常人能想象出来的。 果然,中了箭的人跪在地上哀嚎了一会儿,就开始抱腿在地上不停的打滚,突然他脸色涨红,全身青筋爆裂,身体像被吹了气似的鼓了起来,越来越大,越来越红,突然“砰”的一声,炸裂开来。 漫天血雨。 几人摸了摸落在脸上温热,猩红的液体,脸白如纸。 绿芜张大了嘴,看着对面山头的人中箭,哀嚎,打滚,最终炸裂成一阵血雾,缓缓转过头,看着一脸无害的裴恩恩,握着她的手使劲摇了几下,“失敬失敬。” 裴恩恩咧嘴一笑,“好像比想象中慢了一点呢。”语气中透着不满。 绿芜一个哆嗦,丢开她的手,往旁边挪了挪。 这边战斗很快出现了一面倒的情形,首领被重伤,暗处躲着一只恍若黑白无常的大手,伺机而动,随时会将人拖下地狱,面前冷面男人出手凌厉,天时地利人和都被对方占尽,黑衣人手下失了斗志,很快被墨言解决。 墨言搀起昏迷不醒的裴锦添,一手拖着重伤无法动弹的黑衣人,大步朝裴意走去。 裴意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兵行险招。不论如何,她赌对了。 白雕完成了任务,兴奋地围着裴意撒欢,双翅扑哧着,掀得众人衣裳猎猎作响。 “好,我知道。回去给你烤小鱼。”裴意顺了顺它头上的羽毛,笑着说道,转头看着走近的墨言,“你的主子是谁?” 黑衣人低咳了两声,抬起头来,他的面罩已经落下,露出一张极其平凡的脸孔,只是原本就小的眼睛,此时已经肿的完全看不见了,他眯着眼睛想要看清楚此时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跟他说话的女子。 “咳咳咳,裴姑娘果然好计谋”昨夜他还在嗤笑朱老六行事蠢钝,瓮中捉鳖这种事情都能办砸,真是死有余辜。只不过一晚,他便明白,朱老六败得的确不冤,眼前这人,行事确实不同于常人,难以捉摸。 “先假意不在乎迷惑我的判断,让我对手中的筹码产生怀疑,心生不安,再出手射伤这个女人使我无法再用她威胁于你,同时也坐实了你之前的说法,咳咳”黑衣人咳嗽着喘了两口气,接着说道,“再让附近埋伏的同伴射杀一人,让他们失了斗志” 黑衣人惨不忍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类似于笑容的表情,“好手段,好计谋”那只白雕看似只是伤了他的脸,实际上已经将他内腑震伤,不然他现在也不会如此虚弱,丝毫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不过黑衣人虚弱地低下头,遮住眼中的暗芒,最后鹿死谁手,还是未知之数啊 “我再问你一次,是谁让你来的。”裴意并不理会他说的话,只是冷静地开口问道。这也是她今日坚持要来的原因之一。这些人再三对她下手,想必没有得手之前,不会轻易放弃。眼看就要进入南萧的边境,若是将他们一路引到南萧,进而牵扯出她砺王妃的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南萧现在看似平静,可是裴意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份平静不出几个月马上就会她和萧煌宇这几年的布置给打破。若是在夺嫡成功之前,她的身份暴露,必定会打草惊蛇,引起萧皇的怀疑。试想,一个传言中身染沉疴,久病不愈的人,竟然出现在他国境内,还与别国的太子扯上了关系,那么到时候牵扯到的,不仅仅只是她一个人的安危,还会连累萧煌宇,甚至于他身后的沈家。 这些人,一定要除 “裴姑娘,你认为我会说吗?”黑衣人看着她咧嘴一笑,脸上的伤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渗人,“横竖不过是一死,你不如给我个痛快。” 黑衣人说完,裴意突然笑了起来,“痛快?哈,你是怕说了之后会跟朱老六一样的下场吗?” 黑衣人眼神闪了闪。 “嗯,朱老六死得还算痛快,其实,我手上有更好的毒药,你要不要试试?就比方”裴意侧头看了看刚刚墨言几人缠斗的那一个地方,此时只有风带起的尘土,但是地面上黑红色的印记告诉每一个人,这里曾经惨死过一个人。 “就比方刚刚那种毒药。”裴意慢慢地说道,“那种药最妙的地方就是,中毒之后,你的神智是清楚的,甚至比寻常时候感觉更加敏锐些,你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沸腾,血管爆裂,然后皮肤一点,一点的被撑破。直到爆裂” 裴意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说道:“砰。就像刚刚你看到的那样” 黑衣人身子一僵。 半响,他抬起头,“我若是告诉你,就是出卖了我的主子,也是没了活路。”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继续道,“若是裴姑娘能保证” “给他喂药。”裴意直起身子,打断他的话,开口吩咐道,“我什么都不能跟你保证,因为你现在根本没有资本跟我要承诺,你只能想办法让我满意,然后让我放你一条生路,而不是跟我谈条件。” 檀清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拔开塞子,捏起黑衣人的下颚,红色,红得发紫的液体往他嘴里流去。 松开他的下巴,黑衣人剧烈咳嗽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那液体流入嗓子里之后,除了嗓子里辣的灼伤感,身体也开始有些发热,发烫起来。 “咳咳咳” “这是半成品,效果不如箭上淬的成品来得快,你还有考虑的时间。”裴意看着弯腰咳嗽不停的人说道,“给我满意的答案,说不定我会帮你解了这毒。” 裴意扣住他的手腕,“感觉到没有,你身体里的血液越来越热了,流动得越来越快了” “给我解药我告诉你”发热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脑子里也开始出现嗡鸣声,黑衣人想到她刚刚说的话,转口马上说道,“我告诉你我的主子是谁” “我的主子是安平侯”黑衣人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定定地看着裴意说道,“安平侯原本对婆娑双树志在必得,没想到最后被裴姑娘抢了去,心生怨恨,奈何在太子府又动不了手,只有暗中跟踪裴姑娘的人这才查到裴家二房的身上” “安平侯?”檀清疑惑地重复了一声。 “就是那个顾芳菲的爹。”纳兰没好气的接口道,他在北祈待了许久,自然清楚这个安平侯是谁,“这货还真是个小心眼儿的!难怪生出来的女儿也是个小心眼儿!”纳兰一直为陶然馆外那次抢道的事情耿耿于怀。 正当二人谈论的时候,裴意清冷的声音响起。 “果真是个忠心的,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记嫁祸给安平侯。”甩开他的手腕,裴意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黑衣人一愣,下意识地说道,“我没有说谎” “人在撒谎的时候,脉搏和心脏都会跳动得比平时快。”裴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开口说道。这些事情这个时候的人可能都并不知道,但是在上一世,通过测量心跳和脉搏来确定犯罪者是否撒谎,是极其普遍的事情。 所以她刚刚不是在看自己毒发了没有,而是为了看自己的脉搏跳动是否正常,从而确定自己是否撒谎?黑衣人呆住了,虽然事先他并不认为这次任务会失败,但是他习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安平侯的那套说辞,是他事先就想好的,听起来是毫无破绽的。只是没想到 黑衣人抬眼看着裴意,此时眼里早已没有刚才的恐惧,犹豫,胆怯,既然已经被识破,就没有必要再装。 “哈哈哈哈哈”黑衣人抬首大笑了起来,笑声里让人觉得充满了凄厉和绝望。 裴意蹙眉看着他。 “裴姑娘”黑衣人突然开口道,“在下败的不冤,只是” 黑衣人话音未落,突然手势极快的掏出一仗拳头大的小球,朝着并列躺在地上的裴锦添夫妻二人。 “小心!”墨言身形一闪,在空中几个翻转落到了裴锦添二人身边,拔出长剑,朝着那一仗小球劈下。 “哧。”还未等他触到,铁球突然裂开,一阵青白的烟雾弥漫开来。 “内藏毒烟,闭气,小心!”裴意神色一变,大声地说道。 毒烟一出,墨言连忙捂住了自己的鼻口,屏住呼吸,本想立刻冲出去,走了两步又咬牙回头,俯身想把裴家二人扶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地上只有秋晚琳一人。 此时一个黑影从烟雾中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 裴锦添捂着鼻口,一变咳嗽着,一边向裴意一行人走去。离裴意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他脚下一软,纳兰一把扶住他。 裴意蹙眉,“扶他到远一点的地方去。”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对裴家夫妇下手,这样做没有意义 烟雾,裴锦添裴意睁大了眼睛。一阵跗骨寒意从她背后升起。 身后一道银色流光破空,直直朝着她的后背而来。 被檀清一剑钉在地上的黑衣人努力抬起头看着这一幕,他青红交加的脸上浮出兴奋的神情。胁差说得对,这种女人若不是自愿留在大人身边,只会是个祸害!昨日就应该借着朱老六的手杀掉她! 杀,杀了她!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六十一章 落崖 “主子!” “小心!” 两道撕心裂肺地声音响起。枯树上的乌鸦被惊起,“哇——哇——”叫着往山下盘旋而去。 山顶空旷而狭窄,四周情况可以一目了然,除非有人有飞天遁地之能,否则此地无法再设下埋伏。 正因为如此,此时身边突如其来的杀机才会让松懈下来的几人面色大变。谁都没有想到,最后的危机竟然是来自身边原本一直昏迷不醒的裴锦添。 不,或许此时,已经不能如此称呼他了,应该叫他短刀胁差。 “桀桀”他一掌劈开纳兰,从地上一跃而起,怀里掏出一把花纹刃,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裴意劈去。胁差横握着布满龟裂纹的刀刃,刀刃闪着嗜血的寒光,似乎也因为马上要被鲜血沐浴而兴奋不已。 墨言目眦欲裂,身下速度提到极致,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柄寒刀离裴意的距离越来越近。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人竟然会在裴锦添身上动了手脚,难怪,难怪他们一开始就只把秋晚琳弄醒,原来是担心这个人开口会露出破绽!他根本就不是裴锦添! 檀清拔下刺在黑衣人胸口的剑,转身想朝裴意而去,却被一只染血的手一把抱住了小腿。 “滚开!” “胁差杀人,从来没有失过手哈哈她死定了”黑衣人扯着一抹笑,费力的说道。他本来就受了重伤,刚刚又被檀清刺了一剑,已经回天乏术,此时不过是撑着最后一口气来拖延时间。 檀清面如寒霜,一句话不说,以剑做刀,一剑将黑衣人的手臂从中砍断,再不看他一眼,飞快地朝裴意奔去。 白雕似乎也感觉到了主人有危险,舒展了翅膀,长啸着朝胁差扑去。胁差头也不回,只是加快了速度,握紧了手里的短刀。 来吧!胁差看着越来越近的猎物,眉头高挑,兴奋地咧开了嘴。 绿芜一咬牙闪身张开双臂挡在裴意身前。她的武功不如墨言,也敌不过眼前来势汹汹的这个男人,但是至少她可以拖延一阵子,只要一小会儿,只要一小会儿时间,墨言马上就能赶过来。 “你走开!”裴意怒道。 绿芜没有回头,只是倔强地摇了摇头。突然她觉得腰上一软,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似的,软软地倒了下来。 主子绿芜张了张嘴,她知道是裴意刚刚在身后点了她的穴。 裴意一把抱住绿芜,弯腰将她放在地上。 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 裴意抬头,那把布满裂纹的短刀已经挥向她的脖子。 “主子——” “叮——”一块白色玉玦打在胁差手腕,他手上一麻,刀锋生生偏了半寸,一截碎发落在了地上。 还没来得及回头看究竟是谁掷出了玉玦,一道凌厉地掌风向他劈来。胁差生生止住了向前的动作,身子一扭,在空中一个回转,翻身落到了地上。 “胁差。”玄衣男子侧头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裴意,见她安然无恙,才冷冷地开口。 裴意看到眼前的人,心里一松,低头看了下手心,已经是汗水淋漓。 被叫到名字的人,抬眼细细打量了一下负手站在裴意身前的男子,嘿嘿一笑:“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太子臀下。太子臀下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胁差下手未成,此时被墨言几人围住,竟是半点都不慌张,像是熟人一般的跟叶亦宣打着招呼。 “确实是好久不见,没想到上次受了那么重的伤,你还能活着。”叶亦宣淡淡地开口。 胁差,那个人手里养出来的第一杀手。叶亦宣狭长的眼睛看着他,这个人是从死人堆里一路爬出生路来的,早就不知道什么是人性和良善。除了对武功痴迷,他几乎已经没有了正常人的感情。下手几乎从来没有失手过,知道两年前被叶亦宣打成重伤,才渐渐销声匿迹。 没想到今日会出现在这里。 胁差脸上表情丝毫未变,“胁差命贱,就跟路边的野草一样,怎么都死不了。”说完,他似乎有些遗憾,想到什么脸上的表情一变,甚至还有几分讨好和谄媚,“不过太子臀下的武功,似乎又精进了不少。” 他眼睛亮了亮,“不如臀下就让胁差领教一番吧。” 竟是二话不说就飞身攻了上去。 “借剑一用。”檀清眼前一花,手中的长剑已经易主。 东方气喘吁吁地爬上了山顶,看到缠斗在一起的两道身影,嘴巴一抽,转头向裴意几人走去,“裴姑娘。” 裴意头也不回,眼睛跟着打斗的两人上上下下,开口问道:“暗卫呢?”她知道叶亦宣身边看似只有东方一人,实际上不知道多少暗卫潜伏在他身边。 说道这个,东方嘴边又是一抽,“被臀下甩掉了。”都是因为找你后面这句话东方识相的没有说出口。 若不是因为裴意把他们甩开,臀下也不会把身边的暗卫都遣了出去找人,刚刚又风驰电掣地奔上了山。 只可怜他这小胳膊小腿真是累得跟狗似的。 “你放心,胁差不是臀下的对手。”东方又补充了一句。 裴意蹙着眉头,没有说话。 诶,这是在担心太子臀下吗?东方暗忖,会担心了,应该有点感情吧。看来臀下也不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啊。 “墨言。”裴意眼睛盯着二人,轻声开口。 “主子。”墨言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刚刚那种事情,只要发生一次就够了,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任何人的性命都没有主子来得重要。 裴意咬了咬唇,还是开口说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男人的武功,看起来很眼熟?” 她不会武功,但是记忆力极好,几乎是过目不忘,这个男人的功夫,跟那个人,实在是太像了 墨言听到她的话,也抬头仔细看了起来,半响,他有些呆板地说道:“的确是很相似” 这个名叫胁差的,跟那个人确实有些相似,不论是武功,还是身形 “陌白”檀清喃喃出声,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两步。 不远处胁差明显不敌叶亦宣,身上被剑气划出了数到伤口,胸口一剑深可见骨,他只能狼狈的躲闪,毫无还手之力。 舌尖扫过嘴唇,吞下从脸颊滑落的血珠,胁差被血腥味和痛意刺激,兴奋道:“再来!” 叶亦宣手腕转动剑把,舞出一阵绚丽的剑光,迎向胁差。长剑和短刀在空中撞击,发出清啸的声音。长剑顺势而上,剑锋一挑,胁差手腕迸溅出一朵艳丽血色之花,短刀从手掌滑落,直直落在地上,钉入泥土之中。 叶亦宣伺机欺身而上,一掌拍在胁差胸口。 胁差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微躬,向后滑出一大段距离,双脚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弧线,眼看就要到崖边,他的身体还在不停往后飞射而去。身后几丈就是那片无底是深渊了,就像是地表上缺了一块一样,这悬崖让人望一眼心里直冒寒气,掉下去的人哪怕武功再高,也必定会摔得粉身碎骨。 胁差抬头,鲜血染红了他的下巴和衣襟,崖边近在咫尺,他的眼中却丝毫不见惊慌。 胁差得意一笑:“哈哈哈,太子臀下,胁差总是赢不了你,心中实在是不甘!”话语间,他的身影已经从山顶消失。 裴意腰间一紧,低头还未看清,就被一股大力朝后拖去。 一根细长的天蚕丝系在她腰间,而另一头缠绕在胁差的手中。 裴意伸手抓住腰间因为重力绷得极紧,几乎要扣进她肉里的天蚕丝,手中月白色的光芒刚刚开始发光,她脚下一空,仰身往后坠去。 一道黑影快若闪电朝她而来。 一切不过瞬息之间,快得墨言檀清几人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山壁上已经失去了裴意的身影。 青白袅袅的毒烟在上空还未散去,一片寂寥。 “臀下!” “主子!” 肝胆俱裂的嘶吼,回荡在整个山壁之间。 悬崖下,一个合身猛扑朝裴意追去的叶亦宣,猛力间头朝下一把抓住了下落的裴意的手。“你疯了吗!”裴意直坠而下,峭壁上的冷风吹过,看到追上来的叶亦宣,她大声吼道。 不知道是不是风已经将她的声音吹散,叶亦宣不语,只是一把将她拉到怀中,扣住她腰间的天蚕丝,手下用力,细如丝,刀剑难断的天蚕丝碎成细小的粉末,飘洒开来。 右手徒沉,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刺入坚硬的岩石里,耳边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利声音,犹如铁器碰撞,让人不寒而栗。 横划而下,那尖利的匕首,在石壁上划出一条大缝,才稳住二人下落的身形。 “没事吧。”声音从头顶随着风吹入耳中。 她抬头看着上方,崖顶已经看不见了,隔着云雾,她看不见叶亦宣此时的神色,却听出了他话里的焦急。 裴意按下心里的澎湃,冷冷开口:“没事。” 山风凛冽地吹过。 腰上的手一紧,她听到他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没事就好” 裴意闭了闭眼睛,伸手环住他的腰身,微微低头扫了一眼脚下。 好半响,才隐隐约约听见刚刚被匕首划落的石头,从他们脚下深不见底的地方传来,沉闷的几不可闻。 一片飘渺,白色的云雾漂浮着,看不见崖底。 叶亦宣收紧了手,他自出生被封为太子,从小虽是众星拱月活在光环之中,却也是刀光剑影中长大,明刀暗箭遇见无数次,但却还未曾有哪一次落到今日这般地步。 “看来今日很难脱身了。”叶亦宣单手抱着怀里的女子,闻着她发上淡淡的香味开口说道,“亦宣能跟姑娘葬身于此,也不枉此生了。”语气间有几分调笑。 整个峭壁上平整得像是被人切过一刀似的,连一块凸起都没有。没有着力点,就算他轻功再好,从这般高度落到地面上也会粉身碎骨。何况,现在他不是一个人。 但他却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感觉,不是对生死的惧意和不安,也不是大业未完的不甘和失落,心中非常淡然平静,甚至还有些许的喜悦。 若是跟她一起死在这里也好 裴意听到他的话翻了个白眼,低声嘟囔道,“你倒是想。”她伸手摸向自己腰间。 在腰间摩挲了一阵,她仰头看着叶亦宣,“要不要赌一把。” 山顶上几人几欲疯狂。 墨言尾随叶亦宣就要扑身而下。檀清拦在他面前,“你要干什么!” “放手!”墨言面色冷凝,看着她低声吼道。 “放手让你去发疯吗?!他疯了,你也跟着发疯吗?”檀清拦在墨言面前,一手拉住东方吼道,“你们两个都冷静点!”纳兰已经受伤,绿芜现在还倒在地上,身体完好,能够行动自由的也只剩他们两个。 “我要下去!”墨言甩开她的手,固执地说道。 檀清死死扣住他的手臂,“冷静点!你忘记主子说过的话了?若是你现在下去,还有谁能救主子?!” 见他冷静了一些,檀清继续说道,“祈太子已经去救主子了,你现在下去也于事无补,还不如想想怎么快点找到主子。” “你们有办法?”东方声音嘶哑地问道。 檀清看着他赤红的双眼,点了点头,“主子总之是能找到的。”她像是在说服自己似的,又重复了一遍,“一定能找到的。” 想起在客栈中裴意说过的话,墨言暴戾地气息慢慢平复了下来,是了,就算不管其他人的死活,他也要先想办法救主子才是。 “放手。”墨言冷冷开口,又恢复了往日那个冰冷沉默的样子。今天主子一而再的遇到危机,让他自责的同时也失去了冷静。 檀清看到他的样子,知道他已经恢复理智,松了一口气。 不可否认,刚刚她看到主子掉下去那一刻,也是心神俱裂,恨不得随她而去。但是主子之前说过的话,让她不得不冷静。 檀清死死咬着嘴唇,就算要死,也要等确认了主子的消息之后再死! ——裸更不开心的分界线—— “这是什么?”叶亦宣有些诧异地看着头顶有几分像伞,又不完全相似的东西。 裴意想了一会,开口道,“降落伞。”姑且就这么称呼吧,其实应该称作救生伞更准确些。这个东西还是她上一世无意中看来的。那一年s市的一场大火,这场灾难触动了很多人的心,而后有一个生意人自制了这种救生伞,从外观看来,与普通雨伞并没有太大区别,但每一个伞骨结处,都有一根绳子连着伞布。因为当时那场灾难影响太大,这个发明后来也引起了些反响,她见着新奇就多看了两眼,现在倒是用上了。 她昨日看到黑衣人纸条上写的地点,连夜准备了这些东西,原本只是以防万一罢了,没想到 “降落伞?”叶亦宣好奇地伸手扯了扯最靠近他的那根绳子,不料绳子软绵绵地落了下来。少了一边支撑,裴意失去平衡,头重脚轻的往后一仰,叶亦宣连忙抓住旁边的树枝稳住身形。 裴意磨牙,“你能不能先想办法把我们放下去,再琢磨这些?” 叶亦宣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别开眼去。他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还真是凶得很。他在北祈,不说人见人爱,好歹也是北祈万千贵女心目中的如意郎君,怎么到她面前就是各种被嫌弃了为了摆脱他,连下药这种手段都使出来了。叶亦宣心下叹了口气。 不过两人现在的状况确实有些不好看。裴意自制的这个救生伞,本就是粗粗赶工,只是出于她一贯的谨慎才会准备,并没想到真能用上,实际用起来跟想象中的差得有点远何况刚才还带了个这么大的男人。 索性虽然出了些意外,最后伞面挂在了树梢上,倒是免掉了两人直接摔在地上,只是现在被身子七绕八转的缠在一起,一下子手脚有些不大方便。 叶亦宣听她这么说,认真的打量起四周的情况来。 “抱紧我。”挥手砍断身上缠绕的绳索,两人朝水面坠去,叶亦宣足下一点,抱着裴意稳稳地落在了岸边的草地上。 崖顶荒芜一片,山崖下到是花草繁盛,一地浅草碎花。 落在地,叶亦宣先细细看了一眼草地和远处,没有察觉到危险后,才放下裴意,蹲下身挽起她的裤腿。 “你做什么?”裴意瞪大眼睛问道,脚上被他轻轻一碰,话没说完,忍不住抽了一口气。 洁白的肌肤上乌青一片,异常刺眼,不过好在没有伤到骨头,都只是表面伤痕。 “休息一下。”扶她到一旁的圆石上坐下,叶亦宣站起身来打量圆房,沉声说道。 裴意沉默地看着叶亦宣查看了她一身有无伤后,转身看向远处,目光所及正好对着他的背部。 那宽阔的背上布满了长长的伤口,有些伤口还夹杂着肉眼可见的碎石片,很是狰狞。 自己的脚伤是最后落在树枝梢头,被树枝划破的,而他背上这伤,裴意知道,这是下落的时候,因为山谷之间的风吹得救生伞失去平衡,撞在崖壁上所致的。 毕竟不是真正计量精准的降落伞,自制的这种粗糙的救生伞虽然能够减缓下落速度,但是平衡感极不好,稍有风起就会失去平衡,而每到这种时候,他都会将自己护在怀里,用后背去承受那些剧烈的撞击。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眼光,叶亦宣转头看着她,若无其事地道:“没事。” 感觉嗓子有些发干,裴意转过头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叶亦宣看着她别扭的样子,轻笑着摇了摇头。 “抱歉。”裴意低声道,若不是因为她,叶亦宣不会匆匆赶上山,也不会跟着她落崖,更加不会这样一身的伤了。 叶亦宣闻言皱了皱眉,冷声道:“你说什么?” 裴意抬头对上叶亦宣微愠的眼睛,里面夹杂着骤然而起的怒气,有些不明所以地重复了一次:“我很抱歉,拖累你了啊!” 叶亦宣低头在她脸上咬了一口,迅速松开口抬头道:“你若是再敢说这种话,我就再咬你一口。” “你”裴意自己诚心诚意的道歉他竟然会如此反应,更没想到在知道自己成亲之后他还会如此行事,一时语塞。 “你要是真觉得抱歉,下次就长点记性,不要这么莽莽撞撞,连对手是谁都没搞清楚就送上门去。”叶亦宣看着她脸上的红印他知道她成亲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神使鬼差地就凑了上去想到今天横在她脖颈前的那柄短刀,心里怒气又浮了上来,不由恨声道。 裴意被他说得脸上一红,刚想开口反驳,想到今天确实是自己失策了,不然现在也不会掉进这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鬼地方,到底是心里有些理亏,咽下到了嘴边的话,咬唇轻哼了一声。 叶亦宣见她不语,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今天若不是他正巧赶上 抬头看了眼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叶亦宣皱眉:“我们得走了。” 马上就要天黑了,呆在这一片湖水旁边绝不是明智之举。这林子里的树木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若是在夜晚在这里歇息,遇上前来饮水的猛兽就不太妙了。 虽然他并不惧这些,叶亦宣扫了一眼裴意的腿,还是不要折腾得好。 “脱衣服。” 叶亦宣正想着,耳边传来裴意的声音。幻听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些惊奇,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裴意。 “我说,脱,衣,服。”裴意咬牙重重说道。趁着这里有干净的水,得把他背上那些伤口清理一下,那么多脏东西,伤口感染就麻烦了。 叶亦宣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后背,这才明白过来,他思索了一瞬,“不必了。” 衣领被一双手从后面拉住,叶亦宣身子往后一仰,一根手指头戳在他伤口上,还有些恶意的压了压,叶亦宣一僵。身后阴沉沉的声音响起。 “脱,衣,服。” ------题外话------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六十二章 月色渐渐取代夕阳笼罩了大地,映衬着波光粼粼的湖水,朦胧飘渺,宛若仙境。 “你忍忍,会疼。”尽管霸王硬上弓一般地脱掉了叶亦宣的衣服,看到他背后伤口的时候,裴意还是忍不住柔了声音轻声说道。 拿着帕子蘸湿了给他清洗伤口,小心翼翼地剔掉伤口里的碎石子,裴意低声道:“谢谢。”若不是他跟了下来,自己现在还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况。单是落下来的这些撞伤,就不一定能够受得住。 月明星稀,除了林子里偶尔的鸟叫和虫鸣,风穿过树林的声音,一点人声都没有,五识变得更加敏锐起来。叶亦宣只觉得有一双微凉的手,在火辣辣的伤口上轻轻触碰着,伴着清风,一下一下的抚弄着他的伤口。 对叶亦宣而言,这是种很新鲜的体验。不是没受过伤,彼时他只是一个比寻常皇子多了个太子名头的皇子,皇后失宠,成家落败,他带着程衍几人前往军营。军营里的士兵并没有官场上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肠子,没有因为他身后的势力而过分为难,但也并不会因为他的身份对他多加照顾。 例行的训练,寻常的打斗,因为他的父皇蓬勃的野心而跟着军队四处征战,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总是未曾断过。在战场上军营里,都是沐浴了鲜血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谁还会在乎你是不是会痛,能活着,便已足够。 直到他渐渐崭露头角,手段铁血的镇压了温陵郡,而后有了自己的势力,武功精进,受伤的次数慢慢变少,消失 如此温柔,静谧的体验是前所未有的。他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呼出来的气息混着青草的味道,抚在了他的背上,比任何一种治伤的灵药都要来得有效。 裴意不满地打量了下身上的衣服,她对这些东西一向挑剔得紧,身上的衣裳虽然轻薄又舒适,绣工繁复精美,但是一点都不适合拿来包扎伤口,她瞄了瞄叶亦宣的外衣,同样也好不到哪去。 “撕拉——”裴意撩起裙子下摆,从里衣中撕了一大棉质的布料出来,咬着牙费力地想把它们扯成条状。 叶亦宣侧头看到她的动作,伸手想接过她手中的布料:“我来吧。” 裴意一巴掌把他的手拍开,嫌弃道,“你来什么来,伤口好不容易止了血,一会儿给你挣开了,血都把药粉给冲掉了,我又得给你清理上药。” 幸亏她身上一直都放着上好的伤药,寻常也是备着拿来救命的,就同裴恩恩脖子上挂的那几颗药一样,数量不多,但是很是难得,此时拿来捏碎了处理这些伤口,外头的大夫知道了估计得呕血长泣——真是暴殄天物! 就算她不心疼这些好药,此时也要省着点用了,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说不定这些药就变成了救命符。 “抬手。”好不容易把棉布撕成条状,裴意喘了口气,开口道。虽然她是大夫,还是很有名,医术极好的大夫,但是这种体力活,还真是从来没让她干过 叶亦宣低头看着那双环过自己腰,灵活的在他胸前背后来来回回穿梭着的手,心里软得似乎都要滴出水来。他很想握住这双手 裴意包扎好,眯着眼睛,刚刚只被那些看着骇人的伤口吸引了注意力,倒是没发现这厮不仅长得妖孽身材相当不错。宽肩窄腰,颀长而精壮,白皙的皮肤被月光笼罩,如玉般温润,此时被透着斑驳血迹的白色绷带束起来,增添了一股邪魅的气质。平时只觉得看起来瘦瘦的,没想到脱了衣服,还是很有料的 “好了。”裴意仔细的把多余的布料在他身后打了个结,四下没看出什么不妥才开口说道。 叶亦宣按捺下心里的躁动,点点头,慢慢地把衣服拉了上去。 “走吧。趁着夜色还早,我们得找个能争风避雨的地方落脚,最近雨水多,晚一些说不定还有雨你怎么了?”叶亦宣一边穿衣服,一边回头说道,却发现裴意表情有些傻愣愣的还跪坐在草地上,因着他极好的夜间视力,甚至还看到她脸上隐隐有些红晕。 叶亦宣皱了皱眉头,好看的眉宇间隆起了一道褶皱,“是不是着凉了?”难道是着凉发热了?若是生病了就糟糕了。 他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却被裴意侧头避开,叶亦宣手一僵,苦笑道:“我只是”以为她是不想被他碰触,叶亦宣开口解释。 “我知道。”裴意急急地打断他的话,从地上站起身,低头拍了拍衣裙上沾着的草屑,“我没发热没着凉没生病,脸红是因为刚刚撕绷带的时候费了力气有些热罢了。不是说要走吗,还愣着干什么。” 裴意眨了眨眼睛,语速极快的说完,也不等他自己朝林子里走去。居然看他看得脸红,还被他发现了,真是丢人裴意一边往前走,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 手臂被他拉住,裴意头也不回的说道:“干什么?”难道他不相信自己的话? “你脚上有伤,不要走太快。” 握住她手臂的手停顿了一下,慢慢下滑,握住了她的手,“林子里月光不如湖边这么好,我牵着你走。”湖边没有遮挡物,加之水面波光粼粼,视物倒是不影响,一会儿进了林子就不一样了。叶亦宣心里说道,他只是怕她摔着。 手掌里的柔荑动了一下,没有挣开,叶亦宣心里涌出一阵喜悦,手指紧了紧,率先朝林子里走去,“走吧。” 裴意不解地挑了挑眉,这话里透出来的喜悦感是怎么回事,歪头避开他的肩膀看了看前面黑布隆冬的林子,去这种地方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叶亦宣一手牵着裴意,另一只手拿着树枝拨开前面的杂乱无章的树枝和草丛,慢慢地在树林里穿梭。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裴意看着前面似乎没有尽头的黑色,忍不住开口问道。 “白天落下来的时候,我看到这边的地势比较高,林子那头似乎是有座山的。我们现在过去,看能不能找到去崖顶的方法。”叶亦宣手中的树枝重重的抽在一旁的草丛里,悉悉索索地声音响起,不知道什么动物被惊起,飞快地窜进了林子里,不见踪影。 即使没有找到去崖顶的路,山上视野会更好,能看到崖底的情况,裴意想了想,“这边应该是有一条河的,纳兰找了附近的村户打听过,这座山就临近那条河。上山之前,我跟他们说过,若是有什么意外,就在河的下游碰头。” “你知道会有意外,还敢上山?”叶亦宣回头看着她磨牙道。 怎么又说起这件事了?裴意张嘴正想说什么,眼角扫到自己衣袖上的东西,失声尖叫了起来。 叶亦宣还未反应过来,裴意已经尖叫着一头扎进他的怀里,不停的甩着袖子,嘴里絮絮叨叨地念叨着。 “帮我弄掉!帮我弄掉它!” 叶亦宣来不及多想,连忙抓住她的手臂,上上下下的仔细瞧了一会,却什么都没发现。 “没有东西啊。” “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了,刚刚就在我手臂上!”裴意左手紧紧捉住他的衣襟,埋在他胸口瓮声瓮气地说道。 是这样么?叶亦宣又抬起她的手臂,更细致的查看了一次,“真的没有。你说的是什么?” 叶亦宣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半响却没听到怀里人的回答。 “喂”要不是地方不对,叶亦宣真是很享受此时她的投怀送抱,温香软玉,只是此时还是先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好。叶亦宣拍了拍她的肩膀,“真的什么都没有。你刚刚看到什么了?” 听他再三保证,裴意低着头,缓缓地从他怀里挪了出来,咬唇眯眼瞅了一眼自己的右臂。紫色的锦衣上莲纹交错而上,丝线在树林里斑驳的月光下闪着点点光芒,除此之外,确实什么都没有。 抖了抖袖子,也没见到什么东西掉下了,裴意松了口气,马上又因为刚刚自己的行为恼恨了起来。 她居然尖叫着就那么扑到了他的身上? 裴意低头愤怒地甩了甩袖子,要不是那个东西,她怎么会如此失态!?听到头顶上叶亦宣低沉好听的声音带着略微的疑惑响起:“刚刚你看到什么了?” 裴意低着头沉默了一下,半响咬唇含糊不清的说了三个字。 当真是含糊不清,就是五感极强的叶亦宣也只是模模糊糊的听到她说了三个字,却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叶亦宣又耐心地问了一句。若这林子里真有她这般害怕的东西,恐怕要另想办法了 “我说,是毛毛虫!毛毛虫!听清了没有!”原本说一遍就够丢人的了,他还非得要再问一次,裴意破罐子破摔地大声说道。她从小就怕哪种东西,看到都害怕得不行,更别提碰触到了,往日在韩地,若非逼不得已,她绝对不会跑到林子里去瞎晃悠。即便是要去,也会把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再配上一些驱虫的药包,才会上山。 今天起起落落的这么折腾了一阵,她倒是把这茬给忘记了,现在正值夏季,林子里昆虫正是繁殖季节,这种恶心的东西肯定到处都是! 裴意心里一阵纠结,今天头一次心里生出了悔意,真真正正地后悔了。 月光从树叶中透下来,落在她的身上。月光下那容颜清丽动人,腻白俏粉,小巧微挺的鼻,唇线精致,柔柔红艳,她的额白而平润,下颌细秀,明眸顾盼,在月色中更显得盈盈如水。此时因为羞恼,脸颊有些红晕,不复往日里的清冷淡然,倒像是一只被揪住尾巴炸毛的小猫咪,跃跃欲试地正准备伸出锋利的小爪子挠人。 叶亦宣没忍住转过头去笑了起来,眼角扫到她恼羞成怒地表情,立马收了笑,举起手道:“错了。” 裴意恼怒地哼了一声。只是那声音怎么听,怎么气势不足。 叶亦宣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举起手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掩饰道,“前面似乎有个山洞,兴许我们今天可以在那里过夜。” 裴意低声应了一句,还在为刚才的事情郁闷不已。 叶亦宣扯了扯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去,声音悠悠的从前面传来,“亦然也很怕那些东西” 叶亦然多大,她多大,能相提并论吗?居然嘲笑她像小孩子?!裴意恼怒地抬脚就朝他腿上踹过去,“滚!” 叶亦宣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牵个小手真开心呀的分界线—— 半夜真的下起了大雨,雨滴淅淅沥沥地落下,整个树林腾升起一股雾气,被笼罩在雨幕中。 索幸二人在林子中没走多久就发现了这个山洞,还是费了些功夫才爬上来的。也正因为山洞位置有些偏高,洞里没有野兽憩息的痕迹。 裴意捏着一根木棍挑了挑火堆,干燥的树枝发出噼啪的声音,炸出一道火花,又很快被大火吞噬。 “他对你好不好?”叶亦宣负手站在洞口,看着下面因为雨幕而朦胧不清的树林开口问道。其实这句话,他早就想问了,只是有些开不了口。这阵子他有时会自欺欺人的想,只要不问,就当做没有这回事。每每见到她的时候,心里那种不由自主生出来的既喜悦又酸楚的心情,提醒着他,她是有夫君的。 裴意挑着树枝的手一顿,随即又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起来,“他对我很好。”萧煌宇对她确实很好,这是事实。小时候除了师父之外,对她最好的就是萧煌宇,而这一点,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过。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但他们是朋友,是亲人,他忍她让她宠她敬她,这也是当年她答应嫁给他的原因。 她需要温和适度的气候和环境调养身体;他需要一个弱势娇柔的王妃蒙蔽世人,一切看起来那么水到渠成,合情合理。 她当时甚至替他想好的退路,若是有一天,他有了喜欢的人,那么她这个一直体弱多病,缠绵病榻的先王妃就可以适时的暴病身亡,给人家姑娘挪个位置,然后自己带着檀清绿芜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继续住着。多好。 叶亦宣听到她的回答,似喜似悲的轻笑了一下。他一路尾随她而来,不过是想见见她那所谓的夫君。他想知道,她的夫君对她好不好,若是不好 他便是抱着这么一点点的希望一路而来,此时听到她的回答,便像一丛刚雀跃着燃烧的火苗被丢进这雨幕里,“哧”的一声马上熄灭掉了。 “他”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叶亦宣刚张嘴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了。 裴意丢了手中的树枝,看着它在火堆里被点燃,才接着说道:“便是我生得好,太子臀下何等美人没有见过,为何要执意与我?太子臀下以后是要荣登大宝之人,当娶个北祈贵女,对臀下也是一助力。臀下和太子妃有着同样的家世,风俗习惯,相处起来也会轻松,若是臀下还不满足,大可再迎娶几位美貌可人的妾室侧妃,太子臀下是北祈国内贵女心中的良人,想来,即便是侧妃妾室也会有大把的北祈贵女争抢,到那时臀下就会明白,此时对我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 裴意说着,叶亦宣一双黑眸却锁着她,面无表情道:“哦?” 裴意见他没有反驳,想趁着机会索性跟他说清楚,他一国太子总是这么跟着她也不像个事儿,谁知道下回还会碰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又遇到什么危险。 拿定了主意,裴意又接着道,“说实话,即便是我现在没有嫁人,也不敢接受太子臀下。我从小长在山野,既不知道什么叫三从四德,也不知道如何相夫教子。” 顿了一下,她继续说道,“而且我心里清楚,我是个极善妒霸道的,莫说与人共事一夫,便是别人碰了我的东西,我都会受不了。太子臀下身边若是有一个像我这样的,不管是为妻是做妾,对太子府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祸端。臀下应该知道,别的不说,我手段心计还是有一些的,定然不会让太子臀下的女人们好过,到时候叫太子臀下那些女人一个个香消玉殒,臀下的孩子来不及出世就化成一滩血水,这样的事情一多,想必臀下也是容不下我的。既然这样,臀下还是早日回凉都,听皇后的安排,早日娶妻才是。” 裴意语重心长地说道。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这番话,合情合理,完全是站在双方的角度上来看问题,一点都没有偏颇,叶亦宣是个聪明人,想必会明白自己的意思的。 叶亦宣听到她一口一个“太子臀下的女人”,只觉得额头的青筋直跳,等她说道“听皇后的安排,早日娶妻”的时候,她不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克制住自己没有扑上去咬她一口哦。 “你说的真有道理。”等裴意说完,叶亦宣眯着眼睛笑了,赞同地开口说道,还若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裴意看他如此,不知道为何觉得他的语调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好似从牙缝里生生挤出来一样,但瞧着他的笑容,裴意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叶亦宣见她一副很是满意的样子,只觉得胸口一口郁气下不去也出不来,盯了她半响,闷声道:“我去找点吃的。”说完一头冲进了雨帘里。 看着他迅速消失的背影,裴意捡了颗石子丢进火堆里,百无聊赖地发起呆来。 也不知道檀清绿芜她们怎么样了,纳兰的伤不知道重不重,那个叫胁差的功夫似乎很好,幸好被叶亦宣打下山崖了,不然墨言还有一番苦斗,他们,应该会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吧 裴意胡思乱想着,听到洞口的动静,转头道:“这下雨天哪里来的”吃的,最后两个字消失在唇边,裴意看着站在洞口高大的人影,眼里滑过一抹诧异。 ------题外话------ 裴小姐说,再笑,再笑就把你吃掉! 订阅不好不开心,今天不想取标题名字了。 明天补1000。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六十三 来得去不得 入眼的是一个身穿青色布衣的高大男子,他手脚极长,古铜色的面容粗犷,一看就知晓是常年在外活动的人。阿姆说有外人进了林子,他都不相信,这山底哪里会有人下来,就是落下来的也都是摔了个粉身碎骨,怎么会有人进林子。现在看到山洞里居然是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高大的男人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惊讶和震惊。 “姑,姑娘”声音也跟他的人一样,像被砂石打磨过一般粗噶。 裴意拍了拍裙子,施施然站起身来,刚才看到他的诧异一敛而光,像是面对一个误闯进自己家门的外人一般,神色自若地问道:“何事。” 高大的男人被她的镇定问的有些不好意思,怎么感觉像他打扰了人家休息一样,“姑娘,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休息啊。”裴意奇怪地扫了他一眼,“怎么,不可以吗?莫非这洞是你家的?” “没没没有”男人结结巴巴的回道,他还是第一次跟长得这么好看的姑娘说话,就是隔壁的天天姑娘,也没她这么好看,“不是,可以休息可以休息。” “那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哦。”男人傻愣愣地应了一声,转身往外面走了两步才想起来阿姆要他来的目的,“不对,姑娘,夜里这山上危险得很,你一个人谁!” 男人一声暴喝,飞身而起,跟身后的人空中对了一掌,倒退了两步。 “好功夫!再接我一掌!”男人说着又出手朝前面攻去。 “住手!”裴意喝道。 男人脚步一顿,生生收了掌势,扭头看她。 “他是与我一起的。” 叶亦宣从洞外走进来,“没事吧。” 裴意摇了摇头,“你是这里的猎户?”这句话却是问那个男人的。 “我是住在这附近的,阿姆说有人进了林子,就叫我来看看。姑娘,”男人甩甩手憨厚的说道,又偷偷看了叶亦宣一眼,明显对他刚刚那一掌心有余悸,“你们是怎么下来的?” 他真是好奇得很,眼前这两个人虽然有些狼狈,但是比起以前掉下山的那些断胳膊缺脑袋的人看起来简直就是完好到不行了,他们究竟是怎么下来的? “跳下来的。”裴意简单地说道,“那你可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 男人一听她说是跳下来的,眼睛大亮,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居然没有断手断脚,武功肯定很好!这次眼睛看向叶亦宣,少了几分忌惮,多了一分狂热,这男人看着瘦弱,刚才那一掌可是震得他手现在还有点发麻呢。 裴意看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狂热,心里暗忖,看来又是一个武痴。 男人心念一转,只觉得怎么都得留下他教自己一招半式的,遂嘿嘿一笑回道,“阿姆不让我们出去,我就没想过要出去,也不知道怎么出去。” 说完他又补充道,“不过阿姆和族长可能知道,我可以带你们回去问问。” 对他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心思视而不见,裴意和叶亦宣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决定。与其自己在这崖底乱走乱撞,不如跟他回去打探一下消息,既然是土生土长的这里的居民,不可能不知道如何上崖顶。 “好。”裴意爽快地开口答应了。 男人脸上一喜,“趁着天色不是太晚,我们回去吧。” 裴意点点头。 几人边走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这个男人名叫吴桑,出生在这崖底,从来没出去过,据他所说,似乎他的族人也没有出去过的。 裴意在一旁听他们说话,听得黑线满头,只觉得这人看着清远高洁,高贵不凡,其实是个再腹黑不过的了。 吴桑一心只想着把叶亦宣骗回去,好叫他教自己武功,一段路走下来,被叶亦宣把话套了个遍,就连家里母鸡生了几个蛋,暗恋隔壁天天姑娘的事情都给说出来了。 在林子里转了一阵,进了山穿过一个小树林,几人眼前呈现出一个错落有致的小村庄。 夜色渐浓,只见山下火光点点,与山那边毫无人气完全不同。 吴桑领着二人进了自己家的院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一个人住,平时随便惯了,你们先坐,我去找族长。”打他出生到现在,村里都没有外人来过,吴桑觉得应该先去跟族长说一说。 吴桑的父母在他幼时被山里的猛兽咬死了,是族里的长辈把他养大的,这些在路上他都跟二人说了,叶亦宣两人此时也不在意这些,只是点头应了他的话。 裴意拉了拉叶亦宣的衣袖,示意他朝右边看去。这个院子虽然不大,但是院内用的居然都是堪比黄金的楠木。裴意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院子里还未来得及收起来的草药,不仅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稀罕品种,而且品相都相当好,随便一株拿出去,便可卖到天价。现在却如普通的白菜萝卜似的丢在外面。 “桑儿。”吴桑正准备往外走,外面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 如果说吴桑的声音粗噶得像是被打磨过的,那么这个声音就像年久失修的木门突然被风吹开一样,低沉刺耳,又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和阴沉。 “阿姆!”吴桑高兴地叫道。 一个满头白发,身材伛偻的老太太拄着拐杖低头从院子外走了进来。听到吴桑的叫声,被称为阿姆的老太太抬起头,嗯了一声。脸上刀刻似的纹路,眼白很多,微微有些浑浊,一道刀疤从她的眼下一直延伸到了下巴,这张脸在火光下,显得有些骇人。 “阿姆,你真厉害!真有人在林子里,你看。”吴桑兴奋地指着叶亦宣二人说道,“就是这两个人,他们居然从崖顶上下来的,但是都没有受伤,是不是很神奇!” 阿姆哼了一声,“我看你又是皮痒了,未经同意就带人进了村子,一会族长知道了,又得抽你一顿。” 吴桑被她说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摸了摸屁股,上次被抽得还没好呢,又要挨鞭子? “可是,这么晚了,总不能把他们两个放在林子里吧。最近凶兽可是好多呢”吴桑低声解释道。 知道吴桑是想起了他死去的爹娘,阿姆也不多说,“你跟我去找族长解释吧。” 阿姆说完转身向外面走去,又慢慢侧过身,对裴意二人说道,“你们也过来。” 族长家住在村子中心位置,阿姆年纪大,走路很慢,后面三人也随着她慢悠悠在路上走着。 初夏时节,山里的夜晚还是很清凉,吃了晚饭,村民围坐在宽大的晒场上谈笑。坐在田边一中年男人抬起头来看了几人一眼,又低头忙着自己手中的活计,那一眼裴意却正好看得清清楚楚,愤恨,悲伤,不甘和绝望,只是一眼而已,就流露出这么多种情绪,裴意不由心中一凛,装作不在意,继续朝前走去。 吴桑高声跟路边的人打着招呼。沿途的人惊讶的看着吴桑后面的两人,低声私语。 这些人虽然并未流露,但是也没有隐藏,一个个都是练家子,叶亦宣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暗暗留心。 “到了。”阿姆嘶哑的声音响起。 “阿姆,阿姆!”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迈着小短腿从屋里跑了出来,一把抱住阿姆的腿,“阿姆,阿娘又让我练字,我今天都练了两张了。” 阿姆枯树般的手抚过她的头发,面色温和的说道,“你阿娘自己写得一手臭字,都不愿意多练,阿姆一会儿就去教训她。” 小姑娘欢呼一声,拉着她的手就往里冲。 “四儿,这里有客人,阿姆先去找你大伯,一会再去找你好不好。” 小姑娘回头,这才看到她身后的几人,点了点头,“大伯正在跟明叔吃酒呢,我跟阿姆一起去。”一副不愿意自己进去的样子。 “你这个小滑头。”阿姆笑骂了一声,领着她走进了正屋。 屋内几个男人正围着一张圆桌在喝酒,见到阿姆进来,连忙起身。 “您怎么过来了?”坐在中间的蓄着胡须的男人扶着她坐下,开口问道。 “哼,还不是桑儿。”阿姆把拐杖递给站在一边的男人“我让他去林子里看,结果给我领了几个人回来,这就带过来让你看看,心里也好有个数。” “哦?居然有人能下到这崖底?”开口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乍一看颇有点文弱书生的感觉,微微带着笑的脸颊让人看上去十分舒服,不过细看此人眼角生了一颗黑痣,眼光流转间不怒自威,生出了一股冷漠异常的气韵,显然是个面容温和心肠冷酷的人。 吴桑马上侧开身子,“是啊,族长,是不是很厉害?” 族长看到他身后的两人,眼光落在叶亦宣身上,脸上是止不住的震惊。 “哈哈,想必这位少侠武功定然了得,云山这石壁可不是这么好下来的。”族长很快恢复了过来,大声说道,“我听桑儿说,还以为是两位上了年纪的人,没想到英雄出少年,英雄出少年啊!” 叶亦宣看着眼前的人,微微一笑,“前辈过奖了。” “阿姆,你也别怪桑儿了。我看他八成是看上少侠的武功,才把人领回来的。是不是?”后面一句问的却是吴桑。 吴桑不好意思的摸着头笑了笑。 “来者是客,我们村子都好几十年没来过客人了,桑儿,去把地窖里那壶好酒拿来!”族长高兴地说道,“少侠怎么称呼?” “这是叶大哥,旁边的是他的妻子。”吴桑心直口快地答道。孤男寡女,两人年纪相差不多,又甚是登对,他早在心里下了定论,这肯定是一对新婚夫妇。 族长打量二人,虽然有些狼狈,但不掩盖其本身的风华,在屋内亮如白昼的灯光下,更显得二人气质无双。 “叶兄弟不必客气,难得村里有贵客光临,就当在自己家一般随意就好。”旁边胡须男带笑说道。 “那亦宣就却之不恭了。”叶亦宣笑道。 裴意在一旁听着叶亦宣跟几人寒暄,一边淡淡地打量着眼前的胡须男,见他面上虽然在跟叶亦宣说话,余光却时不时看向自己,目光沉沉,即看不出是欣赏,震撼还是厌恶和防备,只觉得他眼神深入潭水一般,看不见底。裴意眼中不由冷了几分。 “来来,在下先敬贤伉俪一杯。”一旁的男人笑容满面的一挥手,酒杯交错,屋子里热闹起来。 叶亦宣看着他手里的两杯酒,接过来一饮而尽后笑道:“我与妻子不分彼此,就替她喝了这杯了。” 男人诧异了一瞬,又笑着说道:“贤伉俪感情真好。”边说边飞快的看了裴意一眼,目光中藏着深深的惊艳和仰慕,裴意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对他的眼神恍若未见。 叶亦宣笑着道:“那是当然。”一边紧紧搂了搂裴意。 酒过三巡,叶亦宣朝着正在倒酒的族长说道:“亦宣多谢今日族长的款待,可否相烦族长告诉我出去的路线还有此处的地理位置,亦宣以后定当前来拜谢。” 此话一出,原本喧闹的屋内俩寂静无声,屋中众人都定定的看着叶亦宣二人。 族长嘴角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叶亦宣道:“叶兄弟是不是觉得咱们村子不好,才会急着回去?” “族长多虑了,实是亦宣家中有事,必须要回去处理。”叶亦宣轻笑道。 族长慢慢的品着杯子里的酒不说话,一直站在一旁的男人开口道:“叶兄,也许族长的话你还不明白,我们一族隐居在此,从来不跟外人打交道,我们并不希望外面的人进来,也不会让族里的人出去。” “这里进得出不得。” 叶亦宣闻言,放下手中把玩的杯子,淡淡一笑:“族长放心,亦宣定然不会把此间的事情向外面透露半句,也不会引得其他任何人来破坏此地的一草一木。” 族长看了叶亦宣一眼,见他说得肯定,不由开口道:“看叶兄不像说谎之人,不过,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今日叶兄或许是真心诚意如此说,可难保他日有了麻烦还会做如此想。” “若是我一定要走呢。” 族长又慢悠悠的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道:“不瞒你说,你不是第一个到这村里的人,但你可知道,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任何外来人,能从这里踏出去。” “不过,我这个人很好说话,你们不愿意留在这里,我也不想强人所难,我告诉你们如何出去,就怕你们办不到。” 夜深。晚风阵阵吹拂着纱窗,不时传来几声鸡鸣犬吠之声,倒是难得的宁静祥和。 裴意和衣躺在一张只能容纳一人的小床上,气息平稳,让人捉摸不出她到底是睡了还没睡。 月色当空,一道悠扬的笛子声轻飘飘的传了进来,如泣如诉,如梦幻泡影,裴意唰的睁开眼睛扫了窗外一眼,笛声感觉并不遥远,就好像是有人站在窗户边吹奏的。 笛声缠绵悱恻围绕在她身边,好像是邀请她出去一般,裴意眼中光芒闪动,起来无声的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村里的人把他们带到这里,分了两个屋子睡下,理由很简单,没有大的床铺,也没有多余的床,而此时旁边叶亦宣的房间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好像并没有听到这笛声一般。 裴意顺着笛子声走去,远远看见一人坐在田边的大石头上,手中横笛放在唇边,衣袂飘飘,整个人有出尘之势,正是先前在屋里一直看她的那个男人。 裴意冷漠地站在一边,任由他吹奏一言不发,笛声缠绵,一曲终了,那男人放下唇边的横笛,轻轻叹了一声,沉默了下来。 他不做声,裴意也依旧保持沉默,好半响,他才转头过来看着裴意道:“姑娘真是沉得住气。” 见裴意仍是无话,那人也毫不在意地说道:“我名阮风。”说罢,对着裴意微微一笑,儒雅之气尽显,一股属于成熟男人的优雅味道渐渐弥漫出来,裴意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阮风看着裴意笑道:“好冷的性子,不过很符合你的气质。” 他站起身来,朝裴意走了几步:“你跟我师妹很像,让我想不注意都不行,不过看来你比她更冷静,她有时候像个小孩子一般任性得紧。”说罢无奈地摇了摇头。 裴意见他虽是笑着,但浑身散发出一股忧伤的味道,寂寞又孤独,不由开口道:“你叫我过来,有什么事情。” 阮风没有回答她,自顾自的说道:“你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呢?再好的容貌都会有凋零的那天,再浓的感情也有黯淡的那一天,武功再好的人也会有死亡的一天,既然什么事情都不能永远,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就只能永远相信自己?” 裴意听他的话中透出一股浓浓的哀伤和无奈,微微有些厌烦,难道他大晚上把自己引出来就是为了让人来听他的悲春伤秋? 阮风见她依旧冷漠地看着自己,突然笑起来:“好多年没有跟人说过自己的想法了,今天还真是破例了,难道是酒喝多了?” 阮风笑完又自言自语道:“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你们是不会明白的。”他声音很轻,在夜风中飘荡着,很快就被吹散得毫无踪影。 “你说完了么,说完我就回去了。”原本想着能不能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没想到是神经病一般的娘娘腔男人。 “也许你明日就会明白被抛弃的感觉,哎,真是不希望你走到那一步,没有人在自己的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会选择保全别人而放弃自己的。”见她转身就走,阮风开口说道。 裴意脚下的步子一顿,若不是知道他只是由心而发,她几乎都要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知道她的过去了。裴意的手紧了紧,转头看着阮风道:“这就是你找我来要说的?” 阮风低头抚摸着手中的横笛,语焉不详地说道:“我只是不想见到美丽的东西凋谢而已,感情并不是牢不可破的东西,过几天你就会明白,它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而已,完全经不住现实的敲打。或许我们可以打个赌,看后天你的丈夫是选择你还是选择他自己,是要命还是要情。” 裴意忍不住嗤笑道:“不需要。” “也对,这种赌约根本没必要,即便是真正的夫妻也没有几个能为对方生死的,何况,”阮风侧头打量了她半响,笑道,“你们根本就不是夫妻。实话告诉你,你们是不可能出去的,后天若是你们输了,下场绝对会是你想不到的凄惨。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好歹我在村里还有一点地位,你跟了我自然就不必经受那些事情。” 裴意嘲讽的笑了笑,刚才听他话语间,净是对自己那位师妹的怀念,还以为是位痴情的人,没想到几句话本来面目就露出来了。 看到裴意脸上的嘲讽,阮风浑不在意地继续说道,“村里的规矩定下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人打破过,那一关,你们是绝对闯不过去的,按着村里的规矩,如果死了也就算了,没死的话就废了武功贬做奴隶,男人女人都要任人挑选,你应该懂我的意思。”阮风走到她身边俯身说道,“可惜像你这么美的女人要沦落到伺候所有人的地步,不过,我想村里的兄弟应该会很喜欢你的。” 裴意回身抬手,阮风身子往后一仰,脸上还是划出了一道细细的口子,鲜血凝成一滴,滚落下来。 阮风伸出手指拭掉脸上的血迹,看着裴意舔了舔食指上的血珠,“味道不错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六十四章 故人 也不知他说的是眼前的女子还是手指上的鲜血。 裴意眯眼打量了他一阵,突然笑了。她穿着村妇给她找的一身干净的粗布衣服,却丝毫不减其风华,青丝尽散,娉婷而立,宛如一株暗夜里幽幽绽放的昙花, “你也是从外面进来的吧。”裴意笃定地说道,“或者说,你也经历过那所谓的规矩和关卡。” 阮风点头道,“是。我是唯一一个,不是跟村里人一起去查探的,而是真真正正从里面闯出来的,那里面有什么东西,我都知道,也只有我知道。” 裴意见他说得云淡风轻的样子,沉默地看着他,阮风有些讽刺地笑了笑:“当时我跟你们一样,年轻气盛,以为没什么事情能偶难得住我。我跟师妹青梅竹马,自然也认为胜券在握。” 阮风说着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中的悲凉和痛心在夜里清晰无比,“我真是没想到,我都愿意放弃生命让她过关,她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在最后关头不相信我?我们十几年的感情居然因为这种事情支离破碎,真是好笑,好笑之极!” “可最后你活下来了,你师妹却死在里面。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是你丢弃了你们之间的感情,出卖了你的师妹,用她的命才换得现在的地位和生命。”裴意出言打断他的话,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亏得你还一脸怀念的说起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在下面恶心得想上来找你。” “你!”阮风没料到她会突然言辞犀利的说起这些,想来,刚刚说的那些话的确会让人有这种想法,“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就莫要乱说,当时在山洞中,若不是她先对我动手,我怎么会” 阮风说道一半,停了下来,“我倒是小瞧了你,到这种时候,还想着来套我的话,便是告诉你又何妨。总归你们也是出不来的。” 裴意想着刚刚阮风说的话,缓缓回到房屋前,叶亦宣正站在她门口。 见她回来,叶亦宣有几分无奈地说道:“这么晚跑出去” 裴意走到屋外的石凳上坐下,浑不在意地说:“这不是知道有你在么”她出门的之前在屋里故意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便是睡得再死也会惊醒吧。这村子奇奇怪怪的,若不是知道他在后面,她怎么也不会出去 裴意话语一落,又觉得这话有些不妥当,遂转了话头说道,“听那个男人说,想要出去的人就必须要从后面的山洞平安的出来。” 叶亦宣听到前头她的话,却是微微一笑,知道她不自在也不戳破只是顺着她话头说道:“想来是没那么好过的。” 裴意点点头,“这些年也有几人进去过,但是只有阮风一人出来,洞里应该是有些古怪,若是有凶兽或者危险,怎么会有人生还。”裴意手指无意识地在石桌上划着,一边思索一边说道。 “别想了,早些休息吧。”叶亦宣突然起身拉起她,拽着她往屋里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到底想怎么样,明天就知道了。” “出来吧。”掩上门,转到屋后,叶亦宣轻声说道。 一个伛偻的身影从大丛的竹子后慢慢转出。 “奴婢弄梅拜见太子臀下。”吴桑口中的阿姆放下拐杖,慢慢跪下行了个大礼。 叶亦宣并未阻止,待到她直起身子,才伸手扶住她。 “梅姨。” 这个称呼让她浑身一颤,不由双目泪流,弄梅沙哑地开口:“臀下”她没想到,时隔多年,她还会见到他,还能听到这个称呼。 “没想到你会在这里。”叶亦宣轻叹一声,“当年母后以为你死了,伤心了许久。” 弄梅心头一震,“奴婢一条贱命,不值得皇后娘娘费心”况且她还做错了事情,差点害死了九皇子 “你应该知道,母后一直尊敬你,从来没有把你当成下人。” 弄梅似哭似笑地扯了扯嘴角,“是啊,皇后娘娘是重情之人,她一直对我很好,是我对不起她” 叶亦宣看着面前的老妪,心中有些感慨。弄梅是当年母后的贴身婢女,从小伺候,两人感情极好。对年幼的他也颇多照顾,只是十几年前那场变动使得一切物是人非。 母后在宫中十几年如一日,面容并未有多大变化,而眼前这人,若不是她找上门来,他也认不出这个老态龙钟的人竟然是小时经被他称作梅姨的女人。 “没想到臀下都这么大了,不知道九皇子可还好?”弄梅止了眼泪,望着眼前玉树兰芝的男子,平复心中的激动有些犹疑地开口问道。 “亦然的病已经没有大碍了。” 弄梅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怎么会”说完,她顿住,“臀下恕罪,实在是” 她实在是太吃惊了,别人不知道,但她是清楚九皇子身上的病是怎么来的。现在都过了十几年了,她抱着满心的愧疚开口问,其实也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但是得到的答案实在让她太过惊喜。 叶亦宣微笑道,“他的蛊已经取出来了。”他想似想起了什么,眼神变得温软起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弄梅欣慰地说道,当年因为她的疏忽,差点还得九皇子丧命,这件事情让她愧疚得几乎夜不成寐,每每想到就心如刀绞。能在有生之年知道九皇子没事,她便是死也可以安心了。 弄梅突然想到屋子里那个姑娘,“屋子里的那个姑娘是?”看着臀下跟她的关系似乎很不一般,虽然说是夫妻,但是她能看出来,那位姑娘明明就还是女儿身。 “是个朋友。”叶亦宣顿了一下,开口说道。在外人面前,他们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反驳关于夫妻这一说法,他现在却只能用这个词来定位他们之间的关系。 压下心中的苦闷,叶亦宣问道,“梅姨,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可有办法出去?” 弄梅摸了摸脸上的伤疤,有些愧疚地看着叶亦宣,“我果然是老糊涂了,居然都忘记最重要的事情了。臀下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出去,只是明日臀下万万不能去应约。至于我怎么进来的,这事说来话长,若是有机会,弄梅以后再向臀下细说。” 说着,弄梅讥讽地笑了一声,“恐怕不止奴婢认出臀下了,那个老头估摸着也猜出了臀下的身份。臀下可还记得贤郡王?都说当年贤郡王一派兵败,所有亲兵都被屠尽,其实不然,这个老头就是贤郡王手下一名大将,知道已经功败垂成,无力回天,才会带着一批人隐居于此。” “村里来人是决计瞒不过那个老头的,不如让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有外人来了,这样他也能忌惮几分,也防着他暗中下手。”弄梅对叶亦宣解释道,“那个老头心思狭隘,但是最好面子,他总得顾忌着村里人的看法。” 叶亦宣点点头,“只是现在却是不好推拒了。” “臀下放心,奴婢有办法。”弄梅安慰地说道,没想到到这把年纪,她还能为小主子办事,就算死也能瞑目了。 叶亦宣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臀下有所不知,那个老头是想让你们二人去禁地。那个地方几乎就是有进无出的,便是能够侥幸出来,也会一辈子难安,就同刚刚那位姑娘见过的阮风一样。”弄梅歇了口气继续说道,“那个阮风,是几年前被河水冲下来的,最后人是出来了,只是也有些不大正常。” “这附近有河?”想起裴意说过的话,叶亦宣问道。 弄梅点点头,“有。说起来要出这个山,最后还得靠那条河才行。臀下现在可以去好好休息,明日估计不会太安宁” 翌日,天还未大亮,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朝着小屋而来。 叶亦宣二人早已起身,沐着朝霞坐在石桌旁正用着早饭。 这副悠闲自得的模样在来人眼中看着更为刺眼。 “叶兄!我族长将你视为贵客,才会留你在村里住下,要离开之事也是你自己所提,现在你做这些事情又要如何解释!”打头的胡须男怒声说道。 身后一人接口道:“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他肯定是不愿意去禁地接受考验才会做这种事情,二哥,不要跟他废话,直接抓了他去见族长!” “带他去见族长!” “对!让族长去处置他!” 站在田间的村民看着在晨光中的二人,虽是素服石桌,便称得二人跟神仙仙子一般,一言一行皆是风华,微风吹起,仿佛马上就要飞天而去。 像是怕惊扰了眼前这副美景,村民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弱了下来,正巧听到叶亦宣的声音。 “怎么吃得这么少?”村里的东西自然不能跟外头的相比,但今日肯定不会太平,一会儿要是饿了怎么办。 叶亦宣眉头紧蹙思索着这件事情。 “无事。”裴意喝了一口水,对于吃食这方面她一向不挑剔,总归得吃些东西别把自己饿死就行了,哪来那么多讲究,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她还真的难以若无其事的继续吃下去。 裴意歪了歪头,示意旁边还站了一群人,叶亦宣转头,语气中尽是被人打扰的不悦: “各位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最前头的村民被他问得一滞,马上一股怒气烧了起来,感情刚才他们说的话都是白说了,人家一句话都没听到?! 照着他的性子,非得先给这年轻人一巴掌的好,但是想到族长的话,他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下心里的怒气道:“族长有事要问两位,还请跟我走一趟。” —— “这么说,叶兄完全不知道此事了?” “不知。”叶亦宣言简意赅地说道。 “叶兄一来,我族的禁地一夜之间就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叶兄难道不该给我们一个解释吗?!”丰北掩在袖子下的手紧紧扣住椅背,冷冷地问道。 裴意轻笑了一声,“族长这话说得好生无理,你们族的禁地烧毁与我们何干,为何要问我们要解释。” “昨日你们才说要去禁地接受考验,不过几个时辰,禁地就起火,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这明显就是你二人不想去才会如此行事!”站在丰北身后的一个男子大声说道。 “真是好笑,难不成昨天我们说要生孩子,你家昨晚出生的那个小孩就是我们生的了?”裴意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况且你们族长说要进入禁地才会许我们离开,我烧了它有何意义。” 叶亦宣摸了摸鼻子,生小孩儿? 男子被她一句话说的满脸通红,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你,你简直强词夺理!” “不是我强词夺理,本来就是如此,你们又没有什么证据,就因为刚好我们来了,就把这种事情栽赃到我们身上,难道就是有理了?” 丰北坐在一旁,死死地盯着二人,听到裴意说的话,看她一脸坦然的样子,心里有些疑惑,难道真的不是他们? 可是事情怎么会如此巧合!? “好了,不要吵了。”丰北出声止住了身后的男子,这才看像叶亦宣二人,“不管如何,我族禁地被烧是件大事,在没有查明确切证据之前,只能请二位待在这里了。” “族长这是要软禁我们了?”叶亦宣冷冷地说道。 丰北因突入而来的压迫感面色一白,强忍着说道:“并非要软禁二位,只是族规如此,要离开必须先经过禁地的考验,而如今禁地外部已经被烧毁,还请二位给我等时间去清理,方可让二位进入。” 裴意心中冷冷一笑,清理?若是不想让他们走,就是清理个十年八年也是可以的,“不知道族长要清理多长时间?”他们耗得起,她可耗不起,檀清几人现在必定是听了她的话在下游等着,难不成也要她们等个十年八年不成?! 丰北没想到她会如此反应,被她眼中的嘲讽看得有些不自在,故作思考地闭了闭眼睛,半响才睁开道:“十日左右吧。” 叶亦宣点点头,看着裴意说道,“那我们就再等十日。” 一直坐在丰北旁边的胡须男看着裴意,面上的y光毫不遮掩,嘲讽地开口:“算你们好运,要不是这场大火,说不定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只可惜这么漂亮的” 叶亦宣细眸微闪,手下慢慢收紧,胡须男的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都要鼓出来一般。 “放手!叶公子这是做什么?!”丰北又惊又怒,没想到他身手如此之好!他几乎没有看清楚他是如何动作的,人已经被他捏在手里了!也怒他竟然毫不把他这个族长放在眼里,在他眼皮子底下一言不合就敢动手! 叶亦宣松了手,把人甩到一边,眼睛依然盯着地上不停咳嗽的男人,话却是对整个屋子的人说的:“我二人虽是上门打扰各位,本该心怀感激,但在下生平最听不得有人侮辱在下的妻子。”话说得云淡风轻,几乎没有起伏,但是任人都能听出他话里的认真和杀意。 “他又没有”旁边一人扶起胡须男,嗫嚅着开口,阿林什么都还没说,什么都还没做啊。 “便是想想也不行。”叶亦宣扫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 “阿林性子直爽,平日里没有跟外人打过交道,口无遮拦了些,叶公子不要介意。”见他出手,丰北心下有了计较,便是他们几人合力围攻,可能都不是他的对手,只好忍下心里的怒意,开口抱歉地说道。 叶亦宣转身,牵着裴意往外走去,声音悠悠地飘来,“还请族长在我们暂住的这几日管好其他人,下一次,在下就不知道能不能控制好力道了。” 待他们二人走远,丰北一掌拍在桌子上,坚硬地楠木桌子哗啦碎了一地。 “族长!他们简直欺人太甚!火烧禁地的事情,一定是他们做的!”胡须男缓过气来,声音嘶哑地说道,眼睛里满是恶毒。 丰北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阵,多久了,有多久他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了?十年?十五年?自从郡王死后,他就再也没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族长,这二人的态度变化也太多了。” “他不过是找了个借口震慑我们,让我们这几日不要再去找他麻烦。”兴许是今天的事情把二人激怒了,丰北挥挥手,“你先带阿林下去找阿姆看看伤,且让他们逍遥几日。” 郡王,当年你没能除掉祈国皇帝那狗贼,现在就让属下来除掉他的儿子,以慰你在天之灵! ------题外话------ 更晚了更晚了,早上把昨天码的几千字全部都删掉了,看得我恶心死了,今天又卡文,就跑去看了一下午小说,额—________—&39;&39; 又欠债了2000,顶锅盖跑。 谢谢李tt,弥丛的票票,()()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六十五章 陵墓 山坡上不知名的小黄花在风中轻轻摇曳,色彩斑斓的蝴蝶翩翩起舞,让人看着只觉得心旷神怡。 “难得有一个这么好的地方,其实住在这里的人很会享受。”伸手拂去飘落在裴意肩头的花瓣,开口说道。 裴意淡淡看了他一眼,依旧思考着他刚才说的话,“你是说这个村里的是十几年前叛乱的贤郡王的遗党?” 叶亦宣点点头,“虽说贤郡王一派皆被诛杀于断头山附近,但是人数太多,难免会有漏网之鱼。” “你说的那个梅姨,既然是皇后身边的人,又怎么会跟贤郡王的余党在一块,她的出现有问题,她的话能信吗?” “既然上次我们赌赢了,这次由我来再赌一把,如何?”叶亦宣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她说道。 是夜。零星地灯火一盏一盏熄灭,村子里逐渐安静下来,只听见田间地头偶尔的蛙叫蝉鸣。 这是一条看似完全望不到尽头的狭窄甬道,从斑驳的洞口朝内看去,里面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没有丝毫光亮,仿佛一条蜿蜒狰狞的长蛇,张着森森搭扣,吐出阴冷而腐朽的气息。 阴寒潮湿的气息迎面扑来,顺着毛孔钻入身体,裴意不由的打了寒颤。 一件长袍披在了她削瘦地肩膀上,裴意侧头打量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准备扯下来。 “你应该知道,练武之人并不惧寒。”叶亦宣出言制止了她,“把衣服披着吧。” 扯着一截衣角的手顿住,随即反而伸手将长袍穿上,男士衣袍又大又宽松,她将袍脚撕下一大片,作为布条束在腰上,以免行动不便。前路未知,她不懂武功,能做的可能就是尽量不给他添麻烦。 弄梅回头看着她笑了笑:“臀下是难得的有心人。姑娘,你可是要好好珍惜。”她看得出来臀下对这个姑娘很是上心,但这姑娘却一直淡淡的,唉,希望臀下的情路不要跟皇后娘娘一样坎坷 她的笑声从洞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回声,夜晚听起来并不那么让人愉悦,而且这话裴意也不知道要如何作答,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弄梅也不在意,拿出一个火折子,对叶亦宣恭敬地道:“臀下,那我们现在进去吧。请务必紧紧跟着奴婢。” 进到里边,才更感觉到这甬道的狭窄,不过两人肩宽,稍壮实一些的人恐怕就只能一人独行。站在外头就觉得阴寒,洞里更是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难以想象六月天会有地方冷到这般程度。 一时间无话。 三人的脚步声在洞内显得异常清晰,弄梅一手举着火折子走在最前头,一手拄着拐杖在最前面走着,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使得豆大的火苗摇曳不定,忽明忽暗。 火折子只能照亮一寸方的地方,稍远一些的地方几乎完全不能视物。仿佛知道她惧黑似的,叶亦宣没有说话,握着她的手却紧了紧。 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前面的弄梅停了下来,她放下手里的拐杖,伸手在一边墙壁上敲敲打打,摸索了一阵,墙上一道小门打开,眼前突然亮了起来。 “果然是在这里。”弄梅低声嘀咕了一句,侧身走了进去。 突然而来的光亮让眼睛有些不适,裴意抬起手遮住了眼睛。 “这是皇陵?”等看清眼前的内室,裴意有些惊讶地出声。北祈国的都城离这里何止百里,怎么会有帝王将陵墓建到这么偏院的地方? 发出光亮的是镶嵌在墙壁上的一排夜明珠,室内摆放着精美的翡翠牙床,一颗一颗串联好似水滴一般的珍珠,作为牙床的纱罩,一连有好几十条之多,看上去万分奢侈和华丽。 “哈。”弄梅摆摆手,嘲讽地笑出声,“这哪里算皇陵,名不正言不顺,不过是叛贼做的春秋大梦罢了。” 弄梅收了火折子慢慢朝床边象牙柱子摸去,“这都是叛贼给自己修的陵墓。” “这还只是个配室,可想而知当年贤郡王手里财富多么惊人,也难怪后来人会生出那种野心。”她解释道,手指触到一个凸起,她用力按了下去,另一侧墙壁上出现了一道暗门,“那个甬道,是村民挖的。你们在村里看到的那些好东西,都是从这里搬出去的。先前那个老头说的什么禁地,是这座陵墓正面设的一个阵法。” 叶亦宣抬首打量这件配室,难怪父皇对贤郡王一派忌惮如斯。一个郡王竟有如此财力!便是国库内恐怕也无法一次拿出这么多大小相同的上品珍珠,在这里不过是一间配室的装饰物罢了。 “走吧。总归最后逆贼也未得逞,这墓室修了也是白费。”弄梅口里喃喃说道,率先通过那道暗门。 九曲回廊,荷花池,珠玉假花,白玉雕刻而成的荷花,或盛开,或含苞待放,漂浮在清水池子中,称着翡翠绿叶,看上去便像真正的一池鲜花正在开放一般,逼真之极。 “前面就是生死桥了,过了前面的生死桥,马上就倒出口了,这边是墓穴另一头,出去沿河而下,就是云江”弄梅缓缓地说道。 “你既然知道出口,为何还会在崖底待这么多年?”不知为何,心底隐隐有些不安,裴意开口问道。 弄梅脚下步伐一停,转头看着裴意道,“早在十六年前,我就是个死人了,我现在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出去有何意义,在哪里不都是等死,何必多此一举。” 弄梅摇摇头,朝桥上走去,“姑娘,疑心太重可不是好事” “站住!”一声沉喝刚刚响起,弄梅前面几部的墙壁突然咔嚓一声轻响,瞬间从墙壁中射出一丈左右,浑身漆黑沾满了倒刺,箭头成螺旋形状,几乎有婴儿手臂精细的东西。 整整一面墙全部射出这样的枪不似枪,箭不似箭的东西,箭头带着绿色的光直射入对面的墙上,发出闷重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若是弄梅刚刚再向前一步 “哼,没想到这个叛徒这么命大,就差一步就能把这个贱人钉死在墙上了。”桥那头发出一声冷哼,从阴影中走出一行人。 弄梅听到声音,脸色一白,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桥那头。 “阿姆,若不是晚上桑儿在屋子里没找到你,担心你出事才来告诉我,我真不知道原来这个吃里扒外的人是你。”阴冷地声音响起,一个身影拨开最前面的人走了出来。 正是族长丰北。 “叶兄,啊,不对,应该叫太子臀下。”丰北改了口,又接着说道,“太子臀下初来乍到的,怎么会知道禁地的位置,便是想烧恐怕也是有心无力的,昨天我就疑心,村里可能是出了内鬼。却没想到会是你。” 丰北冷冷地看着弄梅,“你也是村里的老人了,应该知道犯了族规会是什么下场吧。” “下场?”弄梅被他们突然的出现惊到,很快又镇定了下来,“下场不过就是像几年前那个小妇人一样,被烧死罢了。” 几年前村里一个小妇人不知道为何竟然生下了一个畸形的胎儿,村内一时间人心惶惶,最后竟然被当做犯了族规,连同那个孩子活活烧死了。 “少废话,今日我们是一定要从这里出去的,你让是不让!”弄梅拐杖重重地敲在青石地上,嘶哑地低吼道。 站在丰北身边的胡须男尖声说道:“老贱人,你老糊涂了吧,你以为我们是特意来给你们送行的吗?!” 丰北抬手,止住他的话,慢悠悠地说道:“可不是就来送行的么,老夫正是来送太子臀下一程的,不过不是送臀下出去,而是——下地狱!” 叶亦宣看着眼前一行人,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暗芒。这些人明知道即便几人一起上,也是打不过,拦不住他的,为何还要 心思一动,叶亦宣两步走到石壁旁边,把耳朵贴了上去,只听一阵细细的沙沙声响起,若不是将耳朵与墙贴在一起,断然是听不见的。 叶亦宣听到声音,脸色一变,“你们放下了千斤顶。” 千斤顶,顾名思义千斤重量,乃是封锁陵墓的断龙石,一旦放下那么在也无法开启。是真正墓主葬入了里面后,才能放下的东西。贤郡王虽然修了这个墓,但是根本没有机会等到葬入那一天,就被斩杀于断头山上,这个墓,自然是没有封闭的。所以村民才敢将墓室内的东西搬出去据为已有。 而现在,千斤顶被动了手脚,开关已启,这般的松动下来,只要周围的岩石和尘土,无法在支撑它下落的力量,那么这座墓就是真正的封闭了。照弄梅的说法,出口只有这一处,若是被封了,除非他能从掉下来的石壁爬上去,否则再无出去的可能! “走!”叶亦宣冷喝一声,带着二人飞速朝大门的方向冲去。 “想走,休想!”丰北咬牙说道,就算同归于尽,今天他也要将祈国皇帝的儿子留在这里为郡王陪葬!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六十六 陵墓(二) 石门上,沙沙的响声越来越大,已经足以听清里面细沙流动的声音,师门上的千斤顶正在微微的晃动,好像随时都可能落下来一般。 石门里,叶亦宣带着二人飞速的穿过走廊,越过石桥朝着门口那道光亮而去。 咔嚓,咔嚓清脆悦耳的声音突然在在众人耳边响起,丰北站在莲池另一边的回廊挑眉得意地看着飞速而去的几人。 “族长,要不要” 丰北摆摆手,“他们过不去的。”千斤顶已经放下,生死桥的开关已经启动,若是叶亦宣一人还好说,他倒是要看看,这祈国太子臀下带着两个不会武功的人,最后是落入断层内,还是被千斤顶阻隔留在墓道中。 回廊里的走马灯在呼啸而过的叶亦宣身后,承受不住那猛烈的风势,一盏一盏的熄灭,回廊后黑暗渐渐袭来,阴森的气息好像一头暗夜中匍匐的猛兽,开始慢慢苏醒,冰冷而没有生气。 “这是什么声音?”裴意不由皱眉道,“机关?” “不是。”叶亦宣一面朝着那方飞奔,一面倾耳细听,这不是机关开启的声音,而且听声音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开启机关有什么用。 咔嚓,咔嚓,叶亦宣几人越是接近声音,声音越是清楚。 “好像是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裴意话语刚落,被叶亦宣提在手中,耳力听着二人交谈的弄梅,凝神中突然想到什么,顿时脸色大变,大声吼道:“臀下,是前面的生死桥在断裂!一旦断了,我们就是飞都飞不过去了!” 这生死桥平常是走廊样式,一旦开启后,整个两边的地面会开始下降,只剩下这一座桥梁沟通的东西两方。当所有东西沉入地下,桥身就会开始断裂。 她跟着村民来过这座陵墓,听那些人说这座陵墓的出口处隐藏的有一座生死桥,是通向出口的必经之路,一旦开启机关,那些想打陵墓注意的人,就是有上天入地之能,也只能在墓里了结此生。 能过去就是生,过不去就是死,乃是设计陵墓之人精心打造的,原来对任何人都不能说,以免泄露。但因着贤郡王意外身死,这座陵墓被废,这些事情也就不再是什么秘密。 她当时听的时候也没在意,此时突然想起来,怎么能不惊慌。 “臀下,你把奴婢放下来吧!”眼看桥就要断裂了,带着这位姑娘一人还好,若是还带着她,速度必然会大打折扣。不能因为她一条贱民,而拖累了太子臀下! 叶亦宣没有回答她,只是脚步不停地往生死桥而去。 “臀下!”弄梅面色仓惶地喊道。 “闭嘴!”叶亦宣头也不回的低喝一声。看着眼前的情形面色有些紧绷。 深渊,当几人转过一个弯,面前的情景呈现在眼前的时候,叶亦宣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个词语。 精美的走廊已经不见踪影,巍峨的宫臀也不知道到那里去了,取而偌工之的是一片黑暗,一片空荡,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个空洞,一个看不见底的空洞,就好像无底洞一般黑黝黝的大口,狰狞的让人止不住的寒战,好像黑暗中无形的野兽,正阴森的张着大口,等着吞噬一切。 而这个空洞上巨大桥梁,横在那无底洞上,跟之前墓室见的奢华繁复不同,这条桥梁没有栏杆,也没有任何装饰,只是散发着青幽幽的冷光和冰冷的冷气,而它的中间部位已经开始断裂,一点一点的脆裂,掉下去,良久才传来一声咚的闷响。 下意识地握紧叶亦宣横在她腰间的手,一直平静的神色,此时也微微有些变化。 “别怕。” 裴意听他这样说,微微转头看了他一眼,依旧是清润温和的声音,俊雅无双的面容,那深若夜空的眼里,没有惊慌和惧怕,只是一眼,两个字,心下没有来由的就镇定了。 对着他的侧颜,裴意嗯了一声,低头眼眸却因为眼前划过的一道白光而睁大。 “臀下,放下奴婢吧”弄梅低咳了一声,虚弱地说道,她早就是该死的人了,不能拖累了太子臀下。 叶亦宣低头看着她斜插进胸前的匕首,闭了闭眼,转身松手将她放在莲池边,一言不发的又继续往前飞射而去。 少了一人,他的速度越发快了起来,此时生死桥上的断裂带越来越宽,越来越快了,那石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掉落。每掉落一块,断裂的距离就越来越大。 “抱紧。”叶亦宣眼中一片沉凝,一脚踩中断桥边的断面,带着裴意宛若一直大鹰一般,临空朝着对面的桥梁扑了过去,义无反顾,背水一战。 之见这几丈长的虚空地带上,两人身影在这一片黑暗的中,如流星一般划空而来。 眼前,断桥的另一方就在眼前,叶亦宣反手将裴意扔了过去,力量一泄,脚下一瞬间悬空欲向下掉落。 丰北先前见二人竟然越过断桥,面色阴沉,此时见叶亦宣只差一步竟将生机让了出去,自己反而落下,心头一喜。 裴意脚下刚落地,一手扣住地上断裂的石柱上的锁链,没有迟疑,左手在紧要关头拉住了叶亦宣的手。 因为一人的重量让她的身体在地上摩擦,眼见着她也要被拖进断层里面了,锁链终于发挥了作用,让她停了下来,霎时,两只手被重物拉扯的力量让她感觉到撕痛。 “你别松手。” 一阵剧痛袭来,让裴意额头上冒出冷汗,她感觉自己的手快要被拉扯断了,但是她仍然死死的抓住叶亦宣的手,纤细的手腕,因为承受着重量,没有了一点血色,但她仿佛用尽全身力道一眼,紧紧的抓住不放手。 叶亦宣抬眸看着她,缓缓绽放出一个笑容,一字一句道:“我不会松手。” “哈哈哈哈,好一对苦命鸳鸯,没想到祈国太子臀下还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倒是跟你那父亲完全不同。”丰北带着几人踱步从回廊那边而来,嘲讽地开口,话里是止不住的愉悦和得意。 “本还想着要如何除掉你,现在倒是不用我多费心思了。”丰北抬手接过身后人递过来的一把精美的弓弩,拿在手里来回把玩着,“太子臀下,你说,我是先射哪里好呢。头?还是胸口” “族长”胡须男陪着笑低声在丰北耳边提醒道,“你不是答应过我,那个女人嘿嘿。”胡须男搓搓手,猥琐地笑着,“您下手可要注意着点,别把她给伤了。”这个女人又没有武功,等杀了那个男人之后,他们再绕过去绑了她,还不是任他们揉圆搓扁。 丰北狠狠瞪了他一眼,“小心你早晚死在这上头!” 胡须男嘿嘿一笑,谄媚地说道“有族长看着,哪能呢。” “太子臀下,你若是现在低头向我们俯首称臣,发誓以后以我们为主,今日我就饶你们二人一命,让你们二人在村里继续住下去,如何?” 叶亦宣回眸看着他,眼里的冰寒和杀气看得他浑身一僵,像是被一直发怒的锁住,随时都会扑上来把他撕裂,丰北嘴里的话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身后胡须男轻轻地推了他一把。丰北回过神,随即为自己的反应又羞又怒。他在害怕什么?眼前这个人武功再好,身份再高又如何,现在还不是束手无策在他眼皮底下,任他宰割!? 丰北举起弓弩,眯眼瞄准眼前两人。 细沙流动的声音越来越大,陵墓大门上,千斤顶剧烈的晃动,整个开始下沉,眼前的光线开始慢慢黯淡下来。 裴意握着叶亦宣的手,清楚的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力量,那力度几乎要把她捏碎,却又让她莫名的感到安心。 抓着铁链的手不停的颤抖,被勒得渐渐麻木了起来,裴意抬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抓着铁链的手一松,被拖着飞快的向断层下滑去。 轰,就在这一瞬间,那千斤顶整个的坠落下来,陵墓封闭了。 一只大手从后面探出来拽住了她。 “阮风!你在干什么!”丰北放下手里的弓弩,看着突然从密室里转出来的人愤怒的吼道。 阮风蹲在地上,探身抓住叶亦宣,一手扣住铁链,运起全身力量,把人给拉了上来。 裴意撑着从地上坐了起来,手脱力一软向前面倒去,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二人一眼,才起身看向对面暴怒的丰北。 “如你所见,救人咯。” “你可知道这二人烧毁我族禁地,罪无可赦,你现在救他,可是想要叛离我族?!” 阮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禁地是这两个人烧掉的?” 看见他如此反应,丰北正准备应是,又听见他说道,“怎么我族长说是阿姆烧掉的,难道我听错了?” 丰北一掌拍在回廊的红柱上,暴戾地盯着阮风:“你跟踪我们?” “不敢,只是阮风偶尔无聊了会来这墓里转悠转悠,碰巧听到族长大人的声音,才转过来看看的。”阮风拿着玉笛,在手上一下一下的拍着,对丰北的怒气熟视无睹。 ------题外话------ 补昨天的。 晚一点更今天的。 这几天神志不清,写得不知所云,自己都不忍直视。 有同感的可以留言吐槽拍砖,俺愿意退这两章的订阅的米米。 最后祝大家节日快乐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六十七章 出口 丰北收紧手里的弓弩,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胡须男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他知道,族长这是发怒的前兆。 裴意脸色有些发白,脱力加上手上的伤让她有些无力。两只手臂现在不仅都火辣辣的,还有些酸疼,想必是拉伤了。 叶亦宣拦腰抱起她,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一惊,随即习惯性的伸手想拍他。 “别乱动。”刚举起手,一阵刺痛从指间一直传到肩膀,裴意咬唇眨了眨眼。 “你放我下来。”裴意低声说道。 “你受伤了。”叶亦宣义正言辞的拒绝。 “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脚!”裴意低低的吼道。 “我就要抱着。”叶亦宣一本正经的表示。 阮风侧头垂眸看着身后抱在一起的两人,挑眉说道:“亲热够了就跟我走吧。” 裴意转头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阮风挑挑眉,也不解释:“走吧。” “阮风!你不要落到我手里!”身后传来丰北暴怒的声音,阮风举起手挥了挥,带着二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族长,要不要追?” “追个屁!你给我追一个看看!”丰北正巧一肚子怒气没地方发泄,一脚踹在身边问话的小个子身上,“你是要飞过去追,还是怎么样!” 小个子被他踹得一个趔趄,心下也知道自己问了句蠢话。他们动了墓道里的机关,自然要站在一个不会被波及的,安全的地方,不然族长也不会早早的备了弓箭,刚刚早冲过去杀了二人了。 刚刚断裂的生死桥,现在阻隔在他们之间,成了最大的问题。这么远的距离,别说越过去追人,就是现在偷偷往下瞄一眼,他都觉得背后冷汗一阵一阵的。黑布隆冬的,谁知道下面是些什么玩意儿呢。 丰北喘了几口粗气,把弓弩砸在地上,“去,找一找密室的机关。我就不信他们能跑得了!” 这边三人转入密室,随着一道道的门打开正前方一座古朴厚重的青石臀门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入目的一座宏伟的大臀,地面由青色玉石板铺成,金顶雕花梁木,两侧八根雕龙金柱拔地而起,墙面上镶嵌着两排巨大的夜明珠,将整个大臀照耀得恍如白昼。 三人沿着青玉斜梯走下,阮风懒洋洋地声音从前面传来: “你们怎么不问我原因。” 哟,这两人倒是沉得住气,他不说,两人竟然一句都不问。 裴意头也不抬的继续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开口说道:“问你什么?问你为什么要救我们?还是问你为什么现在才出来?” 阮风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叶亦宣,“你就不觉得奇怪?我为什么要救你们?” 裴意抬头挑眉看着他,如善从流地问道:“哦。为什么?” 阮风气结,被她这种毫不在意的语气问得一点继续说下去的都没有了,转头看向叶亦宣:“这女人太没意思了,你怎么会看上她。” “我喜欢。”叶亦宣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淡淡的说道。 裴意的手指一顿。 “哼。”阮风斜斜的睨了她一眼,“你就不怕我有别的什么企图?” 裴意抬头看着他:“你既然不是跟他们一伙儿的,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跟他们一伙儿的了?”阮风不服气地说道。 “那你救我们干什么?” “先救,再杀。”阮风压低了声音,阴森森地说道。 裴意抬了抬手,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凉凉的说道,“你打不过他。” 阮风磨牙,“那老头怎么会收了你这么个徒弟。” 裴意眯眼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他那人一向喜好都怪怪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师——兄——。” 先前这姑娘可不是这么个性子,阮风看着她白花花的牙齿,听着她拖着长音那声大师兄,不知道为什么打了个哆嗦。 “大师兄?”叶亦宣有些疑惑地低头看着她。 裴意点点头。“他也是我师傅的徒弟。” 若不是昨天夜里他凑上来想轻薄她,被她出手划破了皮肤,被他认出了凝针的手法,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同门。更没想到,师傅嘴里总是念叨的那个没良心的臭小子会落到这个村子里。 “你是怎么进来的。” “掉进河里,被冲进来的。”阮风气哼哼地继续朝前去,大臀左侧有一座青石臀门,上挂盘龙白玉石环,其上雕刻的白龙昂首衔珠,形态威武。 推开后臀的门,阮风歪了歪头,“去把伤口洗洗。”幸好他这几年没事就在陵墓里瞎晃悠,才会发现这个大臀。谁能想到,真正的墓穴会在这个位置,前面那些,不过是障人耳目罢了。 也幸亏如此,这里除了吃的,别的几乎都是一应俱全。后面耳室里甚至有一间是专门存放药材的。 这个臀内有一个足以百米见方的活泉水,四周的夜明珠在雾气中光芒显得有些微弱,仅仅只是能刚好看清而已。 “我去给你熬药。”阮风甩着袖子丢了一句话就走开。 温泉内热腾腾的的水汽弥漫着,一片氤氲,泉水汩汩的冒着泡,在这静谧的空间内,发出“咕噜咕噜”的水声。 裴意看了一眼温泉,想想刚才又是跑又是尘土,觉得洗洗也不错,伸出手指点了点叶亦宣肩膀,“放我下来。” 这次倒是很听话的就松了手。 裴意眼睛还瞄着温泉,正想把人打发出去,叶亦宣突然抬手抱住了她。 裴意下意识的一挣,他便收紧了手臂。 小心的避开她的手臂,双手环住她,他就那么弯着腰抱着她,下巴抵在她肩膀上,怀抱坚定而温暖。 “别动。让我抱一下。” 他的声音温暖而柔和,带着一股醉人的力量,引诱着人沉沦心颤,裴意不知不觉停下了挣扎的动作。 他想抱她,从断桥上落下来,她死死拉住他那一刻开始,他就很想这样。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再也遮掩不住了。 感觉到怀里的人挣扎几下之后没了动静,叶亦宣却又紧了紧双臂,他这一动,微暖带着体息的热气沿着微开的衣襟往里钻,层层抚上她的肌肤,令得裴意猛然回过心神,突然一惊。 干嘛他说要抱就给他抱,真是莫名其妙! 裴意身子往后一挣,冷声道:“放开。” 叶亦宣松开手,退后一步,定定地望着她的脸。 “看着我做什么。”被他专注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然,裴意撇开眼睛冷声问道。 “你为什么不放手?”叶亦宣温和出声。 温泉的热气蒸得人浑身发热,脑子也有些晕乎乎的,不想他现在会问这个问题,裴意想也不想的回道:“那你为什么要先把我推上去。”真是无聊的问题,这有什么好问的。 “那是因为我喜欢你啊。”叶亦宣轻松又认真的答道,“那你呢。” 裴意一滞,转开一直看着温泉水的眼睛,望着他,脱口而出道,“我已经成亲了。” 叶亦宣无奈的一笑,随即点点头,“我知道,你说过这件事了。我是问你为什么当时不放手。”当时他把她抛上去的时候,生死桥已断,而千斤顶还没有落下,丰北一行人无法追过来,她完全可以走出去的。 “我为什么要放手。”裴意抬眼看着他,“你三番两次的救我,又是因为我而落到这里,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在我面前,因为我而死去。这样子我会良心不安。”裴意吸了一口气,冷静地说道。 叶亦宣眼中的光亮渐渐淡了下去,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或许她也是有些喜欢他的。 雾气伴随着沉默在臀内弥漫。 叶亦宣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他转身朝臀外走去,“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情叫我。” 说完,反手将臀门合上,发出咔哒一声。 裴意松了一口气,慢慢地走到温泉边上,费劲地脱了外衣,沾水开始擦洗。伸手撩了撩水珠。水的温度不低,手上的伤辣的,不仅拉伤了筋骨,手臂上也有一些在地上蹭出来的伤口,看着有些渗人,一碰热水就更加难受,看来只能用布稍微擦一下,不能下去泡了。 把手上的伤口里的碎渣仔细清理干净,伸手去抓放在青石地面上的衣物,手指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裴意一愣,还没转头看清,手下那个凉冰冰,滑溜溜的东西动了。 “啊——” 裴意叫了一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又想到这只手刚刚碰过那条蛇,赶紧放下来。 “出什么事了?”臀外传来叶亦宣的声音。 小半个时辰后,裴意满脸嫌弃地看着她那个所谓的大师兄, 瞧他那娴熟的模样,就知道这事他不是第一次干了,蛇肉被阮风串在剑尖上,烤得焦黄酥嫩,香飘万里的时候,阮风吞了口口水,举起手中的重剑,示意:“来一串?” 裴意赶紧摇头。 士兵都将自己的武器看得极重,就像厨子爱惜自己的菜刀,马夫爱惜自己的马匹一样,不知道这把从哪里找来的剑的主人,若是地下有知,自己的“好兄弟”被拿来当烤蛇的叉子用,裴意真心觉得,恐怕会在地下哭着跑上来。 阮风在两人灼灼的目光中,吹着剑上串起来的蛇肉,可了劲儿的夸:“唔,香飘千里,外焦里嫩,口感饱满,肉汁四溢,齿夹留香,回味悠长你们真不要来一口?” 裴意坚决地摇了摇头,就是冲着刚刚在温泉边摸到的那一下,她都不想来一口。手上现在好像还留着那种滑溜溜湿漉漉的触感。 偏生眼前这人发现臀内有蛇之后,兴奋得不得了,一个劲的说她好运气,说自己来了这么多趟,可连只老鼠都没发现过。还说蛇肉比老鼠肉裴意在心里干呕了一声,摇摇头甩开脑子里的想法。 “你是怎么进来的?”叶亦宣拨了拨面前的火堆,问道。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臀内虽然有水,但是没有食物,总不能真的每天到处找蛇烤了吃,何况,她还不吃。 阮风吃得春光满面,口齿流油:“跟你们一个地方进来的。这墓室我来得多,才发现了密道和这个大臀,但是出去,只有进来那一个甬道。” “他们现在肯定会在外面守着。”叶亦宣沉声道。 阮风点点头,“那个丰北是个瑕疵必报的小心眼,你老爹杀了贤郡王,害他在这里躲了这么多年,他肯定恨你到牙痒痒,一定会想办法杀掉你。何况,他也怕你出去之后会想办法来灭掉他。” 抹了一把嘴巴,阮风接着说道,“最好是不要出去跟他们硬碰硬,虽然你武功好,但是丰北那人阴险狡诈,手段又多,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被他阴一把。” 叶亦宣沉凝,“关键问题是我们要如何出这个崖底。” 阮风听到他说出崖,手上动作一僵,随即又很快放松了下来,“恐怕有点问题,千斤顶已经放下来了。” 裴意看到他的动作,垂眸说道,“可有办法打开?” 阮风摇头,“那里有连环机关,破坏一处,整个陵墓估计都会被毁,到时候我们还没来得及出去,怕就会被活埋在这里了。” 千斤顶一落下,整个墓穴的机关会启动,比如说生死桥。 裴意点点头,她对机关这种东西确实不甚了解,既然千斤顶已落下,就只能想别的方法出去了。从落下的石壁上去?裴意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先不说现在外面有多少埋伏,没有工具要从石壁上去简直难如登天。找个薄弱的地方凿一个洞?等檀清他们找过来?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裴意突然眼睛一眯。 “这是贤郡王的墓地?”裴意问道。 阮风此时已经吃饱,斜斜地靠在石柱上,满足的点点头:“是啊,听说是块风水宝地,只是还没来得及等他殡天,就被他老爹给砍了。” “所以这座墓地当时一定是秘密挖掘设计的。” 叶亦宣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阮风坐起身子,应道,“自然。这个墓完全超出了一般郡王的规格,被人发现等同于谋反。” 裴意站起身子,嘴角挑起一抹笑意,“那么这里的位置绝不会让外人知道,不论是工人还是设计建造这座陵墓的人,都知道自己最后都逃不过殉葬的命运” “就一定会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叶亦宣沉声接口道,二人对视了一眼,“温泉!” 阮风不忿地撇撇嘴,“为什么是我?” 裴意举起包扎好的手,“我们两个是伤患。” 叶亦宣身上的伤虽然不严重,但是毕竟还没有完全复原。若是这里有出口还好,如果没有,他背后的伤口再在水里泡上一阵,估计又会不好了。 阮风知道她说的是实情,认命的叹了一口气,“真是欠你的啊!” 说完深吸一口气,在半空中滑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一跃而下,溅起一丛水花。 温泉下水温舒适,但是水里有杂质,加上是流动的活泉水,水下视物并不是十分清晰。阮风闭着气沉入温泉底,他艰难的沿着温泉四壁一点一点的仔细摸索,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浮上水面换了一口气,阮风又潜入水里。 不知道他们的想法是否正确,如果真的有出口,那么一定会有一个机关。 手下触感光滑,但是却蓦地凸出了一个挂着圆环的东西。阮风眼睛一亮,双腿蹬了几下,凑进了才看清楚是一个巴掌大的凸起,上面有一个金属制的圆环,突兀的镶嵌在石壁上。 不知打这个机关是如何设置的,阮风只记下了位置,没有再去碰触,双腿连连划动,快速的浮了上去。 “有出口。”阮风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对着池边两人扬起一个笑容,大声说道。 ——粽子遵素好次的分界线—— 三人在墓室内休息了一夜,第二日来到温泉边。 “等等!”阮风正准备跳下去,叶亦宣突然出声。 用布条将二人的手腕紧紧绑在一起后,叶亦宣动了动手,确定不会松脱才点头道:“走吧。” 阮风的眼神在二人手腕上扫来扫去,暧昧地笑了一下,转身跃入水中。 找到昨日记下的位置,两指拉住圆环,用力往外一拉。 轰! 一声沉闷的轰隆爆响,地面仿佛都颤动了一下,一侧的石壁缓缓倒下,随着石壁的移动,大簇大簇的水花狂奔而入,白色的浪花巨龙一般卷了进来,将温泉内搅动得一片浑浊。 水花不断地涌入,在石壁下激荡着,阮风一马当先,逆着水流钻入石壁内,游了出去。 叶亦宣死死的拉着裴意的手,朝着石壁逆流游去。 此时的水流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这里一片黑暗,不知道究竟有多深,水温不再是舒适的温热,变得冰冷刺骨。 水波静止,两人的动作在冰冷的水中划出一道道涟漪,水草一般的青丝在水中飘散。前面已经失去了阮风的踪影,此时方向难辨,两人只能凭着感觉一直向上游去。 上方出现了一点一点白色的光点,在水面上晕出一圈一圈波动的光圈,出口就要到了! 两人加快了游动的速度,终于破水而出! ------题外话------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六十八章 重逢与离别(一) 湖水背靠山岩壁,银白的清泉水从奇峰怪石间潺潺之下,绿树掩映,小楼依山而建,全是用石头砌成的,院子错落有致,景致漂亮得令人心生赞叹。 出来了!叶亦宣和裴意打量了一下四周,随即相视一笑,眼底尽是欣慰。 正准备开口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前面传来。 二人齐齐深吸一口气,缓缓没入深幽的水面下。 “你给我站住!”随着脚步声,一声低沉威严的声音喝道。 前面轻巧凌乱的脚步顿住,“我不会嫁给他。”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带着少女特有的清脆和悦耳。 像是怕后面的人没听到,少女又大声重复了一次,“我不会嫁给他,不会!”声音微微发抖,有些哽咽。 “胡闹!”稳重的脚步声追了过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企由你说不要就不要的!你现在就给我回去,要是再让我发现你逃跑,我就打断你的双腿!” “你打啊!你最好是打死我好了!”少女大声吼道,“我就是死都不要嫁给他!”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湖水温度不高,有些刺骨的寒意。郁郁葱葱的绿树投下大片的树荫在湖面,裴意和叶亦宣对视一眼,皆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没想到会这么巧,刚好碰上这么一出逼婚的戏码。 “你!”男人似乎被她这话气得不清,“砺王爷有什么不好,正统嫡出,以后身份何等尊贵,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婚事!” 现在离南萧国相隔何止百里,居然还有人打算着给她百里之外的相公送小妾。若不是现在在水里,裴意简直真想看看这个要把女儿送给她现在挂名相公的男人长什么样子。 少女发出了一声似哭似笑的声音,“是啊,正统嫡出,身份尊贵。可是父亲,他已经有妻子了!父亲您当年是怎么答应母亲的,让我不论身份高低,不论对方家世如何,只求一个有心人能一生一世一心待我,这才几年,你就要把我送去给人做妾不成!” 少顷的沉默。 男人缓缓地开口,“琪琪格,南萧的男子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何况比起别的王爷,砺王府只有一正妻一侧妃,已经很好了,况且砺王妃身体不好,形同虚设多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你放心,你是父亲的女儿,有父亲在,砺王不会看轻你的。” 先前从墓穴里出来的时候,因为这条出口毕竟是人为设计的,她并不担心会气息不够,游不出去。但此时她未想到这对父女竟然就这般在湖边吵了起来,而且话题还跟她有关,裴意眨了眨眼睛,她胸腔里已经隐隐有些闷疼的感觉,突然一个温热的触感覆上了她的唇,叶亦宣渡了一口气过来,很快就退开。 “我是您的女儿,乌日力格也是您的儿子!为了给他铺路,您就忍心这么作践女儿么?” “你!”男人语气中多了几分怒意,更像是因为被戳破心思的恼羞成怒,“总之,从明日起,你就好好的在马车里呆着,没到南萧之前,没我的吩咐,不准离开半步!你要走,也要想想阿依玛!来人,给我把小姐带回去!” 两人沉在水底,一直待到脚步声远远的离去了,才又一点一点浮了上来,悄无声息的游到湖岸边,浑身湿漉漉的滴着水,落汤鸡一般的爬上湖边,靠在树下休息。 裴意压抑着想要大口呼吸的冲动,用最轻的幅度低低的缓慢的呼吸着,舒缓着胸口的疼痛。 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上她的后背,源源不断的暖意从背后汇入四肢百骸,缓解了她胸口的痛意。 裴意喘息了一会,伸手轻轻推开他的手,摇头道,“没事了。不要浪费体力。”现在还不知道他们身处何地,一会儿会遇到什么事情,还是保存些体力为好。 “不碍事。”叶亦宣握住她的手腕,固执地帮她把衣服用内力烘干,才松了手。 “这是在哪儿?”裴意转头打量了一会,像是大富之家的别院,对了,“阮风呢?”阮风应该比他们先游出来才是。 叶亦宣抬手指了指树上。 裴意抬头向上望去,突然一张脸唰地从遮天大树上倒挂下来,直逼到她面前。 裴意被那张突然落下的脸惊得向后一仰,阮风已经一个翻身,轻如狸猫一般从树上落了下来。 “算你有良心,还记得我。”阮风蹲在地上,低声说道。 裴意盯了他一会儿,微微眯了眯眼睛,突然笑了。若是绿芜此时在这里,一定会很明智的丢下手里的东西然后远远地躲开,因为熟知裴意性子的她知道,主子这是又要整人了。 裴意撇开眼睛,“这是在哪儿?” “驿馆。”叶亦宣四下观察了一番,言简意赅地回答,“我们先离开这里。” 此时天色尚早,街市上只有零星一些小摊贩,前方一座三层高的雕梁六角阁楼,秀气而雅致,在一排排古朴的建筑中显得鹤立鸡群,上面一块金匾行书写着:云梦斋。 云梦斋在云江城是一个极为特别的存在,从名字就能看出它与城中其他商铺的不同。云江城中处处充斥着一股宏伟大气的气息,建筑用色都有几分古朴狂野,而云梦斋,清雅淡逸,和别处南辕北辙,这般温婉秀丽,宛如春水的名字,尤其还是青楼,不能不说是别具一格。 虽然是清晨,店铺正是准备开始一天营生的时间,但一向热闹非凡的云梦斋此时却门可罗雀。 三人迈入大堂,厅内只有一个小厮正趴在桌子上休息,听到有人进来,他头也不抬的喊道:“姑娘们都休息了!晚些时候再来吧!” 修长如玉的手指敲了敲桌子,“我找文兰姑娘。” 小厮趴在桌子上挥挥手,“文兰姑娘没空。” 一块白色的玉佩放在桌面上,发出细微的响声,小厮被吵了睡眠,擦了擦嘴角一拍桌子跳了起来:“文兰姑娘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声音越来越弱,最后两个字几乎消失在喉咙里没有出来。 饶是如此,还是惊了楼上的人。 “作死啊!一大清早的,小路子你又在下面囔囔啥?”人未到,声先至。 头簪精工细致的绢花,腰系洒金的大罗裙,肤白如粉,媚眼迷离,一步三折,腰如水蛇,人未走近,香气已经袭来,可见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一代艳妓,如今也依旧可说是风韵犹在。 云梦斋的妈妈一摇一摆的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捂嘴打了个哈欠。最近老板心情不好,简直就像天天来月事了一样,弄得她也战战兢兢的,生怕被抓了个错就是一顿好说。 “这位爷,现在楼里的姑娘都休息了,您还是晚些时候再来吧。” 徐妈妈话音未落,眼睛瞄到放置在桌面上的玉佩,瞳孔缩了缩。鲜红的蔻丹长指,粉白的手捏着一块帕子舞了舞,“要不然您先到厢房里休息,晚些我叫文兰姑娘过来?” 小路子从傻愣愣的状态中醒了过来,徐妈妈已经客客气气带着几人上了搂。 难道是见那位公子生得好,看上他了?小路子摸摸后脑勺,徐妈妈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现在都不营业了,居然还带人上楼。 想不明白,小路子伸了个懒腰,又趴在桌上睡了起来。 这厢,徐妈妈一脸笑意的把几人带到上房,推开门,“公子先请。我这就去找老板过来。”她见到那块玉佩,就知道面前这人不是她能惹得起的。虽然以她的身份还不足以见到幕后的大主子,但是也知道面前这人身份应该不低。 躬身把退了出去,把门关上,走之前还不忘说一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片刻后,一阵脚步声从楼道间传来,砰的一脚踹开房门,在门口愣了三秒,终于从巨大的惊喜中反应过来,嗷了一声就朝叶亦宣扑了过来。 “公子啊!你去哪里了你不知道东方那丫的给我传信说你掉下山崖和他失去联系都好几天了啊!那山崖又高又陡咱们下不去就只能在这里干等消息可急死我了啊!” 这个姑娘语速极快“噼里啪啦”炒豆子一般,气儿都不换一口的说道。 站在身后带路的徐妈妈只觉得天崩地裂不过如此。她们楼里的文兰姑娘,虽说流落风尘,但是气质不俗,温婉高雅,寻常人见着谁会相信她是个风尘女子? 可是面前这个毫无形象跪坐在地上抱着男人大腿嗷嗷叫的女人是谁? 徐妈妈闭了闭眼,再睁开,地上还是一个长得跟文兰一模一样的女人,闭闭眼,再睁开 叶亦宣像是习惯了面前这人的神经质,抬脚把她撩开。 文兰嘴里絮絮叨叨地倒在地上,面色不变,锲而不舍,再扑。 再踹,再扑 徐妈妈捂着胸口,翻了个白眼,倒抽了一口气。 明显被嫌弃的文兰跪坐在地上,小媳妇儿一样的望着叶亦宣,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利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嘴里嘀嘀咕咕:“都把人家给急死了,抱都不让抱一下,一点的都不可爱,活该娶不着媳妇儿” 说到这里,文兰抬头,滴溜溜地大眼睛定在坐在桌子边的裴意,眼睛就是一亮。三两步跳了过去,抱住裴意又是一阵嘚啵:“你就是传说中那个让太子臀下一怒暴打四皇子非你不娶的那个姑娘吧。姑娘你真有勇气快点告诉我你是看上了公子哪一点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牵手还是亲” 叶亦宣拎着她的衣领,往后扯了扯,“程文兰!给东方程衍传个信,再去找几套衣服来。” 文兰反射性直起身子,高声应道:“是。属下这就去。” 应完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头,“姑娘你记得” “砰”一个酒杯砸在门上,文兰闪身一躲,站在外面缩了缩脖子。 房里安静了。 裴意挑眉,“据点?” 叶亦宣点点头,“她是我手下的暗卫,专门收集信息的。” “你就不怕我告诉别人,把你这一锅端了?” 叶亦宣笃定笑了笑,“你不会。” 裴意起身,在房里转了一圈,四处打量了一下,笑道,“那可未必,说不定我哪天不高兴了就” 话未说话,只感觉眼前一片白灼,片刻的晕眩,随即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 夜幕降临,屋内已经掌了灯,朦胧的灯光透过层层帷帐落在床上人的脸上,眼睑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裴意闭了一会眼睛,才适应了屋内的光线。不是刚刚那间屋子,这里布置得很是雅致,四周挂着淡金色的纱幔垂帘,在偶尔的清风浮动中摇曳出飘逸的弧度,隐隐约约可看见房内的摆设。 桌上一盏素彩镂空的熏香小炉,散发着袅袅地清香,极为特殊的香味,若隐若现似是带着一丝药香,沁人心脾,让人分外宁静。 裴意举起手臂挡住了眼睛,叹了一口气。 门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有人进来了。 文兰掀开垂帘,发现原本躺在床上的人已经坐起了身子。 “你醒啦!”文兰放下手里的药碗,两步并作一步的跳到床前,伸手去摸裴意的额头。 裴意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随即看到僵在半空中的手,“抱歉,我不是很适应别人碰我。” 文兰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是我太随便了。我跟那群男人一起长大的,随意惯了,你不要介意。把药喝了吧。” 文兰起身端了药碗,拿着小勺搅了搅,递给裴意,“这是跟你一起来的那个男人开的方子,公子找人看过了,说是没什么问题,你先把药喝了,这药不苦,我给你备了些蜜饯” 话未说完,一个空碗递了过来,“多谢,还要麻烦你,给我倒杯水。” 文兰傻愣愣地接过药碗,“你喝完了?!”那药的味道她闻一闻都要吐出来了,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怎么就喝完了? 文兰摸了摸枕头,又掀开被子看了看,“你不是偷偷倒在床上了吧!我跟你说这生病了可就得吃药”一边嘚啵一边四处摸摸看看,没发现哪里有湿掉的痕迹,才接过碗,狐疑地看了裴意一眼。 倒了一杯温水递给裴意,“你还睡不睡?” 裴意接过杯子,喝了两口水,去了嘴里的药味,摇摇头,“不睡了。” 文兰眼睛一亮,“那咱们聊会儿天吧。” 裴意抬眼看了她一下,点头,“好。” 文兰三两下蹬掉脚上的鞋子,盘腿坐在床上,挤着眼睛凑近了低声道:“你跟太子臀下是怎么认识的?” 裴意看她的样子心里就觉得有些好笑,倒是跟纳兰一个性子,“嗯,我妹妹去他府上偷东西,被他手下的抓住了,让我去赎人。” 文兰等了半天,也没听她接着往下说,“没了?” “没了。” “也太不浪漫了,难道不是你在山上遇到贼匪,臀下正好路过来个英雄救美一见钟情什么的?差一点也要在车水马龙的街市里突然看见对方,然后全世界唰的一下安静下来,彼此眼中只有对方什么的”文兰双手交握放在胸前,一脸憧憬地说着。 裴意轻笑了一下。 文兰说完,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盘腿往前挪了挪,“我跟你说,你可不要去太子面前问。他那个人也记仇得很。你刚刚昏倒的时候,臀下脸都吓白了,抱着你到房里来的时候,差点摔一跤呢嘿嘿” 文兰两只大眼睛对裴意眨了两下,笑成了一道弯月,“我跟了他那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太子臀下这么失态,估计也就我见过,哎呀,赚到了,可惜没找画师画下来” 裴意右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程文兰。” “哎!” 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程文兰下意识地高声应道。 “嗷——”程文兰从床上跳了起来,“太太太子” “出去。”叶亦宣负手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文兰,淡淡地说道,“朔漠那边人手不够,你明天收拾东西过去吧。” 文兰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去,发现自家主子好像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甩着眼泪出去了。 叶亦宣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你病了。” 裴意靠在床头,懒懒的应了一声,“嗯。”好久没吃药了,掉下山崖又是受伤又是泡水里,不犯病才怪了。也怪她自己疏忽,这几天一直想着怎么出崖,反而把这事儿给忘了。 “你师兄不肯说是什么原因,让我来问你。”叶亦宣温声说道,“你可愿意告诉我。”从来没想过身为医者之尊的她会生病,连她自己都不能治愈,还能去找谁?叶亦宣心里有些抽痛。 裴意歪头想了想,轻松地说道“嗯,说起来复杂,是老毛病了,寻常也不碍事。应该是在水里泡太久了。” 叶亦宣沉默了一下,“没办法治愈吗?” “有。”裴意想了一下,点点头,“就是药引不好找。”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六十九章 重逢与离别(二) “她睡了?”看到檀清从房内出来,绿芜跳下窗台,满脸烦躁倒了一杯冷茶,一口灌下去,又重重地把杯子放在桌上。 檀清回眸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你动作也轻一些,别这么毛毛躁躁的。”好不容易秋夫人才睡着,她可不想因为绿芜这一折腾又把人给弄醒。 秋夫人醒来之后,一直惊慌不已,虽然知道自己是她女儿的人,但毕竟当时出手伤了她的也是她女儿的人,醒来后见到她们,心里总是有些惊恐的。加上裴老爷不知所踪,这几日总是夜不能寐,惶恐不安。 绿芜却异常讨厌秋夫人,莫说安抚照顾,说话都没个好气。打点这些事情自然就落到了她头上,檀清知道,绿芜这是把主子落崖之事怪罪到秋夫人头上了,但是,秋夫人毕竟是无辜被牵连的,檀清心里叹息,且,她好歹是主子的母亲。 “四天了,都四天了!”绿芜拍着桌子低吼道,“不行,我要跟木头一起去江边守着。” 说罢,绿芜起身往外走去。 “站住。”檀清喝住她,“那边有墨言和太子的人已经够了,你我都走了,且不说秋夫人,纳兰怎么办,恩恩怎么办?” 绿芜一脚踹在一旁的椅子上,“再让我在这里等着,我就要疯了!主子已经掉下去四天了!” 看着面前暴躁不止的绿芜,檀清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握着,指甲已经抠进肉里,而她毫无感觉。 她何尝不知道已经四天了,她们想尽了一切办法都没有成功的下到崖底,只能听从主子的吩咐,在云江下游等着,她怎么会不知道已经四天了! “姑娘,下面有一位自称是回春堂的伙计的人,说是来找你的。” 绿芜眼睛一亮,回春堂就是韩地的门生,现在找上门来,肯定是有主子的消息,或者主子跟他们联系了! “快叫他上来!” ——欠了好多债的分界线—— “臀下,属下来迟!”程衍单膝跪在地上,朗声说道。连日马不停蹄的赶路加之因为叶亦宣两人落崖一事焦急不安,使得原本俊朗的面容消瘦了不少,眼睛里充满了血丝,黑色的长袍上也满是尘土。明显是未来得及梳洗就过来了。 叶亦宣抬手示意他起来。文兰通知他们不过一个时辰左右,守在云江边上都撤了回来,“起来吧。” “东方呢?” “东方带人在断头崖附近,这几日一直在想办法下到崖底,现在应该收到消息,在来的路上了。”见叶亦宣问起东方,程衍回完话后随即一惊,“臀下可是受伤了?” “不曾。”叶亦宣很快否决了他的想法。他只是想问一问东方,关于她的病 东方家族虽然这些年在医术上的造诣不如韩地,但毕竟是几百年的医术世家,总是有些底蕴的,说不定对一些罕见的病症也会有古法可用。何况,叶亦宣垂下眸子,他记得先前裴恩恩到太子府找那颗薄雪草的时候,曾经说过是为了裴意,如果是无药可医,怎么还会需要这种珍贵的药物,是为了缓解病症还是她是故意如此说? “臀下?”程衍回完话,见叶亦宣没有反应,不由抬头轻呼了一声。 叶亦宣侧头看着他,温润的面容因为思考显得有些冷凝,“你刚刚说四皇子已经从凉都出发了?” “是,臀下。属下收到消息,四皇子昨日已经从凉都出发,向南萧国而去了,随行的还有云凤公主。沈贵妃想要四皇子娶明珠长公主,云凤公主嫁给南萧国的二皇子。”四皇子掳了太子的人这件事在凉都传得沸沸扬扬,不过也就是被皇上口头上训了两句荒唐,又禁了足。不过这才几天,就毫发无损的出来了。 “她倒是打的好主意。”担心四皇子与明珠公主的婚事不成,特意把云凤也带上以防万一么,叶亦宣手指在桌上有节奏的敲打着,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也有了这个习惯,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琉璃灯下更显得精雕玉琢一般。 “不必理会他。”沈贵妃想要叶宇铭尚他国的公主,以南萧国为后盾,来增加夺位的砝码,却忘了宫里头那位是否会乐意她这么做,这么多年沈贵妃还没看明白与她同床共枕的那个男人。 父皇不过刚过不惑之年,身体一直康健,除非有何意外,否则他不会愿意自己的儿子势力太大。对一位还不想退位的帝王来说,势力过强便是威胁,不论那个人是不是他的儿子。这也是这么多年,父皇极其宠爱叶宇铭以及放任他不娶妻的原因。 不管如何,只要他还是北祈国的太子,若是长辈指婚,妻子的家世自然不能太差,但若让他娶了一位背景太过的高门贵女,他那位多疑的父皇,恐怕会日日寝食难安吧。 “朔漠这次出使的是监国大人,西鄂暂时还没有动静。”程衍接着说道,欲言又止地看了叶亦宣两眼。 “还有什么事。” “公子,公子,公子”文兰一阵风似的从外面刮了进来,程衍不悦的皱眉,他这个妹妹,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这么莽撞不知礼! 文兰却不知自己的哥哥是怎么想的,她两颊通红,明显刚刚是剧烈运动过的,“公子,裴姑娘走了!”文兰喘了口气,举着手里薄薄的一张纸说道。 信纸很薄,没有用信封装起来,透过屋内的灯光,可以看到纸上只有寥寥几个字。 程衍抬头看了叶亦宣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的站着,看不出喜怒。 一向咋咋呼呼的文兰没有出声,就是再怎么大条的人,也能看出来太子臀下对裴姑娘的在乎。裴姑娘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呢?不对,也不算不告而别,好歹是留了封信 文兰低头想着,手里的信纸被抽走。 “下去。” 叶亦宣展开对折的信纸,上面用风姿卓著,风韵雅致的小楷写了四个字。 “作别,勿念。” 修长圆润地手指收紧,薄薄的信纸被他捏在手里揉成一团,叶亦宣低头笑了两声。声音在空寂的屋子里显得寂寥而无奈。 程衍抬头看了一眼叶亦宣在灯下愈加显得雕刻般的侧面,咬牙道:“属下还有一事要禀报。” “说。”刚醒来不过两个时辰,她便是这般迫不及待的想离开他。 “宫里传出消息,皇后娘娘说臀下婚事不能再耽误了,似乎对岳相家的二小姐非常满意,有意有意将她赐给臀下为妃。” 文兰猛地抬头看着叶亦宣。 屋里有瞬间的寂静。 “便由她吧。” ——顶锅盖跑的分界线—— 回春堂的伙计看到门口来人,急忙迎了上去。 眼前一男一女,男的俊逸潇洒,女的带着长及膝盖的的帽帷看不清面容,但就是看不到脸,伙计直觉这姑娘应该是个美人。 还未等他开口,一直在堂内坐着的青衣姑娘把他挤开,冲上去正准备开口,被那位遮住面容的女子抬手止住,“进去再说。” 声音并不清脆,但是说不上来的好听。 伙计让开了路,老板吩咐过了,今天万事都听这位青衣姑娘的。 走近后院的厢房内,绿芜才眼睛红红地喊了一声:“主子。” 裴意摘下帽帷,拭去她脸颊上滚落的泪珠,笑着说道,“傻丫头你哭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绿芜的眼泪便跟倒豆子似的从眼眶里大颗大颗的流了下来,一边说一边扑倒裴意身上:“呜” 裴意被她撞了个趔趄,往后退了两步。阮风连忙伸手扶住她,拨开绿芜,“别那么大力的撞她。” 绿芜连忙松开了手,她力气一向都大,“主子是不是撞疼你了。” 裴意摇头,绿芜这才看向旁边的阮风,“你是谁,怎么会跟主子在一起。” 感情这么久,他一直都被人给忽视了? 阮风转动手里的玉笛,敲了敲绿芜的头,“我是你们主子的师兄。” 绿芜愕然地睁大了眼睛,这从哪里跑出来一个师兄,转头看着裴意,见她点点头,才“哦”了一声,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起裴意来。 仔细检查过发现她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绿芜松了一口气。 “主子你吓死我了,你不知道你掉下去的时候,若不是檀清拦着,墨言险些也跟着跳下去了。”绿芜说着,眼睛又红了起来,她没有说出口的是,要是这几天再没有消息,估计她自个儿也要忍不住跟着跳下去了。 裴意扬起嘴角,“我不是说了么,就算掉下去也不会有事的。” 阮风看着她的笑容,一时间有些愣怔。不是没有见过她的笑容,只是不知道清冷如她,也能笑得这般的温暖。 “那么高的地方,谁知道你让我做的那个东西用没有用,况且”说到这里,绿芜才想了起来,“那个,太子呢。” 裴意嘴角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马上又恢复了正常,答非所问地说道,“准备一下,今日就回南萧吧。” “这么快。”绿芜吸了吸鼻子,“不过没事,我跟檀清都准备着呢,稍微收拾一下就能出发了。” 裴意点点头,“纳兰的伤怎么样,秋夫人呢?” “纳兰伤的不重,在床上躺了几天,差不多已经好了。秋夫人”绿芜小心地看了裴意一眼,有些心虚地道,“也没伤到要害,就是情绪不大好。” 裴意蹙眉,“有查到是什么人做的吗?”这么快会知道她跟裴家的关系的,应该是祈国人,安平侯?还是宫里的人? 裴意手指在椅背上轻敲着,知道她在思考,绿芜立在一旁没有做声。 不对,若是安平侯或者宫里的人,直接杀了她不是更好,何必还多此一举抓了裴家的人来威胁她。 有什么事情很快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裴意手指微顿,是她遗漏了什么吗? “不过,他们只抓了秋夫人一人,那几天裴老爷似乎没在府内,倒是逃过一劫。”绿芜把自己探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我们走了,秋夫人怎么办?” 裴意沉默了一会儿,抬眼看着坐得一派风流正在喝茶的阮风。 “你看着我做什么?”阮风蓦然抬眼,跟她的眼神一对上,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帮我送送她。”“我?”阮风不屑地摆摆手,“你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他下定决心从那鬼地方出来了,自然要去找些乐子松快松快,谁要去干这种活。 “师父在找你。你知道,当年他本是准备把掌令人的位置传给你的,不过所幸现在也不晚。”裴意慢慢开口道,“虽然你是我名义上的师兄,但是毕竟我跟师父毕竟亲,而且他找你这么多年,我身为晚辈,也该为他了了这个心结。” 阮风低咳了一声,“这个,小师妹啊正好师兄也好多年没去过凉都了,你要是放心的话,师兄就顺便帮你送你送吧。”他若是愿意接这位置,当年就不用千方百计的逃跑了,真是卑鄙,居然用这事来要挟他。 裴意点头,“那就麻烦师兄了。师父年纪大了,我也不好因为这些小事去惊扰他,等师兄得空了,再回去看看他老人家吧。” 阮风憋屈地冲她一笑,开始怀疑自己跟着他们出了山崖究竟是对还是错。 突然外面砰的传来一声巨响。 回春堂店门口。那块红漆题字的棕色牌匾被人凌空一鞭子狠狠地抽在正中间,摇摇晃晃了几下,最后还是砰的一声掉了下来。 巨大的响声惊得路人纷纷停下了脚步,开始对着回春堂门口站的那个举着马鞭的姑娘指指点点起来。 “大小姐。”被周围人的眼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的婢女扯了扯琪琪格的衣袖,“我们回去吧,大人说了不许你乱跑” “闭嘴!”琪琪格回头瞪她一眼,“要回去你自己回去。这破店竟然连这种东西也敢称作镇店之宝,还差点害的乌日力格没命,我今日非得找他们算账不可!” ------题外话------ 想说点什么,题外话不算字数的~所以让我唠嗑两句吧~ 前几日因为这文的订阅成绩不好极其郁闷,被打击得无心码字,回头仔细看自己的文,确实有许多不足的地方,也难怪咳。 一度动了修文的心思,改动了一些细微的地方,但最终没有如自己所愿从头到尾的大修一次。实在是太麻烦,改动一两百字就要去麻烦编辑一章一章的审核,算下来也是一个大工程,想想还是作罢,这些时间不如用来好好构思后面的文。 反复的纠结了很多次,现在终于可以平心静气的直视那些惨不忍睹的后台数据了。 我想说,所以不管成绩如何,我要对的起自己的初衷和每一位在这边书上花过钱的读者,把这本架构打得巨大让我痛苦无比的处女作好好的写完,也请你们,陪我一起走下去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七十章 “你想要我如何去找他?拿自己去跟那些人换吗?” 裴意面不改色的说道,手臂按在椅背上,止住因为疼痛而引起的颤抖。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失去了耐心。 “他是你父亲”秋晚琳嘴唇哆嗦地重复道,似是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裴意没有说话,只是抬眸扫了她一眼。 秋晚琳双手紧紧扣住手里的包裹,抽了一口气退后了一步。她忘了,眼前这个确实是她的女儿,但是细说起来,这才是第三次见面。甚至上一次,在她被歹人劫持的时候,这个女儿,不仅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那些人伤害,甚至还毫不在意地从容手下伤了她。 秋晚琳觉得腿上的伤口又有些刺痛起来。这些天,她惶恐不安的担心着自己的夫君,但是这两个姑娘只是淡淡地告诉她,夫君并没有被带到云江城来。怎么可能呢?若是夫君还在这里,她已经回了凉都,这些人都不愿意去找他,夫君要怎么办? 这种念头在她脑海里盘旋了这么些天,几乎让她不能去思考别的事情。她听说女儿回来了,就执意要跟着这个姑娘过来,一心只想着要女儿派人去找一找她的相公,却没有想到会得到这种回答。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们”秋晚琳低低的嘶吼道,娇美柔软的面容上满是泪痕。 “带她回客栈。”裴意不再看她,开口吩咐道,“收拾完东西,马上,立刻送她回去。” 檀清低声应了一句,“秋夫人,走吧。” 秋晚琳摇着头,眼泪婆娑的看着坐在椅子上那个人,嘴里重复着:“你不能这样对我们,他是你父亲”除了这一句,她也不知道要用什么去说服打动眼前的人。 檀清扣住她的手臂,拉着她往外走去。 “求求你,去找一找吧”秋晚琳不死心的回头看着她说道,“万一相公在他们手里该怎么办” 厢房的帘子落下,阻隔住了秋晚琳的视线,她泪眼朦胧地看着坐在屋内的那个风华无双的女子,她的女儿,面对她的泪,她的哀求面色丝毫未变,甚至优雅而淡然地执起了桌上的茶盏 连日的夏雨过后,阳光格外明媚,秋晚琳哭着,刺眼的眼光射入她的眼里,连日的惊吓和担忧让她不堪负荷的晕倒在地。 所以,她也没有听见屋内茶盏摔在地上破裂的声音以及屋里人的惶恐的惊呼声。 今天的阳光很好,院子里种的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在阳光中轻轻的摇曳,那个女人哭着求着她,门帘落下,看不见那张悲悲戚戚的脸,裴意松了一口气,眼前有些恍惚起来,骨头里透出来的刺痛感让她手里的茶盏滑落而她毫无知觉。 落地的茶盏惊醒了因为秋晚琳的话有些不虞的绿芜。 “主子!” 绿芜惊慌地一把抱住从椅子上软软滑下的裴意,这才发现冷汗已经湿透了她的衣服。 裴意睁开眼看着面前晃动的人影,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全身脱力的感觉让她发不出声音。 “拿药” “怎么回事!”阮风蹲下身子,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面色大变,“她到底是什么病!”之前晕倒的时候他给她号过脉,却发现她脉象极其的奇怪,像是血液出现问题,但又不是他见过的任何一种病症。 绿芜一把推开他,“滚开!不要碰她!” 阮风冷不丁被她一把推开,手肘重重的磕在地上,疼得他呲牙直抽气。想张嘴骂两句,看着绿芜急得眼泪直流的样子,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哭什么,她刚刚说拿药,是不是有现成的药丸?”阮风耐着性子问道。 绿芜忙不迭地点点头,“对,有药有药。”说完急忙奔到里面厢房取了一个药箱子过来,一层层拉开了放到地上,阮风探头看过去,箱子一共三层,整整齐齐码放着十几个花色不一,描着各色折枝花卉的瓷瓶,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东西。 绿芜哆哆嗦嗦地打开了一个瓶子,倒出一粒莲子大小的药丸子,放倒鼻子下面闻了闻,又哭丧着脸看着阮风: “这些药丸子我认不出来这些东西平素里都是檀清管着的,叫檀清过来,得让檀清过来找。” 阮风点点头,“你把她抱到床上去,别在地上入了寒气,我去叫檀清过来。” 阮风冲出屋子,四处打量,哪里还有檀清的影子。一直走到回春堂外头,都没有见到人,阮风咬牙,又回了后边的厢房。 看着昏迷不醒的裴意,阮风拎开坐在床边眼泪直流的绿芜,“去拿银针过来。快去!” 绿芜急忙取了银针出来,阮风半跪在窗前,全神贯注的把手里的银针一根根扎进裴意头部的穴位里,慢慢捻转着。 裴意迷迷糊糊的挣开眼睛,阮风手脚飞快的取下所有的银针,小心的扶着她的头,轻声问道:“小师妹,你病了,我看不出来是什么病症,得吃什么药?” 绿芜连忙上前半步,仔细说着药箱子里的各种瓶子。裴意只觉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耳边轰轰作响,四肢百骸里透出来的痛意让她一个手指头都抬不起来。耳边一直听到绿芜在说些什么,却听不真切,连忙闭了闭眼睛,努力平缓着呼吸心神,半响才有了些力气,微微挣开眼睛,阮风忙俯下身子,把耳朵凑到她嘴边,裴意低低的断断续续着说道:“二层,梅花,一粒。” 阮风点着头,急忙让绿芜取了药丸过来,用水化开,喂裴意吃下,又小心的把她放平,掖好被子。 见她呼吸渐渐平缓下来,眉头也渐渐展开,阮风才低声说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到了外屋,阮风才回头看着两眼通红的绿芜:“她这是怎么回事?” 绿芜低头抿着唇,没有说话。 阮风不耐烦地低声吼道:“我是她师兄,你得告诉我她这是什么病,我才能给她开方子!” “我不知道。”绿芜低着头说道,“主子自己也不清楚,老掌令说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看不出来是什么病。” 阮风一愣。老掌令,说的是他师父吗? 绿芜抬眼瞄了他一眼,又补充说道,“老掌令想了很多年,才给主子开了一张方子,但是一直没把上面的药给凑齐。不过主子平时注意得很,已经很多年没有犯过病了”绿芜说着,声音又哽咽了起来,心里又悔又恨,只怪自己粗心大意,正因为平时主子非常注意自己的身体,甚至比寻常人看着身体还要康健一些,连些小病小痛都很少有,看得跟没事儿人一样,她都快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什么药方?”阮风皱着眉头问道,居然连盛产药材的韩地都凑不齐,心下隐隐觉得有些棘手。 绿芜摇头,有些呆滞的说道,“药方在主子那里。”说完,她心里更悔了,怎么问什么她都不知道,她这个婢女做得还真是失败。 阮风看着她一脸要哭的样子,按捺住心里的暴躁开口说道:“好,那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我师傅现在人在哪里。” 绿芜一愣,张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裴意一觉醒来,一觉是隔天中午的时候了。檀清趴在床边,看到她醒来,急忙俯下身子按住她想要起身的动作:“主子,你别乱动,都睡了一整天了,起猛了要头晕的。” 裴意安静的躺着,看着檀清布满血丝的眼睛,露出丝微笑来,声音无力而飘忽的说道:“你去休息吧,叫绿芜过来。” 檀清神情放松了些下来,正开口要说什么,阮风打了帘子走了进来。 “你醒了。” 裴意不解的看着他,“你怎么还在这里。” 阮风瞄了她一眼,“我能去哪儿。” “我不是让你去送人。”裴意蹙了下眉头,很快放松了下来。 阮风哼了一声,她昨天那个样子,他能放心离开吗。想张嘴说不去,又想着昨天答应了她,“你这样,我能放心去哪里,过几天再说。” 裴意嘴角挑出一丝笑意,“也行。” “我有话要问你。”阮风面色一肃,认真的说道,“你身上是什么病,你知不知道。”那个丫头迷迷糊糊的什么都说不清楚,他什么都没问到,反而差点被她震天的哭声震得脑子嗡嗡的响,最后只得耐着性子安慰了她一下午。 裴意示意抬起扶她坐起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之后,才笑道:“师父一直说你是个医痴,倒是一点都不假。” 阮风恶狠狠地说道,“你就当我是好奇好了,到底是什么病?” “不清楚。打小就有的,师父翻遍了所有的医书都没有找到对症的药方。”裴意靠在靠枕上,闭着眼睛想了想,半响,才睁开眼睛说道,“裴家也没有人有过这种病。” “绿芜说师父给你开了个方子。拿来给我看看。”阮风思索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我说给你听好了。”裴意慢慢地把方子仔细的背了出来。 阮风眉间的褶皱越来越深。这病可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棘手,师父开的这个方子,明显也没有太大的把握,只能一试。韩地不说任何病症都能治愈,但至少没有什么病症是闻所未闻,连个何时的药方都开不出来。何况生病的还是韩地这一代的掌令人,真是讽刺。 “先把药方上的药材找齐了,试一试再说吧。”半响,阮风才开口说道,“虽然都是些难得的药材,也并不是拿不到手,还差那几味药。” “龙胆花。” 阮风一怔,随即苦笑起来,“当真是欠了你的。罢了罢了”没想到会是龙胆花,这一切,可能当真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就是他躲在任何地方,可能最终还是要去面对。 “你知道哪里有龙胆花?”檀清连忙接口问道,这是最后一味药了,她们找了许多年,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在那个地方。”阮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语气轻松了起来,“哎,早知道那天晚上就不调戏你了,没被你伤着也不会认出你的身份,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想我在村里多么悠闲潇洒,遇见你没几天,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哎——”阮风悔不当初地看了裴意一眼,捶了捶胸口,“祸水啊祸水——” 檀清看他的样子,没忍住笑了起来。 阮风感叹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一翻身从榻上坐起了身子,“莫非你这么着急着从云梦斋出来,是怕那小子为你的病担心?” “我跟他非亲非故,为何要一直待在他那里。何况,那里还是他的据点,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你不知道吗?”裴意抖了抖身上盖的锦被,淡淡说道。 “哟,现在撇清关系了,好歹也是共过患难的夫妻——”阮风拖长了音阴阳怪气地说道,“我看那小子对你挺好的,要不你就从了他吧。” 裴意瞟了他一眼,“说起来,我还有事没问你。那天晚上,我明明就告诉过你第二天我们会去墓里,你为什么那么晚才出来。” 阮风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说道,“那个,密道好久没去了,迷路了,哈哈”他只是想知道,他们二人会不会和当初的他一样,在生死关头被自己最信任最亲密的人背叛,结果没有让他失望,“都过了这么久了,还说这么干嘛” 阮风面色自若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倒旧账可不是好习惯,都是那些三姑妈五姨太才爱干的事情。” “哦?”裴意歪头看着他,“我看你八卦得挺开心,以为你就喜欢干这些三姑妈五姨太的事情,才顺口问的。” 阮风一口茶呛在嗓子里,举起手指头点着她,“你——” 程衍在云梦斋的后门下了马,有些痛苦的揉了揉眉头,叹了口气朝楼上跑去。 文兰正焦急不安的等在楼下,看到程衍奔过来,连忙迎了上去,往程衍身后张望了两眼,着急的问,“人呢?” “没找到。”程衍摊开手,一脸无奈的叹着气,“你是不知道裴姑娘,她要是想走就没人拦得住,她现在想躲起来,也没人找得到。 文兰怔了怔,迟疑地说道,”便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程衍摇头,也不知道是不是乔装打扮了,派出去的人一点消息都没有打听到。 ”她是哪里的人,你告诉我,我找人去探探她家在哪里,不管怎么样,她总是要回去的吧。“ 程衍苦笑,摆手道,”你不要瞎搅和,太子一开始就答应过她,不会去查探她的身份的。我先进去,你去忙吧。“ 文兰低头想了想,点了点头,程衍理了理衣服,往楼上的房间走去。 东方垂手站在门口,程衍在离门十来步的转角处停了下来,招手叫着东方。 东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程衍指了指屋里,低声问道:”怎么样了。“ 东方苦笑着摇摇头,”没出来过,也没叫人进去。“ 程衍转头透过窗户看了看远处已经往西山坠落的日头和周围渐渐涌上来的暮色,沉着脸说道:”我进去看看。“ 程衍放重了脚步,走到门口,躬身说道:”臀下,属下有事禀告。“ 屋里一片沉寂,程衍侧着耳朵,生怕遗漏了一点动静,东方也支起耳朵,等两人渐渐焦急起来,屋里才传出声音:”进来吧。“ 程衍微微松了一口气,推开门急步进了屋子,叶亦宣站在窗边,不知道在看什么,半响转过身,目光清冷带着些疲惫,看着程衍问道:”什么事。“ 程衍恭敬地回道:”禀臀下,今日仪仗队已经从凉都启程,臀下是否要与他们汇合?“三个月之后的四国祭太子臀下要代表祈皇出面,自然是要好好准备的,只是早前太子为了裴姑娘,带着东方几人先一步出了凉都,现在太子仪仗队已经出发,只是不知道臀下预备何时与他们汇合。裴姑娘程衍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却是垂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先去南萧。“ 程衍一愣,马上应道,”是。“他以为臀下会在云江城等,还是要先去南萧国吗?还是要去找 ”臀下。“程衍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既然臀下这般放不开裴姑娘,何苦还死守着当时对子然大师的承诺。“当时在凉都,裴姑娘还没有来太子府的时候,就托了子然大师给臀下送过一封信,并且要求无论如何,臀下都不能查探她的身份和下落。可是,太子臀下现在明显已经对裴姑娘上了心,若还是死守着这个承诺,接下来要去何处去找裴姑娘呢? 程衍说完,半响没有听到叶亦宣回答,在正准备退出去的时候,叶亦宣清冷低沉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这些事情都不重要“若是她愿意,什么承诺他都可以不去理会,哪怕她已经嫁人,他也不会在意,只要她愿意。 余下的话程衍没有听清楚,他退出了房间,被躲在楼道口的文兰一把抓住,蹭蹭蹭地拖到了楼下。 文兰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贼兮兮的笑道:”哥,大家都说你比我聪明,这回你得承认还是你妹妹脑子比较灵活。“ 程衍被她勒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你说什么?“ ”哥,你刚说的那劳子承诺,是太子臀下许给别人的?“ 程衍费劲地拍开她的手,松了口气,才应道,”是。“ 文兰眼睛一亮,嘿嘿笑了两声,”臀下刚才有没有吩咐你什么?“ 程衍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吩咐。“ 文兰兴奋的一拍手掌,”太好了。“ 她得意地在原地转了两圈,才扑到程衍身上低声说道,”臀下答应了那个什么承诺,我们可没答应。要是我们查出来什么东西,可算不得臀下不守承诺吧“ ------题外话------ 看晚上还能不能加一更欠了好多账的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七十一章 侧妃 南萧国,丰都。大明寺山下。 马车缓缓停下后,小厮连忙放下了脚凳,又垂手站到了一旁。粉色白底碎花衣裙的婢女从马车上打了帘子下来,又回身小心翼翼地扶着马车里的人:“夫人,您小心。” 下马车的女子一身蓝色的翠烟衫,纤腰不足盈盈一握,显出玲珑剔透的诱人身姿。晶莹剔透的倒坠耳环随着她的动作在两颊轻轻晃动,散落在肩旁的青丝用血红桔梗花的簪子挽起,斜插入流云似的乌发中。薄施黛粉,却不掩其富贵。 女子抬头望了望明晃晃的日头,纤手按了按额角,一边的婢女立马很有眼色的撑伞上前为她遮挡住阳光。 “夫人,奴婢去给您叫软轿过来吧。”婢女小意地说道。 女子看着蜿蜒而上的山路和青山绿树间露出来的那一角飞檐红墙,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这么高的山,步行上去得走到什么时候去了,何况今天日头那么大,这一路走上去,还不得晒坏她娇嫩的面颊。 婢女听到她同意了,挥手让后面的小厮去准备软轿。 单手撑着伞,躬身站在旁边,乐呵呵地说道:“夫人真是有孝心,太后娘娘知道夫人不辞辛苦的过来为她祈福,一定会很感动的。” 女子斜睨了她一眼,“孝敬太后娘娘是应该做的,这么点小事哪值得惊扰娘娘。”嘴里这么说着,眼角眉梢却带着几分不经意的得意。 “夫人说的是。软轿来了,夫人先上去吧。”婢女虚扶着女子上了软轿,才收了伞,跟着慢悠悠的轿子一路碎步小跑着,“稳当点,不要颠着夫人了。” “等等,前面可是卢侧妃?”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声随着马车轱辘声从后面传来。 倚在软轿上的女子听见这话,眼中闪过一道不明的恨意,稍纵即逝,快得让人难以抓住。她出声止住了轿夫,身子回转,看着后来的马车。 马车上的女人提着裙摆急急的走下马车,走到软轿前,屈膝行了个礼,道,“臣妇江王氏见过卢侧妃。” 站在一边抱着伞的婢女看着江夫人,颇有几分看好戏的意味。卢侧妃打从嫁人之后,最恨的事情就是听到侧妃这两个字,寻常在外头,都是让她们叫夫人或者卢妃娘娘。刚开始因着这个侧妃两个字,不知道给了下人多少板子。 果然,软轿上的人才娇弱的出声:“原来是江夫人啊,快快免礼。” 江夫人直起隐隐有些发抖的身子,才这么一会儿,额头就沾上了一层薄薄的汗珠,脸上也被这日头晒得有些发红。 江夫人从袖口中抽出帕子,印了印额头的汗渍,看着前面软娇中那抹倩影,笑着道,“侧妃娘娘可是要去大明寺?” 卢侧妃懒懒应了一声,靠在软轿上看着自己昨日染好的红色蔻丹。她喜欢这种红色,张扬艳丽,正统高贵,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越来越喜欢这种红色,只是可惜卢青青眼中滑过一抹阴厉,没关系,很快她就能够着上大红色的衣服,只要过了今晚 “卢侧妃?”江夫人见她半天没有反应,又轻声叫了一声。 “啊?”卢青青回过神来,“江夫人刚刚说什么?” 江夫人并没有因为她的失神而不悦,脸上笑意盈盈地说道:“臣妇正巧带着小女也来上香,没想到这么巧,正好碰到侧妃娘娘。薇儿,还不过来给娘娘见礼。” 江夫人身后的小姑娘这才怯怯的从她身后走了出来,恭敬地屈身问安,“见过卢侧妃。” 粉红色的绣花罗衫,下着珍珠白湖百褶裙,那瓜子型的白嫩如玉的脸蛋上,颊见微微泛起一些红晕,使得两腮润色得像刚绽开的一躲琼花,白中透红。倒是个娇俏可人的小美人。 卢青青转头打量了一下,心里不屑的冷笑。想给王爷塞人,都塞到她这儿来了。 江夫人半天没有听到卢青青说话,有些忐忑地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很快把头低了下来。她给砺王府的门房塞了不少银子,才哄得看门的小厮把卢侧妃的行程透了给她。 “倒是个小美人儿。” “可不是。”江夫人一把拉住瑟缩着往后躲的江薇,笑着道,“性子也软和乖巧,平日里不爱出门,就爱做做绣活儿什么的。” 这是在告诉她,性子软绵不会跟她争宠吗?卢青青看着那个不断往江夫人身后躲的江薇,点头笑着道,“一看就是个乖巧的。一会儿有时间来陪我聊聊天,时辰不早了,早点上山吧。” “是,是。”江夫人喜笑颜开的点头,“娘娘先请。” 待软轿走了一段距离,江夫人脸上的笑容放了下来,甩开江薇的手,厉声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小家子气的,侧妃娘娘问话,你躲什么?” “我”江薇绞着手帕,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我告诉你,一会儿上山了你也机灵着些,讨好了侧妃娘娘,以后才有你好日子过,别跟你那上不得台面的姨娘一样,看着就丢人!”江夫人训完话,转身看着站在马车旁边的小厮,“轿子呢!?” 大明寺是南萧国香火最为鼎盛的寺庙,为显上香祈福人心诚,马车只能停在山脚,然后沿着山路步行上山。 轿夫慢慢地在树林里蜿蜒的路上走着,茂密的枝叶层层叠叠,遮天蔽日,偶尔从树叶缝隙中洒下点点阳光,一片浓绿浅绿中蝉鸣声乍歇,不远处寺庙中的钟声响起,回荡的整个山林中,显得寂静而安谧。 卢青青眯眼倚在轿中想着前几日太后跟她说的话,近来皇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立储一事恐怕迫在眉睫了。皇上这么些年被魏贵妃迷得七荤八素的,连王爷这个正正经经的中宫嫡子都被魏贵妃所出的二皇子压了一头,二皇子正妃是威武将军的嫡女,而王爷卢青青收紧了手中的帕子。虽然陛下心里到底是属意谁还不好说,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她卢青青想要坐上砺王妃那个位置,就必须得在王爷荣登大宝之前,否则一登基就将原配妻子丢开手去,落了话柄,做出来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卢青青抬头看着越来越近的大明寺,心里慢慢盘算着。太后寿宴之后,王妃就因着身子越发不好被接到大明寺来养病了,府里少了这个王妃,一切都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有一次她主动提起让王爷接王妃回来,王爷立马冷了脸呵斥了她。 卢青青嘴角微挑,既然没家世又没宠爱,又何必拖着残败的身子占着这个位置呢,不如早早让出来。 卢青青下了软轿,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大明寺后面的厢房走去。 关了门,小丫头伺候卢青青梳洗完换了衣服,奉上茶,卢青青舒了一口气,这才到初夏的天气,就有些燥热得让人难受了。 卢青青歇了一会,才抬手吩咐到,“去,打听打听她住在哪里。” 谁?立在一边的小丫头有些不明所以,转头茫然地看着旁边的大丫头银叶,念莲让她下去,自己接过小丫头手里的扇子,一边轻轻的扇着,一边笑道,“娘娘不若小睡一会儿,奴婢等娘娘睡了之后就去打听。王妃的住处在庙里也不是什么私密的事情,想来是不费事的。” 卢青青应了一声,“莫要惊动了旁人。”说完真有些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地在榻上睡了过去。 等她睡着,念莲才悄悄退了出去。 卢青青这一觉睡得很沉。知道外面隐隐传来一些吵杂声,她才有些头晕地坐了起来。 “娘娘你醒了。”念莲见她醒来,连忙吩咐小丫头下去打水热饭。 “什么时辰了。” “已经未时了。”念莲一边跪在地上给她穿好鞋子,一边回答。 卢青青揉着额头的手指顿了一顿,“未时?这么晚了。” 念莲点头,“奴婢看娘娘睡得香,也就没叫娘娘起来,饭菜一直热着呢,现在摆饭吗?” “嗯。”卢青青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喝了几口茶稍稍清醒了一些,才问道,“我让你打听的事情呢?” “已经打听到了。那一位住在最东边的那个院子里呢。”念莲手脚麻利的摆了饭,“奴婢偷偷去看了两眼,院子又小又偏僻,就跟没人住似的。” 卢青青嘴角含笑,接过热帕子擦了擦手,慢悠悠地说道,“那一会儿,我们就去给王妃娘娘请个安吧。” 薛嬷嬷从正屋里出来,刚出了院子,一抬头看到远远走过来的一主一仆,瞳孔微缩。她怎么来了? “老奴给侧妃娘娘请安。”薛嬷嬷迎了上去,沉声说道。 卢青青看着眼前穿着朴素但是颇为体面的老嬷嬷,眉头跳动了一下。这个薛嬷嬷,在她进门的第一天就给她使了绊子,害的她丢人不说,还生生的把腿给摔断了,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起得来。这位嬷嬷她一直惦记着呢,只是还没来的及腾出手来收拾她,王爷就把她跟王妃一起送到寺里来了。 “哟,这不是薛嬷嬷吗?嬷嬷快快请起。”卢青青含笑站着,“嬷嬷在庙里住了这么些时日,气色反而越来越好了。人家都说庙里清苦,看来也不是坏事,嬷嬷要是在庙里多住些时日,说不定还能多活些年头呢。” 薛嬷嬷出自沈家,是先皇后的陪嫁,皇后死前将她从宫里放了出来,知道砺王封王建府,才又到砺王府做了管事妈妈。因此,便是砺王萧煌宇对她也颇为尊重,府中上下没几个会当着她的面如此拿话刺她。 薛嬷嬷垂眼面不改色,只是淡淡地说道:“都是托主子的福。”且不说她比卢青青年长这么多,就是在宫里头那些年见识的也够多了,自然不会把她这种程度的挑衅放在眼里。 卢青青挑眉一笑,算了,她不跟这老货计较,“王妃在哪间房?” 说完向着侧前方的的院门走去。 薛嬷嬷侧身挡在她面前,“回卢侧妃,王爷吩咐过,无事不能去打扰王妃修养身子。” 卢青青斜眼看了一眼围墙斑驳的院子,笑道,“嬷嬷你真是的,本妃特意来看王妃,怎么能算打扰呢。” 薛嬷嬷低头,姿态恭敬,嘴里吐出的话却毫不退让,“没有王爷的吩咐,老奴不敢罔顾尊卑,私自带您进去。” 卢青青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罔顾尊卑? “嬷嬷这是在说我?” “老奴不敢。” “不敢?本妃看你没什么不敢的!王爷是你主子,王妃是你主子,本妃就不是你主子吗?你莫要忘记了,你在王爷面前再怎么体面,也不过是个奴婢,本妃是正正经经的上了玉碟的侧妃,是王府正经的主子!还不给我滚开!” 卢青青昂首站在薛嬷嬷面前,等着她让路。 “王爷的话,老奴不敢违逆。” 薛嬷嬷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 “你——”卢青青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下心里的火气,“念莲,把她给我拉开。” 她今天非进去不可! 念莲一把扣住薛嬷嬷的手臂,轻笑道:“嬷嬷,您到这年纪了,怎么还看不清呢。娘娘要哪里,哪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能够拦得住的。您又何必让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呢。” 薛嬷嬷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对卢青青说道,“卢侧妃,王爷虽然不在这里,但是并不是对这院子里的事情毫不知晓的。您知道,王爷最是不喜有人违逆他的意思了。” 卢青青听到她的话,脸上有一丝慌张,四处打量了一下,正巧看见不远的佛塔下拿着打扫的小和尚抬头看了她一眼。 难道王爷真的派了人偷偷的守在这里?那怎么办?她要怎么下手? 王爷不是不喜王妃吗,每次有人提起王妃都是一脸不虞,为什么还会遣了人过来,难道是想监视王妃? 卢青青咬唇想着,慢慢地往前院的厢房走去。 厢房门口一个妇人正带着一个小姑娘在门口张望着。看见卢青青过来,眼睛就是一亮。 “卢侧妃。” 卢青青的思绪被打断,出声的正是先前在山下碰到的江夫人和江薇。 江薇红着脸,站在江夫人身后,见卢青青望过来,连忙低头福了福身。 卢青青眼睛扫过面前笑得一脸谄媚的妇人,一个想法隐隐的从心里头冒了出来。 卢青青扬起笑脸,“是江夫人啊。江夫人可是过来找我的?”说完又对着守在门口的两个小丫头轻斥道,“见到江夫人怎么也不请她进去,王府的嬷嬷是怎么教你们的!” 两个小丫头惊慌地跪在了地上。 江夫人连忙上前说道,“我也是才来的,我贪这院子里头风景好,才在外头四处看了看。” 卢青青侧头看了一下院子里高大笔直的槐树,笑意盈盈地道:“那夫人就赶紧进来吧。莫要热出病气来了。” 见她态度突然一下子好转,江夫人心下大喜。她原本就是冲着卢侧妃来的,砺王妃长年病得下不了床,几乎是形同虚设了,王府现在只有这一个侧妃,说不定以后就是正的了。这丫头虽然性子木讷了些,但是生得好,好拿捏。大家族的主母不都放心这种丫头吗,手上总要有这么几个能使唤的人,以后有了身孕,也好放在自己房里缠住男人的心。 要是这死丫头能入了卢侧妃的眼,不说做姨娘,便是进去做一个暖床丫头,也比现在放在家里碍眼来的好,何况她要是能把这丫头送上去,老爷也说不出什么话来。说不得以后卢侧妃还会惦记着她的好,给她的芙儿指个好婚事。 先前在山下看到卢侧妃,她还是神色冷淡得很,只这一会儿,怎么就变了。 江夫人心思转动着,跟着卢侧妃进了屋。 “夫人请坐,容我放肆一回,今儿个实在是疲乏得很,想靠着歇一会儿。”卢青青面带歉意的说道,靠在软榻上揉了揉额角。 “娘娘您随意就好。” 卢青青点点头,抬眼看着局促不安的立在一旁的江薇,招手道,“过来。先头在山下晒得头晕眼花的没看得清楚,现在这么一瞧,真是生得好。” 江夫人笑道,“可不是。娘娘莫要说我自夸,这孩子从小骄养着的,就是性子温吞了些,不过好在听话,只要是长辈父母说的话,就没有不听的。” 卢青青拉着江薇的手,左右看了一下,“嗯,看着就讨人喜欢。不知道以后哪家有这么好的福气,能讨了她去。这般长相,就是进宫伺候也是使得的。” 江夫人一听,掩唇笑了一会儿,“薇儿还不谢谢娘娘,若是娘娘能给你指条明路,那真是你滔天的造化了。” 卢青青褪下手里的赤金镶玉镯子,套在江薇手上,“以后有空,就多来府里陪我说说话吧。”王爷是个爱玩乐,喜新鲜的性子,与其他在外面找,还不如自己给他准备几个好拿捏的,何况卢青青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掩下眼睛里的算计。 江薇唯唯诺诺地应了。 江夫人这么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事,十有是成了的。这个小贱蹄子总算是打发了出去,就她这么个性子,上头又有卢侧妃压着,想必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江夫人喜笑颜开的,卢青青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娘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江夫人身子前倾,关切的说道,“娘娘脸色似乎不大好。” 卢青青叹息着点了点头。 “娘娘要是愿意,可以给臣妇说说,臣妇虽然没有大才,但是好歹比娘娘痴长了这么多年。说不定能给娘娘解忧。” 卢青青挥手把屋里的人打发了出去,江夫人也侧头对江薇吩咐道,“你也下去吧。” 待屋里的人都走了,卢青青才低声道,“不瞒夫人,我这心里实在是烦闷得很。” 江夫人见她这般亲切的跟自己说话,心里更是激动,面上更加急切地说道,“娘娘有什么烦心事。” 卢青青蹙眉想了想,最后似乎是下了决心才开口道,“外人都说砺王妃病重,府中我一人独大。”说道这里,卢青青嘲讽的笑了一下,“我们家那位爷,是最喜好新鲜的,院子里的和外面玩的我就不说了,这后头还养着一个呢。” 卢青青躺在榻上,有气无力的指了指厢房后头,“就等着生完孩子好接回府,好有个好名分。” “太过分了!这种狐狸精怎么能姑息!娘娘你听我说,这种女人,可千万不能小看了。她既然能哄得王爷让她怀了子嗣,又这么有心计的躲在府外头不肯进府,就是个不安分的!趁早” 江夫人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毕竟是王爷的骨肉” “娘娘,说句不好听的,您现在自个儿都还没怀上身子,要是她先把着长子给生了下来,以后进府可就更不好拿捏了。”江夫人连忙劝说道。 卢青青迟疑了一下,“夫人的意思是” 江夫人身子往前凑了凑,低声说道,“趁王爷不在,娘娘还是早些动手的好。” 卢青青摇头,“夫人你不知道,那个人警醒得很,连院子都不让我进呢。” “不进院子,也是可以的”江夫人低头在卢青青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上一番,卢青青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可是我刚去了那个院子,身边的人都被守院子的人见过了”卢青青蹙眉,有些为难的说道,“我本是来给太后娘娘祈福的,身边也没带什么人” “臣妇愿意为娘娘分忧。”江夫人笑意盈盈地说道,收拾这种勾人的狐狸精,她手段可多了。 卢青青脸上浮现出笑意来,“这怎么好麻烦夫人听说夫人还有一个嫡亲的女儿到了待嫁的年纪了?” “正是,正是。” “我娘家有个表兄,家境殷实又刚考上功名,估摸着明年就要议亲了。我跟夫人这么投缘,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做个亲戚呢。” 江夫人大喜。卢侧妃的表兄,不正是太后娘娘的娘家吗?这趟真是来得太值得了,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竟然能跟太后娘娘的娘家结亲。 “娘娘只管安心的休息。那些个幺蛾子,明日里就会消失的。”江夫人笃定的说道。 卢青青慢慢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意。 “那就麻烦夫人了。” 看着江夫人兴奋得遮掩不住的背影,卢青青不屑地啐了一口,“蠢货。” 说完舒服的靠在软榻上眯着眼睛休息,不过还是希望这个蠢货能够成事,这件事要是成了,真是一劳永逸啊 一直伏在屋顶上的黑影,听到卢青青渐渐平稳的呼吸,眸光一闪,瞬间消失在了屋顶。 ------题外话------ 卢侧妃拍着门吼道:作者你第二章就让我出场之后就一直把我关紧闭到现在是闹哪样!我到底做错了神马!赶紧放我出来,我要整幺蛾子!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七十二章 深夜。浪客 没有了白日里香火鼎盛的热闹,也没有那些悠远宁静的撞钟声,整个大明寺被笼罩在黑夜里,憩息在树木中,渐渐陷入了沉睡。 突然,山间一点火光乍起,渐渐越烧越大,整个大明寺东边都被照得通红。 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在山间久久的回荡:“走水了,走水了——” 本是寂静酣眠的夜,一下被这意外给彻底地惊醒了。 寺院里的僧人从睡梦中被惊醒,一个一个套上外衫就往东面跑去。 东边最偏僻的那个院子里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大明寺的住持披着衣服急匆匆的赶过来的时候,寺里的僧人拿着木桶木盆来来回回地打水,可整个院子几乎已经被大火笼罩,稍稍靠近一些火舌就狰狞着扑面而来。 住持叫住一个僧人,脸色有些惨白的问道,“里头的人,有没有出来。” 小和尚有些茫然的摇摇头,他半夜被师兄叫了起来,就只顾着在接水泼水,哪里注意到哪些。 见他摇头,住持的脸唰一下全白了,在火光的照耀下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别人不知道这院子里住了什么人,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砺王爷送王妃来的时候,就再三叮嘱过,王妃住在这里是图个清静,好修养身体,这下怎么好,养着养着连人都烧没了。 不管砺王妃得不得宠,那都是天家的人,要是真在他们寺院里出了什么事情,估计全寺上上下下好几百人都逃不开干系。 “快救火,救火——” 后边这么大的动静,前面厢房留宿的香客也都被惊醒了。 “夫人,夫人——”念莲在门外急急的拍着门。 卢青青拉开门,“怎么了。” “后面,后面院子走水了——”念莲喘着气说道,她刚跑去看了一下,正巧就是王妃的院子,几乎已经全点着了。 卢青青抬手按了按鬓角散下来的头发,抬头便瞧见后头隐隐透来红红跳跃的一片火光,听着后边嘈杂一片的声音,挑着一丝笑意:“哦?那我们也去看看吧。” 念莲这才发现,卢侧妃穿得整整齐齐,脸上一点睡意都没有,根本不像是刚从床上被惊醒的。 念莲想到下午江夫人和卢侧妃在屋里待的那半个时辰,心里隐隐有些明白了。 待她回过神来,卢青青已经脚步轻盈地绕过厢房朝后边走去了,念莲急忙提步跟上。 大火烧了许久,好在只是院子里着了火,并没有烧到附近的山林去。尽管如此,等大伙儿能够坐下来的时候,也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院子里已经被烧得黑漆漆的一片,地面上高低起伏,踩上去是厚厚的一层灰。原本仿阁楼的屋子已经坍塌,一片狼藉。 卢青青坐在厢房内,捏着帕子擦了擦眼睛,正在跟一旁的住持说着:“我昨晚已经通知了王爷,估摸着一会儿就要到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可怜的姐姐” 住持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衣袍上沾了些黑灰色的尘埃,面上也是一片凄苦:“阿弥陀佛”他实在难以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火烧得太大,里头一个人都没有跑出来,只希望砺王爷不要迁怒到寺内其他弟子了 “怎么回事。” 卢青青一听这个声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唰的就流了下来,嘴里娇娇柔柔的唤道:“王爷——” 萧煌宇大步从外头走了进来,他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脸如雕刻一般,棱角分明,外表俊逸而潇洒,此时薄薄的唇紧抿着,显示着他的不悦。 萧煌宇避开了扑上来的卢青青,只转头看向已经起身的住持,等着他的回答。 卢青青被他的动作一避,脸上有些尴尬,随即又恢复了那张凄婉哀伤的面孔,拿帕子掩着唇,小声的哭泣起来。 萧煌宇被她哭得心烦意乱,侧头吼道:“闭嘴!”他一大早赶来,难不成是特意过来听她哭的吗。 卢青青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到,僵在原地,手还拿着帕子举在胸前。 “昨天夜里,东院不知道为何突然起了大火,”住持口齿清楚的说道,可那额头在清晨还带着几分凉意的空气中涔涔出了汗滴,“贫僧问过附近的下人,没有人见到有人出来,人群里也没有东院的人,现在寺里的僧人正在清理。”言下之意就是,院子里的人恐怕都没有活路了,现在正在找尸体。 萧煌宇听完他的话,没有出声,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 卢青青站在一边小心的瞄着他的表情,见他脸上有疑惑有烦躁,却没有丝毫的悲伤,心里放松了下来。看来,王爷对王妃确实没有太多感情,住持都说得那么明白了,东院里的人摆明是都死在那场大火里了,但是王爷竟然一点都不伤心。 “王爷——”见他只是皱着眉头,站在那里,卢青青小声的唤了一声。 萧煌宇回过神来,“为什么会突然起火?” 住持面色有些羞愧,“这个还不知道。” 为什么会突然起火?萧煌宇直觉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这么凑巧就烧了东院?裴意那家伙也不知道现在到哪里了,难道是有人在针对她? 萧煌宇突然想起来,旁边站的那个女人。 “卢侧妃,你是来这里做什么的?”萧煌宇冷冷地问道。 卢青青似是被他眼里的怀疑伤到,泪盈于睫,面色哀伤的说道:“臣妾是为太后祈福来的,太后娘娘对臣妾一向亲厚,她最近身子不太爽利,臣妾忧心之余又帮不上忙,只有来这里给太后娘娘祈福,尽尽孝道。王爷可是怀疑臣妾?臣妾昨日在大殿内听完经之后就一直在房内,就连晚饭都是小丫头送进来的,何况,臣妾和姐姐关系一向要好,怎么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萧煌宇听到她说关系一向要好,饶是这种时候嘴角都有些抽搐了。裴意跟她应该是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不知道她这个关系要好,要怎么个好法。后宅这些个妇人说话都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有时跟她们说话比上朝堂更要小心警惕。 卢青青此时自是不知道萧煌宇的腹诽,她凄凄切切地哭着,说着自己的委屈:“臣妾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卢青青正说着,外头一个小和尚快步走了进来:“住持,师叔在柴房里抓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人。” “王爷,可否移步一起去看一看?”住持双手合十,对萧煌宇说道。 萧煌宇点头,“一起过去吧。” 卢青青听到小和尚的话,心头却是一跳。放火的人被抓了?难道江夫人没处理干净?那个蠢货!不行,她得过去看看。 “王爷,等等臣妾啊——”卢青青提着裙摆,迈着小碎步朝萧煌宇追了过去。 几人穿过宽阔的甬道,经过一座牌楼,到了天王殿的前面的一块宽阔的草地上,两侧对称的建了钟楼和鼓楼。 此时一群身穿黄色常服的和尚正站在草地上,见到几人过来,前面的和尚纷纷散开,让了一条道,前面一个穿着深棕色短打服的瘦小男子用绳子绑得紧紧的,丢在了他们面前。 “怎么回事?”住持看了他两眼,转头问立在最前头一个身材高大的和尚。 “住持,这人可疑得很。既不肯说自己从哪里来的,也不说在后院里干什么,身上还放了火折子,浑身一股油味。我见他面生,就带到前头来了。”和尚大声的回道。 住持皱眉,“你在哪里抓到他的?” 说起这个,大和尚耳后隐隐有些发红,想来挺丢人,但他还是如实的说了:“这个不是我抓的,我昨晚上起火的时候发现他就被关在柜子里。” 他是寺庙里的武僧,功夫不凡,但是连屋里什么时候被塞了个大活人进来,都毫无知觉,真是羞愧得很。 “当时急着救火,也就没有管他了。”他又解释道。 住持点点头,转头看着地上被绑成一团的男人,“施主你且抬起头来,这件事情你有何解释?” 地上的男人慢慢的抬起头,住持抽了口气,“你干的?” 武僧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干的。” 脸上青青紫紫的,眼睛已经肿成了一条线,鼻子下面还有干涸的血迹,几乎都看不出原来的长相了,偏生嘴巴附近一点伤都没有,想来是有人故意留了手。 住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正准备遣人去拿伤药来,就听见地上蜷缩得跟虾米一眼的那个男人有些战战兢兢地问道:“砺王爷可是来了?” 住持愣了一下,点头道:“王爷正在这里。” 萧煌宇还未开口,地上的男人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地上,口齿清楚的说道:“王爷,小人一时间被钱迷了眼睛,是江夫人给了我银子,让我防火烧了东院,求王爷开恩绕小人一命吧。” 竟是二话不说就认起错来。 卢青青面色一白,尽管事先有了心理准备,此时听到这人把江夫人就这么供了出来,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震。 “江夫人?哪个江夫人?”竟然真是有人蓄意的要烧掉东院,路上还有人说是不是因为最近天气太过干燥,东院的人不小心留了火种,才烧起来的,现在听这人一说,不由得追问道。 “是王员外的夫人。” “王爷,臣妾看这人的话不可信。若真是江夫人给了银钱让他做这种事情,又怎么会让他知晓自己的身份呢?”卢青青插嘴到,“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的话怕是不大可信。”卢青青面色自若的说完,小心的看了萧煌宇一眼。 “不是的,真的是江夫人让小人做的。”像是害怕萧煌宇不相信,男人急忙解释道,“小人是山下的轿夫,昨天江夫人上山的时候,正是小人抬了她上来的。小人一闻白芷的味道就会打喷嚏,正巧江夫人身上用的就是白芷的熏香。昨天那个夫人来找小人的时候,虽然隔了帘子,但是小人还是闻到了白芷的香味。那个人肯定就是江夫人。” “就凭一个熏香你就攀咬朝廷命妇,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吗?”卢青青厉声道。 萧煌宇打断了卢青青的话,转头对她说道,“就算是江夫人,爱妃又何必这般激动。” 卢青青脸上一僵,手指紧紧握住手帕,面上扯出一抹笑容:“臣妾这不是心里疑惑才会问的么。” 萧煌宇没有理她,对着地上的男人说道:“你继续说。” 男人先是一僵,想到了什么,随即有些害怕的抖了抖:“那个妇人给了小人五十两银子,让小人夜里去把寺里东边最角落的那个院子给烧了,说事成了再给小人五十两银子。小人白日里去东边看了看,见那个院子都没有什么人烟,以为是个废的,一时被银钱迷了眼睛,才会做下这种事情的。” 男人舔了舔干涸的嘴角,一股血腥味在嘴里蔓延,让他想到昨晚那个黑衣人的手段,想起他的吩咐,男人不敢耽误,接着说道:“小人放了火,就被一个黑衣人给抓了起来,他打了小人一顿,说天亮之后会有人来,等到砺王爷来的时候,就把这些事情如实的说了,说不定还能饶我一命。” 说完他又费劲的在地上磕起头来,昨夜那个黑衣人实在是太可怕了,简简单单的在他身上点了几下,他全身的骨头就像全部碎掉一样的痛,早知道会惹出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都不会贪那些银子。 黑衣人?萧煌宇神情微凛,既然抓了这个放火的人,可是当时撞见有人放火为什么不阻止? “王爷。”卢青青小心的瞧着他的脸色,柔声建议道,“爷是不是先去东院看看,姐姐的可还没找出来呢。” 不管怎么样,这事不能再问下去了,看这男人的样子就不像在撒谎,估计真是江夫人那个蠢货找来的,她得先把王爷支开,想办法把江夫人封了口才是。 “这就不劳卢侧妃操心了。”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的天王殿中传出来。 萧煌宇听到这个声音身子却是一僵,接着脸上涌出浓浓的喜悦来。 卢青青下意识的转头。 清晨的太阳才刚刚升起,阳光照进天王殿半寸,那个人从阳光后面的阴影中走出来,一步一步的走进了阳光里。 卢青青从未想过,白色竟然能被穿得华美如斯。 一袭月白的曳地长裙,青丝绾起简单的发髻,斜插了一支白玉簪子,就再无其他的任何饰物,可那湛湛风华竟是让人移不开眼去! 她走出大殿,一阵微风吹来,她宽广的衣袖便飘散而开,垂在腰间的长发也随之飞舞,瞬间盛开得如同月夜中蹁跹而舞的蝴蝶,清贵如斯,华美如斯! 女子漫步地走到她面前,沉静而淡然的眼睛扫了她一眼,便移到了站在她身边的萧煌宇身上。 卢青青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 女子有些不伦不类的给萧煌宇行了个礼,“王爷。” “嗯。”萧煌宇淡淡地应了一声。可不知为何,那声音在卢青青耳中愣是透出了一股难以压制的喜悦和兴奋。 卢青青吸了一口气,使自己僵硬的身子放松了下来,曼妙的身子贴上了萧煌宇的手臂,“爷——这位姑娘是谁啊?难不成是爷在外头给我新找的妹妹吗?”说完,她自己得趣的笑了两声。 萧煌宇被烫到似的把胳膊抽了出来,扫了她一眼,低咳了一声道:“你不认识?”语气中有些玩味,有些笑意。 卢青青此时心里早就天翻地覆的了,看着女人的样子,可不像刚认识的王爷的,难道真被自己昨天糊弄江夫人那一套给说中了?爷居然真在外面养了这么个狐狸精!? 卢青青眼眸一转,咯咯的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萧煌宇的胸口,“爷您真会开玩笑,这么漂亮的姑娘,臣妾哪有福气认识。不过——”她话锋一转,上下打量起眼前的白衣女子来,“以后进了爷的院子,不就认识了——” 裴意面色淡淡的站着任她打量,听到她的话,突然扬起一抹笑容,“妹妹昨日不是还说要给我请安吗?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了?” ------题外话------ 谢谢ally1108的花花一(n_n)一 好像有些童鞋是跳章订阅的,那个,不会看不懂吗 我自己感觉每章的信息量还是蛮大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七十三章 狗咬狗 卢青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块草地,又是怎么进了这个大殿的,直到身后的婢女把一盏热茶递到了她的手里,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椅子上,面前跪着江夫人几人。 江夫人冷汗涔涔地跪在冰凉的青石地上,袖子下的双手紧紧的搅在一起,眼角扫到跪在一旁的男人,心思飞快的转动着。 怎么办,她没想到,这个男人这么快就被抓了,快到简直让她什么都来不及准备。不过她应该没留下什么把柄,再说了,自己好歹也是官家夫人,就算是王爷,没凭没据的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吧。江夫人自我安慰着。 “江夫人。”上首的萧煌宇开口说道,唇边噙着一抹让人目眩的笑容。 江夫人紧张的抬起头,看到他的笑容,微微一愣,随后又马上垂下头,“砺王爷。” “对于他的话,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萧煌宇心情颇好的耐心问道。 “臣妇无话可说。单凭此人一言就要定下臣妇的罪名,臣妇不认。” “哦?”萧煌宇拖着长长的尾音说道,“可是他为什么不指认别人,单单就要咬着你不放呢?” 额头的汗顺着鬓角流了下来,“臣妇不知。”江夫人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或许是臣妇在山下曾经难为过他。” 萧煌宇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捏起一块糕点放嘴里吃了起来,“一大早就被叫来了,我可是连早饭都没来得及用,味道还不错,你也尝尝。”顺手把盘子推到了裴意手边。 裴意点了点头,却没有伸手去拿。昨晚上外面闹哄哄的,到处有人走来走去的,还时不时有倒塌的声音,吵得她一夜没有睡着,此时哪有心情吃东西,只想早点回去补眠。 “这么说来,他是在报复你?”咽下一块糕点,萧煌宇有些口齿不清地对着跪在下面的江夫人说道。 “是,是的。” 萧煌宇眉毛倒竖,大掌重重的拍在高几上,江夫人他这一掌吓得一个哆嗦,“混账,江夫人你放心,本王绝对不会冤枉了你去!来人,把着小子给我拖下去,打——嗯,佛门清静之地,还是不要见血了,算了。” 下头的人还没来的及松了那口气,又听他说道, “就绑起来涂上蜂蜜丢到后山上去吧。” “王爷饶命啊,王爷饶命啊——真的是江夫人让小人这么做的——”地上的男人惊慌的膝行上前,这个季节山上虫蚁本来就多,身上涂了蜜丢到山上去,简直跟下油锅没什么两样啊。他双手反绑在背后,没动两下就摔在了地上,嘴里还是不停的向上首的人求饶着。 “堵了嘴,堵了嘴。赶快给爷拖出去,别碍了爷的眼。”萧煌宇不耐烦的挥挥手,接过身后团圆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看着那个男人被人拖了出去,才笑着对江夫人说道,“处理完了,夫人,赶快起来吧。” 江夫人半张着嘴看着他,这就完了?不审了? “夫人,王爷吩咐了,还不赶快起来?”看她还傻愣愣的跪着,团圆开口提醒道,可怜见的,一会儿可别被爷吓出个好歹。 “听爱妃说,夫人家的女儿个个都生得花容月貌的?” 江夫人擦着鼻头上渗出来的汗珠,屁股刚沾上椅子,就听到萧煌宇懒洋洋地说道。 爱妃?江夫人一惊,这,卢侧妃这么快就跟王爷说了?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坐在萧煌宇右手下方的卢青青,见她正愣神的坐在那里,双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绞着手里的锦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好又顺势又跪倒了地上,“回王爷,正是。” 说着她又挥手叫后面的江薇上前,“这就是小女,薇儿。” “诶,诶,你怎么又跪下了,起来起来。”萧煌宇面色不虞地说道,“爷让你跪就跪,让你起就起。” “是,是。”江夫人连忙应道,腿脚有些发软的撑着椅子起来,侧身坐下。 萧煌宇笑眯眯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跪在下面的连脖颈都有些泛红的的江薇,她低着头,黑亮柔软的发丝垂在白皙纤细的脖颈间,后背单薄削瘦,却柔软,柔弱而无助的跪在那里。 “这个不好。”萧煌宇突然不满意的开口。 江薇有些吃惊的抬起了头。 “你看,脸太大,眼太小,鼻子还长歪了。”萧煌宇嫌弃地看了看,撇了撇嘴说道。 无视江薇那张羞愧欲死的脸,萧煌宇单手支在椅背上,歪头思考了一下,“你还有个嫡亲的女儿吧?爱妃说也到待嫁的年纪了?” 江夫人心里一紧,王爷看不上这个小贱蹄子,看上芙儿了?进王府虽然好,可她还指望芙儿能正正经经的当个官太太,这下怎么办才好?卢侧妃不是说要把芙儿说给太后娘家的子侄?为什么王爷会突然问起来?江夫人低着头,眼角不停的朝卢青青那边瞄着。 卢青青此刻精神恍惚着,还没从刚刚裴意说的那几句话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从她进门,不,应该说这个从来就没有露过面王妃,竟然是这个模样! 当年砺王病重,几乎难以治愈,千挑万选的娶了一个王妃进门冲喜,这件事整个丰都几乎无人不知。这种情况下娶进门的王妃,不管是陛下还是太后那边,自然就不会介意她出生和容貌问题,说白了,不过是个拿来挡病气的工具而已。但不管怎么样,进了门跟王爷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可这些年,王爷在外面花天酒地,妾侍姨娘也是一个一个的往府里抬,而这个王妃几乎从来没有露过脸,让所有人都认为王爷看不上这个冲喜王妃,只是碍着道义上的原因才没有休弃她。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太后才会让她这个尚书家的嫡女嫁到砺王府,虽然侧妃说起来也是妾室,可这个王妃已然是个空壳,只要自己能生下孩子,太后也就有了让这个女人腾出位置,把自己扶正的理由。 可是,为什么? 卢青青脑子里一片混乱,此时她想的已经不是江夫人若是把她供出来要怎么办,而是满脑子的不解。 她未进门的时候就知道砺王爷是个风流的,最是怜香惜玉,喜好美人,王妃生得这么美,为什么王府里的人都说王妃不过是挂了个名头,不主中馈,没有子嗣又不受宠,这不是空壳子是什么? “是,是的。”下头,江夫人斟酌了一下,还是开口回道,既然是王爷主动看上的,名分上应该不会差吧。至少也该是个侧妃 萧煌宇邪魅的笑了一下,他本就生得好,这一笑更是让人看花了眼。 “太好了。明天就让她进府吧。”萧煌宇双手一拍,愉快的下了这个决定。 江夫人有些犹疑,这会不会太快了? “这个,王爷”江夫人舔了舔嘴唇,准备更萧煌宇商量一下,就算不是正妃,好歹也得让她女儿准备十天半个月的吧。 “怎么,你不同意?”萧煌宇脸色一变,那股属于皇家人特有的威严散发了出来。 江夫人被他阴厉的眼光看得一僵,想到他刚刚处置人的手段,咚的一声跪倒了地上:“不是的,王爷,只是明天会不会太快了?” 原来不是不愿意啊,萧煌宇又笑眯眯地看着她,“不快不快,有什么要准备的,以后慢慢再办置就好了。诶诶诶,你怎么又跪下了。” 江夫人一头冷汗的从地上又爬了起来,这么来来回回的起起跪跪,不仅让她膝盖酸疼,腿也有些颤抖。 “能不能给小女几天准备时间”原本是想把那个贱蹄子送进王府的,没想到送来送去,居然把自己女儿给送了进去。不过,好歹也是王府,砺王爷要是以后能荣登大宝,说不定女儿也会有大造化,生个一儿半女的,那将来也是个贵妃什么的啊。 江夫人想着,心又热了起来。 “江夫人,你是不知道,爷新得的那个心肝儿有多难伺候。”萧煌宇有些愤恨的说道,“不过幸好找了个老道的师父,不然可真把爷给折腾死了。” 江夫人不明所以的看着萧煌宇,心肝儿?这哪儿跟哪儿? 萧煌宇笑眯眯地说道,“啊,夫人,你还不知道吧。爷上个月可是得了一匹上好的汗血宝马,可惜性子太大了,难伺候的很。” “那恭喜王爷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王爷要说起这马的事情,但江夫人还是犹疑着说道,总之,王爷这口气应该是高兴的吧。 萧煌宇高兴的点点头,“幸好团圆找了养马的老师傅,别看四五十了,身手经验都是一等一的好,也就他能伺候得了我那小心肝儿。不过人就是性子怪了些,闹到现在还没娶亲,爷正想着怎么奖赏他呢,夫人就我雪中送炭来了。” 江夫人傻在了椅子上,这是要把她女儿送给那个养马的做媳妇儿?因为太震惊,江夫人咽中都发出嗬嗬的痰鸣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僵了半响,江夫人才反应过来,哆哆嗦嗦的跪倒了地上:“王爷,不可以芙儿她,臣妇的女儿才十五岁啊” 萧煌宇斜斜的睨了她一眼,“你刚刚不是还说到了待嫁的年纪,难不成你是唬爷的不成?” 江夫人摇摇头,头上的朱钗发出轻微的撞击声,“不,不是的,芙儿她爷你不能把她嫁给那个马夫”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她怎么舍得把自己的女儿送给一个四五十岁的马夫,这简直就是要她的命!她汲汲营营了这么多年,不知道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为的不就是自己的宝贝女儿以后有个好出路,现在要是应了王爷,芙儿被那种人糟蹋了,她还有什么盼头。 “王爷,王爷,薇儿也是我女儿您把她赐给那个人吧,薇儿也生得好啊”江夫人身子前倾,抓住江薇往前面扯了扯,急急的说道,“您看,您仔细看看,薇儿也生得好啊” 江薇冷不丁被她扯得往前一倾,双手撑在了地上,听到自己嫡母的话,浑身颤抖了起来。 萧煌宇端到嘴边的茶盏砰的一声就砸在了她面前的地上,“混账,王老四把爷的心肝儿伺候好了,爷也要仔细着挑个人伺候他,你以为爷是在挑蛐蛐儿呢,这个好,那个不好的,爷说了,就要你那个女儿!明儿个一大早你就把人送到王府,爷起来之后要是没见着人,还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来!” 江夫人也不说话,她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个砺王,向来是个胡作非为的,往日里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陛下和太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使得他越发混账起来。 说实话,以他的身份和作风,把一个区区五品官员家的女儿送给人做妻子,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江夫人一味的摇着头,心里又慌又痛,为什么,为什么是她的女儿,为什么 等等,江夫人心里咯噔一下,一个想法出现在她脑海里。砺王就算再混账,总该有个由头吧。他们家的芙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砺王也没什么交集,自然也没得罪过砺王,为什么一定要把她送给马夫? 江夫人停止了哭泣,眼睛慢慢睁大了。难道说,王爷其实针对的不是芙儿,也不是老爷,而是她? 想到这里,江夫人浑身冰凉。 是了,王爷刚刚处置那个男人实在是有点奇怪,那个男人一口咬定了是自己让他去纵火的,但是王爷二话不说就把他拉了出去。 江夫人举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被溅到的茶水和茶叶,红着眼睛抬起了头,慢慢的说道:“王爷,您这般行事,就不怕被人弹劾,闹到陛下那里去吗?好歹芙儿也是官家的女儿,万万没有这般轻易的就送人的道理。” 萧煌宇笑吹了吹团圆刚刚新沏的一杯茶,笑眯眯的喝了两口,才道:“闹,闹起来最好,正好爷今天也有些事情没弄明白,爷一向懒得管这些事情,闹大了让别人来查一查最好。” 说完,他又诚恳的表扬了一句,“江夫人,你今天就刚刚这几句话最得爷的心。” 果然是的。果然是这样,王爷根本就是相信了那个男人的话,怀疑上了她,只是没有证据。当时她找那个男人的时候,做得很是隐秘,根本没人看到,打赏的也是一些碎银,什么都查不出来。只是凭着他说的那些事情,也不足以定她的罪。 王爷就是故意的。定不了她的罪,就拿芙儿来威胁她。 江夫人想到这里后悔不已,老爷说她眼皮子浅,偏生手段狠,早晚要惹出事来,一点都没有说错。要不是昨天一味的想巴结卢侧妃 江夫人猛然抬头看着卢侧妃,见她姿态自若的坐在那里,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狼狈不已的自己,江夫人咬了咬牙。 一定是她告诉王爷,芙儿的事情的。否则王爷怎么会知道她家里还有一个女儿? 江夫人自是不知道,她跟卢青青昨日在屋里的对话,早就被人听了去,刚刚她来之前,又一字不落的告诉了萧煌宇。江夫人此时却是把卢侧妃给恨上了。 她在下面战战兢兢的跪了又起,起了又跪,浑身的骨头又要散架了,还被茶水泼了一脸。这女人却怡然自得的坐在上面看她折腾,甚至一句话都没有为她说过,凭什么?这放火的事情,还是帮她做的! 不行,她不能背这个黑锅。 江夫人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年头,也不过一瞬间的事情。甚至萧煌宇还没有把茶盏放下来。 见到她先是悲伤再是恍然大悟,最后变得有些愤恨起来,裴意别开了眼睛。 今天这场戏,也该唱完了。 卢侧妃,虽然现在还不能除,但也该给她些教训,至少要让她老实几天。 “怎么,江夫人,想清楚了没有?”萧煌宇靠在椅背上,抬了抬下巴问道,“想明白了就下去吧,爷一大早就陪你们折腾,现在可是困得了,嗯,王妃的院子被烧了,昨夜里也是没有休息好的,你先下去吧。” 萧煌宇探身拉过裴意的手,握在掌心里,笑眯眯地问道:“小意儿,累了吧,咱们下去休息?” 站在萧煌宇身后的团圆在心里干呕了一声。 王妃?! 江夫人如遭雷击,她喘着粗气瞪着坐在萧煌宇旁边的那个美貌的女子。即使她进来之后,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即使她只是那么坐着,但是刚进来的时候,江夫人就注意到她了。 当时江夫人不过是多看了她两眼,很快就被放火的事情给扰了心神,便也没有多想。 她居然就是砺王妃?她居然是那个病得要死的砺王妃? 不对,刚刚王爷说什么? “王妃的院子被烧了,昨夜里也是没有休息好,你先下去吧。” 王妃的院子,昨天夜里 江夫人尖叫了一声,身手利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双脚一蹬就朝她右手边的卢青青扑了过去。 “啊——你,你这个贱人!你害我!你居然敢害我!” ------题外话------ 艾玛没戴眼镜 密密麻麻的字看不大清楚 可能有错字,等我回去再捉虫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七十四章 晚辈 卢青青还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愣神的想着自己的事情。屋子里的声音她也听到了,只是声音过耳,没有入脑,压根儿就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知道那个男人被拖了出去,然后断断续续的听到什么入府,心肝儿之类的,这也没让她惊醒过来。 因为今天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不,几乎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太后若是知道这女人是这个模样,哪里容得了她占着这位置这么多年,早就动手除掉她了。 现在怎么办?卢青青脑子里混乱的想着,她看起来身子好像也没有那么弱,最重要的是,王爷似乎对她也没那么冷淡,难道就这么算了?自己一辈子做个侧室?不,不行先前的计划已经废了,她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把这个女人除掉 卢青青心里乱糟糟的盘算着,头皮突然一紧,脸上一疼,就被人从椅子上扯了下去,膝盖着地,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江夫人现在简直就是要气疯了,这个女人,这个贱女人,居然骗她!说什么住在院子里的是王爷养在外面的一个狐狸精,骗得自个儿心里愤愤不平才会去帮她干这种龌蹉事情。 原本想着,不过是一个没名没分的外室,王爷再怎么也是要脸面的吧,养个外室在寺里,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说出去,出了事情也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去查。自己做得隐秘一些,别留下把柄,既可以为芙儿讨个好姻缘,又能打发了这个小蹄子,这么两全其美的事情,当然是要做的。 可是刚刚王爷了说什么?王妃?院子里住的居然是王爷的正妃!哪里是什么没名没分的狐狸精,那是皇帝的儿媳妇!是正正经经的皇家人啊!谋害了皇家人,被查出来是要诛九族的啊! 江夫人心里恨着,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一股力气,下手又重了几分。她五指收紧,扯着卢青青的发根,使了劲儿的往下拽,另一只手逮着机会就往她脸上挠着。 江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泼辣的,对家里那个好色的死鬼她没有办法,只好整日里都卯足了劲儿跟后院那些妾室姨娘争斗,手段和斗志自是不少,只是这亲自动手的机会已经许多年没有了。 屋子里伺候的人一直听着萧煌宇跟江夫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嫁女儿的事情,虽然看出来江夫人好像不大愿意,但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发了狂似的就朝卢侧妃扑了过去。 等到下人从江夫人矫健的身姿,凌厉的身手中回过神来,想着要去救卢侧妃的时候,卢青青已经蜷缩在地上,被挠得嗷嗷直叫了。 “你干什么!快放开我!你这个疯婆子!”卢青青闭着眼睛躲闪着,双手不停的乱挥,试图把在她脸上作怪的这个疯子给推开,手指头不小心勾到了江夫人的耳环,猛的一挥,就把耳环扯了下来。江夫人被耳朵上的痛意刺激,下手越发的狠了。 卢青青被她一巴掌抽在脸上的伤口上,痛已经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嘴里含含糊糊的叫着:“啊——救命啊,快来人,赶紧把这个疯子个我拉开!” 萧煌宇目瞪口呆的看着下面缠斗在一起的两个人,他是故意威胁江夫人,想要她主动招供没错,但他真没想到,江夫人胆色如此过人,想明白了之后,居然二话不说就直接动起手来。 萧煌宇看着卢青青那张被挠得惨不忍睹的脸,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咳一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上去拉开江夫人。” 下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张牙舞爪的江夫人拉开。对这种人,伤哪儿都没有伤她们的脸更让她们难以忍受的了,江夫人这点想得很明白。所以,临了江夫人还没忘记在她脸上踹上一脚。 卢青青捂着脸,又痛又茫然地哭了起来。这是怎么啦?她不过就是走了一会儿神,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看着被下人搀到椅子上坐下的卢青青一抬头,裴意的眉毛忍不住就挑了挑,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内宅的妇人动手,果然是猛如虎啊 此时的卢侧妃娘娘已经早就没了寻常那娇美多姿的模样了,东院火势一起的时候,她就通知了萧煌宇,知道他今天要过来,自然是用心的打扮了的。 一袭青色的衣裳,一件青色的石榴裙,歪批一袭青色的纱衣,肩上有一条淡淡的黄色披风,配着头上几根镶着绿宝石的簪子,耳坠也是镶着绿宝石的,显得既清新又娇俏,只是现在披风已经被扯下,落在地上被人踩得黄不黄灰不灰的,青色的纱衣也被扯得乱七八糟,连里头白色的里衣都露了出来,头上精心盘出来与衣服相得益彰的发髻也被抓得跟疯婆子似的,头发一撮一撮的挡在了脸上,脖子上几道红红的划痕,脸上红红紫紫的,先前扑的香粉被眼泪冲成一道一道的,活脱脱一个被恶霸蹂躏过的女人。 萧煌宇连忙端起杯子,挡住唇边的笑意,他也不敢喝水,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呛到。卢家这个女人,仗着卢尚书和太后,虽然只是个侧妃的名头,但进门这几个月不知道在府里生了多少事情,寻常架子比他这个王爷做得还足。他一向不耐烦管后院的事情,加之裴意不在,也不想多生事端,免得被人发现她并不在南萧国内,也就由着卢青青折腾了。 卢侧妃这模样,绝对是开天辟地第一回,若是现在给她一面铜镜,估计都不用江夫人再动手,她自己就能一头碰死。 卢青青现在脸上痛,膝盖痛,胳膊痛,只觉得浑身上下就没一块舒坦的地方,她不敢去碰自己的脸,只觉得刺痛得厉害。卢青青忍着眼泪,抬头看到萧煌宇正在看她,跟往常一样微微嘟唇,娇滴滴地开口:“王爷——” 寻常这般娇滴滴的模样,就算他不受用,好歹还是有几分赏心悦目的,可是今天 萧煌宇咳了几声,闭了闭眼睛,“爱妃,你就不要说话了。”真真是吓死人了啊。 卢侧妃只当他心疼自己,想起伤了自己的那个疯婆子,心里恨到不行,声音细细地哭道:“王爷,你可要给臣妾做主啊!臣妾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情,江夫人居然对臣妾下这般的狠手,简直就是想要了臣妾的命来” 说罢,又嘤嘤的哭了起来,只是那眼泪流到伤口里,实在是疼得她忍不住扭曲的嘶了一声。 “江夫人,你好大的胆子!”萧煌宇连忙别开了眼睛,生怕自己笑了出来,肃着脸对跪在下面的江夫人说道。 江夫人经过一场恶斗,此时有些脱力的跪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她今儿个是豁出去了,反正放火的事情肯定是瞒不住了,至少也得把这个主犯给拉出来,说不定王爷网开一面放过她江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 想到这里,江夫人也不怕了,抬头大声的说道:“王爷,臣妇有罪,但是卢侧妃才是罪魁祸首,是她让臣妇去烧掉王妃的院子的。” “你胡说!”卢青青尖声反驳道,“我跟你素不相识,怎么会让你做这种事情!” 江夫人恶狠狠地瞪着她,“你敢说不是你让我做的!你敢说昨天你没见过我!?” 卢青青被她脸上凶狠的表情吓得一缩,脸上又刺剌剌的痛了起来,声音也弱了一分:“我我就算见过你,也不会让你去做这种事情!你有什么证据就拿出来,不要血口喷人!” 卢青青昨日跟江夫人说起此事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些,若是直接赏了东西给江夫人,是拉拢,可也是把柄,所以昨日她留了几个心眼,只是口头上许了江夫人好处,这也是她见到放火的人被抓,但是并不是特别着急的原因。 因为她知道,就算万一事发,江夫人把她咬出来,也只能往她身上泼点脏水而已,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可以证明,这事是她让人去做的。 而要是成功了,对她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杀人不见血的解决了挡在她上位路上的最大难题。 这么打算是很好,坏就坏在,她貌似运气不大好。 “你——!”江夫人听她这么一说,也明白了过来,感情她一开始就想好了把自己当成替死鬼,许诺芙儿的那些事情也不过是哄她的罢了。 江夫人挣扎着又从地上爬起来,想要扑了上去。 “拦住她!快拦住她!”卢青青满脸惊恐的叫道,后院里阴谋诡计,栽赃陷害她见得多了,像这样的泼妇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着。就算事后能打杀了她,自己身上伤也伤了,痛也痛了,面子也痛了,“给我拦住她!” “住手!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本王!”萧煌宇大吼一声,“都给我闭嘴,谁要是再多嘴,就先拉到后山去喂了虫子再说!” 见他发怒了,两人都噤了声。 “江夫人,你有何证据,说是卢侧妃要你去做这件事情的?”萧煌宇又接着问道。 江夫人咬牙说道:“王爷,我跟王妃无冤无仇,为何要去做这种事情,何况臣妇根本就不知道院子里住的是王妃,若不是卢侧妃指使,臣妇怎么会找人,又怎么会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王爷!她血口喷人!她在冤枉臣妾!”卢青青尖叫道。 “臣妾绝对没有让她去做过这种事情!” “你敢指天发誓,这事跟你无关?!” “王爷!” “王爷!” “咳咳,王爷,可否听我一言?”屋子里两个女人吵成一锅粥,裴意轻咳了两声说道。 萧煌宇有些诧异地看着她,随即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样子,“你说。” “这件事情,江夫人固然有不对的地方,但是好在当时我没在院子里,也没伤到,不如就小做惩戒算了。” 卢青青张了张嘴,小作惩戒?那怎么行?!这个疯女人把她伤成了这个样子,害的她丢了这么大的脸,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放过她?绝对不行! “至于卢侧妃”裴意侧头看了她一眼,轻笑道,“想必也不愿意多做计较,这事儿闹出去总归不那么好听,就这么算了吧。” 卢青青张嘴想反驳,话还未说出口就卡在了嗓子里。即使没有证据,江夫人这般疯狗一样的模样,看样子是怎么都不会松口了,要是真传了出去,外面的人会怎么看她?宫里的人会怎么看她? 要是这事儿真成了还好说,若真能用这点子名声换这正妃的位置也值得,就算有什么风声,太后也会帮她,砺王妃没有母族也没有父兄,谁会愿意为了这么个无亲无故的死人去找太后娘家的晦气? 可现在这女人还好好的,而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捞着,这事传出去对她简直就是百害无一利。 卢青青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这事不能再计较了,不然就算打杀了这个疯女人,也要赔上自己的名声 “卢侧妃认为呢?” 卢青青想笑着应了,但实在笑不出来。她这趟不仅白跑了,还白白的挨了一顿打,她怎么笑得出来。 “好了,既然王妃说不计较,那这事儿就算了吧。”萧煌宇大手一挥,算是给这事给了结了,“虽然王妃仁慈,但是江夫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下去打三十大板,再送回家去。卢侧妃你也下去吧。” 江夫人大喜,她跟卢青青动手的时候,就是抱着破罐子破摔,拉一个赚一个的念头,只想着这么把整个江家给开脱出去,结果现在只是打三十板子,连她的命都给好好的留下来了。 “多谢王爷,多谢王妃!臣妇这就下去领赏!”江夫人连忙叩首谢恩,满脸感激,乐滋滋的转身拉着早就吓得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江薇退了出去。 “卢侧妃你也退下吧。”萧煌宇挥手吩咐道。 卢侧妃嘟着嘴,正想说什么,她今日可是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王爷居然都不安慰她。 “卢侧妃,你脸上的伤口好像流血了呢”裴意有些犹疑的说道。 “啊——”卢青青轻轻的在脸上按了按,看着自己手指头上那丝红色尖叫了起来。 捂着脸,也来不及行礼,卢青青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脸上被那个疯婆子挠了好多下,居然流血了!也不知道破相没有! 看着头也不回跑出去那个身影,萧煌宇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没想到,这个江夫人这么泼辣。这次可以消停好些日子了。”他刚刚可是看得很仔细,卢青青脸上那些红红的一道一道的伤口,不少可是破了皮的,只是伤口太小,一时半会儿根本感觉不出来。王府里的好药是不少,但是这几天脸上总归会有些痕迹,卢青青一向是个爱惜脸面了,脸没好之前,她是决计不会出门再晃悠了。 “兴许这也是为母则强表现?”裴意有些玩味的说道。刚开始江夫人可是一口咬定了跟放火的事情跟她没有关系,直到萧煌宇提起她的女儿,江夫人才惊慌失措,开始有些动摇的。 昨日她跟卢侧妃在屋里的对话,都被墨言一字不落的转述了,江夫人是被卢侧妃为她女儿许的那桩好姻缘冲昏了脑子,才会干出这种事情。 萧煌宇不置可否的轻哧了一声,挥手让屋子里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 “你不是说三个月之内回来?”萧煌宇抬手给她把茶水满上,有些酸溜溜的说道,“祈国太子府好玩吗?”说是去救人,结果自己都差点搭进去了。 “还不错。太子府那个厨子挺好。”说起来,她都有些想念那个厨子了,要不是走得急,不方便,她真想把那个厨子给拐走啊。 裴意自得的端起茶喝了一口就放下了,“茶凉了。” 萧煌宇气结,瞪着她,“你就会使唤我!”说归说,还是起身走到门口招了下人来重新换了一壶茶。 裴意喝了口热茶,“乖。” “裴意!”萧煌宇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伸手点着她,“你不要太过分了!”敢情又把他当晚辈逗着玩儿呢! ------题外话------ 绵羊童鞋出差去了 存稿君跟大家sayhell一~ 绵羊童鞋说,这周没时间码字,得省着点压榨存稿君,免得人还没回来,存稿君已经死光光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七十五章 那个老头,萧煌宇憋得满脸通红,那个死老头不知道为什么,当年死活不肯收他做徒弟,最后把他丢给了门下的一个弟子,害的他虽然年纪稍长,但是硬生生就比裴意矮了一辈! 最可恶的就是这个女人也三天两头就拿这事儿来压他! 萧煌宇看着那个把自己气得跳脚,却若无其事的坐在那里喝茶的人,闭着眼睛深吸了两口气,像赶蚊子似的挥了挥手,“爷是男人,爷不跟你计较。” 裴意抬眼瞄了他一眼,这脾气倒是去得越发的快了?以前起码得气个好几天呢。 “薄雪草拿到了?”萧煌宇又撩袍坐下,抿唇说道。 “拿到了。” “龙胆花暗部那边也有些消息了,相信过阵子就能打听到具体的下落。” 裴意的手一顿,这么巧?阮风似乎也是知道龙胆花的下落的,他说送了秋晚琳回凉都之后,就会“顺便”去找一找。只是隔了这么多年,龙胆花有没有被人用掉还是未知。 照着她的性子,她根本就不想去找什么方子和药材。这一辈子,本来就是老天多赏给她的,她只想照着自己的心思,毫无顾虑的过日子,别的事,她并不想强求。 只是,每次看到身边的人为了她的病,焦急忙碌,以前是师父,稍大一些是檀清,纳兰,后来又加上墨言和绿芜,现在又多了阮风和萧煌宇。 “不要浪费心思,死也就死了。”这种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爷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裴意思绪越走越远,耳边一阵咬牙切齿的声音把她的神思拉了回来。 “你刚刚说什么?”裴意转头问道。 萧煌宇五指握得咔咔直响,脸上表情纠结着,咬牙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我的王妃,咱们是不是该回府了。” ——热屎个拧的分界线啊—— 王爷的马车驶进清涧院的时候,府里的下人才知道,原来他们那个久病不起的王妃居然这几个月都没在府里头,而是去寺里养病了。 也不怪他们消息这么不灵通,实在是这位王妃娘娘的存在感太过薄弱了。就她进府这些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像个隐形人一样占着王府那一小块地方,除了清涧院常伺候的那几个人,都没有人见过她长什么样子。平日里,任后院的妾室姨娘为了王爷在哪个院子多歇几天这种事情争得个你死我活的时候,王妃这个后院之主也是一声不吭。 刚开始还有姨娘不安分,想去清涧院探探风头,这个妻妾嘛,总得斗一斗,争一争才是正常状态,哪个府里的正妻和妾室能够和睦相处,那真是见鬼了。 谁知道,院门都没进去就给挡了回来。晚上还想着给王爷上眼药,刚说完,王爷二话不说就铁青着脸使人把那个姨娘给拖出去发卖了。 要知道那可是王爷那阵子最爱的一个清倌人,为了接她进府,王爷还被太后训斥了一顿才成了事的。这说卖了也就卖了,后院里的女人一下子看清了风向,没事绝对不往清涧院那边跑,就是有事路过,也得绕着远路走。 你说你一个姨娘好好的没事找事做什么呢?有哪家的主母有砺王府的好?既不争宠,也不打压下面的姨娘妾室,就跟菩萨似的立在那院子里,甚至不要她们一日三次的烧香供着。不管干什么都任她们闹腾,这么好的主母去哪里找?要说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王妃身子不好,指不定哪天就撒手那么去了。后院里的姨娘都忧心忡忡的,万一这个菩萨王妃就这么去了,王爷把卢侧妃给扶正,或者再娶一房厉害的进来,那她们可怎么办。 说起卢侧妃,后院的姨娘们都偷偷的乐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卢侧妃出去上了一趟香,回来之后就躲在屋里子任谁都不见。听说那天晚上,卢侧妃屋子里的花瓶杯子可“不小心”被下人摔坏了不少,就连屋子里贴身伺候的那几个,第二天脸上都带着伤。 “怎么,我叫你来是让你看我笑话的!?”卢青青躺在榻上,眼睛却瞟着跪在一边的一个绿衣女子。 “奴婢不敢。”红袖怯生生地回道,小鹿般的眼睛偷偷的看了一眼榻上的人,又受惊般的马上低下了头。 卢青青看着她那张俏生生的光滑嫩白的脸胸口就是一阵闷痛,若不是她手上有一瓶宫里出来的凝香膏,恐怕就会破相了,最气人的是那个疯婆子挠坏了她的脸,她却发作不得,还得做贼似的窝在这屋子里,生怕外人看到她脸上的伤起了疑心。 想到这里,卢青青咬牙,脸上的伤口却痛了起来,她连忙吸了两口气放松了下来。 “王妃回来了,你叫后院那些贱姨娘明天去给王妃请安吧。” 红袖惊恐地抬起了头,“可是王爷说” “所以我才叫你过来。”卢青青打断她的话,闭着眼睛说道,“你用心想想办法吧。别让你家里人担心。”一个姨娘王爷能随手处置了,那所有的呢,总不能因为去给王妃请个安,就把所有的姨娘处置了吧。 红袖脸上一白,僵硬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轻声应了一句:“是。奴婢不打扰娘娘休息,先下去了。” 卢青青眼也不睁的嗯了一声,就没了动静。 红袖起身福了福身子,转身那一霎那,眼睛扫过榻上安然休息的女人,脸上的狰狞一闪而过。 “站住。” 红袖背对着卢青青浑身僵硬,指甲扣入了肉中。 “去叫念莲进来。” 红袖松了一口气,“是。” 念莲撩开门帘,回头看了一眼匆匆离开的红袖,心里有些奇怪,是夫人跟她说了什么吗,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夫人。”念莲站在榻前,行了个礼。 “我叫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因为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药膏,卢青青说话有些僵硬。 念莲看着她脸上的膏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手上的伤。昨个儿卢侧妃一看到自己脸上的伤,就跟疯了似的砸东西,正巧一杯热茶就泼到了她的身上。要不是大夫说不能太激动,否则不利于伤口的恢复,估计自个儿身上的伤就不止这么一点点了。 “奴婢已经回了天雅公主和魏小姐,赏花宴办不了了。” “她们怎么说的。”卢青青坐起身子,连忙问道。 “自是问了奴婢原因的。”念莲瞅着她的脸色,小心地说道,“天雅公主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说她帖子都发出去了,娘娘现在反悔,让她很是难做。” “哼,生气吧,越生气越好。”不生气天雅又怎么会闹起来。卢青青走到梳妆台前,俯下身子,侧头打量自己脸上的伤,“还有呢。” “天雅公主一直在问奴婢原因,奴婢说娘娘前日里因为冲撞了王妃,被王爷禁足了。所以这赏花宴自然是办不了了。” 砺王府靠山临水而建,府里珍贵的花草极多,当年萧煌宇挖掉了不少花草种了一片六月雪,人都笑他败家,但没过几年,就连公主这样眼高于顶的人都不得不扼腕赞叹。 六月雪本不是什么名贵的花,贵人嫌它山野俗物,不够雍容华贵,才子厌弃它不够清高脱俗,在民间地位一直不是很高。 而砺王府的六月雪比起旁处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在于多c深跟纯。 多得铺天盖地,纯得除了白色还是白色,没有任何点缀的其他色彩,也没有半点人工建筑。风一阵过来,那千片万片的白色花瓣飘飞的如梦幻般的美景,能让最矜持的小姐失声尖叫。 此时正是六月雪开得最好的时候,一入其中,更是满眼落英缤纷,美不胜收。 卢青青在花还未开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要做东办一场赏花宴,把丰都的贵女小姐都邀了过来,算是她嫁人后迈入贵女圈的第一步。 谁知道会在这当口上把脸给伤了。 卢青青因为自己的脸焦急之时,也害怕就这么撤了这次的宴会,会引得那些贵女小姐的不虞。毕竟她的帖子早就递到了人家的手里。 这些人里头,还包括最受宠的天雅公主。 卢青青焦急了一晚,才想出这么个办法。她被王爷禁足也算是事实,天雅公主要怪就怪他们好了。 身为萧煌宇的妹妹,她不会去下萧煌宇的脸子,自然就会对上清涧院的那一位。 卢青青看着自己的脸,心里松了一口气,亏得她手上有好药,没过几天这疤应该就能去掉了。 清涧院那一位,看着赏心悦目,可不是个好欺负的。这是卢青青跟她见过第一面之后的印象。 就让天雅公主去找她吧 她倒要看看,是这个刁蛮的公主厉害,还是这个低调的王妃更胜一筹 砺王府是典型的江南园林式样,依山傍水,曲径通幽,风景极好。长廊小径,花草假山数不胜数。裴意初入府的时候就挑了视野最好,最僻静的清涧院居住。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力让自己舒服,是裴意的一贯准则。所以面对这个未来几年都要常住的院子,她费了不少心思。 敲了院子里的假山石雕,拆了屋里的几面墙,撤了地上的青石砖,铺上厚厚的白色长毛地毯,光脚踩上去温暖和舒适。 宽大的屋檐下摆着一把藤编的摇椅,阳光冉冉,凉风徐徐,摇椅自动缓慢而有规律的一摇一摆着。 裴意穿着家常的素服懒洋洋的躺在摇椅上闭目休息,一卷书垂在后边,摇椅旁是一个小木桌,桌子上红泥小炉煨着一壶茶,清香四溢。 “檀清。”裴意淡淡开口,半响没有听到有人应声,她睁开眼睛,踢掉了脚下勾着的缎面软拖鞋,曲折了腿,侧身蜷躺,手支在摇椅扶手上微微撑起了头看着半身隐在树荫下的檀清。 “檀清。”看了一会儿,裴意又开口唤了一声。 “主子。”檀清连忙转过身来,对上裴意那双深幽得仿佛能看进人的心里的眼睛,心里蓦然一跳,眼睫忽闪遮住了眼里的情绪。 “你” “主子,你不要说了。”裴意刚说了一个字就被她急急打断了,檀清眼睛一闪不闪地看着她,“我不会去的。” “不去就不去,你做什么这么紧张。”裴意支着手笑道,“你不愿意去,我还会赶你不成。不过你还是先把手放开。”这次去北祈国,真是亏大了。 得了一株薄雪草,惹了一堆麻烦,还使得身边两个人丢了心魂。 裴恩恩一个,不过好在是个小孩子,即使心里偶尔还惦记着,被别的新鲜事情闹一闹,也就丢开手去了。不过檀清 檀清闻言一愣,原来不知不觉她手指握紧到已经有些发麻,而她丝毫没有察觉。 裴意坐起身子,负手走到她面前,拂去她肩头的一片落叶,手指捏着叶柄转动把玩着,“你不要思虑太多,凡事多为自己考虑。你与我,是主仆,也是亲人,别的事情你大可以放下,我不想你将来后悔。” “主子,我跟他是不可能的。”檀清摇头苦笑道,“你说的话我明白,即使我愿意为他放弃现在的一切,我跟他也是不可能的。” 檀清深吸了一口气,蓝眸中隐隐有些水光,“主子你放心,我以后会找一个合适的人,嫁人生子,但绝对不是他。”语气决绝而肯定。 说着,她又笑了起来,“我才不会为了你一辈子都不嫁呢。” “那就好。”裴意悠悠地叹了口气,手里的树叶打着转儿掉在了地上,“这么漂亮的美人儿,若是被我耽误了,真是罪过了。” 檀清破颜一笑,正欲开口,一直白雪般的雕儿凭空出现,用铺天盖地的气势落了下来,直直朝着裴意扑去,地上风起尘扬,落叶乱飞。 檀清往后退了一步,白雕收了力道,稳稳的落在了裴意伸出的胳膊上。 雪白光滑的羽翼在夏日的阳光里熠熠生辉。白雕把嘴里的鸽子往地上一丢,亲热的轻啄裴意的手心撒娇,一副乖巧的样子。檀清毫不怀疑,如果它有尾巴的话,肯定也是一个劲儿的在甩。 裴意伸手抚摸它的羽毛,问道:“又去找吃的了?” 白雕怪叫两声,似是不满的抬起爪子在她胳膊上挠了两下。 檀清捡起地上的鸽子,鸽子腿上赫然绑着一个细细的竹筒。 小刀剔掉竹筒上的封蜡,倒过竹筒,一卷薄薄小小的小纸卷落了出来。 檀清看完脸上难得出现了有些怪异的表情:“主子,是卢侧妃。”在王府中大喇喇的用信鸽传信,这是在藐视萧煌宇吗? 裴意侧头扫了一眼,轻笑了一下,“不必管她。” “主子,我有些不明白。昨天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直接把她给除掉。” “好,我知道,是你立功了。”白雕听见了表扬,兴奋地昂了昂头,裴意手指点了点它黑亮的喙,“除掉她又如何,卢青青根本不足为患。”下棋也要有好棋友才能尽兴,对手棋艺太差,自己让子还得小心着让对方不要看出来。她也很为难啊 “可她总是给主子找麻烦。”檀清有些不满地说道,她一嫁进来就来找麻烦,太后寿辰的时候,又合着太后想要把主子弄进宫,这次更狠,根本就是想烧死主子。 “这后院就是女人的战场,男人的宠爱,名分地位,长子嫡出,对于这后院的女人来说,都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只要我一日还占着这砺王正妃的位置,她就一日不会对我停手。”裴意抚了抚白雕,手臂一扬,白雕冲天而起,盘横了两圈,往后面山上飞了过去。“只是卢青青身后有尚书府,有太后。太后跟魏贵妃不合,几位皇子中,她就只能扶萧煌宇上位。这也是太后要卢青青嫁进砺王府的原因,对萧煌宇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即使布置了这么几年,对夺嫡一事谁都没有十足的把握,与其为争一时之气多树一个这般强大的敌人,还不如忍一忍事成之后再算。 “何况除了卢青青,太后也不会就这么罢手,之后说不定还会有卢红红,卢绿绿之类的,啊,真难听,还不如这个青青呢。”裴意嫌弃的说道。 檀清被她说得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马上又肃了面容说道,“总归这么放过她,心里总是不爽。” 裴意斜睨了她一眼,一次断腿,一次禁足,一次破相,还不爽?那就只能一刀砍了,心里才会爽快。 “你放心,过不了多久,就有人会来收拾她的。”她可是还记得,那个想送女儿进府的人,还在路上呢。借刀杀人啊,她也喜欢得很。裴意眯了眯眼睛,这种天气,晒太阳睡觉才是正经事。 檀清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裴意已经慢悠悠地走进了屋子里。低下头,不料看到她一双脚,随即暴怒,咆哮: “主子!你又不穿鞋!” ------题外话------ 章节名什么的真心无力啊啊啊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七十六章 月下美人 裴意是被一阵脚步声吵醒的。她本就浅眠,加上下午睡了许久,故而脚步声一近,她就睁开了眼。 慢吞吞的起身,伸手拿了衣服穿上,还未来得及穿鞋,那人就推门而入了。 不抬眼她也知道,能够这般大喇喇进她的院子,外头几个人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就只有萧煌宇。 “小意儿。” 裴意停下穿鞋的动作,抬头看了他一眼。这声音听不出来是高兴还是难过,复杂得很。 萧煌宇上前两步,半蹲下身子给她把鞋穿好。 “发生什么事了。”裴意看着他黑黢黢的后脑勺问道。 “皇上父皇他,今天夜里发病了。”萧煌宇抬手抱住了裴意的腰,头埋在她腰腹间,闷闷的说道。 裴意垂下眼,刚好三个月。 今夜皇帝在永和殿大宴群臣,一片歌舞升平中,皇帝醉醺醺的去了流芳宫,那里,收着二皇子刚进献进来的小小美人儿。 稚嫩的容颜,软软的身躯,让醉意浓浓的皇上兴奋到了极致,在欢愉的极致中突然浑身抽搐,片刻就昏了过去。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被叫去了流芳宫,皇上到底是醒了过来。可是对他突如其来的病,太医院却都束手无策。 裴意抬手抚了抚他的头发,“他还有救。” 药是她配的,现在只是第一次发病,只要他想,她还能救萧皇。 萧煌宇沉默半响,随即缓缓摇了摇头。 “就让他下去,给母后赔罪吧” 半响,萧煌宇才声音嘶哑地说了一句。他的母亲至死都没有原谅这个男人,他身为儿子也不能原谅那个被他称作父皇的男人。 这个人欠他们沈家良多,他必须要一点一点拿回来。 “宫里已经准备贴告示,召集各地的名医了。安排人进宫吧。”萧煌宇起身,转过身去,透过窗户看着窗外皎洁的弯月。 清冷的月光抚上他的脸颊,使他比平时看着更加冷硬薄凉。 这世间事,若非身处其中,便是再亲密的人也难以感同身受。如此,便也由他吧。 裴意还没来得及回答,外面隐隐传来一阵嘈杂声。 萧煌宇皱眉转身就朝门口走去,谁竟然敢在这里撒野,不要命了吗?! 裴意叫住他,“我去吧。” 萧煌宇侧头不解的看着她,为何? 裴意抬起下巴,伸手点了点自己的眼睛。萧煌宇脸一红,急忙转过脸去。 因为之前裴意在休息的缘故,屋里只留了一盏昏黄的灯光,此时看着并不明显,若是走到外头,宫灯一照,估计府里的下人明天都知道砺王爷晚上眼睛红红的出了清涧院。 裴意抬脚走了几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当长辈的~真不容易啊~”这又得当知心姐姐,还得给他清理麻烦,真是劳心劳力 萧煌宇被她那声长长的叹息和感叹说得怒不可遏,转头在屋里找了一圈,最后拿起桌上的凉茶往脸上倒了上去。 裴意沿着小石子路不紧不慢地朝院门走去,也怪她当时偏偏挑了个这么小的院子,外头一星半点儿的事情都能传进来。 门口站了个美人儿。 其实这个距离根本看不清她的样子,但即使隔着这么远,只是隐约看见站跪在那里,这种想法不由自主的就出现在了裴意脑海里。 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她只是那么静静的站着,甚至没有抬头,便让人止不住生出了一股怜惜。 女子似是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着缓步走过来的人。 眼里闪过一道诧异,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冲着裴意,以五体投地姿势趴伏在她脚下,哽咽着哭了起来。 裴意停下了脚步。 确实是个美人,身上没有南萧女子钟爱的环佩修饰,只是简单的绾了一个髻,插着一根翠色的玉簪,脸上脂粉未施,显得太过苍白,但跟她一身楚楚的风姿正好相得益彰。一身淡黄色的素衣,更是映得她肌肤如雪,腰身盈盈,似是风吹即动,惹人怜爱。 即便此时眉头紧蹙的哭泣着,也丝毫没有损坏她的美感。 女子砰砰砰地向她磕了几个头之后,抬起那张美丽的脸蛋,楚楚可怜地看着裴意。她也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流泪,任由泪水流满她的脸颊。 她不说话,裴意也只是站着淡淡地看着她。 女子贝齿轻咬着唇瓣,秋水盈盈地双目被泪水洗过,在月光下清亮如玉,脸上弯弯如新月的黛眉似蹙微蹙,似乎就等人开口问上一句,她才好吐露出满腹的委屈。 裴意细细打量了她一下,从外貌上来说,是毫无挑剔的。萧煌宇这人别的不说,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只是这性子 “送回去。”裴意对一旁的看院嬷嬷说道。 嬷嬷有些为难的看了眼地上的女子,“她不愿意。奴婢一碰她,就挣扎得厉害。”她在内院,自是听说过这个女子的,王爷这段日子最喜欢的秦姨娘,几乎日日宿在她房里,虽然名分不高,但是得了王爷宠爱的,他们做下人的,就得小心几分。没有主子的吩咐,他们也不敢粗鲁的动手把人拖回去。何况 秦姨娘一听裴意二话不说,什么都不问,就要把她送回去,直起身子,一双杏目瞪得大大的,随即磕起头来,不过这次倒是开口说话了。 “王妃,求您饶了贱妾一命吧。是贱妾错了,求王妃饶命,求王妃饶命!” 一声又一声,只是一边磕着一边哭叫着。 “怎么回事!”身后萧煌宇怒气冲冲地大步走来。 秦姨娘看到他,跪坐在地上,捂着胸口抽噎道:“王爷” 看清了地上的人,萧煌宇连忙看了裴意一眼,见她神色淡淡的立在哪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胸口憋闷,口气也越发不好起来,“哭什么?” 秦姨娘听出他语气中的怒意,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是冲着谁去的,心里有些犹疑。想到今天下午的事情,她心里又升出了一股子勇气:“爷,您劝劝王妃吧,让她原谅贱妾吧,贱妾不是故意的啊,贱妾也是因为舍不得他” 一番话说得没头没尾,萧煌宇今夜心情本就不好,刚刚被裴意调笑好不容易冲散了在宫里的那股子郁闷,现在听得她哭哭啼啼地说得不清不楚的这番话,心里又烦躁起来:“你莫要以为爷宠你,就无法无天的,有事就说,没事就滚回院子!” 秦姨娘似是不敢相信的捂嘴看着他。她知道王爷脾气一向不好,但是对她一直都是疼惜有佳,不然也不会 “王爷。”站在她身后的一个素衣嬷嬷跪了下来,“姨娘她,她是有喜了” 秦姨娘双目莹莹的咬唇看着萧煌宇,眼泪唰的一下又流了下来。侍妾不能先于主母怀孕生子,她出身不好,但是王府后院这些规矩她不是不知道。可是怎么办,她偏偏就是怀上了。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她先是狂喜,而后就开始慌张了。若是被人知道,这个孩子肯定保不住了,王妃虽然进府三年都没有身孕,可是她下头还有卢侧妃若是被卢侧妃知道,秦姨娘想着想着就哭了起来。 她思索再三,只好把这个消息瞒下来,只想等着月份大了些了,请大夫偷偷来看看,若是个男孩儿,说不定王爷会看在这是他第一个孩子的份上,让他平安的出世 可是没想到,今天下午晚饭后,她跟着嬷嬷在园子里散步的时候,说话不小心被卢侧妃身边的那个大丫头念莲给听见了。卢侧妃心狠手辣,又是个胡作非为的性子,肯定不会放过她的,说不定今晚就会送碗药给她灌下去 她没办法,只有把这件事告诉王爷。谁知道她王爷主院外头等了许久,都不见王爷回来。刚刚才听小厮说,王爷一回来就去了王妃的院子,她才急急的跑过来 “王爷,王妃,千错万错都是贱妾的错,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啊求您让我把孩子生下来吧”秦姨娘说着又磕起头来。 “把她扶起来。”还未等萧煌宇开口,裴意吩咐道。 秦姨娘惶恐的抬起头,“王妃” “你回去,安心的养胎吧。”裴意看着她,淡淡地说道,“我不会怪你,也不会动你的孩子。” 秦姨娘眼中迸发出狂喜,转头看着萧煌宇那张阴沉得仿佛要滴下水来的脸,骤然又消散了。 “王爷” “没听到王妃的吩咐吗?回去!”萧煌宇吼道。 秦姨娘在他的怒气下瑟瑟发抖,惶恐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何会发怒。她怀孕之后,胡思乱想的想过很多种情况,或者是卢侧妃容不下她,或者是王妃为了维护正统发作于她,或者是府里其他人暗地里残害她,亦或者是王爷为了王妃不得不打发了她 可是她没有想过像现在这样,王妃明明不在乎,王爷却这般的愤怒 “姨娘”身后的嬷嬷眼瞧着情况不对,立马扶了她起来,“姨娘,王爷王妃吩咐我们回去,就先回去吧身子要紧” 秦姨娘浑身瘫软地半倚在嬷嬷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被她扶了起来。 裴意看了萧煌宇一眼,“去请个大夫,给她仔细看看。” 嬷嬷连忙扶着秦姨娘行了礼,转身回去了。 看着那个柔弱得像柳条一样的背影,裴意心里涌出一股怜惜。这个时代的女人就是这样,兢兢战战身不由己地活着,连生孩子都要这般百般算计苦苦哀求,兴许才能得一条出路。 想到这里,裴意侧头看着还站在一旁的萧煌宇,“你吼她做什么?要说错,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错,怀孕的女人最金贵了,你不知道吗?” 说罢,也不理他转身往屋里去了。 当天夜里,秦姨娘果然动了胎气。好在早早请了大夫,用了几贴药,好生休养着也就没有大碍了。只是这样一来,不出一日整个砺王府都知道了秦姨娘有孕一事。 卢青青只觉得最近诸事都不顺了起来,先是太后让她办的事情,没有办成,还吃了哑巴亏,连诉苦的地方都没有,整日里只好拿着身边伺候的人撒撒气。 而她千防万防,竟然还让西苑那个妖精怀了孩子。不仅如此,王爷还派人围了西苑,她的人连进都进不去! 卢青青越想越生气,她好好的一个尚书府的嫡女,做妾也就罢了,竟然落到这种屈辱的地步。 卢青青猛然起身,一巴掌抽在跪在一边的红袖脸上。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红袖莹白的脸上骤然出现五个手指印,她捂着脸,咬唇把眼眶里的泪逼了回去。卢侧妃不喜欢她哭,总会问她在王爷面前是不是也是这般,故意装可怜装柔弱。 “夫人,奴婢已经尽力了啊!可是姨娘们都不愿意去清涧院。奴婢也没办法啊”红袖声音颤抖着说道。王妃连偷偷怀孕的秦姨娘都抬手放过了,她们又怎么会愿意没事去寻王妃的晦气?一个不好被王爷发作了,就会跟以前那个姨娘一样被提脚卖了出去。 “没用的东西!收拾干净滚出去!” 红袖低声应了,她不是第一次被这般对待,自然知道卢青青嘴里的收拾是什么个意思。不过就是让她遮掩好,出去不要被外面的人给看出来了。 红袖退了出去,卢青青突然高声叫道:“念莲!” 这贱婢死哪儿去了! “念莲!” 念莲急急忙忙从外面走了进来,微微有些喘息“夫人。” “你个贱蹄子,死到哪里去了!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给我换衣服,我要进宫。”脸上的伤虽然还未好,但是多扑些粉应该也能遮住。她是一日都忍不下去了。 念莲听她这么说,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想起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夫人,皇上” 卢青青正对着镜子比划着朱钗,听她一说,卢青青才想起昨夜皇上突然重病的事情,气恨地将钗子拍在桌上,“该死的!” 这可是大不敬的话。 念莲抽了一口气,连忙回头朝门外看了一眼,张嘴想劝,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啊!”念莲突然轻呼了一声。 “你个鬼叫什么!”卢青青正心头烦着,双目瞪圆地看着她。 “不是,奴婢没有鬼叫,啊,不,夫人,天雅公主来了。” “真的?她在哪儿?”卢青青惊喜地问道,提步往外走去,“是不是朝我这边来了?” “公主进府之后,听说王妃去了天宝斋,马上就上了马车跟过去了。”念莲缩着头,小声地说着。天雅公主跟卢侧妃还在规格之中时,就是交好的。现在来王府,都没跟侧妃说上两句,就直愣愣地跟着王妃去了,卢侧妃怕是又要发脾气了。 卢青青一听她的话,脚步停了下来。 念莲紧张地退后了一步,生怕冷不丁一个巴掌就抽了上来。 卢青青垫着脚转过了身子,脚步轻盈地走到铜镜前的矮凳前坐下,捻起珠翠又往发髻上插去,“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去天宝斋了,收拾收拾,一会儿去看看吧。” 天宝斋的掌柜子虽然胡子一大把,但不是个老眼昏花的。他瞧着眼前这位小姐虽然穿着打扮都很简单,不像是大富大贵的样子,但那通身的气质,绝不是寻常人家就能有的。仔细一瞧,发现她身上穿的那绸缎居然是正宗的云锦,这一发现,让掌柜的双眼顿时发光,招呼得越发殷勤起来,也不让店里的小二伺候,自己挽着袖子就上前招待起来。 见裴意只是眼睛扫过柜上的一排首饰,连拿起来把玩细瞧都不曾,忙笑着凑了上去:“小姐可是没有中意的?本店倒是有些稀罕的,这就拿出来给您挑选挑选。” 掌柜的麻利的吩咐小二将几件稀罕的首饰拿了出来,其中有件纹理细致,光洁典雅,尾端水滴状的黑玉簪子倒真是一看就是好东西。 瞧着裴意对那簪子露出了几分兴趣,掌柜子伸手将托盘中的玉簪取了过来,递给裴意:“小姐眼光真是好,这黑玉簪子可是我们店里数一数二的好东西,小姐一眼就瞧上了,真是让人佩服。” 这话虽然有些夸大,可这黑玉簪子确实是好东西,放在一排首饰中看着并不是有多显眼,能够一眼看中,说眼光好却也不是一点真实度都没有。 裴意多看了那支簪子,倒不是有多喜欢。只是那玉色重质腻,黑得一点杂质都没有,让她不由想起了一个人的眼睛。 那双眼睛,也是像这黑玉一般,只一眼就能吸引住人的全部眼光。 裴意掂着手里的簪子,正想要定下,还没开口,就见一直手堪堪伸到了她的面前,拿着簪子的另一头,就要将那簪子夺了去。 裴意的手握着簪子的另一头,侧头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题外话------ 出差回来,老妈和外婆过来了,这几天得陪着,不愿意做九点党,存稿只能用到明天了。 周日的更新没着落,这让我很忧伤。 手机码字靠谱不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七十七章 下马威 “松手!” 眼前长相颇为娇美的姑娘,穿着乳白参杂粉红色的缎裙,腰间一根彩链,其上或串或镶嵌着许多珍贵的宝石,华美耀眼,她神色倨傲的看着裴意,见对方只是打量着她,却不肯松手,盯着裴意的神色就有几分不耐:“耳朵聋了?没听见我叫你松手吗?” 站在裴意后头的绿芜哪里容得下别人对自个儿的主子这般无礼,大声说道:“这东西明明就是我家主子先看上的,要松手也是你松手吧!” 这姑娘想必寻常也是横行惯了的,听得这话,双目瞪圆,抬着下巴冷哼道:“那又如何,今儿个我非要这簪子不可!” 裴意本来也并非特别想要这簪子,只不过乍一眼想起那个人,心里头有些恍惚。后来转念又觉得有些好笑,自己都回了丰都,还想他做什么,买这东西也是白瞎。若是眼前这位姑娘客气一些,好好说话,不过是件发饰,让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这姑娘的语气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裴意嘴角微挑,“姑娘想要这簪子?”语气温软平静,仿佛真的在询问她的想法,握着簪子的手却是半点都没有松开。 姑娘以为她妥协了,脸色越发倨傲起来:“我要这簪子。你识相的话,就放开,这店里的首饰今个儿随你挑一件,算是本小姐赏你的了。” 裴意了解的点点头,“不放。” 像是没想到裴意会这般不假颜色的驳了她的面子,向来骄纵的姑娘脸上涨红起来。她们两人一人一头的拽着这簪子,早就引得店内其他人侧目,一下子有些下不了台来,咬唇蹙眉双颊微红眼睛死死地盯着裴意,手下的力气越发的大了起来,一副非从裴意手里夺下簪子不可的样子。 掌柜子心里暗暗叫苦,这两边瞧着都不是寻常人家,这小姑娘浑身上下,只差没在脸上写着我家有钱,我是千金小姐两行字了,可这边的主仆三人,虽然低调,看着也不像是毫无背景的,都是得罪不起的主啊。 早知道他就不卖好多事,把这东西拿出来了,现在东西只有一样,人有两拨,这可怎么办才好。何况那簪子可是尖锐的硬物,若是伤到了其中任何一位,估计他这店就不用继续开下去了。 掌柜子嘴里发苦,却不知道这场纠葛跟他的簪子其实毫无关系。 因为这位贵不可言的姑娘看中的,只会是裴意中意的那一样。 心中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掌柜子也只能一边在旁边心里默默吐血,一边温声地劝道:“二位小姐,二位小姐莫要争抢,店里还有很多好东西,不若” 掌柜的话还没说话,裴意突然挑眉对着身边的姑娘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对面的姑娘还没从她突然一笑中回过神来,裴意手指一松,“啊——” 姑娘没料到她会突然松手,猝不及防的尖叫着往后面倒去,踉踉跄跄地倒退了几步,到底还是没站稳,四脚朝天的一屁股就摔在了地上。 掌柜子瞧着她坐在地上叫的凄厉,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急忙上前想要扶她。 “小姐,这位小姐,没事儿吧!我扶您起来吧!” 手还没有伸出来,就被人一巴掌推到了一边。 “小姐!您没事儿吧!”尖叫着猛的冲进店子的侍女急忙把倒在地上的人扶了起来。 裴意眯眼打量了一下半蹲在的侍女,上头翠绿的袄子,下面青色棉布襦裙散在地上,寻常的婢女打扮,可裙子下面露出半角白色抹纱的裙边。 裴意有些了然地看了这对主仆一眼。敢情是特意来找茬的? 这白色抹纱裙是宫内有些体面的侍女才能穿的布料,这件事上次听绿芜絮絮叨叨地抱怨过。绿芜本来偏爱这种纱裙,觉得凉快又好看,就是店内难买得到手,还是托人从北祈带了两匹回来,但是无意中得知这种布料是内宫中宫女才能用的,之后就再也不愿意穿这种面料的东西了。 能穿这种面料的,不是妃子身边贴身伺候的,就是皇子公主身边的人。看眼前这姑娘的年纪,这么个骄纵的性子,也不像是萧皇的女人。更何况,妃嫔也不能随意的出宫,想来是哪位公主了。 南萧国成年的公主只有三位,明珠长公主今年已经二十有二了,年纪对不上,安常在也有一女,不过因为安常在本身分位不高,也不受宠,料想她的女儿也养不出这么个性子。剩下的,就是独冠六宫的那位魏贵妃所出的六公主——萧天雅。 裴意冷眼看着那个含怨带恨瞪着她的萧天雅,她故意隐瞒了身份,来跟她抢这簪子是为了什么?她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或者,就是因为知道她是谁,才会故意来找她麻烦的? “既然小姐这么想要这簪子,那我也不好夺人所好,就让给你吧。”裴意淡淡开口道。 萧天雅还未开口,身边的侍女不忿地大喊了一声:“大胆!”刚刚她们公主摔倒的时候,那簪子就已经摔碎了,现在她开口说让,简直就是故意嘲讽公主! 萧天雅脸色阴沉地看着裴意。她本来只是不忿赏花宴办不了的事情,想来找裴意要个说法。卢侧妃邀了她还有那么多的贵女到砺王府赏花,她一个无权无势的王妃凭什么无缘无故的在这个时候禁了卢侧妃的足,自己为了给闺中密友撑场子,发了不少帖子出去,现在害的自己帖子都发出去了,最后只能白白失约于人。 但是她的马车到了天宝斋外头,透过车帘看到店里那个人的时候,突然生出了一股被戏弄的感觉。 这些年,她这个所谓的砺王妃,自己所谓的四嫂,从不在人前露眼,即使萧煌宇声称她身体不好,才会独居在府内。但这种理由,在外人听来,心里也并未全然的相信。 通常那些勋贵之家,高门大院的主母出了什么丑事需要遮掩,也会对外称病,闭门不出。加之萧煌宇这些年,在外头风流不羁得很,美人清倌的艳事从来没有断过。渐渐地就有人说,是因为砺王妃出身卑微,长相也不堪,太上不得台面了,才会被萧煌宇禁在王府的一间小院子里。 说起这个深入人心的流言,实际上还得归功于萧天雅。 萧天雅与卢青青相交多年,在外头说起这个砺王妃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透出这种信息,一传十十传百,一次一次的,时间一长,又没有人出面澄清,久而久之就把砺王妃相貌丑陋,不堪入目的传言给坐实了。 萧天雅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她世人心目中的那个砺王妃,她眼睛看到的这个女人,能算得上丑陋不堪,难以入目吗?即使萧天雅对于自己肖似艳名远播的魏贵妃的相貌一直极有自信,但是此刻心里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长得并不如她。 她特意让侍女躲在外头,自己独自进了店子,不管裴意看上什么东西,都要上前与她争抢一番的。若是她愿意让,自己就假装大方的送她一件首饰,天宝斋的东西向来价值千金,等闲人家进都进不来这门,想必她一个失宠的王妃,肯定不会拒绝。试想一个亲王的正妃,一个公主的嫂子,竟然还贪图自个儿小姨子那一两件首饰,只要她松口收下,以后说出去就够让她没脸的了。 若是不愿意,自己就故意惹她生气,最好是能够说些大不敬的话来,最后再让侍女进来假装不经意的说漏自己的身份,到时候看看她得知自己身份,惊慌失措的表情,想想就一阵痛快。 不管哪一样,也足够给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四嫂一个狠狠的下马威了,保准以后她见了自己都抬不起头来。 只是千算万算,萧天雅都没想到,她会突然松手。 刚刚她那一声尖叫,加上之前的争执,门外已经有一些好事的人指指点点了。天宝斋的饰品昂贵,寻常百姓连一件普通首饰的价格也难以负担,自不会跑到店里来,所以常来的都是些高门贵女,百姓对这些贵族的私密事又是最感兴趣不过的,此时看到两位美人在店里起了争持,哪有不围观之理。 要是让人知道,她堂堂一个公主,在店内与自己的嫂子抢东西,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四脚朝天的摔在了地上,她的脸儿往哪里搁? 所以刚刚侍女进来的时候,即使还倒在地上,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她就先给侍女使了眼色,让她莫要喊破了自己的身份。 裴意挑眉,“明明是我先看上了这簪子,你家小姐要夺人所好,让我将这簪子给她,还出言侮辱于我,现在我把簪子给她了,你又呵斥我大胆,我说,你们主仆二人,到底想干什么?掌柜子,你可是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在你的店内出了这种事情,你难道不该给我个交代吗。” 掌柜尴尬地笑了笑,既不敢应是,也不敢应不是。她说的虽然是真的,但是另外这位小姐一看就是个不好得罪的身份,说不定还是公侯家的小姐,要是今儿个把她给得罪了,自己以后还混不混了。 听着她凉凉地语气,萧天雅只觉得有一股火气简直就要把自己烧着了。从小到大,她在宫里宫外,哪个不敬着让着?她的母亲,是专宠多年的皇贵妃,与皇后想比,也不过就少了个名头而已,她又从小是个会卖乖的,因此萧皇也很是宠爱她。一般她要什么就给什么,她想做什么也没有做不成的! 掌柜的不敢答话,在外头人眼里看起来就跟默认一般,不由得嘀嘀咕咕的议论起来: “没想到是个这么不讲理的” “人家都看上了,还要去抢,那么美的姑娘,她也下得了手” “你小声点,你看她身上那些首饰,说不定就是个富贵的,小心回头来找你麻烦” “切,她做都做了,我还说不得嘞” 听着门外那些人的议论,萧天雅只觉得气得头目森森然起来。面前那张风姿灼灼倾国倾城的脸,面色淡淡的,甚至还含着几丝微笑的看着她,萧天雅只想撕掉她的脸,撕掉她脸上那抹可恶的笑容。 这么想着,她的手高高的举了起来,往裴意的脸上抽去。却在离她脸还有半寸的地方被挡了下来。 萧天雅挣扎了一下,却发现眼前这个婢女,看着柔弱美貌,但是居然是个练家子,她的手被制住,半点都动弹不得。 萧天雅怒目而视:“大胆!” 檀清握着她的手,面若寒霜,手指收紧。 “檀清。” 听到裴意的声音,又用力的甩把她的手甩开。 萧天雅被她的手劲甩得一个不稳往旁边倒去,一旁的侍女连忙扶住了她。 “姑娘即使没有为心爱之人买到这支发簪,也不用如此行事吧。”裴意似是对她的行为有些惊讶和不解。 “什么心爱之人!你胡说什么!” “咦,这支黑玉发簪我本是打算买给自己夫君的,难道姑娘不是吗?”裴意眼波在摔碎的那支黑玉簪子上流转了一会,又有些惊讶地看着萧天雅,“这种黑玉簪子,姑娘自己用,怕是不大合适吧。” 发簪本来就简洁雅致,被打磨成水滴状的那一头却不知道滚落到哪里去了,此时那支玉簪已经摔成几段散落在地上,没有任何的花纹,也没有其他的色彩饰物,再被她这么一说,看起来倒真像是男人所用之物。 “你!”萧天雅张嘴欲骂,这简直就是信口雌黄,坏她名声! “姐姐,总算找到你了!”一道娇滴滴地声音打断她的话,从门外传了进来。卢青青拎着裙摆急急忙忙地下了马车,眼睛扫过外面围了好几层的人群,心里一喜,难道萧天雅已经闹起来了? “姐姐,不好了,秦姨娘出事了!”卢青青眼睛瞄着外面的人群,故意大声地说道。“姐姐快回去看看吧,免得下人不知分寸信口乱说坏了姐姐的名声。虽然秦姨娘先于姐姐怀孕,不合规矩的,不过姐姐一向心慈,又怎么会为难秦姨娘。诶,看我都急糊涂了,都瞎说些什么,总之,姐姐还是先回去主持一下吧。”主母对怀了身子的妾室动手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了,特别是主母还未有生育,就更不会让长子的位置被别人占了去。 秦姨娘?不就是昨晚跪在她院子门口的那个?裴意心里微紧,昨天夜里秦姨娘那么一闹,她怀孕的事情肯定就藏不住了。为了保证她的平安,萧煌宇还特意拨了一些人过去伺候,现在就出事了,这才一晚上而已! 卢青青自顾自的说完,也不管裴意有什么反应,就亲热的伸手去拉裴意的胳膊,绿芜侧身一步挡在她的手前。 卢青青手僵在半空,眼中的阴狠一闪而过,随即捂着嘴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姐姐,你这个婢女可真逗,怎么这么紧张,难道还怕我大庭广众之下吃了你不成。”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收了手,只是侧着身子让了条道出来。 卢青青这一侧身,正好对上了脸沉如水的萧天雅,卢青青故作惊讶地低呼了一声:“天雅公主!您怎么也在这儿!?” 她声音虽小,却还是被外头竖着耳朵等着里面失态发展的围观群众听了个一清二楚。 “呀,没想到居然是公主!” “听说天雅公主不仅美貌非常,而且性子极好,待人温柔,没想到,今日一见不如不见啊,不如不见” “也没听说天雅公主说亲啊,怎么这么快就有心上人了?” “嘿,你蠢啊,厉夫人家那位大小姐说亲了吗,人家可是连孩子都差点生出来了。” “诶,你说的也是” 萧天雅先头再三吃瘪都忍着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此时被卢青青尖细却清晰的一口叫破,简直就想扑上去抽她几个耳刮子。 卢青青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她不过是打了个招呼而已,怎么外头骤然就热闹了起来,而且,公主的脸色看起来比刚才进来她见到时好像更加不好了。 萧天雅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转头一看,原本站在她对面的人已经不见了。 “我劝你,还是不要生气的好。大怒伤肝,对你的眼睛更加不好。”裴意站在她侧手边,轻声说道。她声音极低,几乎就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 萧天雅听到她的话一愣,随即就如同坠入水中一般浑身冰凉。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七十八章 胎落 待裴意走远了,萧天雅还愣在原地。刚刚她说的话,简直就像平地乍起的惊雷一般,震得她手脚发麻,半点都动弹不得。 “公主” 她怎么会知道?萧天雅幼时贪玩调皮,因着她是幺女,魏贵妃和萧皇很是宠她,她是个坐不住的,一度性子养得无法无天,简直就跟假小子似的,登山爬树,没一刻消停的。 有一次她跟宫女捉迷藏,躲到假山上面,宫女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她,只以为她躲得太好,也在外头不紧不慢地找着,后来在假山中发现她的时候,她早就昏迷不醒多时了。 幸而当时个头小,摔在地上磕得不重,第二天清晨她就醒了。到了晚上,当天在场的所有宫女全部杖毙,外头只道是这些人照顾不周,魏贵妃心疼女儿,一怒之下才会如此暴戾,倒也没引起多大反应,转头大家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也因此没人知道,萧天雅虽然醒了,但是眼睛却因为那一摔,真真正正的给摔坏了。萧天雅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有些不舒服,到了晚间的时候魏贵妃才发现她的眼睛出了问题。 魏贵妃伤心欲绝,即使杖毙了所有的宫女,也换不回她女儿的眼睛了。好在虽然伤了,但是并没有完全失明,只是左边眼睛视物不清,魏贵妃伤心的同时也开始偷偷的给自己的女儿找大夫,甚至连萧皇都瞒在了鼓里。 从此之后,萧天雅就安静了下来,并在魏贵妃的教导下,学着隐藏自己的眼疾,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发现。兴许是那些伺候的人,从来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兴许是萧皇虽然宠她,但是从未仔细看过她的一举一动,兴许是她已经慢慢习惯,言行举止几乎没有受到眼睛的影响。 可是,为什么这个女人会知道?她已经十五岁,马上就要到了嫁人的年纪,若是外头的人知道她眼睛有问题 “公主”身边的侍女看到自从那几人走了之后,萧天雅就一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开口唤了她好几次,都没有反应,侍女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又开口唤了一声。 萧天雅慢慢回过神来,眼神也从门外收了回来,神思恍惚着,声音有些低:“什么事?” “公主,是不是她刚刚跟您说了些什么?您” 萧天雅一个激灵,“她人呢?” “谁?您是说卢侧妃还是那个女人?”侍女有些不解地问道,刚刚公主不是看着她们出去的吗?这会儿问的又是谁? 萧天雅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卢青青刚刚说秦姨娘出事了?她们是回府了?” 侍女迟疑着点了点头,“应该是的。” 萧天雅急忙提步往外走去,她应该去问问,那个人为什么会知道她受伤这件事情,当年的事她到底又知道多少对,应该去问问的,不能她乱说了出去 “公主,您要去哪儿。”侍女小跑着追了上来,跟在后面问道。 “砺王府。”萧天雅快步朝前走着,忽又停了下来,“灵儿,把这些人都记下来。” 说罢,甩袖进了马车。 那个叫灵儿的侍女应了一声,大声对门口的驻足围观的人说道:“今日之事,本就都是误会。各位既然无意路经此地,还请管好自己的嘴巴,莫要图一时嘴快,平白连累了自己的家人!妄议皇族者,斩!胆敢污蔑皇族者,灭其九族!” 围观的人听到她说误会的时候,脸上还有些不屑和不以为然,知道听到她那个杀气沉沉的斩字,才想起来,公主的热闹固然好看,但确实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可以议论嘲笑的。 一时间鸦雀无声。 灵儿见到自己的话起了效果,满意的转身也上了马车。 这边裴意回了府,二话不说就去了秦姨娘的院子。原本这些侍妾姨娘都是住在流芳居,并没有单独的院子,昨日因为秦姨娘有孕一事,萧煌宇才让管家给她重新安排了搬出来。 院子虽然有些小,但是布置得雅致清新,让人看了很是舒服。想来管家也是看着秦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精心地挑了这个院子。 砺王府里侍妾姨娘虽然很多,但是怀了孩子的,这可是头一个。说不定就是王爷的长子,秦姨娘自然也会提了份位,现在先细心伺候着,总不会出错。他昨天可是听那个大夫说,秦姨娘肚子里的十有的是个男孩儿。 谁知道这孩子这么福薄,只过一晚上就化成了一滩血水。 裴意正准备进屋的时候,屋外的嬷嬷行了礼之后,低头恭敬地提醒着:“王妃,这小产妇人的屋子污秽得很” 话未说完,就被随后赶来的卢青青打断了:“王妃特意过来看望秦姨娘的,又怎么会嫌里头污秽,我看你简直是老糊涂了。” 说完,也不等那个嬷嬷回话,自己撩了门上挂着的厚厚的锦绣门帘,一边往里头,一边回头大声的招呼着:“姐姐,你快进来呀,难不成姐姐真怕里头有什么脏东西不成,那妹妹可是先行一步了。”卢青青大声而得意的说道,真是开心啊,昨晚上她还因为这个贱货怀孕的事情烦恼呢,今天刚准备出门就听到了这个好消息,她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进去看看那个贱人因为失了孩子痛哭流涕地脸呢 卢青青说完,笑着转头走了进去,脸刚刚转了过来,一个茶盏从她脸颊边擦了过去,砰的一声砸在了门上。 青瓷茶盏砸在门上,然后掉落下来摔在地上碎成了几块。 脸颊边热热的感觉让卢青青知道,刚才朝她砸过来的东西不是错觉。卢青青低头看了一下地上碎掉的茶盏,抬头看着坐在椅子上满脸戾气的男人,眼睛一红:“爷我,臣妾做错了什么” 幸好这盏茶是萧煌宇刚来的时候,下人就沏上的,若是刚沏的热茶,刚刚那一下子卢青青的脸恐怕真的就得毁了。她现在衣襟和脸颊上都被溅湿了不少。 萧煌宇的心情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有好过,先是萧皇病重,虽然这是早就意料之中的事情,甚至是他一手策划的,但是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他心里并不是那么好过的,然后是秦姨娘怀孕的事情,本来是件喜事,但他心里总觉得有些憋闷,郁闷却又寻不到由头。 憋了一晚上加一早上的闷气,终于在听到卢青青高昂又兴奋的声音时爆发了,萧煌宇想都没想,顺手就把手里的茶盏砸了出去。 “爷的孩子没了,你就这么高兴!?”萧煌宇语气阴森森地说道。 卢青青一早上都兴奋着,一时想着萧天雅教训裴意的情景,一时想着秦姨娘那个小贱人悲苦的嘴脸,心里还在盘算着一会儿要怎么把秦姨娘堕胎的事情栽赃到裴意头上,完全就忘记了这府里头的正主。更没想到他会守在秦姨娘厢房外头。 卢青青连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爷怎么会这么想臣妾,臣妾不知道多伤心,多难过,一听到这事就马上去天宝斋找姐姐回来了”语气很是恳切委屈,甚至话里话外还在提醒着萧煌宇,孩子正经的嫡母,你的正妻,刚刚孩子没了的时候,她还在悠哉悠哉的逛商铺买东西呢。 只是她进来时,脸上洋溢的那种喜气和兴奋早就被萧煌宇瞧了个正着,自然不会相信她的话,只是也懒得戳穿她。 “王妃呢。” 卢青青脸上一喜,随即又想到刚刚萧煌宇说的话,连忙收了表情,小声地说道:“姐姐可能是觉得屋里晦气” “你一大清早跑出去做什么。”还未等她说完,萧煌宇看着门口背光进来的那个人,恶声恶气地说道。 卢青青生怕又被萧煌宇训斥,低头强捺着自己脸上的开心,只竖着耳朵听旁边的动静。 半响,没有听到裴意的回答,不由抬起头看了一眼。 屋子里只有她和坐在上头喘着粗气的萧煌宇,王妃却不见了。 “爷王妃” 萧煌宇起身一脚踹在旁边的雕花多宝架上,架子像纸糊的似的飞了出去,撞在墙上,碎了一地。 萧煌宇深吸了一口气,跟着裴意转身往秦姨娘屋子里去了。 卢青青被那飞起来的多宝架吓得腿一软,半响才招了念莲扶着自己进了屋子。 秦姨娘面容苍白的躺在床上,双眼通红的看着床顶,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昨天月夜里那株娇美洁白的兰花只一晚就已经凋零。 看到裴意进了屋子,伺候的婢女福了福身,低着头有些不安的看了看秦姨娘。 “下去吧。”萧煌宇跟着进了屋子,脸色不好的把屋里的婢女打发了出去。 秦姨娘听到萧煌宇的声音,眼睛眨了眨,扭头看着他,嘴唇颤抖着唤了一声:“王爷”说着双手撑着想坐了起来。 “别乱动。”裴意皱着眉头止住了她的动作。 秦姨娘听到她的声音,双手一僵,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她。这声音,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记得在她犹自不安惶恐的时候,这个声音告诉她,她可以留下自己腹中的孩子。没有人知道,那一刻她心中的狂喜。她甚至暗暗告诉自己,即使孩子生下来之后被王妃抱走,她也不会怨恨,不会不甘,因为这个孩子的命本来就是王妃留下的。她会告诉她的孩子,王妃是仁慈善良的,他们母子都应该要对王妃心怀感激。 可是后来呢,在她还沉浸在这份可以保住自己骨肉的喜悦时,孩子就莫名其妙的没了。她之前有多少欢喜,多少感恩,此刻就有多少悲苦,多少怨恨。她真是愚蠢啊!哪有主母会容忍一个妾室先于自己生下长子。 她真是愚不可及!竟然就这么相信了她!如果她警惕一些,是不是孩子就不会这么白白的死掉? 秦姨娘抬头看了她一眼,锦被下的手双手紧紧的交握着,咬着唇别过了脸去。 裴意看到秦姨娘眼中的怨恨有些愣怔,随即挑了挑眉梢,心下了然。 裴意知晓她是因为失了孩子,心里有怨恨,即使怀疑自己也是不无道理,也不想去计较她的失礼,微微打量了一下屋内的布置,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屋子布置的不错。”裴意靠在椅子上,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 秦姨娘不想她是这种反应,害的自己失去了孩子,竟然一点点的愧疚都没有,冷笑道:“给王爷长子的生母住的屋子,自然是不错的。虽然贱妾没了孩子,不过好歹也在这么好的院子里住过,也算是无憾了。”声音虽然有些微弱,但是每个字都慢慢的说得很清楚。 站在一旁的萧煌宇眉头微皱地看着秦姨娘。她这话讽刺和挑衅太过明显。秦姨娘这是在挑衅裴意,至少我曾经怀过王爷的孩子,比你这个入门几年,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传出来的王妃要好得多了。 裴意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昨晚上倒是没看出来还是个挺有脾气的。不过面对杀掉自己孩子的“罪魁祸首”,若是还能够面不改色,看起来毫无芥蒂,那自己真要对这位姨娘心生警惕了。 “王妃可是觉得好笑?”秦姨娘说完就一直盯着裴意一举一动,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不快,一丝愤怒哪怕一丝杀机都好,可是她只是笑了笑。那笑容像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又像是在怜悯她的卑微可怜。 裴意放下手中把玩的飘花冰玉镯子,摇了摇头,“我不是在笑你,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秦姨娘一愣,“王妃有什么意外的。是意外贱妾没有一尸两命,跟着那个孩子一起去吗?!” “秦晚天!”萧煌宇喝道,“注意你自己的身份。”寻常人家若是有姬妾敢用这种口气跟当家的主母说话,早就被拖出去打死了。 秦姨娘红着的眼眶里染上了一些湿意,她仰头看着站在床边的萧煌宇,“不用王爷提醒,婢妾自然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在这个砺王府里,”她有些喘不上气的停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逼退了自己眼中的泪意,“在这个王府里,秦晚天是妾,是王爷王妃的下人,是身份卑微的姬妾,可是王爷莫要忘了,我秦晚天也是你的女人,是你刚刚死掉的那个孩子的亲生母亲!”话语到了最后,几乎是用尽了力气声音嘶哑的喊出来的。 萧煌宇不耐地看着她,“莫说你的孩子没生下来,即使你的孩子平安的出生,他的母亲也只会是王妃,而不会是你。王妃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若是在别的府里,以你刚才的口气,便是拖出去卖了也是毫不冤枉!” 秦姨娘张了张嘴,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慢慢的点点头,眼泪随着她的动作坠落在锦被上,氤氲出一道水痕,“好,吴姨娘说砺王爷虽然是个怜香惜玉的风流性子,但是其实是最冷心冷情的,我还不信,今日算是见识了。”吴姨娘就是那个被发卖出去的清倌人,在府里她们俩有些交情,当日吴姨娘被卖掉的时候,她求了后院的婆子,偷偷的溜出去见了她一面。 这话是当时吴姨娘跟她说的,“砺王爷看似多情,其实是最无情的,后院的人越多,只能证明他心里其实没有把任何一个放在心上。这几天我想得很清楚,晚天你看,外面的人都说,他为了接我进府,给我一个名分,甚至不惜顶撞太后,说他对我情深意重,但是我知道,他不是为了我。只怪我当时没有看清,自以为自己得宠,才会落得这般下场。王妃是个不管事的,晚天,你以后也莫要动了不改有的心思,不要妄想争宠,安安分分的待着” 既然已经担了砺王府姨娘的这个名头,这辈子她都去不掉这个印记了,那她也只能想办法让自己安稳地活下去。当时吴姨娘握着她的手说了这番话,她也下了决心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莫名其妙地入了王爷的眼。 是她被那些宠爱冲昏了头,对王爷有了情愫,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她一个侍妾,竟然妄想生下王爷的长子!她真是咎由自取,活该啊! 秦姨娘想笑,但是嗓子又酸又疼,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萧煌宇看到她脸上凄苦绝望的神情,又有些不忍,不管怎么样,她刚刚失去了孩子,心情不好也是理所当然,正想张嘴说什么,被裴意打断了。 “你想要如何?”裴意看着半倚在床上,双肩不停颤抖的秦姨娘。 秦姨娘张嘴无声地哭着,散落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她的胸口真是痛啊,只能大口大口的呼吸,才能缓解胸口那种心被人握在手里拧着的感觉。 “你既然认为是我害了你的孩子,你想要如何?”裴意又重复了一遍。 听到孩子两个字,秦姨娘身子一僵,随即抬起头来,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我想要如何都可以吗?我想让你为我的孩子偿命,也可以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七十九章 绿芙蓉 “不行。”裴意摇摇头。 秦姨娘讥讽地一笑。 “你的孩子又不是我害死的,为什么要我偿命,这不合理。”裴意瞄了一眼正要发怒的萧煌宇,慢吞吞地说道。最多也就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查一查了。 “不是你又是谁?”秦姨娘先是一愣,随即看了萧煌宇一眼,眼神中有些嘲讽,“你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做的。”不管自己身份如何,肚子里的孩子总还是王爷的血脉,她怎么会当着王爷的面承认自己害死了他的孩子?! “也对。”裴意手支在椅子上,食指点了点下巴,慢慢思索了起来,谁会脑子不抽筋的去承认这种事情。 秦姨娘掀开身上盖着的锦被,扶着床沿跪坐到了地上,额头抵着大理石地面:“王爷,就算您不在乎婢妾肚子里的孩子,不在乎婢妾,也请你看在丽妃娘娘的份上,给这个孩子一个公道吧!” 砺王府后院的莺莺燕燕大多也是有来头的,有些是官员送的美人,有两位确是宫里送出来的,其中就包括了这位秦姨娘。 丽妃娘娘入宫时间不长,虽然没有诞下皇嗣,但是性格爽快活泼,嘴巴又甜,一直很得萧皇的宠爱,甚至太后娘娘也对她有几分喜爱,在宫中颇有几分地位。 丽妃?裴意若有所思地看了萧煌宇一眼。 “你起来吧。爷会查清楚这件事情。”即使不是丽妃赐下的人,他也会把这件事情查清楚。不管他喜不喜欢,那总归是他的孩子。况且,昨晚在秦姨娘从清涧院回去之后,他让管家重新给秦姨娘安排了院子,拨了一批人过去守着。但是不过一晚,居然有人能够这么快得了消息,而且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院子对秦姨娘下手,如果不是内鬼,就是有人安插了内应在他的人里面 萧煌宇沉思着,抬眼正好对上裴意有几分探究的视线,不由有些尴尬的别开视线。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在高门勋贵后院里再常见不过的事情,总是让他觉得将这些事情摆露在她的面前有些尴尬和丢人。 裴意眯了眯眼睛。半响,懒洋洋地站起来,往外面走去。屋里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既没有奇怪的花草也没有奇怪的气味,那就应该是别的原因引起的流产了,看来还是得先查查昨天拨过来的那些人只是奇怪,昨天萧煌宇不管是给秦姨娘重新安排院子,还是调动人手,应该都是随意,毫无规律的,那么巧安排的人里面正好有想对这个孩子下手的?而且究竟是怎么动手的?难道是加在了吃食里面 “王妃,你不应该给婢妾一句交待吗?” “交待?”裴意思绪被打断,咀嚼着这两个字,侧头看着她,“你越矩了,秦姨娘。”她愿意查,只是怜惜那个还未来得及出事的孩子,这是她自己的事情,她不需要跟任何人交待任何事情,尤其是这些毫不相干的人。 秦姨娘穿着雪白的中衣跪在冰凉的地面上,张嘴还准备说什么,被裴意扬了扬手打断:“你们爷既然答应了要查这件事情,就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至于交待,现在你还不够资格,至少等确定是我干的之后,你再来找我要个交待吧。” “王爷”秦姨娘哀求地仰首看着萧煌宇,却见他双眼直直地看着自己的胸口。 秦姨娘脸上浮出一抹红晕,下意识地抬手挡住了胸口,咬唇看着萧煌宇。 “那个坠子哪里来的?” 秦姨娘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原来他看的是自己胸口挂的那个碧色的芙蓉花形的坠子。 听到萧煌宇严肃得甚至有些阴冷的声音,裴意脚下的步子一顿,不由得停下来转身朝那个坠子看去。 秦姨娘先前躺在床上,身上不仅有被子遮住,而且这个坠子这两个月一直是被她贴身戴在最里面的,故而还没有其他人见过。 刚才也是因为她俯身磕头的时候,坠子才从因为消瘦而显得有些宽大的衣服里滑了出来,落到了外面。 秦姨娘见两人都盯着她手里的花型坠子,心里不知怎的升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取下来。” 秦姨娘一边低声应了,一边把双手绕到脖子后面解开绳结。 蓝到发黑的细线绳子,用一种极为少见的木头雕琢而成的碧绿如湖水的芙蓉花坠,配在一起透出一种典雅而庄重的气息。淡淡地花香萦绕在芙蓉花坠的四周,让人神清气爽,煞是好闻。 萧煌宇接过她手里的绿芙蓉坠子,嘴唇死死的抿着,转身就朝外头走去。 秦姨娘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的背影,是那个坠子有问题吗?可是怎么可能,怎么可以是那个坠子 大戟木。裴意心中暗暗叹了一声,大戟木的香味入血行散,也难怪屋内一点异常都没有,秦姨娘却会流产。想来昨夜她来清涧院,而后流产,时间上只是个巧合。大戟木的香味虽然会让妇人小产,但是偶尔一两次并不会有什么不适,甚至还是于身体大有益处的。秦姨娘因为这种香味流产,那戴着这个坠子必定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 大戟木原本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在八年前盛产大戟木的勒塔山被一把大火烧了之后,几乎就已经绝迹。虽然大戟木并非完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可是这么少见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内院姨娘的身上?若是她没记错,秦姨娘的家世背景应该是干干净净的,普通的书香之家,父母皆是忠厚善良之人,最后都因为疫病过世。 要说这种家庭会因为开罪某些人,乃至十年后还会用这种阴私的手段报复在秦姨娘身上,裴意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可若是针对的不是秦姨娘,而是她腹中的孩子不,应该说是萧煌宇的孩子,那幕后这个人的这步棋埋藏得真是有够长远的。 看秦姨娘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这坠子极有可能是熟识的人给的,关系应该还相当不错。 只是,裴意低头看了一眼已经瘫软在地上的秦姨娘,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这般难以接受这个结果吧。 “不,不会的”秦姨娘喃喃地说道,不敢相信的摇了摇头,怎么会是她呢,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是你,一定是你对不对?”秦姨娘恶狠狠地盯着站在她面前的裴意,“一定是你昨晚用了什么办法害得我的孩子死掉,还栽赃到那个坠子上头” 栽赃?裴意无奈的摇摇头,想象力太过丰富的人有时真的很可怕。 裴意转身朝门口走去,扬声道:“来人!伺候秦姨娘好好的休息。” “是你,是你,是你,一定是你!”秦姨娘的双掌重重的,一下又一下的拍在冰冷的地面上,“不会是她的” 如果真的是那个人害死了她的孩子,那她所做的一切,岂不是都变成了笑话?那她牺牲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看着裴意就要走出内室,秦姨娘抬头尖声叫道:“站住!你这个凶手!” 裴意打帘子的手一顿,头也不回的说道:“你有胆量为了你的孩子跟我叫板,却没有勇气为了那个孩子接受摆在面前的结果吗。” “进去伺候。”看着站在外间面面相觑,却不敢上前的侍女,裴意吩咐道。身后的屋子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只听见侍女小声的劝解声,还有断断续续隐忍的呜咽声。 裴意刚走出院门,就看到不远处步履匆匆的两人,反而停下了脚步,等那两人走近。 萧煌宇进了书房,手里的绿芙蓉重重的拍在书桌上,“影一,叫她今晚来见我。” 虽然心中觉得这个命令有些奇怪,影一还是迅速的应了一声,闪身消失在书房内,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萧天雅停下步子,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眼前单手负在身后,淡然立在那里等着她的女子。这般的容貌,这般的风姿,怎么会不得四皇兄的喜欢?这个疑问只是在萧天雅脑中一闪而过,来不及多想就被身后婢女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大胆,见了公主胆敢不行大礼!” “下去。”出声的却是站在前头的萧天雅,她微微侧头喝道。 “公主”灵儿有些不放心的唤了一声,她可是记得刚刚这个女人不知道在公主耳边说了些什么,公主一路上精神恍惚,面上甚至偶尔有些惶恐。如此以来,她又怎么放心公主单独跟这个女人在一起呢,但毕竟身为下人不过多的置喙主子的话,最后还是不甘地应了一声,低头退了下去,转身的时候还狠狠地瞪了裴意一眼。 裴意跟她的眼神对上,深邃淡然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情绪,就像看见了院子里随处可见的花草一样,没有一点点因为她的冒犯而生出的怒气。但是灵儿却蓦然被她看得一个激灵,快速的低下头退到了十几尺开外的地方,随时等着萧天雅的吩咐。 “婢女无状,还请皇嫂原谅天雅管教无方。”萧天雅说完,恭恭敬敬地对着裴意行了个晚辈礼。 裴意名头上还是南萧国的一等亲王妃,莫说本是萧天雅的嫂子,就冲着这个身份,便是不给萧天雅行礼也没有人能说出个不是来。毕竟亲王妃冠上的是萧家的姓,而公主不管身份多高,总归以后是要嫁人,随了夫姓的,以后生的子嗣也不再姓萧。何况皇子还有继承皇位的可能性,亲王妃以后可能是太子妃或者皇后,身份贵不可言。故而一般的公主并不敢在王妃面前拿大。 先前萧天雅想落裴意的面子,也是看在她不受宠一事上,后来她在马车上胡思乱想着,也想到眼前这个女子,怎么看也不像不得四皇兄喜欢的,然后她又蓦然想起来,所谓的丑陋不堪,不受宠被禁还是从她推测出来的,还有意无意地误导了其他的人,脸上不由火辣辣的烧起来。 “公主不必多礼。”裴意淡淡地说了一声,“公主特意从天宝斋追到此处,不知道有何要事。” 说起天宝斋,萧天雅又腾出一股红晕,“刚刚是天雅不懂事,还请皇嫂原谅天雅。” 裴意的眼神从她身后的一丛绿藤上转动着落到了她的身上,见她恭敬地微低着头,耳朵尖上都有些泛红,看起来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宫里的人,演技段位高到连脸红都可以自由的收放? 萧天雅低头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不由得抬起头来:“皇嫂可是介意刚才的事情?” 裴意摇了摇头,答非所问地道,“你的眼睛若不是近身把脉,是看不出不妥的。”知道她是因为自己走之前说的那句话,才会追到这里来,如此恭敬的道歉行礼,裴意便直接挑明了这件事情。 萧天雅闻言松了一口气。她的身体从小到大都是同一个大夫看顾的,她并不担心那个大夫会把这件事儿说出去。所以刚才乍然听到裴意提起这件事,才会惶恐不安,怕的就是外人能看出她的眼疾。 她以后总归是要嫁人的,不管她的母妃有多么受宠,等她出了阁,怕也轻易照拂不到她了。若是还没开始议亲她有眼疾的事情就弄得人尽皆知,那她的亲事就很难说下来了。南萧身份高的待嫁女子不止她一个,没有人会在有别的选择的情况下会选择她这个身体并不康健的公主。 而且这件事情,母妃一直瞒着父皇,若是被父皇知道了,还不知道如何震怒,往大了说,这也是欺君了。 所以萧天雅甚至都没有考虑要封了裴意的口,因为她惊恐的是她如何得知这个消息,是否其他人也能看出来,她能够封了一个人的口,总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吧。 听到她这么说,萧天雅心里一直紧绷着的那跟弦松了下来,随后又是一愣。 “你与童太医认识?”既然明面上看不出来,她是如何知道的?难道真的是童太医走漏了消息? 裴意瞄了她一眼,慢吞吞地说道:“原来你的脉案都是童太医保管啊。” 意识到自己不打自招的说漏了嘴,反而又落了个把柄在人家手上,萧天雅脸上涨红起来。 “你伤的是左眼吧,应该只是看东西模糊,并没有完全失明。所以你看东西的时候总是会习惯性的侧头眯着左眼。”要不是她跟自己抢簪子,离得太近,自己又不怵她的身份才会发现这个细微的习惯动作。 特别是当时自己说起地上的黑玉簪子时,她这个动作更是明显。 萧天雅没想到自己练习了多年,还是因为眼睛的问题,在动作上落了痕迹,心里有些茫然和酸楚。她的母妃只是一直提醒她,要注意这些问题,莫要被外头的人看出来的,却从来没有发现过她这个小动作。 是了,她的母妃所有的目光和关注都放在了父皇身上,偶尔被她闹得受不了了,才会看她两眼,哄上一哄。 她年纪渐长,也因为眼伤,不似小时候那般活泼,母妃就更加不在意她的这些琐事了。 罢了罢了,不想了,现在知道也不算太晚,好歹也不是被外人看了出来 萧天雅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发现只她一人站在绿蔓下头,先头跟自己说话的人已经不见了。 萧天雅连忙转头四处寻找,却只瞥见前面回廊转角处一抹飞起的淡紫色衣角。 “公主,这人也太过无礼了,居然一声不吭的就自己走了。”见裴意已经走远,侯在不远处的灵儿走了过来,开口抱怨道。 萧天雅皱眉低声教训道:“她是砺王妃,是本宫的皇嫂。你说话也规矩一些。若是以后在宫中你还说这种话,不小心被人抓住话柄,就算你是自小伺候我的贴身宫女,我也未必能救得了你!” 灵儿被她说得呐呐不能言语,只得急忙福了福身,“是,奴婢谨遵公主教诲。”公主一向对这个王妃嗤之以鼻,就说今儿个出门的时候,公主还因赏花宴的事情,对这个砺王妃颇有意见。刚刚砺王妃在天宝斋又让公主丢了大人,这会儿公主竟然态度变了这么多,竟然说出了皇嫂这个词。 萧天雅自是不知道灵儿此时心里的疑惑的,她愣了一会儿,突然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我们走吧。”好像这个四嫂也不是那么讨厌,至少她看着很是顺眼。 “回宫。”她得回去好好研究一下,怎么改掉这个破习惯。 ------题外话------ 哟呵~大清早起来码的这一章哟~ 晚上捉虫~看到错字的妞给我留言哈~捉虫有奖~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八十章 入夜。一轮明月当空,飞彩凝辉地洒落一地银光,整个砺王府寂静却安宁。府里的下人面色紧张地忙着手里的事情,便是平时嘴巴最碎的小厮也一声不吭,只偶尔与人打了照面的时候,点点头,低声说上两句。 谁叫这阵子王府最大的主子心情不好好呢。他们做下人的,也只得谨言慎行,莫让主子抓到了错处,说不定小命就这么玩完了。 清涧院。 绿芜举着琉璃灯,凑近桌子上的檀木盒子,嘴里啧啧感叹着。那盒子异常精美,木头是紫檀中的极品,紫黑色,雕花精美细致,其上还镶嵌着颗粒极大的一圈红宝石,在灯影下那宝石熠熠生辉,木头光泽美丽,回纹深沉古雅,便是摆在桌上都似在散发着一股紫檀的芳香。 盒子正中放置着一只白玉镯。上品白软玉,玉质润,软,滑,纯,是至尊上品,价值连城,巧匠在这只白玉镯内壁雕刻了飞凤和花纹,高贵精致。 “啧啧,真是出手阔绰。”绿芜小心的捏起白玉镯,手指在镯子上摩挲了两下,就放在了盒子里。这东西美则美,但是她实在是不喜欢,这么薄,这么脆弱,若是给她戴了,保管两天就碎成了渣。 “主子,那个公主给你送这镯子,是什么意思?讨好?” 裴意取了一支细细的狼毫拿在手里试手感,漫不经心地道:“可能吧。” “主子你喜不喜欢?”绿芜趴在桌子上,圆溜溜地双眼兴奋地看着她。 裴意头也不抬,笔尖在砚台上蘸了蘸墨,“不喜欢。”那玉虽好,内壁上的花纹精细无比,但是把玩起来会影响手感。 不像她头上的做工粗糙的软碧玉。色阳c性润c质纯,虽是碧玉中的上品,堪称碧玉之王,但这支玉钗比起桌上的那只白玉镯子,价值还是相差甚大。 但也因为这支碧玉钗并没有大肆雕刻,才留了碧玉最完美的质感,润纯,嫩滑,所以她才会对这只玉钗爱不释手。 绿芜毫不意外的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双眼放光,“那卖掉吧卖掉吧!既然你也不喜欢,放着也是浪费了,不如就连这个盒子一起当掉,肯定能值很多银子!” “怎么,你还缺银子用?”黑色的狼毫笔优雅地握在三指间,笔尖在宣纸上一沾就走,行云流水般流畅,这么多年,她总算习惯了这种软塌塌的笔头,如果不是总要停下来重新蘸墨,这样的书写简直就是一首韵律优美的诗歌。 绿芜嘿嘿的笑了一阵,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双手支在书桌上看裴意写的东西。瞄了两眼,又抬头说道,“不缺不缺,不过这个银子,谁都不会嫌多。” 绿芜说完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卖了吧,卖了吧,卖了吧 把毛笔挂在一边的架子上,接过檀清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裴意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宫里出来的东西都是经过内务府登记的,况且那个玉镯上雕刻了皇家御用的凤纹,就算你拿出去,也没有哪家店敢收宫里出来的东西。” 绿芜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戴又不能戴,卖又不能卖,难不成就只能每天插三炷香供着吗?!” 裴意轻笑了一下,没有出声。可不是吗,若是其他人得了这个镯子,保不定就要当做家传之宝供起来。 不过,裴意的眼光落在了盒子上,她还真是舍得啊。这个东西,可不是在市面上能轻易买到的,恐怕是萧皇或者魏贵妃赏赐给她的吧。她也就这么大喇喇的送人了? 绿芜说萧天雅在讨好自己,拿人手短,让自己莫要把她眼睛的事情说了出去,但自己觉得她恐怕是在表示感谢吧。今天自己能看出来她眼睛的不妥,说不好下次就有别的人看出来,不过,当时在天宝斋里对萧天雅说那句话,也不是什么好心,纯粹是想吓吓她,让她莫要纠缠自己而已。 裴意摇摇头,“收起来吧。” 绿芜垂头丧气地把盒子合上,放到了柜子里。 退开两步,裴意满意地欣赏着桌上的长卷,她记忆力不错,这么多年都没有忘记。 檀清有些好奇的凑过去看了一眼,脸上有些迷惑,主子的字写得很不错,可这鬼画符一样的东西是什么,不可能是字吧 “秦姨娘和丽妃的事情查清楚了没有。” 檀清从疑惑中回过神来,“是。丽妃娘娘曾经是秦家的养女,在秦府里住过两年,后来丽妃进宫,秦老爷子夫妇却意外染上了疫病,没过多久就去世了。旺县的人害怕疫病传染,一把火把秦府烧了,本来连秦姨娘也是要烧死的。还是丽妃娘娘出面,才保了她下来。后来,不知道为何,丽妃却把秦姨娘送进了王府,给王爷做了个侍妾。” 檀清说着,也有些不解。丽妃既然是秦家的养女,那与秦姨娘就是姐妹了,以她后来宫妃的身份,即使不能给秦姨娘寻高门大户做姻亲,找一门妥当简单的人家也不是难事。 在檀清看来,嫁到清贫的人家做妻子,也比到王府给人做妾要好得多。丽妃这种做法,实在说不上对秦姨娘有什么姐妹之情。 疫病裴意心里叹息,没有先进的仪器能够检查的时候,人们往往会认为这种难以治愈,又会传染给他人的病症,是因为某种不正常的邪气伤害身体所致,所以对这种病症心里充满了恐惧,处理得了疫病的病人,手段往往残忍而霸道。 毕竟是关乎到自己和家人性命的问题,也不得不如此行事。 可是秦姨娘父母为何会突然得了疫病?当年除了她二人,旺县也没有传出其他人得了疫病的消息。秦姨娘父母老实憨厚,但是感情极好,寻常都是在自己府里,一年也出不了几次门,他们二人又是在什么地方突然会染上了这种病症? 裴意心里慢慢思索着,眼睛微微眯起,丽妃吗? 宫女放下梳篦,用手捻了发油在掌心匀开,细细抹在丽妃还有些湿气的头上,一面笑着道:“奴婢在宫里这些年,可真没见过比娘娘头发更美的人了。” 丽妃微微侧头看着铜镜中印出来的那张俏若梨花的脸,“你才多大,说话怎么跟黄嬷嬷似的。” “奴婢被黄嬷嬷带了这么些年,自然要学着嬷嬷几分。” 丽妃被她说得笑了起来,嘴角出现了两个深深的小窝,“行了,你下去吧。” 宫女退后两步,行了礼,走了出去。 等她把门带上,丽妃举起双手,不紧不慢地给自己绾起发髻来,墨发一缕一缕梳顺,一缕一缕卷起,像穿花一般,在她柔荑间穿梭,最后只用一根素净的银钗固定。 她的动作仔细而从容,眉眼间有些愉悦,描眉的手不紧不慢的在脸上细细画着,不能太细,也不能太粗 “娘娘。”嘶哑得仿佛被火熏过一般的苍老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丽妃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拿起一块放在手边的干净的布帛,一点点的把右边刚画上去的柳眉擦掉,又仔细地画了起来。 “娘娘,王爷说,娘娘不用过去了。” 丽妃的手一抖,一道黑色的印记破坏了完美无缺的妆容。 丽妃抿了抿唇,“为何?”他不是要见自己吗?他不是生气得很,要见自己吗?! “老奴仔细打听了,可是传话的人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只是说娘娘不必过去了。” 丽妃面无表情地看着铜镜里那个妆容完美的女子,半响,慢慢扬起一个笑容,伸手抽调发髻上别上去的银簪,墨发便如瀑布一般地泄了下来。 仔细地擦掉了脸上的妆,丽妃站起身,走到沉香木阔边床上坐下,笑盈盈地问站在一边的黄嬷嬷,“嬷嬷,您说他是怎么想的?” “王爷乍一知道这个消息生气也是应该的,晌午的时候遣人过来叫娘娘过去恐怕是一时气言。”身穿宫装的老嬷嬷低声地说道,“娘娘在王爷的计划中举足轻重,想来王爷也不会因为一个贱妾的事情,真的跟娘娘生气。” “他生气是应该的。好歹那个秦姨娘肚子里的,也是他的骨血。”丽妃仰躺在床上,看着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眼神慢慢转到了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上。 丽妃沉默了一会儿,轻哧道:“不过那个孩子生下来又如何,不过是个下贱的姨娘生的孩子,还白白占了个长子的位置,不如不要。”语气中有些执拗和任性,偏生她用那种娇软,带着绵绵尾音的声音说了出来,若是不仔细听内容,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她生出厌恶之情。 “娘娘何必对秦姨娘下手,秦姨娘性子软绵又太过善良,根本就不足为患。万一王爷为了这事跟娘娘生了间隙,那真是得不偿失了。”黄嬷嬷双手叠在小腹上,即使现在除了她二人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在场,丽妃又是个不重规矩的,黄嬷嬷还是腰背挺直,规规矩矩地站着。 “我可以忍受任何一个人生下他的孩子,只有她不能!”丽妃阴冷地说着,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孩子?她也是个正常的女人,那个长的软绵绵白嫩嫩,兴许像她,或者像她爱的男人的孩子,她就不想要吗? 丽妃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她又不是故意想杀掉萧煌宇的孩子,只是这个孩子命不好,偏偏投到了那个女人的肚子里!自己已经被他们害得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要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女人生下孩子,不可能! 丽妃把大戟木送给秦姨娘的时候,只说是一种少见的木质香料,不仅能够安气凝神,甚至对一些浅显的妇人病也是有疗效的。 当时秦姨娘刚进王府,乍然换到一个陌上的环境,夜里难以安眠,听丽妃这么一说,便二话没说的接了过来,当着丽妃的面自己就戴上了。 丽妃只在心里笑她愚蠢,面上还是关心地嘱咐着秦姨娘,这坠子一定要贴身戴着,最好不要取下来,这样对身体才好。秦姨娘戴着大戟木雕刻而成的芙蓉花坠,身子真是一日一日的好了起来,没有任何的不妥,心里对丽妃更是感激,对这坠子的好更是一点都没有怀疑过。 若是没有身孕,这个坠子会一直这般的好下去,若是有了身孕,不出三个月,孩子必然会自己流掉,而且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到她的头上。 谁会知道,她这步棋子,在刚刚入宫的时候就布下了呢。 丽妃侧过身子,手支在枕头上,墨发散落下来,半掩的衣物,如玉的肌肤在若隐若现,隐隐有光泽流动。墨发散落顾枕边,眉如墨画,面如桃瓣,双唇,几乎像涂了胭脂般红润,当真是风流韵致,当得一个丽字。 “嬷嬷你也不要再劝我。若是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的。你看这宫里,”她抬起手指,一样一样的数了过去,“那件还是我刚进宫的时候陛下赏赐给我的,当时魏贵妃也喜欢得紧,不过陛下最后还是给了我。旁边那件红凤,是我前两年重病的时候,陛下听说此物能够驱凶辟邪,特意给我找来的。” 她说着手指一转,在宫内点了一圈,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外人都说当年魏贵妃乃是南萧国的无冕之后,萧皇的后宫中无人能与她争锋,直到我进了宫。不过那又如何呢” 黄嬷嬷只低头站在一旁,沉默地听自己的女主子絮絮叨叨地说着。这宫里是个吃人的地方,一不小心行错一步,说错一句,往日的富贵便可成眼前烟云,说不好还得搭上自己的性命。都说丽妃性子爽快,其实是个最谨慎不过的,不然哪里躲得过哪些明刀暗枪,稳稳地在宫里待了这么些年,单凭皇帝的宠幸?恐怕早就连尸骨都化成泥了。 “嬷嬷,我在宫里步步为营,过得心惊胆战,他却在外头风流快活,你说,我怎么能够甘心呢” 黄嬷嬷听到她的话,有些吃惊。这是丽妃第一次如此露骨的在她面前说起这件事情。她一直都知道,丽妃对砺王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往日里也只当她是小女孩儿心性,没有放在心上。这次秦姨娘一事,刚开始她只以为丽妃厌恶秦家的人,顺带也厌恶秦姨娘,便不想秦姨娘生下王爷的长子,现在看来,恐怕不单只是这样。若这次是其他的姨娘有孕,丽妃会不会也这般行事? 黄嬷嬷有些不确定起来。 “娘娘,您忘记当年为什么要进宫了吗?” 丽妃顿住,复又笑了起来,“我当然不会忘记啊,嬷嬷。” 黄嬷嬷叹了一口气,“娘娘既然记得自己的目的,也应当记得自己现在的身份才是,砺王他是亲王,您是宫妃,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何况娘娘要想成事,还得依仗砺王才行,又何必因为这些小事惹得他不快呢?” 丽妃轻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光洁白嫩的小脚踩在了地上,她点起脚尖,在硕大的宫殿里跳起舞来。 她只着一身素白的宽袖便衣,身体柔若无骨,舞姿如梦,每一下跳跃舞动,皆自然流畅,仿若一团随风变幻着形态的火焰,热情似火却又柔情似水。 丽妃背对殿中,微微侧身,提腕立掌手,左勾脚,稍弯腰,用女子柔软的曲线摆出凤凰翘首摆尾的姿态来。 半响,她收了动作,拿起桌上的茶杯,不若往日那般优雅的动作,仰头一口喝完了杯中已经凉掉的茶水,才回头笑着问黄嬷嬷:“好久不跳了,嬷嬷我的舞技可有退步?” 丽妃的容貌并非宫里最出色的,但是她举手投足间所散发出来的辗转于天真和妖艳之间的气质,更容易令人着迷。 她的双颊因为刚才的跳动染上一层粉红,嘴唇被茶水润过,在宫灯下显得晶莹饱满,艳丽无双,偏生一双桃花眼正亮晶晶地看着黄嬷嬷,像一个等待被夸奖的孩子,若是大人说一个不好,那双水润的双眸中便能掉下眼泪来。 黄嬷嬷苍老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姑娘的舞姿天下无双。” 丽妃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是自然。” 说完,她又有些黯然起来。当年她被卖到了花楼,花楼里的老鸨说她若是没有一技之长,便只能挂牌接客。 出于无奈,她抛开了属于勒塔族人的骄傲,在那些淫邪恶心的眼光中展现了自己的舞姿。那天晚上,她以这支朝凤舞艳压全场,到了晚上,她被人带到了一间厢房。 ------题外话------ 昨天那章小修了一下,小细节上的变动,情节没改。 有空的妞可以回头瞄两眼。 这章后头大概还有两百字左右,没时间了,俺中午再补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八十一章 密折 北祈国,云江城。 连日的大雨将整个云江城笼罩在一片水色烟云之中。不似春天雨水绵绵,初夏的暴雨无常,大滴的雨水砸在人的脸上甚至有些疼痛。 路上行人匆匆,路上的摊贩因着这绵延数日的大雨头痛不已,再多下些时日,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唯独客栈的掌柜却在心里暗自祈祷,这雨能多下几日,最好再来十天半个月的。 云江城虽小,但确是云江附近唯一的一座稍具规模的城镇,云江横在南萧最北端,每年两国之间来来往往的商户不计其数,要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内能有一半的日子下雨,不不不,一百天就好,客栈老板乐滋滋的在心里盘算,暴雨之中,要过江的商户都只能驻足于此地,客栈往往是一屋难求,价格更是蹭蹭蹭地翻了好几倍,若是真能如自己所愿,客栈的掌柜的捂住了自己砰砰直跳的胸口,那真会摸银子摸到手软啊! 云江城外,四周皆是连绵起伏的青山,夏日的山林,树木葱郁,遍染了油绿色泽,临近一座寺庙的别院中。 程衍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隐隐有些发黑,两颊紧绷地端着一打朱红色的折子站在了书房外头。就算他此刻不回头,也知道,书房院子的外头一定有个脑袋从树丛后头伸出来幸灾乐祸的看着他。 程衍嘴唇紧紧地抿着,抱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想法,敲门,得到准许,推门,然后走了进去。 叶亦宣负手临窗而立。 这处别院建造在半山腰,地势略高,站在窗边往外看山道蜿蜒而下,山道两旁两抹碧绿的山色平静而深远的铺展在天地间。 难得的晴天。雨后清晨的山林,即使在这炎炎夏日,山风也是带着丝微凉的清爽,许久不曾放晴的天空,晨光似金,铺泻于长空间,纯净而透明的天际有林鸟掠过,带起一串清脆而婉转悦耳的鸟鸣声,空气中也弥漫着露珠和泥土的芬芳气息。 第十六日。 他们整整被这场大雨堵在云江城十六日。 大雨封城,暴雨使得河水暴涨,水势激流,没有一个船夫敢在这种天气渡江。在可以预见前路将会带来死亡的情况下,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也不尽然好使。 程衍把手中厚厚的一打秘折放在宽大的书桌上,垂手沉默的站在一旁。 叶亦宣收了远眺的眼神,转身看了他一眼,眼光落在了书桌上那一堆折子上,神色不明。 慢慢踱步到书桌前,从窗口灌入的山风撩起他衣袍的下摆,扬起一个优雅的弧度。白皙如美玉一般的手指拿起桌上刚放下的折子,打开,合上,一本本快速的扫过。 “程衍。”清润低哑的声音在空旷的书房中响起,被风吹到了程衍的耳中。 程衍手下一紧,头埋得更低,“是。” 叶亦宣拿起一本秘折的下角,缓缓在书桌上拍了拍,“你能不能告诉我,文兰为什么要这样。” 声音与寻常并无二致,却无端的让程衍有些紧张起来。 程衍沉默了一小会儿。 叶亦宣也不催他,翻开折子仔细看了起来。暗棕色的书桌后面一身白衣的他,神情专注,时间仿佛也停止了一般。 “是属下的错。”程衍憋了半响,最后只有老老实实的先认了错。他的骄傲和忠心不允许他对面前这个人撒谎,可是,他也实在没脸说自己被亲妹妹给算计了,才不得不帮他干这种事情。 叶亦宣头也不抬,一目十行的看完手里摊开的折子,拿起旁边的朱砂笔在上面快速的标注了几个字,“出去。” 十几年的相处,让他了解自己这个手下的性格,既然自己这般开口问了,程衍依然不愿多说,那再怎么问都是没有用的。 叶亦宣不曾怀疑过程衍的忠心,自然也不会认为他这么做有什么企图,多半是因着他妹妹文兰的闹腾而不得不如此。只是叶亦宣的眼光落在了桌子最左边的一叠折子上,文兰为何要把砺王府的消息混到秘折里传到他手里?而且一向沉稳的程衍都默认了她这种做法。 程衍不是文兰,若是这件事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程衍就不会从容文兰如此。这也是自己不想多做追究的原因。 叶亦宣探手拿起一本折子,黑色隶书铺满了白色的纸张,详尽而间接地汇报着情况: “六月十一日,砺王萧煌宇一侍妾被查有身孕,第二日意外小产,原因正在查探” “六月五日,砺王妃疑似病愈,随砺王回府” “六月三日,砺王府侧妃卢氏被萧国侍郎夫人抓伤,在家里闭门不出,据查,卢氏利用侍郎夫人被人查知,侍郎夫人指使人纵火,被杖三十,而后欣欣然回府” “六月二日,砺王萧煌宇在青楼中为争一女子与人大打出手,当晚被太后招入宫内训斥” 类似的折子几乎将近十本,每天都夹杂在各种秘折中传到了他的手中。刚开始若还能说是无意,可这接连的十天折子,里头必然是有什么意图的。 叶亦宣摊开折子,又快速地看了一遍。都是关于砺王府一些琐碎的事情,大多是跟砺王的那些妻妾的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以及砺王风流行径的一些消息。 叶亦宣眉头微微蹙起,很快又平复了下来,砺王喜好美人,这是在提醒他,让他从美人身上下手? 程衍黑着脸大步从书房走了出来,刚走出院子,一道蓝色的身影就从旁边花丛中窜了出了来,直直地朝他身上扑来。 程衍脚下微转,身子一侧,避开了这个不明物体的“攻击”,一声不吭地继续往前走去。 蓝影扑了个空,突袭不成,很快转过身子又追了上去,“哥,哥,哥,怎么样了?殿下有没有说什么,有没有问你什么?” 程衍没有回答她,继续大步地往前走去。 程文兰丝毫没有被他看似冷漠的态度影响,叽叽喳喳地在他耳边嘚啵: “你说,殿下会不会看出来?应该是没有,不然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不过真没想到,裴姑娘竟然已经嫁人了,嫁的还是个那么个混人,真是可怜嘿嘿,不过可怜也好” 程衍被她念叨得有些不耐,眼角扫了扫四周,才低声吼道:“程文兰我警告你,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休想让我帮你。” 程文兰眨了眨眼睛:“为啥?你刚开始不是同意的吗,现在怎么回事,是想出尔反尔?你怎么这么没义气,就忍心看你老妹一个人孤军奋战。” 程衍磨了磨牙齿,最后咬牙切齿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刚开始我也不知道裴姑娘已经成亲了,才会答应让你这么胡作非为。” 以太子殿下的手段,若是真想找到她,任她走的如何悄无声息,总也能找到。但问题在于,裴姑娘初到太子府之前,曾经托了子然大师,上门嘱咐殿下不可查探她的身份和行踪。殿下当时忧心九皇子的病,这种条件自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谁知道后面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而殿下已然心动。 裴姑娘不告而别,文兰说既然殿下答应了子然大师,不去查探裴姑娘的行踪,也只是他一人应了而已。他们这些下属,当时可是不在场的。若是殿下没有吩咐,他们自发的将裴姑娘的消息传到殿下手中,算不得是违背承诺吧。 程衍刚开始听文兰这么说,虽然觉得有些无耻,想了想还是答应了。身为下属,就应该帮上头的主子排忧解难,无耻一些算什么。 文兰一听他同意了,立马乐滋滋地遣了人去调查。 文兰性子跳脱,年纪又小,可是做事灵活,颇有手段,掌管密报已经有些时日了,要查探一个人的行踪和背景,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将密报整理筛选的工作却是他在做,所以这些折子要送到太子手里,必须经过他的同意。 查探出来的结果送到他手上的时候,程衍难得呆滞了一炷香的时间。 背着太子殿下做这件事情,已经让他内心挣扎万分了,到手的结果却只让他想一把火把折子烧掉。 裴姑娘居然成亲了。他们太子殿下居然喜欢上了一个有有夫之妇。 “成亲怎么啦?你没见裴姑娘嫁的是这么个混蛋人渣,这人哪里比得上太子殿下,就是因为这样,咱们才更应该这样做。”文兰理直气壮的说道。 程衍瞄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刚开始文兰也是这么劝他的,裴姑娘嫁的是南萧先皇后唯一的儿子,还是砺王的正妃。而砺王萧煌宇的资料,他们手上是不缺的,自然也知道萧煌宇是个什么作风和性子。 砺王妃入府三年,行事已经不能用低调形容了,简直就跟透明人一般。而萧煌宇喜好美人,成日在外头风花雪月,甚至好几次都因为争美人与人大打出手,妾室姨娘也是一房又一房的往家里抬。风流不羁的男人,各种身份的妾室,这个形同虚设的正妃过的是什么日子,想想都让人觉得可怜。 程衍脑中浮现出裴意那张淡定出尘的脸,实在是难以把她跟砺王妃这个头衔联系起来。 可是不管她过得怎么样,她已经成婚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在程衍看来,裴姑娘是任何身份都没有关系,太子殿下不需要依靠自己妻子的母族而稳固自己的位置。是何身份,作为下属的他都不会有想法,但是若是已嫁作人妇 程衍用力扒开开文兰抱住他胳膊的手,冷冷地说道:“她嫁的是谁不重要,关键是她已经嫁人了。” 文兰不服气的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又听程衍道:“就算她过得再不好,难不成你还想让太子殿下去夺他人的妻子不成,这个人还是他国的王爷的正妃,你让天下人怎么看待太子殿下。” “日子是自己过的,管人家怎么看。”文兰小声地嘀咕道,看到程衍眉毛一竖,就要发火,文兰马上改口,“好啦,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 这些事情她就算不在乎,也不可能不明白,“可是你要知道,以殿下的性子,是不可能对裴姑娘放手的。不然他也不会不等太子仪仗,就带着这么几个人先去南萧国。” 文兰贼兮兮地低头四处打量了一下,凑到程衍面前低声说道:“你不觉得太子殿下最近特别的烦躁吗?” 程衍茫然地摇头。太子殿下最近正常得很啊,作息规律,政务照常处理,私下里脸上也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沉默寡言。不一直都是如此? “哎,跟你说了也不明白。”文兰一副你不懂的样子,叹息,“你不能光看外表,要用心去感觉,用心,懂吗?” 程衍额头青筋一跳,明白自己这个不靠谱的妹妹又开始瞎掰了,抿了抿唇,转身就要离开。 “诶诶诶,你听我说完。”见程衍不耐,文兰连忙收了脸上神棍一样的表情,拉住他,“你觉得太子殿下现在会放手吗?” 程衍想都不想的摇头。 “那你觉得,殿下是现在知道这些消息的好,还是等他自个儿千辛万苦找到裴姑娘之后再知道的好?” 程衍脚下的步子一顿。 文兰见他松动了,继续劝道:“殿下答应了子然大师,不去查探裴姑娘的身份和行踪,但是他既然不能放手,这个承诺说不好早晚都要废掉。可你什么时候见过殿下违背过自己的承诺?万一殿下受着良心的谴责,跋山涉水的与裴姑娘见面,却发现自己心爱的人已经嫁给他人,心里将是何等悲苦。”文兰装模作样的抹了一把眼泪,“这简直比戏里唱的还要诶诶诶,你别走总之咱们现在让殿下心里先有些准备,总比他什么都不知道的要好吧。” “可是殿下现在也不知道裴姑娘就是砺王妃啊!”程衍费力的往前走,拖着手臂上挂着的像树懒一样的程文兰也踉踉跄跄的往前滑了几步。 知道他这是答应了,程文兰嘿嘿一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冲他挤了挤眼睛:“咱们想办法让他知道,不就好了。” ——坑爹的分界线—— 南萧国,寿康宫。 宫人们早已经歇下,唯有回廊屋檐下一盏盏风灯在月色下无声摇曳。西侧的一处庭院,正室中依旧亮着两盏琉璃宫灯,屋中燃气的安神香从三足赤金小鼎中袅袅升起,弥漫了一室,但并不能安住屋中人的心。 萧太后穿着宽袖大裾团寿纹氅衣,外套如意云头领,对襟排穗下摆坎肩,微微闭着眼睛靠在软枕上,手中蕶苓香念珠慢慢地转动着,却在听到李嬷嬷的话之后手一抖,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何现在才跟哀家禀报!”太后眼睛微眯的眼睛睁开,目光如炬的看着立在身前的李嬷嬷。 李嬷嬷走上前来,端起旁边高几上放着的参茶,递到太后手边:“就是这两日的事情。想来砺王是看太后最近操劳太多,不想太后娘娘伤心,才会封了下面人的口。” “他封了口哀家就不知道了?”太后胸口剧烈的起伏起来,“好不容易有了子嗣,居然就这么没了查出是谁做的没有?” “陛下身体欠安,宫中大事还得靠娘娘住持,太后娘娘万万要保重身体。”李嬷嬷伸手抚了抚太后的后背,帮她顺气,“听说那个姨娘小产得蹊跷,还未曾查出来。” “蹊跷?说来说去,不就是那么些手段?”太后恨恨地说道,“卢侧妃到底是怎么管事儿的,姨娘有了身子就该好好的护起来,成日里只知道拈酸吃醋,进门这么久自个儿肚子一点消息都没有就罢了,现在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曾向哀家禀报过,我真是白教她了!” 这是把气儿都散在卢侧妃头上了。虽然是自己娘家的侄孙女儿,平时也颇为看重,但是现在在自己嫡亲的重孙面前,太后的心自然是偏着长的。 “依奴婢看,卢侧妃可能不知道” “不知道?”太后面上有几分讥诮,“就算她知道了,也未必会告诉哀家。不就是怕姨娘生了长子,压到她的头上吗?” “娘娘,卢侧妃虽然年纪尚小,但是还是很听太后娘娘的嘱咐的。而且”李嬷嬷轻咳了一声,低声道,“砺王府里不想别人生下长子的,可不止一个人” “那些个姬妾,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太后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来,“你是说那个人?!” 李嬷嬷点了点头,“太后,奴婢有一言,不知道当不当说。” “你跟了哀家这么些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太后不以为然地说道。 “砺王成婚多年,院中的妻妾也不算少了,但却未有子嗣,这次好不容易有个姨娘怀上了,怎么偏生就那么巧,刚好是砺王妃不在府中的时候,又怎么”刚好那么巧,在砺王妃回府不过几天的日子,孩子就没了。这句话李嬷嬷没有说完,她知道太后会明白她的意思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八十二章 疑心 太后本是靠着大迎枕,躺在罗汉床上,右手食指微翘,闻言端着参茶的手一抖,碧玉茶盏里的茶水散了出来,在她腿上洇湿了一片深色的印记。 “奴婢该死。”李嬷嬷连忙唤了殿外伺候的宫女女进来,扶着太后进到偏殿清理干净,换了衣服。 半响,太后换了一身暗红色的宫装,扶着李嬷嬷的手慢慢走了出来,挥手斥退了其他的下人,回身坐到罗汉床上,才冷冷问道:“你刚才说的,是自己猜想还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李嬷嬷快速的眨了眨眼睛,还未开口,只听太后一声冷喝: “说!你还敢跟哀家撒谎不成!”李嬷嬷跟了她几十年了,一些习惯性的小动作她再熟悉不过了。每每她准备敷衍他人或者撒谎的时候,就会微低着头,眼睛不停地眨着。 太后右手放在腿上,食指微动,指上镶嵌着碧蓝宝石的赤金护甲在阳光照耀下发出冰冷而锐利的光芒。 李嬷嬷连忙噗通一声跪在了太后脚边:“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不想太后忧心过重。太后娘娘最近本就因为皇上的身体心力憔悴,奴婢又怎么忍心说这些糟心事儿再给太后娘娘添堵。” “别的事情也就罢了,宇儿子嗣可是大问题,哀家再如何都不能置之不理。你听到了什么就说吧。”太后有些疲惫的说道,宇儿是她属意的继承人,在他身上她自然要多费些心思,不然以后新帝登基,又怎么会把自己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只可惜,宇儿虽然是中宫嫡出,但是在外头长到了十四岁才回到宫中,早就养成了自己的性子,让她有些掌控不了。若不然,沈皇后早早的就撒手去了,自己将这个孩子抱养在膝下,长大了孩子自然就会跟自己这个皇祖母亲厚一些,登基之后想来也不会忘记自己对她的养育之恩。 太后叹息了一声,李嬷嬷只当她在为萧皇和砺王不明不白流掉的那个孩子难过,便也没有多想,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说道:“奴婢这话,也是听在王府离当差的侄女儿说的,太后娘娘您就当个趣闻听听,莫要太过当真了。”她一个奴婢要说主子的是非,是犯了口舌之罪的,说是趣闻,那也只当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太后若有若无的应了一声。 “奴婢的小侄女正巧就是王妃进府的那一年开始当差的,所以对这几年的事情,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太后您也知道,砺王回宫之后身子一直不大好,直到成了婚,才开始康复起来。” 太后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声,“正是如此,才不好”后面的话没有说完,李嬷嬷却非常明白太后的意思。 这件事情,太后曾不止一次的说起,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了。太后不满砺王妃不是一两天了,若是其他大臣的女儿,大可以以三年无出的名义休掉,或者再娶一房妻室。但是砺王妃是为了给砺王冲喜,才娶了进来的,虽然出生民间,但碰巧她进门之后,砺王的病就迅速地好了起来。 皇家最看重的就是名声和脸面,担心若是这个有功于萧氏皇族的砺王妃就这么撒手人寰了,就会被人说成忘恩负义,甚至会影响砺王的名声。若是落得个这么忘恩负义的名声,在太后眼中,对于要争夺皇位的萧煌宇来说,是大为不利的。 正因为这个原因,不管太后心里有多么不满,有多想废掉这个孙媳妇儿,都只能忍着,甚至明面上还要厚待这个救了自己孙儿的救命恩人。 偏偏砺王身子好了之后最是个混账风流的,担心外头的人败坏砺王的名声,太后只好几次三番的假意训斥砺王,并让他多多回府陪自己病弱的妻子。每次砺王一惹出风流债,太后的赏赐就会源源不断地抬到砺王府,赏赐给在院中养病,而夫君却再外头胡作非为的砺王妃,以作安慰。 可若是砺王妃自己犯了事,太后自然可以名正言顺的处置了她,再不济,也能降了她的份位,再给萧煌宇娶一门高贵的妻子。 太后被李嬷嬷说的事情一提醒,才想到自己原来一直钻进了死胡同。一心只想着 若是救命恩人,自然不能亏待,可若是这个救命恩人德行有亏,自己处置了她,任谁都找不出什么话柄来。 想明白了这些,太后心里松快了些,闭着眼舒了一口气,才挥手让李嬷嬷继续说下去:“你接着说。” 看到太后嘴角隐隐有了一丝笑意,李嬷嬷放心下来,接着说道:“王爷府中的妾室无一例外也都是大婚之后才纳进府中的,王爷婚后极少在王妃院中留宿,可偏偏这三年,府中妾室也无一人能诞下子嗣。” 李嬷嬷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太后娘娘您也曾经遣了太医正去给王爷瞧过身子,自然知道,这问题不是出在王爷身上。” 太后微微睁眼,眼角扫了她一眼,已清楚的明白她的意思了。 “奴婢的侄女儿说,其实府中曾经还有过一个孩子。” “什么?!”太后惊得坐直了身子,“孩子呢?” 李嬷嬷面上有些哀痛地低声说道:“太后娘娘还请保重凤体,那个孩子也是无缘得以生下,便那么去了。” 太后脸色阴沉,她一心想要扶植萧煌宇上位,自然是希望他手中的筹码越多越好。萧煌宇年纪不算太小,成婚三年有余,府中妻妾却无一人有孕,这对于争储一事也是一个容易落人话柄的地方。毕竟,皇家子嗣是何等重要的事情,若是不能有子嗣,那就是再优秀的皇子,皇帝也不会考虑传位于他。 “太后可还记得王爷一意孤行地要将一位青楼女子接进府里的事情?” 太后只觉得胸口闷疼,“哀家记得,当时还因为这件事情训斥了宇儿,让他跪了两日的宗庙,可是没想到他出去之后,还是把那个女子接进了府里。” 太后一边回忆,一边缓缓地说道,随即又惊醒起来:“难道你说的,就是这个青楼女子?” 李嬷嬷点点头,“那个女子跟了王爷之前还是一个清倌人,王爷急着将她接进府,恐怕就是因为” 李嬷嬷瞧着太后铁青的脸,没有说下去。 “好一个砺王妃,好一个足不出户!”太后手中的念珠重重的砸在桌上,珠链断裂,蕶苓香念珠淅淅沥沥地掉落了一地。 府中姬妾三年来竟然没有一人怀孕,那个青楼女子承欢的时候想必也是在府外,这次,也是因为这个王妃出府修养,府中的姨娘才怀了身子。 这也罢了,她回府不过几日,姨娘的孩子竟然又这般悄无声息的没有了! 说没有蹊跷,任谁都不会相信! “她真是好大的胆子!”太后怒声道。 李嬷嬷陪着小心,小声地辩解道:“兴许王妃只是看着自己身子还未养好,不想府中的侍妾生下长子,也是情有可原。” “难道她生不出孩子,就要断掉宇儿的血脉吗?!真是岂有此理!”这种种巧合和李嬷嬷的话,让太后对砺王妃残害她孙儿的事情深信不疑。太后心里焦急又后悔,只怪自己太过迂腐,竟然为了名声生生的将这么个祸害留在了府中三年,使得自己的孙儿此刻膝下空虚。 若是她能恨得下心,早两年动手,说不得砺王早就儿女双全了。 太后思索了半响,招手让李嬷嬷近来,眼睛盯着殿内放置的梨花木雕乌鱼鱼虫屏风,朗声说道:“砺王妃从庙中回府之后,也不知身子修养的如何了。李嬷嬷,你就代替哀家,好好的去看一看哀家这位孙媳妇儿。”语气中透着一股子阴冷,在硕大的殿中静静飘荡,李嬷嬷额头不禁渗出了一层冷汗。 “那卢侧妃那边?”李嬷嬷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 太后正准备说不必理会,刚才那会儿,她已经打定主意,除掉现在的砺王妃之后再仔细地挑一门好亲事给萧煌宇。转念一想,卢青青好歹也是自己娘家的人,与其再挑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合自己心意的孙媳妇儿,还不如好好培养自己这个孙侄女儿。 好歹卢青青跟自己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有卢家这层在里面,以后她们二人也不会轻易离了心,萧煌宇以后荣登大宝,她们娘俩的身份也足以卢家成为这南萧国第一勋贵名门。 太后这般想着,又压下了重新给萧煌宇选妃的心思,“听说她伤了脸,你把那瓶凝香露带去给她吧。” 上次太后指点卢青青,在砺王妃还未回府之时,正好下手把她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谁知道卢青青不仅未能成事,反而还惹了一身的骚。 不仅被外人知道她遣人纵火一事,还被一个区区五品官员的妻子给打了一顿,伤了脸。 虽然纵火一事,最终没有判定究竟是谁所为,但是太后实在觉得卢青青行事没个章法,太过丢脸,在她受伤后,甚至懒得遣人去看她两眼。 李嬷嬷领了命,行礼正准备出去,却被太后叫住。 “那个女人既然能在府里动手脚,这么些年都没有被人发现,想来身边是有会功夫的人伺候的,你带两个人去,就说是哀家赐给卢侧妃的。” 太后从袖口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青色的铜铃,轻轻晃了两下,面前突然出现了两个黑衣人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主人。” “今日哀家将你们二人送给哀家的侄孙女儿,以后她就是你们的主子。你们跟着李嬷嬷去吧。” ——啊~周末快来啊~扛不住了的分界线~!—— 卢青青惊喜地看着眼前的几人,打量了两个已经换了一身侍卫衣服的暗卫两眼,“这么热的天气,劳烦嬷嬷跑这一趟了。”卢青青把一个绣着金线的荷包塞到李嬷嬷手里,“还请嬷嬷回去替青青先谢谢太后娘娘,青青自当改日再进宫给娘娘请安。”原以为太后娘娘因为她上次把事情搞砸了而震怒,所以这么多天都未再传她进宫。卢青青心里忐忑,唯恐失了太后娘娘的欢心,谁知道今日居然不仅把自己贴身的嬷嬷派来了,还赐了两个侍卫给她。 李嬷嬷不动声色的捏了捏手里的荷包,摸到里头装的几块硬物,把荷包塞到袖兜里,才恭敬地回道:“侧妃娘娘折煞奴婢了,奴婢会把娘娘的话如实告诉太后,这两人以后就供娘娘使唤吧。” 卢侧妃笑着点点头,“嬷嬷若是不急着回宫,不若坐下来尝尝新厨子的手艺?” “侧妃娘娘客气了,太后娘娘还有话要给王妃。奴婢现在就得过去。” 卢青青一听,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真切了。太后的人来砺王府,先见她这个侧妃,不是活生生打清涧院那一位的脸吗? “那嬷嬷就先过去吧,青青不敢耽误太后娘娘的事情。” 李嬷嬷行李退了出去。 卢青青回身坐到椅子上,抬起下巴对面前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卫说道:“说说各自的名字。” 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才一板一眼的说道:“我们没有名字。” 卢青青听到他自称我,下意识地开口就要教训,想到他们是太后赐下来的人,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那你叫卫一,你叫卫二吧。” 两个护卫僵硬地回道:“是。” 卢青青慢悠悠地喝了两口茶,嘴角挑着一丝笑意,不知道太后要李嬷嬷去找那个人做什么? 不过,看样子也没什么好事。 卢青青起身望了望外面的日头,“你们跟我过来。”还是去看看吧。 ------题外话------ 这人一直蹦跶,收拾掉她肿么样。 今天更太少了。 这几天心情状态都不好,码出来的东西不满意,盯着屏幕发了半天的呆。 晚上跟朋友出去吃饭,调整下,周末多更一些。 谢谢jessicaa102,tanya,阿幺的票。 这本书成绩不好~没关系~我就当写给那些每天都订阅的妞看了~ 别的都不求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八十三章 挨打 李嬷嬷站在清涧院外头,垂着手,两眼止不住的四处打量着。 院子布置得相当清雅,但是很小。她站在此处,透过重重树荫,几乎就能看到对面的围墙。院中只有一颗高大的榕树,没有种任何的名贵的花草,至少她没有见到任何一种她在宫中见过的植物,倒是显得干净又舒适。 李嬷嬷悄悄抬头往上头瞄了一眼,金漆刻字的乌木牌匾,上头工工整整地刻了“清涧院”三个字,看着倒是不寒碜,可是好像也有些年头了,不像是新换的。 她这一路走来,也未曾见到有府里的下人来往这个院子,实在是冷清得很。 李嬷嬷心里有了底,又垂下眸子静静的等在外头。 裴意从榻上慢腾腾地爬起来,手指捂唇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让她进来。”天气越来越热,她今日又无所事事,倒是越发的懒散了。 榕树下,裴意单手撑头坐在棕色的藤编扶手椅上,眨了眨因为困顿有些湿润的眼睛。因为刚刚睡醒,头发只用一根发带简单的系在了后头,穿着一件宽松的素裙。 李嬷嬷跟着前头领路的人毕恭毕敬地进了院子,看着树下散发宽衣的女子,愣了好一会儿。 虽然只是素服淡妆,长裙曳地,但实在难掩她天生的好颜色。李嬷嬷历经两朝,在宫中见过的美人无数,先皇最为宠爱的绮贵妃乃是当时南萧的第一美人,先沈皇后,现在的魏贵妃,无一不是难得一见的丽人,但从未给李嬷嬷带来过如此的震撼。 坐在藤编扶手椅子上的女子双腿交叠架起,素色的裙摆直直拖到地上,细柔的长发披在松松的束在耳后,宽大的衣袖毫无花纹,在夏日晚风中扬起一道美丽的弧线,素白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块金色的令牌,眼睛微垂,漫不经心的模样,偏偏让李嬷嬷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嬷嬷还在等我起身给你行礼不成。”不似宫中女子清脆清亮,声音有些黯哑,带着三分因为好眠而来的慵懒,显得格外撩人。 李嬷嬷一惊,连忙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却再额头触地的那一刻,有些懊恼起来。她本是代表太后来敲打这位王妃的,却平白一见面被她给惊着,反而自己失了礼数,落了下风。 “王妃风姿卓卓,老奴初见王妃真颜,吃惊得忘记了礼数,还请王妃恕罪。”这话倒是说得有七分真,因而听起来很是诚恳。 裴意轻笑了一下。这宫里的人,便是请罪,也得先给你一顶高帽子戴着,着实让人不好下手,找不到理由发落她。 “听说嬷嬷是奉太后的口谕而来的?”裴意两指转动着一块金灿灿地令牌,随口问道。 李嬷嬷双手交握在腹前,头微低,声音清楚地回道:“回王妃的话,正是。” “哦?太后娘娘有何指示?” 李嬷嬷因为她这不伦不类的说法,心里有些不适,若是寻常,哪怕是宫中不够得宠的公主和妃子,她也会昂首挺胸的摆出太后身边最得意的教养嬷嬷的姿态,好好的教育她们一番。只是,此时这个想法刚刚在脑子里一出现,李嬷嬷自发的就把它给拍了下去。 “太后娘娘听闻王妃身子已经大好,欣慰不已,心里念着王妃嫁入皇室三年,还未曾能够与太后见上一面,便想接了王妃入宫,也好与太后娘娘亲近亲近。”李嬷嬷斟酌着说道,不知为何心里越发的虚了起来,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还是继续说道,“太后最近因为陛下的身体忧心不已,成日吃斋念佛,只望陛下身子也能转好。又听闻王妃在大明寺住了一段时间,想必对佛法佛经也是熟悉的,正好能跟太后娘娘一同为陛下祈祷。” 其实太后的原话是这样的:“你把她给我叫进宫来,这次不管她是病着还是好的,就算是用绑的,都得给哀家进宫。哀家就不信,她在这寿康宫内,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手还能伸到宇儿的后院里去?!” 李嬷嬷说完一滴汗水沿着她的眉骨滴了下来,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是大汗淋漓,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裴意看着她那紧张不已的摸样,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难不成自己长得很吓人?一个宫里出来的老嬷嬷能紧张成这样,不就是问了两句话么? 李嬷嬷说完垂头半响,都没有听到裴意回答,有些忐忑地掀起眼皮看了裴意一眼。虽然太后的原话不怎么中听,但是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个儿刚刚那套说辞还是没有问题的吧。 正巧一片树叶打着转儿落了下来,擦过她的脸颊。李嬷嬷伸手拂开了叶子,抬头往上一看,却吓得脖子一仰,往后一个退了个趔趄。 一个黑衣黑发的男人,正抱着一把长剑,坐在她头顶的树梢上冷冷地看着她。 “男男男”李嬷嬷手点着上头,结结巴巴地说道。这可是王妃住的内院,怎么会有外男大喇喇的就出现在这里,王妃还穿成这个样子,简直,简直就是不守妇道! “男人。”裴意好心地给她把话接上。 “对对对,不对,怎么会有男人在这里。” “我的人。”裴意耐心地回道,这整日无所事事的,有个乐子找上门,逗逗也不错。 “你你你的人?”李嬷嬷抽了一口气,难不成是她养的小倌? 李嬷嬷又抬头看了一眼斜倚在树干上的那个男人,果然是生得俊美无比。不对不对,小倌怎么会爬到树上,手中还拿着武器,看来是护卫之类的。 想到太后说的,她身边应该有会武之人,应该就是这一个了。 “王妃”李嬷嬷咬着牙,这不合规矩五个字正要说出来,裴意的眼睛却突然抬起,越过她的肩膀朝院门口看去。 一个小男孩儿气喘嘘嘘地跑了进来。他穿着深棕色的粗布短袍,微黄的脸上因为剧烈运动有些发红,见到裴意看了过来,他停下脚步,十指不安的绞在一起。 裴意起身朝他走去。 她认识这个小男孩儿。这是厨房一个烧火嬷嬷的小孙子,父母双亡,家里贫苦,也送不起学堂,只好整日带在身边干活。幸好小孩儿很乖巧,不吵不闹的还会帮帮忙。绿芜经常去厨房转悠,一来二去的也就跟厨房的人熟悉了。 绿芜几人都是孤儿,见到这种无父无母的小孩儿,心中难免会生出一些怜惜,加上这个小孩儿虽然不会说话,但是人乖巧得很,绿芜经常拿了点心糕点给他吃。因此除了他姥姥,他就特别喜欢黏糊着绿芜。 他虽然年纪小,心里也知道这个院子他姥姥和他都是不能进来的。裴意几次从院外进来,都看到他远远的躲在外头的树后头,探出一个黑黢黢的小脑袋,张望着绿芜有没有出来。 “小弟弟,你有什么事情。”裴意俯下身子,温和地问道。 小男孩儿看着她,张嘴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他手里比划着,裴意一时也看不明白,他不由急的满脸通红,眼睛里也泛出了些泪花。 他似突然下定决心似的,咬了咬下唇,伸出小手一把抓住裴意的衣袖,扯着她往外跑。 外头看院子的老头,一时不查,给他溜了进来。这小子看着老实,其实是个再灵活不过的,逗着他的外头绕了好几个圈,这好不容易追了来,却看到他伸着手去扯王妃的衣服,不禁高声吼道: “你个小兔崽子,赶紧把手放开!” 小男孩儿被这突如其来的狮子吼吓得一抖,下意识的想往裴意的身后躲去,手里拽着的衣袖却没有松开。 那个老头几步奔到了面前,连忙向裴意请罪:“王妃恕罪,老奴一时不查,让这小子跑了进来,扰了娘娘休息,还请娘娘看在他年纪小的份上,莫要怪罪,老奴现在就带他出去。” “你出去吧。” “王妃” “我不会怪他,你出去。”裴意打发了他走,蹲下身子,“发生什么事了。” 小男孩儿急急的跺了跺脚,突然眼睛一亮,对裴意做了个吐舌头的鬼脸,又伸手在自己脸上左右打了两下。 老头站在旁边冷汗直流,不知道这小兔崽子今天发了什么疯,非得闹得要进这院子。这地儿是他能随便胡闹的地方吗? 见裴意没看明白,他又快速的重复了两次,裴意不解,随即脸上一变,起身往外走去。 裴意走了两步,停了下来,回头牵了那个小男孩儿,“你带我过去。” 小男孩儿连忙点点头,小跑着往外头奔去。 李嬷嬷有些不明所以地张了张嘴:“王妃”这自己转述的太后娘娘那番话,王妃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太后还在宫里等着呢,就这么去不去,好歹给句话啊,这么急急忙忙地走了算是个怎么回事? 见到旁边那个穿着白衣的美貌侍女也走了,李嬷嬷想了想,只好也跟了上去。 出了院门,便是花园的一角。砺王府的花园建造得比房舍更为精美,今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那花园里自假山障翠中斜插而出的飞檐翘角便如一幅幅画卷挂在天蓝色的幕布上一般,美不胜收。 而裴意此时却无心欣赏。 若是她没有猜错,这个小孩儿应该是帮着绿芜来向她求救的。绿芜寻常逗人玩儿的时候,就爱做那个鬼脸,她这个院子的人,也只有绿芜跟这个小孩儿亲厚一些。 若不是绿芜出了事儿,这个小孩儿也不会这么大胆跑进院子来找人帮忙。而他刚刚比划的动作 裴意的眼神暗了下来,若卢侧妃敢动她的人 清涧院坐落在砺王府的最右侧,因而两人一出院门,就直直的往东边走去,转过垂花门,穿过一排绿树蓊郁的灌木,便是两条小道的交叉口。 卢青青扶着婢女的手自得的站在草地上,眼睛扫过不远处围观的几个小人,耳边传来闷闷的响声,让她脸上的遮掩不住的得意越发的明显起来。 太后娘娘既然已经打算亲自出手,那必将会万无一失。她现在只要等着那位王妃“病逝”,再想办法生个孩子,就可以如愿以偿了。 今日,就让她用王妃这个贴身婢女来先立威吧。 卢青青回过头来,眼角扫到了道路那边匆匆而来的一抹素色,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似乎是没想到那人会过来,随即想到什么,脸上浮现出了满满的笑意。 本来她是想来看看太后究竟要跟王妃说什么,尽管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情,而且早晚消息都要传入她的耳中,可她偏生就是这么迫不及待的想亲耳听一听。 自打这个王妃回府之后,不,应该说,自她出现之后,自己万事不顺,憋屈至极。今日好不容易有人来治治这个对头,她怎么能够安心的在屋里等,不出来看看热闹,顺便加一把火呢? 她带着太后赐下来的两个侍卫,正往清涧院走着,却在快到这个路口的时候碰到了一个熟人。 卢青青恨裴意恨到不行,自然连她身边的人都捎带着恨上了。何况,这还是她贴身伺候的婢女。自己早晚是要掌管这个王府的,现在正好拿这个快要过气的王妃身边人来开刀立威。 绿芜正端了一小盆的葡萄从后头山上下来。砺王府依山伴水而立,而府中最靠近后山的就是清涧院,绿芜没事带着大白雕上山扑食,却意外发现了一出泉水。山泉水从地底汩汩而出,被大片的高树遮住,水质清甜而凉爽。绿芜想着最近天热,水果放着都是好热乎乎的,吃着口感不好,便拿了些水果,装进一个小木桶,放在此处用水镇着降温。 今日她在山上晃悠了半天,想着裴意午睡该醒了,便拿了小半盆冰好的葡萄往回走。却不想在岔路口瞧见一个讨厌的人。 在绿芜心里,卢青青就是个爱找她家主子麻烦的麻烦女人,平时又做作得很,她看着心里就觉得讨厌。此时看到卢青青,虽然恨不得冲上去把她狠揍一顿,但想着主子上次抓了她的把柄都放了她一码,想来是还有用处的,那自己便再忍一忍,不去动她了。 绿芜想着,轻哼了一声,端着东西接着往前走,完全没把卢青青和她身边的几个下人放在眼里。 卢青青要的恰恰就是她这种态度。 想来一个照面之间,能找麻烦的也就是上下尊卑问题了。不管自己是正妃还是侧妃,总该比这个小丫头高贵吧。 身为王府的下人,见了她这个侧妃,居然礼都不行,就这么大喇喇的走了,这不是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么? 卢青青想,她身为王府的侧妃教训一个不懂规矩的小丫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这事儿就算王妃再生气,哪怕是王爷知道了,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毕竟确实是这丫头不长眼撞了上来,还敢不知死活的转头就走,这能怪得了谁。 卢青青瞄了一眼裴意面色不明的脸,没有看到意想之中的生气愤怒和难堪,有些失望的举着帕子拭了拭额头上渗出来的薄汗。 “姐姐,你怎么来了。”卢青青放开婢女的手,甩了甩帕子,微微行了个礼。 不等裴意说话,她便站起了身子,点着跪在一旁的绿芜说道:“姐姐,你来得正好,这个婢女好生无状,见了我居然既不行礼也不问安,一言不发的就这么走了,这不,妹妹正在教她规矩呢。” 卢青青半躬着的身子还未站直,一阵轻风带起她两颊落下的发丝,扬起的发丝迷了她的眼睛。 怎么突然起风了?卢青青心里暗忖,还未来得及细想,眼前白影一闪,一个巴掌重重的抽到她脸上,打得她头昏眼花,身子一歪,撞在旁边还傻愣着的婢女身上。那一巴掌的力气抽得极重,竟打得她连同婢女一起栽倒在地上。 檀清从小习武,虽然不似墨言那般有天分,也不似绿芜天生大力,但是比起一般女子来说,手劲还是大了很多。加上这一巴掌带着怒火,完全是使了十二分的力气的,卢青青自然是被打得很是不好。 两个制住绿芜的侍卫看到卢青青被打,松开绿芜却被墨言拦在半路。 墨言手腕一扬,剑一出鞘,在夏日的阳光下变换出琉璃七彩。那流光璀璨却又阴寒无比的剑锋,干脆利落的割断了两个侍卫的脖子。 血光冲天而起,转眼就把脚下绿油油的草地染得通红。 急急忙忙跟上来的李嬷嬷喘着粗气,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转眼间发生的一切。原本因为快速走动而有些发红的脸,唰的变得毫无血色。 她竟敢如此放肆! ------题外话------ 这章写得好爽啊 中午捉虫虫~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八十四章 初夏的阳光暖得让人昏昏欲睡,知了长鸣,树梢枝头的翠绿鲜红静静地绽放,突然风起,一阵让人作呕的血腥气在石子小径交叉的路口渐渐弥漫开来。 墨言擦掉剑锋染上的鲜血,收了自己的剑,看也不看地上倒下的两个人,转身朝裴意走去。 躲在不远处看热闹的几个小丫头,紧紧贴着墙角,拼命捂着嘴,小便顺着大腿流了下来。 裴意把栽倒在地上的绿芜扶了起来,看到她那张被打得几乎看不清楚原来样貌的脸,裴意第一次生出了想杀人的冲动。脸上青青紫紫,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两颊都高高的肿着,嘴唇更是被鲜血染得鲜红。 裴意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心里的暴怒,把绿芜放平在地上。 绿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透过一条细缝看到眼前的人,心里委屈一下子涌了出来。绿芜艰难地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被裴意低声喝住。 “闭嘴。” 绿芜习惯性的想扁扁嘴,却发现自己脸早就被那两个出手狠辣的侍卫打得毫无知觉,根本动不了了。她虽然是孤儿,但从小是跟裴意一起长大的,名义上是侍女,是下人,但是过得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要讲究。平时吃穿住行,都是随着自己心意,说话行事,除了看裴意脸色,别的人几乎都没放在眼里。 就是萧煌宇,她也只是当一个身份高点的人,平时见了也是不行礼的。 更别提今天碰上这个女人了。在绿芜想来,她不冲上去揍那个三番四次给自己主子下绊子的女人一顿,都是把自己憋得快出内伤才能忍住的。还行礼呢?做梦去吧,绿芜根本想都没想过要干这事。 谁知道那女人竟然带了两个会武功的侍卫,飞身就把她拦住了,还呵斥她没教养,不守规矩。绿芜脸皮厚,本来也不想跟她一般见识,一时半会儿的走不了,也只好随便听听,就当站着晒晒太阳。 卢青青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恨得牙痒痒,竟开口让她跪在地上磕头赔罪,再自己掌嘴二十,就放她一马。绿芜自然是不愿,两边就动起手来。 太后赐给卢青青的两个侍卫,是萧家皇族养的暗卫。历代太后手中都会有一些暗卫,数量不多,但是个个都是忠心不二的死士,以供皇族差遣。送到府中的这两个暗卫,身手在同门中并不算拔尖,但是对付一个绿芜还是绰绰有余的。 裴意仔细检查了她身上的伤,除了脸被打伤了之外,两只手腕都已经被折断了,膝盖骨也因为重击移了位,好在没有骨裂或者碎掉,不是不能救治的伤口,在她手上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就是要静养好长一段日子了。 不过,她从小到大连重话都没舍得说过两句的人,居然被人打成这样?这要是能忍下去,估计天得下一场红雨才行。 “送她回去。”裴意起身,低头看了绿芜一眼,淡淡的吩咐道。 檀清和墨言对视了一眼,应道:“是。”她的武功远远不如墨言,若是一定要有个人暂时离开,送绿芜回去,自然是她。 既然卢青青身边出现了有功夫的人,谁知道除了这死掉的两个人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呢? 目送了檀清二人离开,裴意才慢慢转过身子。她匆匆赶来,还是在院中小睡那番打扮,耳后束着的发带有些松散,一些调皮的青丝从发带里跑了出来,飘落在了她的唇边。 裴意伸手拨开了唇边的发丝,别到耳后,眯眼望了望日头,越是生气的时候,越是要冷静。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动过怒了,但是这句话她一直记得。 裴意思索了一会儿,松开了握紧的手,才慢慢地,宛如闲庭漫步一般,不紧不慢朝卢青青走去。 她浑不在意的从那两名早已死透的侍卫身边走过,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长长的素色裙摆从草地上拖过,染上了一些鲜血,像一朵朵红梅在裙伤绽放。 卢青青双手颤抖着撑起了身子,不同于在大明寺那次的伤。那一次她是伤了脸,也只是伤了自己的脸面。今天那冷不丁的一巴掌,让她现在脑中还嗡嗡作响,而右边的脸早就没了知觉,口里厚重的血腥味让她几欲作呕。 “你竟敢打我” 走到离卢青青几步之遥的地方,裴意停下了脚步。她有些厌弃的看着半撑着身子,头还低着的卢青青。 “我本不想这么快动手,你何苦非要赶上来送死呢。” 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的婢女正准备去扶卢青青,听到这温和的声音,语气中甚至有淡淡的惋惜,明明是温暖的天气,可她却觉得浑身冰寒,身上半点热意都感觉不到,手上的动作也僵在了半空。 婢女胆怯地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裴意。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名义上的王妃,才知道府中流传的那些传言毫无可信的地方。她冷然而高贵的站在那里,目光轻飘飘的落在卢侧妃身上,没有丝毫的快意和恨意,就像在看一只濒临死亡却还在苦苦挣扎的蝼蚁。 婢女忍不住往后面倒退了一步。今日侧妃身边的大丫头念莲回了卢府,卢侧妃才会把她调到身边使唤。同一屋子的姐妹还有些羡慕她,虽然卢侧妃脾气不好,但是对于她们这些丫头来说,能在主子身边贴身伺候,是有些人求都求不来的恩典。所以她也是高兴又忐忑地伺候着卢侧妃。 可现在她心里真的后悔了,不该争着伺候,也不该跟着卢侧妃来清涧院。 卢青青伸手抓住身边的人想站起来,不想她却突然退开,手下一空,一个不稳又歪倒在了草地上。 “你这个贱婢!竟敢故意把我摔在地上!”卢青青转头看着婢女,她此时发髻早已散乱,披头散发,右脸高高的肿了起来,嘴角还淌着鲜血。见她面色阴寒,宛若厉鬼一般的的看着自己,婢女脚下一软,瘫倒在了草地上。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站在另一头,尾随着裴意三人而来的李嬷嬷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随即头皮发麻,冷汗涔涔。 太后将这二人赐给卢侧妃,是为了帮扶她,送她的护身符和一把利器。毕竟是太后赏赐下来的人,常人都要给三分面子,便是砺王爷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就处置了。 她是真没想到,这个低调了三年的王妃竟然嚣张到这种地步!太后赐下来的人,居然二话不说,就任由着手下把人给杀了。这可要如何是好? 李嬷嬷手脚发冷的想着,先不说太后会不会降罪于砺王妃,人是自个儿带出来的,出宫不到一个时辰,两个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以她对太后的了解,是必然会迁怒自己的。 而卢侧妃,李嬷嬷看着她那张右边已经被打得肿得她爹妈都认不出来的脸,心里一阵纠结,最后还是迈着老腿站到了裴意身边,恭敬地说道:“王妃,卢侧妃就算做错了,此时也受了教训,请王妃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赐卢侧妃一个恩典,让她下去上药吧。”李嬷嬷重重咬着太后娘娘四个字,提醒裴意卢侧妃是太后娘家人,自己是太后身边的人,在府中所见这一切,都是要一五一十的向太后禀告的。 卢青青闻言抬头看了裴意一眼,那眼中有惧怕有恨意,也有隐隐约约的得意,唯独没有悔恨。这个女人竟敢让一个贱婢打她,还有地上这两具尸体,这可是太后赐下来的人啊!她倒要看看,她要如何跟太后娘娘交待! “废了她的手。” 裴意话音一落,随着入耳可闻的骨碎声,渗人的惨叫声响起,在空旷的草地上回荡。在树上憩息的黄鸟被这一声惨叫惊起,啼叫着扑腾着翅膀往后山上飞去。 黑色的剑鞘宛若一把锋利的箭矢把卢青青还撑在地上的手死死的钉在了地上。 “王妃!”李嬷嬷见她居然丝毫没把自己的话放在眼里,心里也生出了一丝火气。她伺候太后几十年,看着太后从太子妃到皇后,再到太后,哪一个身份不是让人毕恭毕敬的高贵,而身为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嬷嬷,还未曾有人像今天这样视她为无物! 裴意眼神从卢青青脸上移开,侧头问道:“何事。” 墨言闻言手下力道不松,眼睛却冷冷地盯着高声叫喊的李嬷嬷。 李嬷嬷被墨言阴冷不带丝毫人气的眼神看得一滞,她在宫中阴私的事情做得不少,但是多是些让人死得悄无声息的法子,最血腥不过是杖毙或者鞭刑下人,何曾见过像他这般杀人的。她可没忘记,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人刚刚身手利落的割断那两个暗卫喉咙,然后鲜血喷洒出来的样子。 这一眼一问就像一盆冰水,李嬷嬷生出来的那一丝怒气哧的一声就扑灭了。李嬷嬷想了想,觉得王妃既然不是高门勋贵府中长大,不明白里头这些弯弯绕绕的厉害关系,她还是得好好说一说。 “卢侧妃也是这王府正经主子,是上了玉碟有品级的” “还有一只手。”绿芜右手似乎伤得更重一些?只可惜下手的那两个人已经死了,也没法儿追究究竟是谁下的狠手,那只好报复在这个始作俑者身上了。裴意俯视着疼得在地上抽搐,却因为手还被钉在墨言剑鞘之下而动弹不得的卢青青,淡淡地说道。 李嬷嬷一口气卡在喉咙里,抬起手来点着她,“太放肆”见那个黑衣男人冷冷地看着她点着裴意的手,李嬷嬷连忙把手放了下来。 见卢青青已经疼得晕了过去,裴意才转身看着李嬷嬷:“放肆?” 说完她轻轻一笑。 这笑容不同于她刚进清涧院时见到的那种笑容,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表情,此刻却让李嬷嬷无端的紧张了起来。 “说到放肆,这府里恐怕还没有人能越得过卢侧妃去。”裴意轻飘飘地说道,似乎此时才发现了自己裙摆上沾染了血迹,有些不虞的蹙了蹙眉。 “恕老奴直言,卢侧妃不过是发作了一个下人,即使那是王妃身边伺候的人,教训几句,小小惩戒一番也就算了,王妃怎么能因此就对侧妃下这么重的手。”李嬷嬷瞄了一眼地上毫无生气的卢青青,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况且王妃王妃” 李嬷嬷还没说完,裴意已经提步走远了。 裴意走了几步,又想到什么似的,“把卢侧妃带过来,啊,对了,那个吴嬷嬷,你也过来。” 一定是今天这日头太烈了,照得人头晕眼花,生出幻觉了。李嬷嬷心想,不然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人! “老奴是李嬷嬷” 砺王府正院。 府里头的下人密密麻麻的站满了正院前头的空地。这是王妃进府之后第一次召集府里头的下人,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对视,低头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王妃这是想要做什么,怎么突然就把人叫过来了” “谁知道呢,有什么事情叫管事过来就好,干什么把我们都叫过来,我给姨娘的汤还在灶上炖着呢,可别熬干了” “我知道,我知道。”一个黑瘦的小厮眼睛闪着精光,得意的说道。 旁边的人一听他的话,连忙凑了过来,“二狗子,你知道什么?” 被称作二狗子的小厮装模作样的四处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是不知道,我听说王妃身子已经大好了,现在估计是开始要掌管中馈了——” “不是说已经要死了吗” “你作死啊,说什么死不死的,要被人听到小心剥了你的皮!” “嘘嘘,来人了来人了” 看到院子外头有人进来,围作一团的下人四散开来,又各自垂首站着,一副规规矩矩地模样。 有眼色的小厮连忙进屋抬了一把黒木雕花大椅放置在屋檐下头。 待裴意转身坐下,面对下面黑压压的一片时,人群里时不时传来一阵抽气声。 墨言把死狗一般的卢青青丢在院子前烤的滚烫的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这才惊醒了那些还在为裴意容貌震惊的下人。 眼神顺着那声闷响往地上看去,更多的抽气声从人群里传了出来。 地上这个面目全非的女人,难道就是在府中嚣张跋扈的卢尚书嫡女——卢侧妃? 下头的人不敢置信地伸着脖子仔细的打量着,是了是了,虽然有一侧脸已经惨不忍睹,但是从另一侧脸上还是能看出卢侧妃的影子。何况,地上这个女人身上穿的浅蓝色银纹绣蝶长裙,正是卢侧妃最爱穿的样式。 一时间院子里静若寒蝉。 李嬷嬷亦步亦趋地跟着裴意进了院子。此刻李嬷嬷也不急着回宫复命了。现在回宫还有什么好说的?太后赐下的人死了,太后属意的正妃人选也给废了,她有十二分的肯定,若是她现在回去,太后娘娘也不会看在她伺候多年的份上就饶她一命。还不如等这事儿完了,有了结果再走,想到这个,李嬷嬷倒是淡定了下来,她倒是要看看,这个砺王妃要如何处置卢侧妃,如何向宫里的太后娘娘交待! 裴意双手放在扶手椅背上,手指错落着在椅背上敲打着。 “府中的下人都来齐了?” 管事听她问道,连忙上前躬身上前,咽了口口水,还是如实的说了:“回王妃,除了今日出去采买的人,府中的下人几乎几乎还差郑嬷嬷没有来。” 裴意转头看着檀清。 檀清冷笑一声,俯身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裴意挑眉看着管家:“郑嬷嬷为何没来?” 管事想着郑嬷嬷找人过来说的那番话,嘴里发苦:“郑嬷嬷昨日染了风寒,刚刚遣人过来告假了。” “风寒啊——”看着下头不住擦汗的管事,裴意笑了笑,语气不明的说道,“嬷嬷定然是太辛苦累着了,才会在这种天气染了风寒。既然郑嬷嬷病了,檀清,你带两个人去探望探望,看嬷嬷修养得如何了。” 檀清应了,点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带着往外头走去。 管事头恨不得埋到地上去,这个郑嬷嬷仗着自己主子在府里得意,自个儿又是陪嫁嬷嬷,寻常便不把人放在眼里,今天怕是碰到硬点子了。 太阳西斜,院子里头照进的阳光越来越少,站着倒是不难受,只是下头的人时不时的瞄着倒在地上悄无声气的卢侧妃,一阵心惊,这王府的天,怕是要变了。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外头隐隐传来了一些动静。 郑嬷嬷甩开小厮压着她的手,啐了一声:“放开你的手,不用你推,老婆子自己会走。” 说完整了整自己的衣领,昂首阔步的往正院里走来,嘴里还不住的骂道:“贱蹄子,有几分姿色就这般嚣张,小心哪天就给人划花了那张脸皮。”这话是对着斜前方的檀清说的。 卢侧妃最不喜府中有姿色的婢女,那些有名分的姨娘就她不好动手,但是这些随时可以打发卖了的婢女,因为长相原因,不知道被她弄伤弄残了多少个。 郑嬷嬷见檀清生得好,便以为她是哪个院子新来的婢女,心里已经有了盘算。今天回去就得好好给侧妃上上眼药,这般姿色又嚣张的婢女,可是留不得 郑嬷嬷见满院子的人,脚步微顿,随即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还真把那劳子王妃当主子了?谁不知道太后属意卢侧妃,说不定哪日侧妃就要变正妃了,现在劳子正妃说不定是个什么下场呢。 “哟,一个个的,都杵在这儿干嘛呢,不用干活的啊——小心侧妃娘娘知道,扒了你们的——”郑嬷嬷想着,当即扬声说道,最后那个字却在看到死狗一般被丢在地上的人而卡在了嗓子里。 郑嬷嬷想被人踩了脖子的鸭子,僵在原地,声音也戛然而止。 裴意轻笑道:“弄醒她。” 下人面面相觑,正犹豫着准备去搬一桶水来,墨言一脸冰冷的大步走到卢青青面前,抬起脚踩上她红肿的手腕,脚跟转动。 卢青青一个激灵,醒了过来,随即忍不住惨叫了起来:“啊——” 郑嬷嬷目瞪口呆的看这地上那个披头散发,面目全非的女人,心里咯噔一下。 “郑嬷嬷,听说你病了?” 郑嬷嬷听到上头的人叫自己的名字,正准备应是,她听说王妃召集府里的下人时,正在自个儿的院子里跟几个婆子吃酒,当时还对着那个小厮说的话不屑至极。 “不过是个要死的人了,还找我们干什么?!要交待遗言也用不着跟我们交待吧。” 几个婆子听完她的话都奉承的笑了起来,最后还是她吃酒有些上头,觉得乏了,才打发了几个婆子到正院来瞧瞧,自己一头栽到在床上睡着了。 故而檀清几人还是从床上把她拖下来的。 郑嬷嬷恶狠狠地看向人群里的那几个婆子,又想到自己先头说的话,抬头对上裴意似笑非笑的眼神,张了张嘴,那一句“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管事偷偷瞧了郑嬷嬷一眼,见她衣裳有些不争气,头发也有些凌乱,一看就是刚从床上起来的,更让人瞧了好笑的是,她一张老脸丰润光滑,此时更是因为先头喝了不少酒,面色酡红,看起来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加上她刚才进来时,那中气十足的声音,虎虎生威的步伐,若真说生病了,那也只可能是富贵病了。 郑嬷嬷呐呐不能言语,半响瞅着地上的卢青青,才犹疑着点了点头,“老婆子先头是病了现在已经好了” 裴意身子靠在椅背上,慢腾腾地说道:“既然好了,为何本宫召集府中下人,郑嬷嬷却不称病不出。” 郑嬷嬷冷汗涔涔,不知道如何回答,卢侧妃痛苦的呻吟不绝于耳,提醒着她,上头坐着的这个,原来也是可以决定她生死的人。 ------题外话------ 家里停电了好像是最近这片区域用电太多,电压不稳,正在抢修 跑到网吧来先更了。 本来是想来个万更的捂脸 这个屏幕看得我实在太想吐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八十五章 处置(二) 她是卢侧妃的陪嫁嬷嬷,她嚣张的底气全是来自自己的主子。先前卢侧妃在府中一枝独大,虽然王爷对侧妃一直淡淡的,谈不上有多好,但是无论侧妃在后院做了什么,打伤了哪个小妾,发卖了哪个婢女,王爷从来都不会管束呵斥卢侧妃。也因此卢侧妃做事越发的狠辣,嚣张。 可是郑嬷嬷没有想到的是,不过一天的时间,这王府居然就一已经变了天,她狠狠的在袖子底下掐了自己几把,眼前的一切都没有消失。 地上这个狼狈不已的女人,确实就是她一直依仗的主子。虽然不知道王妃为何突然发作了卢侧妃,但是卢侧妃既然已经如此,自己就更加没有筹码跟王妃抗衡了。 “裴意,你竟敢如此对我太后尚书府不会放过你的!”卢青青只觉得手腕上的痛简直延伸到了她身体的每一根骨头,她的衣服被汗浸湿,又被晒干,复又被一阵阵的疼痛逼得出了一身冷汗 “太后虽心慈仁善,但行事光明磊落绝不会私心偏袒,我既发作于你,自然不会是无的放矢。你若平时谨言慎行,心存良善,我也不会如此待你。”裴意对她的话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卢尚书虽是你父亲,但也是南萧官员,更是身担户部要职,相信他若知晓你的所作所为,也不会如此放纵你如此行事,更不会滥用私权为难于我。” 站在下头的人听裴意如此说,见她面对卢青青时镇定自若,想来是真的抓到了卢侧妃什么把柄了。况且,卢侧妃在府中横行霸道,他们是深有体会,主子心情不好,往往受苦的就是他们这些下人,因而裴意这番说辞,直说到他们心里,一下子就信了六七分。甚至不少人心里有些隐约的期待和雀跃,若是这次能让卢侧妃收敛,那他们的日子更会好过不少。 李嬷嬷站在裴意旁边,听到她的话,心里也是一惊。今日她来王府,完全就是太后临时起意,不,应该说,是她抓准了机会故意引得太后对砺王妃生厌,而后谴她来砺王府的。这件事情绝对不会有人会事先知晓,而卢侧妃命那两名暗卫打伤王妃的婢女,也不过是巧合而已,只是王妃从知道消息到掌责卢侧妃这段时间,她一直同王妃在一起,却也不知道王妃说的到底是何事。 难道王妃手中早就有了卢侧妃的把柄?所以才会毫无顾忌的发作卢侧妃? 李嬷嬷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但又满腹不解。既然如此,她为何现在才发作卢侧妃,太后那两名暗卫呢,她又要如何跟太后交代? 在李嬷嬷的想法中,因为一个伺候自己的婢女被打而去对上一个自己一直不愿意动手的对头,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裴意说完,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李嬷嬷:“嬷嬷今日既是代表太后娘娘来传话的,不如就再等上一等,回去也好跟娘娘回话?” 李嬷嬷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这是要当着自个儿的面处置卢侧妃?偏生自己还一句话都辩解不得,“是。” 裴意满意的点点头,“郑嬷嬷,听说你是一个人在府中当差?” 郑嬷嬷顿了一下,应道,“奴婢是一个人在府中当差。”她的儿子女儿都被留在了尚书府,卢夫人说只要自己好好当差,就不会亏待自己的家人,说白了,不过是怕她在府中被人收买或者不尽心办差,把她家人拿捏在手里而已。 “郑嬷嬷是在卢侧妃院子的管事嬷嬷吧。” 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么?郑嬷嬷心里有些奇怪,还是老实的应了:“正是。” “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嬷嬷既然是管着卢侧妃的院子,前些日子在药铺里买的那些红花到底是作何而用?” 这件事为什么王妃会知道?郑嬷嬷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红润的脸变得惨白。她有些慌张,下意识的去看地上的卢青青。 “裴意你什么意思?”卢青青声音嘶哑模糊的喊道,“你休想把秦姨娘的事情栽赃到我的头上!” 裴意挑眉,“既然秦姨娘的事情与你无关,侧妃也不必慌张。卢侧妃既然说秦姨娘的事情与她无关,郑嬷嬷,你既是一人在府中当差,那这红花也不是为自己家人买的了,更不可能是自己服用。现在为了证明你主子的清白,你就一五一十的把那些红花的用处交待清楚吧。” 卢青青抬头一脸阴冷的盯着郑嬷嬷,因为疼痛,她的脸色苍白,嘴角下颚上沾染着已经干涸了的血迹,额前的头发早已凌乱的散落,遮住了她半边脸颊,直使得她宛若从地狱爬上的来的恶鬼一般让人恐惧。 郑嬷嬷看着她的样子,手脚抖了起来。卢侧妃确实是让她去买了红花,正是秦姨娘传出身孕的那天晚上,她连夜出府去了城郊的一家药铺。这红花是作何而用的,不言而喻。凑巧的是,她把红花给了卢侧妃之后,第二天晌午就传出了秦姨娘小产的消息。而卢侧妃那天的心情异常的好,她只当卢侧妃得手了才会如此。 虽然最后秦姨娘小产一事并没有查到卢侧妃头上,但是现在这些话她能说吗,她的确是把那些红花给了卢侧妃啊 郑嬷嬷心里摸不准秦姨娘小产到底是不是卢侧妃下的手,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这个样子,落在下面的人眼里,自然就是心虚了。 府里的下人听多了见多了这种阴私的事情,在有孕的姨娘吃食里下红花真不是什么新鲜的招数了,只没想卢侧妃弄掉了王爷的长子,现在才被王妃给抖露出来。 卢青青听着裴意的话,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就气厥了过去。是,她的确是有那个心,才会让郑嬷嬷去买了红花,可是秦姨娘有孕的事情她刚知道,王爷就把秦姨娘的院子密不透风的护了起来,莫说她想找机会下手,就是想找个人混进去都难,因此并未得手。那些红花也被她一怒之下踩碎,最后被清理了出去。 不想第二天秦姨娘竟然就小产了,她高兴之余也完全把买药这回事儿给丢到脑后去了。总归也没得手,谁还会惦记着呢? 卢青青没想到这件事会被裴意知道,此时还拿出来做筏子,最可恨的是她有苦说不出,毕竟秦姨娘小产的原因并未查明,现在只要郑嬷嬷应了这红花一事,任谁都不会相信这件事跟自己毫无关系了! 想到这里,卢青青越发狠戾的看着郑嬷嬷。郑嬷嬷一家人都握在母亲的手里,她不敢背叛自己! “郑嬷嬷。” 正当郑嬷嬷不知所措的时候,裴意好以整瑕的抚了抚自己裙子上的褶皱,淡淡开口唤道,“之前那事儿被卢侧妃打断,我倒是一下子给忘了。你还没回答我,为何我传召府中下人,唯独只有你一人避而不出。” 郑嬷嬷张嘴正准备说自己病了,裴意轻笑着打断她,“你可千万要想清楚了再说,大家都知道,我身子不好,这不,大夫还在那边院子候着呢。今儿个你也别怕享用不起,若真是身体不适,我这就唤大夫来给你仔细的瞧瞧。虽然不是什么名医,但是普通伤寒还是能治好的。” 裴意说着,话锋一转,语气一沉,“但若是你没病,既不将我这个王妃放在眼里,传召不应,还胆敢欺瞒不敬,这后果你可担当得起?!” 郑嬷嬷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只一言不发的一下一下的磕起头来。 满院子的下人,但确是鸦雀无声,只听见郑嬷嬷磕头的“咚咚咚”的声音在硕大的正院中回荡,像是一下一下撞在人的心上。 下头站着的管事听着几人的对话,不由庆幸自己的小心谨慎。若是今日自个儿也跟郑嬷嬷一样,妄自托大,不将王妃放在眼里,说不定跪在这儿磕头的就是自个儿了。 不过,管事偷偷瞄了台阶上头的裴意一眼,看来这个王妃也并非是那般与世无争,万事不闻。卢侧妃遣人买红花一事,定然是做得相当隐秘,竟也被王妃知晓了 管事细细回想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情,应当没有能让王妃不悦的事情吧 裴意冷眼瞧着跪在地上的人,转头又看着卢青青。 “卢侧妃是不是认为郑嬷嬷不承认这件事,便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了?” 今日她算是里子面子都丢得干干净净了,卢青青也顾不得脸面了,吐了一口血水,忍着脸上的刺痛,声音嘶哑地说道:“没做过的事情,本妃当然不能承认。王妃莫不是还有别的证据不成?!” 她就不信,这个人还能拿出别的什么证据。莫说秦姨娘这件事不是自己做的,就算是自己做的,此时也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卢青青心里头明白,太后娘娘对她,并非是真心喜欢,不过是看在同出自卢家的份上,想扶植自己罢了。说白了,这对太后自己也是大为有利的,若是自己能当上砺王正妃,砺王有了卢家和太后,加上沈家作后盾,那么荣登大宝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届时太后当真就是整个南萧最最尊贵的女人了。 但尽管如此,若是自己跟砺王的儿子,太后的重孙子比起来,太后定然会站在嫡亲的重孙那边,毫不犹豫的放弃掉自己。毕竟,卢家不是只有她一个适龄的女儿,不是吗。 若是今日自己毒害秦姨娘的名头坐实了,李嬷嬷把这事儿传到了太后耳中,即使自己今天不死,也永无翻身之日了! 想到这些,卢青青强忍着双手的疼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王妃病重,我代王妃掌管中馈这些日子,有些事情做得的确不对,但是王妃也不必这般逼迫青青。王妃若是看青青不顺眼,青青愿意自甘下堂。” 语气中的委屈和傲然引得下人又多看了卢青青两眼。 他们几时见过这般模样的卢侧妃?难道真不是她做的,是王妃故意针对卢侧妃?毕竟秦姨娘小产一事,若真跟卢侧妃有关,王爷也不可能就这般轻松的放过她。 可看着王妃的样子,也不像是在故意为难卢侧妃,何况,下头的人偷偷看了卢青青两眼,若是没有确实的证据,王妃怎么敢把卢侧妃折腾成这个样子?保管现在卢尚书亲自过来不仔细看都认不出这就是自己女儿吧。 裴意眯了眯眼睛,都说人在困境中潜力无穷,果然是真的啊。连卢青青平素那般没有头脑的人,都能说出这番话来。只是可惜,若是其他事情,自己还能抬手放过她一马,只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自己身边的人! “卢侧妃这话说远了,不管往日如何,我一概不会再去追究。但是王爷子嗣是大事,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般不清不楚的过了。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可以保证,若这件事真与你无关,我绝不会因为其他事情而为难你。” 绿芜的事情不管自己怎么气愤,终归不能拿出来作为发作卢青青的借口。这府中上下,除了自己身边的人,恐怕没有人能接受为一个下人处置一个堂堂的侧妃。 “若是王妃要处置我,我无话可说。但是王妃若想把秦姨娘小产一事栽赃到我的头上,那就先拿出证据来。”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承认! 裴意挥手让人把郑嬷嬷拖下去,“郑嬷嬷迟来了两刻钟,念在她是卢侧妃陪嫁嬷嬷的份上,就先打二十板子。” 郑嬷嬷一听只是二十板子,刚松了口气,又听裴意声音响起,“郑嬷嬷也趁这段时间,好好的想想,那些红花到底是去哪里了。一会儿再上来回话吧。” 郑嬷嬷一听,脚下发软的被人拖了出去。不一会儿外头就传出闷响和郑嬷嬷的嚎叫声。 卢青青一口银牙险些咬碎,谁知道那个贱奴会不会被她这几板子屈打成招?该死的贱婢,平时在府里仗着自己的势为非作歹,自己都睁只眼闭只眼那么过了,这次她竟然这般愚蠢,将把柄自动递到对头手里!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就算自个儿想找借口帮她开脱都没法子! “卢侧妃既然要证据,自然也是有的。”裴意伸手拿过檀清递过来的一叠四方的白纸。 卢青青猛的抬头,证据?不可能,秦姨娘落胎根本就不是自己做的,怎么会有证据,哪里来的证据?! 裴意抽出里面一张信纸,递给旁边的李嬷嬷,“这是截获府中飞出去的信鸽得到的一封密信,嬷嬷可以仔细看看。”因为清涧院太小,大白雕的窝便搭在了后头山上。白雕是裴意养大的,又极通人性,自第一次抓了一只鸽子,被裴意表扬了之后,日日看到类似的白鸽就毫不犹豫的冲上去就是一爪子。而后抓了十来只鸽子之后,又陆陆续续的发现了过两次藏了信纸的鸽子。 李嬷嬷迟疑着接过了信纸,她出生虽然不好,但是断文识字还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信纸上的内容,李嬷嬷的手剧烈的抖了一下。 卢青青看到李嬷嬷的表情便知道不好,“王妃不知从哪里拿来的一封信,就要说是我写的,真是笑死人了!” 李嬷嬷抓紧了手里的信纸,想了想说道:“王妃,请恕老奴直言,这信虽是以侧妃的名义写的,但是并不能证明真的就是侧妃写的,说不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侧妃。”就差没说明这信是裴意伪造的了。 裴意挑眉看了李嬷嬷一眼,李嬷嬷心里一紧,想到之前在草地上那一幕,又看到卢侧妃现在的样子,她突然不能确定这个王妃会不会看在太后的面子上饶过自己的不敬。 裴意却点头笑道,“你说的有理。要证明卢侧妃是否清白,得先证明这信的真伪才是。” 李嬷嬷松了一口气,“王妃说得对。” “听说大理寺卿掌刑狱案件审理,麾下奇人无数,更有人能一眼辨认字迹真伪。虽然今天这件事并不方便劳烦大理寺卿,但请一两个人过来辨认字迹,还是妥当的。李嬷嬷,你说是不是?” 李嬷嬷偷瞄了一眼卢青青,看她的样子似乎真像是被冤枉的,那找人来验验也无妨:“但听王妃吩咐。” 裴意点头,“去请人过来吧。” 话语间,郑嬷嬷也打完板子被拖了上来。此时她已经完全没有刚进来那会儿的神气样儿了,头上圆髻散乱,头上的簪子也不知道掉在了何处。后背更是血迹斑斑,脸上惨白,嘴里喘着粗气,不住的呻吟着。 膀大腰圆的婆子把郑嬷嬷丢在地上,她们这些粗使婆子往常可没少受郑嬷嬷的欺压,今天看到卢侧妃失了势,哪能不落井下石的踩上两脚。 “郑嬷嬷,你可是想清楚了?” 郑嬷嬷趴在地上,抬起冷汗涔涔的脸,张了张嘴。 “你这是屈打成招!滥用私刑!”卢青青急忙高声叫道,因为用力过猛,又扯动了脸上的伤口,她抽了两口气,才继续说道,“王妃这般行事,就不怕传出去惹人非议吗!?” 裴意有些吃惊的说道:“侧妃你也知道,我病久未愈,这三年从未管过府里的事情,对这些奖惩也不是特别了解。只是前阵子听说侧妃掌家的时候,凡数不听话的下人都要先打了板子再回话,我还当这是规矩,难道不是?”说完,有些诧异的捂了捂嘴,小声地对站在旁边的檀清说道,“原来这就叫滥用私刑啊!” 卢青青被她的话堵得胸口憋痛。裴意未回府之前,府里头后院的事情一概都是她掌管,但凡不合她心意的下人,都被她找借口打了板子,或者打残发卖了,或者就直接打死了。因为砺王是个不管事的,府里下人愤怒之后也只能小心着做事,无计可施。若今日裴意遣人打了郑嬷嬷这二十板子就算是滥用私刑,那之前她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无法形容了。 现在看到上头那个优雅高贵的女子说着这般看似无知的话,而卢侧妃被堵得满脸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不知道下头谁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接着其他人就像被传染了一般,都忍不住笑了。 卢青青今天本就受了重伤,不过是一直憋着一口气撑着才没痛晕过去。她知道,若今天这事被裴意得逞了,她就永无翻身之地了,所以强忍着身上刮骨之痛,强行为自己辩解。现在被裴意的话一刺,下头那些寻常在她眼中跟蝼蚁没有区别的下人都当面敢嘲笑于她,不禁又痛又怒,双眼一番,晕了过去。 看到卢青青又晕了过去,脑袋磕在石板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重响,裴意端着茶盏的手指抖了一下,这么响,肯定很痛啊。 此时太阳已经渐渐隐到了山后,气温也慢慢将了下来。被叫来的下人原本还有几分不耐和怒气,毕竟在这种天气站在外头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现在看到一直为非作歹的卢侧妃和郑嬷嬷都是这般下场,心里不觉暗爽,连身上的燥热也少了几分。再抬头看看上头坐着的王妃,只见她穿着一件样式极为简单朴素的右衽紫衣,衣衫上甚至连一丝的绣花都没有,三千青丝也只是简单的绾在了脑后,别了一根白玉簪子。没有珠光宝气和锦衣华服,可她只是那么坐着,嘴角带着一丝清浅的笑意,随意而柔和,绝美温婉,看着让人心生宁静,心里舒爽。 这般下来,等待的时间仿佛也不那么难过,仿佛只过了一会儿,府中管事就领着三个穿着长袍的人走了进来。 三人长相斯文,想来都是饱读诗书之人,身穿着深青色的长袍,甚是收礼的低头走进了院子,直到行了礼,方才抬头定眼看着上面坐着的人,不想却对上一双幽深的眸瞳,有着令人不敢直视的绚华,让人只觉得心中一震,再不敢正眼而视。 “劳驾三位辛苦一趟,想来府里的人已经跟三位说了缘由,我也不多啰嗦了。檀清。”裴意示意檀清把手里的信纸拿下去,“还请三位仔细辨别一番。” 檀清把手里的三张信纸分别递给三人,又拿出一叠卢青青日常习字的宣纸,端放在三人面前,以供比对。 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人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信纸,又在檀清手中的宣纸上细细查看了半响,最后点了点头,想来是已经有了定论,正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突然被裴意叫住:“等等。” 裴意低咳了一声,“先把她叫醒,让她也听一听。” 檀清闻言嘴角几不可见的抽动了一下,转头看着一直在站椅子后头当背景的墨言。 墨言熟练的让卢侧妃又在一阵惨叫声中醒来,复又面无表情的褪了回去。 大理寺来的三人并不认识卢青青,莫说不认识,不是非常熟悉的此刻绝对是认不出面前的人的,故而三人只当这个是府中犯了事的奴婢,瞧了两眼之后也未再多看。 为首的人抚了抚下巴上稀疏的胡须,颇为考究的说道:“禀王妃,老夫仔细辨认了这两幅字迹,依老夫之见,这确实为一个人所书无疑。” 其余二人闻言也都点头,“在下也是这般想的。” 卢青青的手腕已经肿得跟小腿一般,动一动就疼痛难忍,更别提被墨言那般使劲的碾动了。她刚从疼痛中醒来就听到面前三人说的话,也来不及顾忌手上的疼痛,大叫道:“你撒谎!你们都在撒谎!这明明就不是我写的信,字迹怎么会一样!” 她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无奈双手刚一触地,就疼得她全身颤抖起来,又摔在地上。卢青青只好抬头仰视着直立的几人,“你们被她收买了,是不是!你们拿了她多少银子,要这般污蔑我!” 文人大多清高,自诩不凡,尤其这三人能为大理寺所相中,对自己的本事是尤为自信,此时听到卢青青这般言语,既侮辱了他三人的清高的品格,又侮辱了三人的本事,为首的老头闻言气得胡须一翘一翘的,“我三人任职于大理寺,又岂会为那些黄白之物就恶意杜撰重伤他人?!你简直不知所谓!” 说罢,又拱手对裴意说道,“王妃,这书信的辨认结果我三人已有了定论,信与不信,就在王妃自身了。” “先生既能为大理寺所用,自然修养不凡,我又岂会不信先生的话。”裴意起身走了下来,“先生品行高洁,自然不会为他人所左右。” 这话说得白须老头脸色又好了一些,“王妃谬赞了。若无事我等就先行告退。” 裴意点头,“劳驾。” 待三人走远了,裴意转过身看着一直在旁边站着的李嬷嬷:“李嬷嬷可是听明白了刚刚那三位大人的话?” “是。”李嬷嬷低头应到。心里只恨卢青青不听太后劝解,居然真的敢对皇嗣下手,不知道太后知道这消息之后会何等震怒。 ------题外话------ 太饿了,我要先去吃点东西再回来码字,先发~一会儿捉虫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妞们不要跳着看啊,我每一章都是仔细考虑才会这么写的,不单只是为了现在的剧情发展,也是为后头的做铺垫。跳着看真的不会感觉很突兀咩,哪有凭空生出的爱恨,总要有个由头和发展,对吧! 谢谢j一yce1028,千年等一回shy,红梅花开,拈花于夏,龙聆海,hlp01的票票,还有qser5710279的票票和花~ 好多票票~好开森~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八十六章 后怕 李嬷嬷打量了一下狼狈不堪的卢青青,无论如何,卢侧妃已经被毁掉了。卢家不会要一个双手已废的女儿,太后也不需要一个在下人面前颜面尽失的棋子,更不会再许她砺王正妃之位一个没有用的棋子早晚会消失在这个世间 “不许走,你们给我说清楚!”卢青青歇斯底里的喊着,那几个人不能走,她甚至来不及想为何信纸上的字迹会跟她的如出一辙,她只知道自己已经完了,一切都完了。 太后能容她在府中横行霸道,但却绝对不会准许她有任何残害萧煌宇子嗣之举,今日之事到此,她已经难以翻盘了。院子里这么多下人看着,这么多耳朵听着,不消一个晚上,今日发生的一切就会传遍整个府邸,甚至是整个丰都。 她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而她双手已毁,已经是个废人了,不管是卢家还是太后,都不会为她这个废人而再多费一点心思!她恨!好恨! 眼前三人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门口,数道带着鄙夷或者不屑的目光向她射来,卢青青浑身颤抖的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出来,倒在了地上。 裴意示意下人把卢青青抬进屋子里,跟着转身朝屋子里走去,“都散了吧。” “王妃。”一名管事叫住了她,迟疑着问道,“郑嬷嬷?” 裴意头也不回往屋里走去,“按府中的规矩处置。” 管事考虑了一会,挥手让人把郑嬷嬷抬了下去。既然按府中的规矩处置,一个不敬主子,又助纣为虐的下人,自然是没有活路了。 屋内,裴意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揉了揉眉心,歇了一会儿才开口:“李嬷嬷。” 李嬷嬷背脊一惊,身子不由自主的站直,待她挺直腰背之后,心里暗暗吃惊于自己身体快过大脑的反应,她的声音仿佛有一种莫名的震慑力。 “待王爷回府之后,我会将今日之事如实告诉王爷,再由他处置。你可以回宫向太后复命了。” 李嬷嬷双手覆在小腹上,恭敬地站着:“是。那奴婢就告退了。” 李嬷嬷向门口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又转身走了回来,脸上似青似红,有些尴尬地说道:“还有一件事。请王妃恕老奴僭越,代太后问问王妃,为何要处置掉太后赐给卢侧妃的两个侍卫。” 今天这些事情,几乎没有一件是按着她预想的方向发生的,现在卢侧妃已废,太后是绝对不会为一个对皇嗣动手的废人再多费一丝心思的。但太后赐下来的两个人也已经死了,回宫之后,太后必然会问起。其实不单只是太后,连李嬷嬷自个儿都有些好奇,到底王妃是有何凭仗敢对太后的人动手。在李嬷嬷看来,这个王妃并非是鲁莽之人,想必是有什么依仗。 裴意按着额头的手一顿,李嬷嬷也随着她的动作浑身紧绷了起来。 太后赐下的人?这下,裴意真有些头痛了。 她见绿芜挨打,满心的怒火,当时根本没有关注到别的事情。现在想来,那两个侍卫确实与王府中的人不同,不然卢青青也不会突然如此大胆,敢在清涧院外头对绿芜动手。 是她疏忽了。 想来太后本是想赐这两个人给卢青青,暗地里给自己施压,却不想人刚送出去,卢青青就迫不及待的带过来找自己麻烦,最后还被墨言利索的给处理了。 裴意睁开眼睛,微微一笑,“李嬷嬷说的是何人,太后何时给卢侧妃赐了下人,本妃当真不知。” 李嬷嬷张了张嘴,太后赐下侍卫给卢侧妃的事情,时间甚是短暂,到现在不过也就几人知道,王妃就算本事通天,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这些:“就是王妃身边侍卫杀掉的那两个。” 李嬷嬷飞快的看了站在椅子后面的墨言一眼,若是能把这个侍卫带回去,就说是他与那二人不和,私自动手的,也算能给太后一个交待了。 裴意看到她的眼神,垂下眼眸,优雅的摆了摆宽大的罗袖,淡声道:“那两名下人丝毫不把本妃放在眼里,在本妃出言阻止之后,还依旧我行我素的动手,甚至出言不逊,本以为只是府中不知死活的下人,便让人处理了,原来是太后赐下来的人啊。” 李嬷嬷这才发现裴意不再像之前那般以我相称,而是用的本妃,想着是在提醒自个儿她的身份。不禁一张老脸有些发红,这不是在说太后的人缺乏教养,不顾尊卑,不知死活么。不过这件事情本就是太后做得有些理亏,越过王妃,无缘无故给一名侧妃赏赐,本就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太后怕是也没想到,卢侧妃会蠢钝如此,这么快就去找裴意麻烦,不仅没成功,反而被反将一军,打入尘埃之中。 裴意把坠在颊便的一络青丝撩至耳后,抬眸看着李嬷嬷,似笑非笑的道:“不过还好只是两个下人,既然是太后赏赐给卢侧妃的,就算是砺王府的下人。这人吃五谷杂粮,总有生老病死的时候,总归不能像别的东西那样供奉流传下去,这般死掉,想来也挺遗憾。不过,说起来,要怪只能怪这两人嚣张跋扈,竟然对本妃出言侮辱,真是有负太后期望。” 李嬷嬷觉得她的话有几分道理,这两人确实名义上确实算是砺王府的下人,心里隐约察觉有哪里不对,一下子却又说不上来:“他们何时对王妃出言侮辱了?” 裴意蹙眉:“李嬷嬷没有听到吗?哦,兴许是嬷嬷在后头太远,没有听到。檀清你当时可有听见?” 檀清垂手在在一旁,面无表情地回道:“听到了。” 李嬷嬷语塞,当时在场的几人,两死一伤,余下的全是砺王妃的人,现在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己也没办法反驳。李嬷嬷垂头想了一会儿,眼中滑过一道光亮。 “不知道太后让王妃进宫的事情,王妃需要多久准备,可要老奴在府中等候?”这事儿既然已经说不清楚,就让她自个儿进宫去跟太后交待吧。 真是打得好盘算。先是想让墨言顶罪,这会儿直接算计到自己头上了?裴意慢慢的扬高眉,目光宛若刀锋滑过千年寒冰,声音却是温和的:“不必。” 李嬷嬷垂头,并未看到她眼中的冷意,张口还想继续说什么,直接被裴意打断。 “听说陛下最近身体不适,正在广招天下名医。” 裴意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在大明寺养病之时,正巧碰到一名医术高超的神医,也正是他治好了我的病。” 李嬷嬷猛的抬头看着她。 “不过那名神医行踪不定,我正在寻找他的下落,相信不日就能带进宫中给陛下脉诊。”裴意抬眸与她对视,目光深幽,“还请嬷嬷回宫复了太后,裴意正为陛下寻医,入宫抄经颂福之事可能要再晚些日子。” 李嬷嬷思索了一会儿,陛下病重,太后忧心不已。若是砺王妃真能够引荐一位神医治好陛下的病,那现在这些还真算不上什么事情了。 “王妃放心,奴婢会如实向太后娘娘禀报。” 裴意身子倚进椅背,纤长的手指优雅的交替着,眼神淡然地看着李嬷嬷:“不过李嬷嬷应该知道,虽然我顽疾已去,但是身子还未完全康复,经不得折腾和吵闹,若是心情不好,忘记什么重要的事情,耽误了陛下求医,恐怕就不太妙了。这一点,还请嬷嬷转告太后。” 送走了一脸灰青色的李嬷嬷,裴意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主子,回去休息吧。”檀清有些心疼的说道。还不如在韩地呆着,虽然气候不如这边,但也没有这么多的糟心事儿。 “绿芜送过去了?” “是。已经送到恩恩那边了。” “去看看吧。” 纳兰俯身看着躺在床上缠满了绷带,全身上下动弹不得,只有眼珠子能转动的绿芜,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你不是一直说自己静不下来么,这下你可以安静些日子了。” 绿芜瞪着眼睛看他,奈何双颊浮肿得厉害,杏仁大眼也只剩下两条眯眯大的缝隙,这一眼瞪得一丝气势都没有,嘴里有些含含糊糊地说道:“你等我能动了,我” 纳兰唰的一下甩开手里的折扇,摇了摇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翘着腿说道:“等你能动再说吧。不过,你怎么会在清涧院门口被人打成这样?”檀清匆匆忙忙的把绿芜送来,也没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先前恩恩一直在给她处理伤口,现在才得闲坐下来说话。 绿芜翻了个白眼道:“在自个儿院子门口,我要是还被打得求救,那不丢人死了” “你要是在我院子门口被打死了,估计就不会觉得丢人了。”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绿芜身子忍不住缩了一下,眼珠转动的四处打量,想找个地儿躲起来,奈何现在包得跟尸体一样,半点都动弹不得。 纳兰幸灾乐祸的咧了下嘴:“主子。” 裴意走到床边,拨开她手上的绷带,仔细看了看,见没什么问题,视线上移对上绿芜讨好的眼神。 裴意轻哼了一声,“你倒是出息了,还知道丢人,怎么,被人打成这样,你还想瞒着谁不成?” 绿芜眨巴了两下眼睛,转头看着檀清,哀求的看着她,这是生气了啊,赶紧帮忙说几句好话。 檀清看着她那双红肿的眯眯眼不停的眨着,若不是受伤的是自己人,她真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来。 真是太喜感了 绿芜求救无门,只好苦哈哈地轻声道:“我错了” 裴意没有搭理她,转头对纳兰说道:“准备安排人进宫吧。” 纳兰诧异:“这么快?” “计划有变。”裴意略思索了一下,“卢家要先动一动了。既然今日提前除掉了卢青青,那就把计划全部提前吧。” “主子你把卢青青”纳兰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为卢青青准备的那些都还没有用上,怎么就把她给处理掉了。 裴意摇头,“没有。太后和尚书府会弃掉她,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纳兰略略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些准备都没用上,主子你怎么处理掉她的。”原本主子是计划用卢青青牵动尚书府,对付马上就要进京的西鄂人,可眼下人都没进京,怎么就把这颗棋子给废了。 檀清三言两语的把事情说了个清楚,纳兰瞪大眼睛说道:“信鸽?她怎么会如此愚蠢?”在王府中用信鸽,这简直跟找死没什么两样。 纳兰说完,又补充道,“不过幸好她够愚蠢,不然今天的事情,还真不好收拾了。” 裴意却摇摇头,“那信不是她写的。” 纳兰正在喝水,闻言险些一口水喷了出来,咳了两声才说道:“不是找人验过笔迹了吗?” “那信虽然是用卢青青的口吻写的,卢青青就算会做这种愚蠢的事情,但是卢尚书是何人,怎么会用这种拙劣且容易让人拿住把柄的方式传信,而且还不止一次。”究竟是何人想利用自己打击卢家?这点裴意一直没有想清楚,她本不想理会,不过今日事发突然,不得不用上了手上这些信件。她深信,既然幕后的人想用这些信鸽和信件来误导自己,那么信上的字迹自然不会那么容易就验出问题。 纳兰一怔,“那信” “有人故意把信送到我手里的,想借我的手除掉卢青青。”裴意淡淡出声。知道自己养了白雕,但是实在不了解自己的为人,这般拙劣的计策若非今日事出突然,她绝不会如此人所愿,这般处理掉卢青青。 纳兰的面色沉了下来。 “无事,总之你把人准备好,随时准备进宫。”裴意起身,转头透过一排向南的雕花窗户朝外面看去,已经隐隐有了些灯光。 檀清跟在她后头往外走,突然抬头看着前面停下来的人。 裴意转头看着床上一脸委屈的绿芜:“你好好养伤,这阵子就不要回王府了。”绿芜不像檀清和墨言,性子急躁又单纯,难免下次还会碰到类似的事情。现在丰都看似平静,但是裴意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之前最后的宁静了,可能未来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安宁,绿芜还是留在外头的好。 “还有,晚些时候你们换个地方。”不知道清涧院是不是一直被人监视着,刚才她来也没有想到这件事,还是谨慎些好。 ——苦逼周一的分界线—— 裴意在马车上闭眼小憩了一会儿,突然出声:“檀清,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檀清不解的看着她。 裴意叹了口气,“若不是我想着借力打力,上回在大明寺的时候就处置掉了卢青青,今日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了。”绿芜也不会受伤。 檀清皱眉,“主子你不必多想,今日发生的事情谁都预想不到。”她的主子从小到大,做什么决定都没有错过,就算错了,那又如何?错了就错了,她跟绿芜的性命本就是主子给的,若是有一天要为她弃掉这条命,她也不会有丝毫怨言。 “终究是我思虑不周。”裴意纤长的手指揉了揉额角,又靠在了软垫上。卢青青是想折了自己的面子,才会只令人打了绿芜的耳光,都是明面上的伤。若是对方下手跟墨言一般,就算她事后能够处置掉动手的人,那又如何,终究救不回什么了 “你不知道,我当时真是有些害怕” 几抹残星闪烁,车轮在青石路上滚动的声音格外的清晰,偶有习风拂来,车帘被风扬起,她闭眼沉思,喃喃自语被吹散在风中。 华灯初上,车厢内一片寂静。二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因而错过了街道旁边紧盯着马车的那双眼睛。 ------题外话------ 中午改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八十七章 闹剧 华灯初上,此时的长椿街上车水马龙,街道两旁的酒楼客栈,门庭若市,不时传来高声谈笑声,杯盏碰撞声,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饶是如此,那声锐利的叫喊声还是引得附近的人频频侧目。 墨言手下用力,勒住缰绳,马蹄高高扬起,几乎就要踏到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女子身上。 女子冲出来之后,便头也不抬的伏在地上。她头发松松的胡乱绾起,只用了一根木簪,几根黑亮柔软异常的发丝垂在白皙纤细的脖颈间,背后消瘦单薄,穿着件淡青色半旧得有些褪色的棉布短袄,柔弱而无助的跪在那里。 皮毛黝黑发亮的骏马嘶鸣着,前蹄在她上方踢打,最后落在了她的身边,惊起些许的灰尘。马蹄离她极近,连附近探出头来看热闹的人看到此等情形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生怕那结实有力的马蹄会踩断她脆弱纤细的后背。而女子似乎是被灰尘呛到,掩唇一边咳嗽着一边直起了身子。 她身子一挺起来,又引得旁边围观的人一阵惊呼。 因为她不知道是从何处冲出来的,伏在地上身子又单薄瘦弱,竟都没人看出来这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 周围逐渐围过来的人群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又想到刚才女子口里喊出来的那句话,眼睛里闪烁着有些兴奋的光芒。 他们可听得很清楚,刚才这个女子喊的是王妃。 难道这马车里坐的是一位王妃?那这女子肚子里的是 本想退后一步生怕惹上麻烦的路人,不由得止住了脚步,眼神落到了刚刚停稳的马车里。 墨言手指紧握缰绳,眉心起了一道褶皱,面色晦暗的看着马车前跪着咳嗽不止的女子。 女子微微低着头,一手盖在小腹上,下意识的护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掩着唇,声音细细的咳嗽着。 半响,她止住了咳嗽,掀起盈盈水眸,看着马车,似是要透过那一道车门看清里面的女子:“王妃,奴家真心倾慕砺王,只要能伺候王爷王妃,哪怕为奴为婢,奴家都心甘情愿,绝无怨言。” 这话一落,便惹得人群一阵哗然。 听她自称,竟是一名花楼女子,还口口声声倾心于砺王,那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砺王竟然会与花楼女子一度春风,甚至现在连孩子都有了! 人群里的人顺着她的眼光看向马车,这马车里坐的当真是砺王妃?那真不知道她此时会作何感想! 见马车里没有动静,女子拭了拭眼睫下的泪珠接着说道:“奴家本是卖身不卖艺的歌姬,现在不仅失了清白身子,肚子里也有了王爷的血脉,若是王妃不让奴家进府,那这天地之间也没有奴家容身之处了。”她声音婉转,面有凄色的说道,“王妃若是不放心,奴家愿意将腹中的孩子过到王妃名下,绝不会生出争宠的心思。奴家只求能伺候王爷,看着这个孩子平安的生下来,还请王妃成全!” 她的话落在了旁人耳中,使得附近的人看着马车的眼光已经带着止不住的同情了。被一个歌姬找上门来,肚子里还有了孩子,这个砺王妃做得也真够憋屈了。 若只是一个歌姬,不管如何,打发也好,收下再处理掉也好,过后不过是滴到水里的油一般,热那么一会儿就被人甩到脑后去了。可现在她肚子里不仅有了孩子,还是在大街上捅到了所有人的面前,不得不说也是一招釜底抽薪之计。 现在不论是砺王还是王妃,即使心有不悦,为了名声,暂时也不会害她性命。况且,砺王既让她有了孩子,膝下正好空虚,指不定会怎么宝贝着。 外头的人心思百转千回,马车却依然毫无动静。 却不知,便是一贯冷清若水的檀清,此时早已气得脸色涨红,若不是裴意按着,早就冲出去挥剑砍人了。 “主子!”檀清低吼道,“他这还有完没完了!”前几天打发了一个,上午打发了一个,现在又来一个,萧煌宇当真以为主子是来给他管理后院,收拾这些乱七八糟的女人的不成? “你让我出去收拾她!”真是欺人太甚! 裴意眯了眯眼睛,没有做声,只是手下按着檀清,不准她出去,“稍安勿躁。” “啧,这砺王妃真是咳,可怜,听说身子不好,又不得宠,砺王又是个风流无比的,家里妾侍可不少了,现在居然还有带着孩子上门的歌姬,啧啧,这日子过得,谁身子都好不了哇”路人啧啧感叹着。 “可不是。我听隔壁王大妈的在砺王府中当差的侄子说,这砺王啊几乎从来不在王妃院子里过夜呢”客栈门口的小厮探出头来,声音不高不低的说道。 “你们也不要太早下定论,这歌姬能干净到哪儿去,说不准这孩子是谁的呢” “人家王爷还会戴绿帽子不成?” “王爷怎么会跟这种歌姬” “这可不好说,上一次不还闹着要抬百花楼那个花魁回去,这个歌姬虽然生得不是国色天香,也算得上个大美人了”从酒肆慢慢踱步出来,自诩风流的公子哥儿目光淫邪的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女子,调笑道。 跪在地上的女子低着头,听着耳边越来越响,越来越不加遮掩的议论声,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偷偷的朝着客栈二楼的窗户看去。 丰都最具盛名的客栈,四海酒楼。浓郁的酒香菜香缭绕于鼻尖,店伙计勤快麻利的在大堂里穿梭着。 二楼甲字房内却是安静无声。房间的窗户敞开,街上的繁华热闹尽收眼底,自然也瞧见了刚刚这一段闹剧。 看清女子的面容,在窗棱上敲打的修长温润的手指突然在空中一顿,又慢慢落了下来,依然有节奏的敲击着。 女子被二楼射过来那道冰冷的视线看得一个哆嗦,闭着眼睛念了声阿弥陀佛,摸了摸软绵绵的肚子,又义无反顾的睁开了那双水蒙蒙的大眼睛。 旁边的人看着她发抖,只认为是哭得太伤心,丝毫没有多想。 女子抬头看了看马车,亦然丝毫没有动静。柳眉不禁微微蹙起,难道是搞错了?不可能,她日日叫人盯着砺王府,好不容易等着砺王妃出府,怎么会弄错。 赶车的这个男人,女子眼睛转动着仔细上下打量了一阵,这么热的天还穿着带了风帽的斗篷,遮得严严实实的,连手上都带了手套,别说脸,连手指头都瞧不见一个。不过她对自己的消息向来有自信,这么多天不动声色的观察下来,除非是被人认了出来,否则是不会有错的。看来是马车中的人太淡定了,自己这么闹腾,都不探头出来看上两眼? 女子皱眉想了想,难道闹得还不够凶?难道寻常人这时候不是应该下来或者呵斥自己不要脸,或者假惺惺地扶起自己,再好生安慰两句?这一声不吭的是个什么意思? 要不,自己再嚎两声? 想到这里,女子又用衣袖遮着脸,大声的哭了起来,偏偏一边哭着还能一边清楚无比的表达自己的意思:“王妃,奴家的肚子可是再也藏不住了,若是今日被楼里的妈妈带回去,说不定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她换了一口气,又大声的哭喊道,“奴家贱命一条,不值当什么,但是奴家肚子里的,可是王爷的骨血啊,这孩子以后也要唤您一声母亲的,王妃,你怎么忍心啊!” 檀清气得手脚发抖,恨不得马上冲出去堵了那些人的嘴,奈何被裴意阻止,只得强压着火气坐着。 裴意有些出神的听着外头女子哭喊,似乎有什么东西让她遗漏了,但是此刻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放心,这个女人跟萧煌宇绝对没有关系。”裴意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檀清怒不可遏的样子,低声开口说道。 外头的人不清楚萧煌宇这些年为何这般败坏自己名声,她却再明白不过了。萧煌宇再怎么荒唐,也不会在外头做出这种事情。 只是,外面这个女人究竟是何来头,居然知道自己的行踪?这几年自己顶着砺王妃这个名头,但是因为外头病弱的传言,除了刚成亲那一年,之后几乎少有人关注。就连宫中几人也只是在开始遣过几个太医过来,名为脉诊,实为打探,后来确认了自己确实病得不轻,难以医治,也逐渐移开了眼光。 正因为这样,这几年虽有住在砺王府,但她并未因为这个名头受到任何的束缚,出行也不会为府里人所察觉。否则上次她去北祈的事情,也不会如此顺利。 难道这几日的事情这么快就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也是,既然有人能故意挑起自己对上卢青青,想来知道自己的行踪也不算什么难事。想到这里,裴意慢慢直起了身子,纳兰他们要早些行动才好。 她肚子里的孩子既然不是萧煌宇的,她这般行事,到底是为何? 裴意手指无意识的在车上的矮几上摩挲,飞快的思考着,外头的女子喊得声嘶力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王妃,求求你,求你救救奴家和这个孩子吧。”女子眼角瞟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心里也有些着急,该死的,这么晚了,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在这里围得这么严实干啥,一会儿她要从哪里开溜啊! 她想着眼睛又使劲的唆了一眼紧紧闭着的马车门,心里哀嚎,这该出来的不出来,不该来的全都围了上来。她今日可是把小命豁出去的在这里闹腾,若是这事儿办不成,最近自己干得这些无厘头的荒唐事儿,这一笔笔,一件件的,肯定会新旧并作一起,一股脑儿的一次算在自己头上。 想到自己主子惩治人的手段,女子觉得头皮发麻,自己喊起来都要没气力了。 “王妃” 这时马车门微微动了一下,慢慢往外推开了一条宽缝。看到马车里那一抹紫色衣裙的下摆,女子眼睛一亮,又大声嚎了起来。谁知,门又迅速的关上了,仿佛刚才那昙花一现的开合,只是她的错觉一般。 裴意低声嘱咐了檀清几句,正准备让她出去,门刚推开,裴意一眼扫到跪在马车前头那个女子面容,瞳孔一缩,“檀清!” 檀清不解的回头。 裴意轻咳了一声,“先不要出去。” 想到刚刚看到的那张脸,裴意头痛不已。她怎么都没想到,拦在马车前面的会是这个人。她来了,他是不是也 裴意摇摇头,暂且不去想,不过她这般行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裴意在檀清耳边低语,檀清脸上露出一些不解,这么没头没尾的话,当真会有用? “去吧。”裴意无奈的笑了一下,“放心,这般说了之后,她会自己想办法圆了这件事情的。”真是胡闹啊 即使心存疑惑,檀清还是点了点头,然后推开车门,走下了马车。 女子一袭月白曳地长裙,五官精致如瓷,面色冷凝,尤其一双蓝眸流转,更衬得她清冷气质中有几分妖异。 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语。这是砺王妃?只闻砺王妃沉疴不起,便是哪日听闻她病逝的消息众人也不会觉得意外,不想这几日又有传闻砺王妃身体已经康复,这也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却不想她竟然生的这般模样。 跪在下头的女子见到马车里的人终于下来,先是一喜,看到走下来的人后,脸上有些纠结。这这个不是裴姑娘啊,难道真的弄错了? 女子咬着下唇,上下打量着檀清,手指微动,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胡须男子看到她的动作,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群,朝那个女子走去。 无视周围的打量和议论,檀清望着有些呆滞的女子,开口说道:“我家主子让我转告姑娘,蜜饯酸甜可口,但她习惯喝茶,只能多谢姑娘美意了。” 这话说得围观的人群都是一头雾水,唯独跪在地上的女子眼睛却是一亮。 果然是她!上次她晕倒的时候,自己曾经给她端过一碗药,怕她喝完之后会苦,就备了一些果脯蜜饯,但最后她喝了两口茶,那些蜜饯都被自己一边闲聊一边吃进肚子里去了。 当时除了她二人之外,房里并没有他人,这个小细节也不足为外人说道,只有她两人知道。 女子水蒙蒙的眼睛对着檀清飞快的眨了几下,又低下头去。 檀清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见她如此,想来又是被自己主子料中了,也不再多言,转身又往马车走去。 既然是主子的旧识,折腾出这么一场闹剧,自该是有法子收场的吧。 檀清站在马车旁,扶着墨言的手正准备上去,身子一顿,突然猛地回头看向二楼的窗户。这道视线实在太过明显,让人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二楼靠窗的雅间,身材颀长的黑衣男子卓然而立。虽然半掩的窗户遮住了他的面孔,只露出了他的身体和精致的下颚,一手覆在窗棱上,一手执着酒杯。 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睛,檀清知道,他一定是在注视着刚才这场闹剧。 檀清转回目光,面色沉凝和墨言对视了一眼,这般气势的人在南萧也没有几个,成年的皇子她大多见过,相信此人并非南萧皇室之人,那他究竟是谁? “虎妞啊!你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不是跟你说了,哥哥给你买好吃的,让你不要乱跑吗?”一脸大胡子的男人拨开人群冲了出来,嗓门震天的喊道,一边说一边扶起地上的女子。 男人生得牛高马大,手脚壮实,伸手轻轻一抬,就把青衣女子从地上拎了起来。 “你是不是又闯祸啦?小心阿婆又把你关起来!”男人训完话,又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对着周围的人道歉,“各位乡亲,我妹子这里不大正常。”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以前生了场大病,醒来就变成这样了。成日里胡言乱语的,大家莫要当真,莫要当真。我这就带她回去。” 说完也不等青衣女子说话,扯了她的手臂就往外头走去。 “等等!”人群中一个穿着打扮颇为贵气的公子叫住了他,“她是你妹妹?” 他镶着金边的扇子点着挺着大肚子的女子说道,“你说她脑子不正常,可我们看着她可是正常的很,再说了,她不是说怀了砺王爷的孩子吗?既然今日这事儿大家伙都知道了,恰巧砺王妃也在这里,你何不帮你妹妹要个说法?” 男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憨厚地说道,“那都是我妹子乱说的,哪来什么砺王爷,孩子的,这位公子也莫要当真了。” ------题外话------ 嗷嗷嗷嗷嗷嗷嗷,他素谁!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八十八章 他来了 开口拦住二人的是魏家大房庶子,魏贵妃的胞弟的儿子。魏贵妃生得娇美动人,美艳无双,她胞弟生得也是衣冠楚楚,偏生这个唯一的儿子生得有些有碍观瞻。 魏封生得肥头大耳,四肢短小,此刻尽管穿了一件宽大的锦袍,还是被满身的肥肉塞得满满的,说话的时候脸颊上的肉一抖一抖,鼻翼两边泛着油光,着实有点影响食欲。 自从上次他在花楼里看上的清倌人被萧煌宇强抢了之后,他心中憋着的那股气就一直没处发泄。别的人他找不了场子,还能找他的贵妃姑姑帮忙,但上次他怒气冲冲的进宫跟姑姑一提,不仅没得到帮助,还给训斥了一顿。 魏贵妃更是再三嘱咐他,不能去找萧煌宇的晦气。若说魏封最怕的人,不是他爹和娘,而是这位生得极美的姑姑。既然她如此说,那找场子的事情也只能作罢。 他今日本是听说太康坊长得最好的那个小倌开始挂牌接客,天还没黑就呼朋唤友的来这里候着了,谁知道还能遇见这么一出好戏,此时自然不乐意让面前这自称兄妹的二人走了。 “哟呵,你当我是傻的呢,刚才这么多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女人说跟砺王两心相悦,肚子里的孩子也是砺王的,亏得爷几个还愤愤不平的想给她讨个公道,怎么,现在说走就走了。”穿着锦衣华服,脸上却是一脸流氓痞相。 身后几个看着他的脸色,知道魏公子这是想找茬闹事,彼此对视了一眼,吊白眼的男人说道:“魏爷说得有理,这说走就走,说来就来,逗爷儿几个玩儿呢!” 说完又对着魏封谄媚道:“你们造化好,难得碰到魏爷,还不赶紧磕头求求魏爷给你们主持公道。” 魏封鼻子哼了哼,没有做声,但明显对吊白眼的说辞很是满意。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对面的女人呵呵笑了两声。 这女人都这样了,还笑什么,难道真是个傻子?魏封眼珠转动着瞄了她一眼,这一眼却让他手上摇着的扇子顿了顿。 青衣女子笑眯眯的,手下不紧不慢的解开了自己的外袍,宽大的衣服从她的肩膀慢慢往下滑落,手臂,腰,肚子 女子尖细精致的小吧,优美白皙的脖子,高耸挺立的胸,再往下魏封绿豆大的眼睛使劲瞪着,那是什么?! 女子脱了外袍,得意的拍了拍绑在自己肚子上鼓蓬蓬的鸭绒枕头,里头被她拍出了两三跟白白的,细小的鸭绒。趁着对面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还在愣神,手脚麻利的抽出枕头,劈头盖脑的就朝魏封脸上抽了过去。 鸭绒枕头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伴随着从枕头里漏出来的细绒毛,飞飞扬扬的朝魏封那张油饼一般的大脸飞去。 魏封被突如其来的白花花的一团吓得下意识往后一躲,却不知道为何刚退了一步,膝盖一软,双臂挥舞在地上趔趄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后头卖花灯的摊子上,一时间稀里哗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想给老娘做主,下辈子再找机会吧,死肥猪!”女子下巴一昂,也不管对面人仰马翻的一群人,撂下一句话,拉了身边面色黑沉的男人就跑。 这头的人也顾不得去追她,正忙着从各种木头花灯里把摔得四脚朝天的魏封给挖出来。 没想到一场带子求夫的戏码最后会闹得这种收场,围观的人直到这女子莫名其妙,丝毫猜不透她的意图,最后想来想去,只好给她下了个脑子果真是烧坏了个结论。 钻入巷子,绕到客栈后面爬上二楼的两人自是不知道现在大街上的人是如何编排自己的。 脱了那身青色布衣的文兰得意的拍了拍大个子男人的肩膀,“做得好!” 大个子男人纠结得脸都皱到了一起,“大姐,求您下次可千万别再这么玩儿了,小的上有七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子,可不想就被您吓得英年早逝了啊!”大姐头上出了事儿还有头还有程衍老大罩着,可以可劲儿的折腾,他要是行错一步,说不定这条小命就得呜呼哀哉了。 文兰鄙夷地看他一眼,“这么大的块头,胆子就这么点儿大。”她伸出小指头,掐了一小节比划道,“就这么一点点。”见大块头男人还是苦着脸,文兰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你放心,这次殿下不会找咱们麻烦的。”这媳妇儿还在人家家里呢,殿下忙着追媳妇儿的时间不够,哪有时间来管他们这些小角色。 再说了,她这可是在为殿下伟大的感情扫清障碍,殿下怎么会来找她麻烦。文兰想着,眯着眼睛得意洋洋的朝二楼雅间晃悠着过去了。 街边的喧嚣渐渐撒去,雅间里安静得只听得到呼吸的声音。 皎洁的月光依稀透过窗子投射进屋内,叶亦宣站在窗口,一动不动,面如冠玉的容颜蒙上一层清冷阴寒的色泽。 程衍垂头在门口站着,脸上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有些紧张。太子殿下站在窗口虽然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但是他刚才可是听到了杯子被捏碎的声音。 叶亦宣眯眼看着下头乱糟糟的人群慢慢散去,马车复又慢悠悠的开动了,渐渐消失在街角。 他怎么会不认识马车上下来的人。 她住在太子府的时候,这个婢女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边伺候的,他怎么会不认识?难怪,文兰会把砺王府的消息夹在密报中传给他看,难怪程衍会默许文兰的做法,原来是为这个! 她说自己早已成亲,他对这话的真实度丝毫没有怀疑,那么骄傲的人即便是想拒绝也不会编造这种理由来搪塞自己,只是,叶亦宣怎么都不会想到,那个骄傲聪敏,他想捧在手心却求而不得的女子竟然会嫁了一个这样名声狼藉的人! 文兰主管密报,即使性子跳脱,但是绝不会在密报上动手脚,那一条条一桩桩,原本看着毫不起眼的琐事,现在却如鲠在喉,反反复复的在他脑中浮现。 许久,月上中天,叶亦宣终于动了,如玉的手紧紧握起,一双凤目眸底沉寂着一抹黑色,薄唇轻起,缓缓溢出两个字:“裴意” 程衍抬头,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打破了屋内凝结的空气。文兰脑袋探了出来,嘿嘿笑了两声,她知道殿下此时心情肯定不会愉悦到哪儿去,但是这事儿她不得不说:“那个殿下,温公子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您再不去,他可就要砸东西了。 屋内没有掌灯,叶亦宣转身,月光从窗户倾泻而出,给他周身镀上一层朦胧的白光,背光而立,他的五官看得并不真切。 文兰却清楚的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虽然她自认为这事儿做的虽然离谱了些,滥用职权了些,但是她又不是为了自己,好吧,文兰在这极有压迫性的眼光下,纠结了一阵还是在心底承认,她实在是看腻了这个没有喜怒哀乐的主子,外人都说殿下高洁宛如谪仙一般,可是当仙人有什么好的? 文兰心里默默想着,她是真心期待有人能把殿下拉下神坛啊! “走吧。”半响,叶亦宣温润没有温度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文兰低着头,看到一抹黑色衣角从自己身边滑过,她松了一口气。说归说,其实她心底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害怕的。 “文兰。” 文兰刚放松下来的身子瞬间紧绷,“是。” “封敬刚刚离开。” 文兰愕然抬头,却只看到消失在门口扬起的一截衣角,“封封敬他什么时候来的他怎么会来南萧”文兰喃喃自语,半响才反应过来——那刚刚自己在下面的表演他岂不是都看到了? “啊——” 门口的小厮乐呵呵的朝门口正在下马的贵客奔去,被这一声高亢婉转的尖叫声吓得脚一软,踢在门槛摔倒在地上。 ——囧了个囧的分界线—— 丰都最具盛名的青楼,乐康坊。 早就得了信的妈妈早就侯在了门口,翘首等待着。眼见自己等的人出现在街口,妈妈连忙迎了上去。 肤白如粉,媚眼迷离,头戴精工细致的绢花,腰系洒金的大罗裙,一步三折,腰如水蛇,人未到,香气已经袭来,可见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一代艳妓,如今也依旧可说是风韵犹在。 这半老徐娘的名妓三两步走到一个贵公子面前,高声嗔道:“哟~真该让坊里的姑娘都出来瞧瞧,这不是咱们砺王爷吗~哎哟哟,这都多少日子没来了,昨个儿小桃红还在说,砺王爷恐怕连咱们坊的大门在哪儿都找不到了呢!真正是个小没良心的~!” 鲜红的蔻丹长指头,粉白的手,印在贵公子月白色的锦袍上,当真冶艳得紧,仿佛一下子从严寒的冬日跳到了百花盛放的春季了。 穿着月白色锦袍的萧煌宇从广袖中伸出一只手来,手中轻捏着一把小小的檀香木扇,轻轻一挑妈妈的下巴笑道:“就算忘记家门往哪边开,也忘不了这媚娘这乐康坊啊——” 媚娘描得影沉沉的大眼横了他一眼,“王爷的房间我可是给你一直留着呢,可怜见的,只是都不知道空了多久了——” 萧煌宇哈哈一笑,掏出一个荷包丢给妈妈:“妈妈你就这么把我撂在门口不成?” “媚娘要是今儿个把王爷撂在门口,坊里的姑娘还不撕了我去呀~”话语间,已经拽着萧煌宇往门内走去。 萧煌宇的扇子在手中转动着,眼睛在大厅内扫了一圈:“今天是锦瑟姑娘的场,人来得不少吧?” “可不是。”媚娘的眼睛笑得都眯在了一起,那可是她们坊里身价最高,长得最美的清倌人,今日就要挂牌接客了,“要是锦瑟知道王爷来了,还不知道该多高兴呢!” 萧煌宇微微一笑,扇子一击掌,“今日就坐大堂吧。” 说完走到大堂正中的一张圆桌上坐下,媚娘连忙招呼几个姑娘过来倒酒。 “这位王爷倒是个不拘小节的。”二楼的雅间里,一名贵公子坐在珠帘后,开口笑道。 叶亦宣倒酒的手一顿,随即满上,执杯一饮而尽。 “诶,我说你不是不喝酒的吗,今天怎么喝这么多。”贵公子回头看着自己的好友,诧异地说道,眼神转到站在一旁的程衍,“怎么,你们家菩萨受刺激了?” 语气随意充满调侃,开口的正是文兰口里的温公子。若不是亲眼得见,恐怕也没几人会相信金光闪闪天下第一的财神爷会跟北祈国高洁风雅的太子私下交情这么好。 程衍僵硬的笑了笑。温公子和殿下相交多年,从小笑称殿下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菩萨,自可以这般调侃,但他可不敢接这个话茬。 温铭在心里吹了声口哨,哟,还真有事。难得,难得。 “小宣宣,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跟哥哥说哟~是不是看上了哪个美人?诶,不对,向来只有美人看上你的” 对他偶尔的抽风似乎相当习惯,叶亦宣淡定的把他的头推开,“可认识他?” “谁?”温铭坐直了身子,有些茫然的问道,顺着叶亦宣的眼光往下看去,“砺王萧煌宇?见过几次,怎么了?” 未等叶亦宣回答,温铭夸张地叫了起来:“难道你看上他了?!小宣宣,天下美人如云,你要不要这么想不开啊——” 程衍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叶亦宣收回自己的视线,不去看那个在花红柳绿中怡然自得的男人,只垂眸看自己杯中琥珀色的酒浆,对温铭的话视若罔闻。 温铭无趣的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我在花楼里见过他几次,听楼里的姑娘说他是这里的常客,公子哥儿,脾气不好,但是出手相当阔绰,也受欢迎得很。” ------题外话------ 对不起嗷~我卡文了! 晚上顺一下思路,明天争取多更一点。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八十九章 卢青青之死 她虽怕麻烦,但不是胆小怕事之人,像这种毫无缘由上门找茬的,若是斯文礼让,只会让她变本加厉。 丽妃端庄地走到另一边的椅子旁,听她这么说,动作一僵,又慢慢地坐了下来。 “他连这种事情都告诉你了?”丽妃语气淡淡的,裴意怎么听都觉得有一股浓浓的酸味。 丽妃进宫的时候顶的运城秦家女的名头,她这么说便是知道自己并非南萧国人。 裴意不耐的在心里叹了口气。所以她说么,有时候女人就是种不可理喻的生物,正如同面前这一位。明明这正妃的位置还是自己坐着,被她说的偏像自己是外头宅子养的女人,被正房太太抓包一般。 “这有何不能说的。”裴意细细的擦干净了每一根手指头,满意的看了看,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是找了个不大一样的下属来干活,难不成还得瞒着。” 竟然敢说她是个下人!丽妃心里怒火高涨,抬起保养得宜的白玉手指拨了拨鬓角的碎发,笑着说道:“王妃这话可莫要乱说,免得被人听去了,还以为王爷有什么越矩的心思。”胆敢说皇帝的妃子是下人,这不也生生把皇帝踩得矮自己一阶吗。 裴意点头,“自然,只要丽妃不在外头说,我自然也不会。” 吃定了自己不敢乱说,才会这样吗?她又不傻,这种事情怎么会乱说。儿子在老子身边插了个女人,这事儿若是被捅出来,萧煌宇会怎么样还不好说,但是她这个跟细作一般的存在,下场不用多想都能猜到。 丽妃垂下漂亮的眼睫,遮住眼睛里的情绪:“看来王妃跟王爷的感情,也不像外面说的那么不堪。”不得不说,这个王妃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四年前她认识萧煌宇的时候,他还未娶妻,而后她进宫。再过了一年,萧煌宇突然传出病重的消息,她在宫中忧心不已。焦心得犹如在火上炙烤一般等了好些天,他才叫人传话给自己。而后他就成亲了,外人都说冲喜,都说砺王妃不受宠,可若真如此,王爷怎么会连这种要命的事情都告诉她?丽妃只觉得自己胸口闷闷的,像是有一头凶兽被关在里头,放不出来又让她不得安宁。 裴意笑了笑,“这种事情外面人说的自然不可信。只是不知道丽妃在宫中对我府里的事情也这般上心。” 丽妃敛了心思,面上笑盈盈地道:“好歹我妹妹也算是王爷的女人,我这个做姐姐的,难免会帮她多多打听了,还请王妃体谅我这番苦心。” 说完,丽妃面上染上一层轻愁,“只可惜,我那妹妹福薄,难得能有个子嗣,却没有母子缘分。说不定还是个小世子呢。” 丽妃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湿意,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那模样娇俏可怜,若是寻常男人见了,心都得化成一滩水了。 裴意不置可否的喝了口清茶,没有接她这话茬。这宫里的人演技当真是一流,裴意看着她那说来就来的眼泪,心里啧啧称赞,若是放在现代,说不定就是个国际性的大明星。 丽妃用帕子掩着偷偷看了裴意一眼,见她老神在在的喝着茶,对她说的那些话没太多反应,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 “丽妃既然忧心令妹,何不去她院子里头看看她。”说起秦姨娘,裴意只觉得是个可怜人,平白无故的被卷进了这些是是非非之中,伤身伤心,若是在寻常人家,以她的性子长相,说不定能过得幸福安康。 丽妃放下手里的帕子,认真地说道:“王妃乃是这王府的主母,即使再怎么焦心,我也得先拜见了王妃才是,否则岂不是失了礼数。”若非是要个借口出宫来瞧一瞧,她又怎么会提起那个让人倒尽胃口的女人。 裴意挑眉,若真那么懂礼数,就当在王府正院等待主人回来,而不是直接把轿子停在她院子门口堵人了。 “晚天性子软绵又太过善良,还请王妃看在我的面子上,对她多加照拂一二。”丽妃身子前倾,诚恳地说道。 裴意哑然。让人照顾她妹妹没错,问题是她妹妹现在可是自己名义上丈夫的小妾,让大老婆照顾小老婆,这种事有违常理的吧?况且有她这么个宠妃姐姐,还特意上门来交待。像这种长相好性子柔,又有后盾的小妾,莫不就变成了传说中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若是先前对秦姨娘流产的事情还有那么几分不确定,这会儿裴意几乎就能肯定那块大戟木挂坠的来历了。只可惜秦姨娘错付了一腔的信任,反而被人伤得体无完肤。 “我自是不会对她如何。”不愧是在宫中摸爬滚打,步步为营过了几年的,手段比卢青青之流不知道高招了多少。至少在话语间,一丝把柄都不会给人留下。 裴意说完,整个花厅中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默中。 裴意自顾自的喝茶,送客意图明显,但不知一向机敏的丽妃今日是否为亲爱的妹妹伤心太过,竟也没瞧出来主人的态度,只是端庄得犹如堡垒一般的坐在那里。 外头突然一声惊雷随着耀眼的闪电直劈而下,原本徐徐宁静的夏风瞬间大作,吹得草木纷飞,裴意侧头往窗外看去,只见墨黑的天际已经是风起云涌。屋里的灯被风吹得一晃,窗户被打得啪啪直响,一声轰鸣闪电劈开半边天空,将屋里照得透亮。 裴意漫不经心地收回自己的眼光,却看到丽妃嘴角那一丝在这一片白光中显得格外诡谲的笑意。 几声惊雷之后,大雨尾随而来。 檀清快步从外头走了进来,脸色不好的俯身在裴意耳边说了几句。 裴意若有所思的看了丽妃一眼,点头道:“我知道了。先照着管家说的去做吧。” “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丽妃面带关心的问道,“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王妃尽可开口直言。” 裴意淡淡一笑,“自然。一会儿有需要丽妃娘娘的地方,我定不会掩藏。” 裴意起身,“卢侧妃出事了。丽妃可要同我一起过去?” 丽妃放在手中的茶盏,细细的擦了擦嘴,才点头道:“我与卢侧妃也有过几面之缘,就一道去看看吧。” —— 卢侧妃的院子。 院子里伺候的婢女全部战战兢兢的被叫到了大厅正中,明灭不定的火光,轰隆作响的雷声,彷佛都在述说着这个晚上的不平静。胆小的婢女甚至小声的啜泣了起来。 下午卢侧妃醒来,因为手疼在屋内叫喊了半天,外头的小丫头听着她凄惨的叫声,心有不忍的进去伺候,结果被卢青青掀了热茶把脸都烫伤了。 卢侧妃自今天被抬回来之后,就被放置在屋内,因为管事的嬷嬷已经被严惩,而府中下人都已知晓她的所作所为,认定了卢侧妃这次必定会被王爷王妃重罚,因此伺候的也都不够尽心。 又见她到了这种地步还虐待下人,在院中伺候的人便只当没听到她的声音,自顾自的忙活着手里的事情。 想着以后府里头这个刁蛮的侧妃就要自此消失了,下人心情松快,甚至都没有发现屋内是什么时候安静下来的。 还是到了晚间,眼见着暴雨将至,一个侍女想着下午大夫来了之后,弄得满屋子都是药味儿,卢侧妃房里的窗户似乎都是开着的。心里计较了一下,还是想进屋去把窗户关了。 卢侧妃虽然已经失势,但是屋内的东西还都是以前她精心挑选的,若是被大雨打湿,泡坏了屋里的东西,到时候倒霉的还是她们这些下人。 谁知道一进去就看到高大的拔步床上掉着的那个白影。因为大风从窗户外头灌了进来,挂着的尸体甚至在空中晃动着转过了身,露出了那张白惨惨的脸来。 侍女尖叫着晕了过去,惊动了外头的人。 大厅里的下人又惊又怕,心里是止不住的后悔。若是知道卢侧妃有寻死的心思,怎么着他们也要守着她。想来不过也就是一两天的功夫,他们怎么就偏偏偷了这个懒呢。 裴意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般景象。满头冷汗,一脸悔恨的下人,轻轻的啜泣声,地上蒙了白布的尸体。 “请仵作了没有。”转开眼光,裴意淡定的问陪在一旁的管家。 管家胖胖的脸上满是严肃,见王妃问话,连忙应道:“是,已经请了提刑司的人来。正在偏厅等王妃传召。” “叫他过来验尸。”说卢青青会大喊大闹,虐打下人,或者遣人回卢府找人做主,这些她都信。但若说卢青青会自我了结了,裴意实在难以相信。 她那般争锋好强的性格,便是今日断手之后也强撑到验完书信才晕了过去。说她一把火烧了砺王府,也比说她自缢更让人相信吧。 管家急忙遣人去偏殿叫仵作。今日王爷不在府里,出了这种事,他也难辞其咎。 “住手!”一声暴喝从屋外响起,一个身材高大,书生气极重的中年男人从屋外快步走了进来,“你们谁敢动她!” ------题外话------ 俺今天算不算三更前面两章内容全新的,不会重复扣钱,请各位妞务必要倒回去看看,不然剧情完全连不上的。 哭,累死俺了。 三千字,别嫌弃,实在码不动了。 明天也得晚上更了,好在是周五了,用最后一点力气散一下花好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九十章 卢青青之死(二) 马车急速的驶向城西的砺王府。卢尚书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着,脸色铁青,出府之后便一句话都没有跟坐在自己身边的妻子说过。 车轮压过一个水坑,溅起大片的水花。卢王氏愣神的坐在马车上,被这突如其来的颠簸吓了一跳,“这车夫怎么回事,想颠死我们不成!” 说着马车又剧烈的颠簸了一下,卢王氏一手抓住车窗,坐稳了就想起身撩开车帘骂上两句,被卢尚书喝住。 “你给我坐下!”卢尚书喝道,“若不是你养的好女儿做出这种事情,你我又何必大晚上的冒雨到砺王府去,就算被颠死也是活该!” 卢尚书到了傍晚的时候才听说了今日在砺王府发生的事情。卢青青残害王爷子嗣,证据确凿,幸好今日砺王不在府内,所以卢青青只是被关了起来,还未处置。 对于卢青青下手害的秦姨娘流产一事,卢尚书丝毫没有怀疑。若不是她的好母亲,自己又怎么会到现在只有两女一子,那个儿子还是在外头偷偷养到三四岁,才接了回来的。想来卢青青养在王氏身边,从小见多了王氏整治姨娘的手段,做出这种事情也不奇怪,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卢尚书厌烦的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王氏,闭上了眼睛。若不是自己只有这一个嫡亲的女儿,太后最看重出身和血统,异常的不喜庶出,自己怎么也不会把她这个蠢货嫁到王府。自己和太后都再三嘱咐过她,不管她如何胡作非为都好,唯独不能在子嗣一事上下手。谁知道她竟然还敢这么做!即使这次不被砺王妃发现,太后也不会放过她,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胆子! 若是太后因为这个蠢女儿对自己起了间隙卢尚书在心里慢慢的盘算着,把卢云挂到王氏名下,不知道可不可为 “老爷,夫人,到砺王府了!”马夫带着斗笠,跳下车,手脚麻利的拿出脚凳架好,大声的对着马车内喊道。 卢尚书起身推开车门,结果马夫手里的油纸伞,拂开他递过来的蓑衣,理也不理王氏,径直的往里头走去。 刚进了门房,听到小厮的谈话,卢尚书心里咯噔一跳。 不是说只是关起来了吗,这才多久的功夫,怎么就死了? 卢尚书匆匆忙忙地跟着小厮走进了卢青青的院子,还未进屋,就听见一个微低的女声说要请仵作来验尸。卢尚书喝住屋里的人,急忙冲了进去。 卢尚书气急败坏的从屋外走了进来,衣裳被外头的狂风吹的有些凌乱,大半边的身子也被雨水打湿了。 “卢侧妃呢?!”卢尚书大步流星的绕过屋子正中央站着的一群下人,走到管家面前问道。 管家看到卢尚书,心里一紧,卢尚书怎么会来?虽然心里紧张,管家还是镇定的回道:“卢侧妃在那边,尚书大人请跟我来。” 卢尚书看到地上白布盖着的尸体,还未开口,耳边就传来了尖锐的叫声:“青青!我的女儿啊!” 王氏本是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走着。在王氏的想法里头,弄掉妾室个把孩子,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她女儿既然是太后相中要给砺王做正妃的人,太后自会照拂于她,也不会因为这等“小事”怪罪于自己的女儿。 卢尚书和王氏夫妻二人早已经离心多年,卢尚书也不会跟她说起朝堂上这些起起伏伏的事情。王氏也不明白,一个把妾室所生的孩子,对于还未有子嗣的萧煌宇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所以她不急不躁地走着,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帮女儿把这件事给抹平了过去,听说这次是砺王妃下令关的人?青青也真是,自己教了这么多年,怎么连一个病秧子都给爬到头上去了。 王氏还在想着怎么扳回这一局,就听到卢尚书有些不对劲的声音。抬眼一看,满屋子的下人惶恐不安的被集合在厅内,王氏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心里也隐隐生出了一丝不祥的感觉。 她快步走到厅内,听到了管家和卢尚书的对话,再看到地上盖着白布的那个人,眼前就是一黑。 下人还没来得及扶着她,王氏扑倒地上,掀开尸体上蒙着的白布,只看了一眼,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卢青青那张原本娇美的脸孔本就被打得有些面目全非,虽上了药,但是根本还没有去肿。因此脸上青紫肿胀,两眼也充血瞪圆着,看起来甚是可怖。 即使因为她的母亲,连带了不喜这个女儿,但这好歹是自己的骨血,又在身边养了那么些年,多少是有些感情的,卢尚书双目赤红,对着一旁的管家大声喝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你们不能给我给说法,休要怪我今日不顾姻亲之情!” “卢大人”管家一边挥手让人把王氏扶到一边椅子上坐下,一边擦着汗跟卢尚书解释着。他们也是刚发现卢侧妃出事了啊,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这边人就来了。他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砺王呢!”卢尚书转头看了看,又瞪着管家道,“你们王爷呢!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居然不在府内?” “王爷今日有事出门,刚刚已经遣人去通知了,还请卢大人稍等片刻。”管家小心地说道,他实在没胆子告诉卢尚书王爷的去向。 “那刚才是谁说要仵作验尸的!”卢尚书咬牙说道,他听到是个女人的声音。 “是我。”未等管家回话,裴意开口说道。 卢尚书袖子一挥,冷哼一声,转身就看到坐在他身后椅子上的人。 “她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卢尚书不满的点着裴意说道,他的女儿死了,这个人却像坐在自家的花园一样,怡然自得的坐在这里。 管家尴尬的看着卢尚书举起来的那只手,犹豫着要不要把他拉下来:“卢大人,这是我们王府的女主子,王爷的正妃。” 管家咬着正妃两个字,提醒卢尚书,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砺王妃,对卢尚书来说,身份高了不止一点点。 卢文耀的眼睛眯了起来,扫了裴意一眼:“哦?这就是砺王妃?” “尚书大人有何指教?”裴意淡淡的说道。 “指教不敢,不过还请王妃看在老臣今日丧女,心痛难捱的份上,请恕老臣失礼了。”卢尚书并不行礼,只是随意的拱了拱手,“刚才是王妃说要请仵作的?” “正是。” “不知道王妃跟我女儿究竟有何仇恨,逼得她落得如此下场之后,连死后都让她不得安宁,竟然还要找人来侮辱她的尸身!” 卢尚书双眼冷冷的看着裴意,他纵横官场多年,靠的不仅仅只是宫里太后的照拂,自己自然也是有几分本事的。往日里下属甚至一些官员被他这般瞪着,早就吓得腿脚发软,不能言语了。但面前这个跟她女儿一般大小的人,只是淡定的扫了他一眼,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尚书大人既然能掌管户部,想来才华见识都是不错的,只是没想到信口开河的本事也这般惊人。” “不知道尚书大人从哪里看出来卢侧妃是被我逼死,这侮辱二字又是从何说起。”裴意站起身子,负手踱步走到卢尚书面前,淡然的回视他的眼睛。 “若不是王妃今日让侧妃在那么多下人面前失了脸面,侧妃又怎么会自觉无颜见人,做出这种事情?”卢尚书气愤地说道,仿佛一个痛失爱女的父亲,“侧妃即使有做得不对的地方,王妃也该等王爷回来再做决断,怎能当着下人的面动用私行!” “难道尚书府中后院姬妾的大笑事情,都是卢尚书拿主意不成。”这是想把这桩事赖到自己头上了?即是找茬了,裴意也懒得跟他多说,转头对管家说道:“去请仵作过来。” “站住!”卢尚书喝道,“不许验尸!”既然青青已经死了,不管如何,先把这个王妃拉下来总是没错的。不需要去宫里打听,就知道太后对青青肯定生了怨怼,谁知道会不会迁怒到卢家。太后既是不喜这个王妃,自己就将功补过帮太后解决了她,也算这个女儿最后为他卢家做出一点贡献了。 管家刚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怒气勃发的卢尚书,又转头看向裴意。 裴意顿了一下,似是才发现管家还在屋内,皱眉说道:“你怎么还在这儿,既是腿脚不好,便早些回家养老去,也不要在王府待了。” 管家一听,一溜烟儿的就朝外头小跑着出去了。虽然他是个仆人,但是他是砺王府的仆人啊,没道理听一个外人的话。 卢尚书被他气了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我好歹是卢侧妃的父亲,现在卢侧妃已经去了,难道我连这点子事情都做不了主?” “你既然叫她卢侧妃,就是知道她已经嫁了人了。”裴意回身坐到椅子上,抬着下巴冷冷地道,“她虽然是你的女儿,但现在已经是我砺王府的人了。卢大人手伸得为免也太过了些!” “你!”卢尚书扬起手,上前几步就要打她,这般伶牙俐齿的晚辈,他这辈子还未曾见过。就是他府中那几个庶女,跟她不过一般大的年纪,哪个看到他不是毕恭毕敬的,谁敢这么跟他顶嘴! 裴意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冷冷的睨着他扬起来的手,却听见一声婉转的娇笑声:“哟,这是怎么了?” 丽妃单手搭在小丫头手上,慢慢地走了进来。外头大风大雨的,即使有下人撑伞挡雨,从清涧院过来的时候,她身上还是被打湿了不少,只好找个房间先梳洗换下衣服。 她身上的宫装甚是繁琐,收拾起来自然比裴意慢了一些。 丽妃浅笑着从屋外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屋内剑拔弩张的情形,有些诧异的看了卢尚书一眼:“尚书大人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想对王妃动手不成?” 说完,她纤纤素手捂了捂唇,“尚书大人这般可是以下犯上了,怕是不好吧。” 卢尚书不过一时气愤,心里明白眼前这个女子并非自己府里那些可以随意打骂的小辈,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举起来了,不由冷哼一声,放下了手:“丽妃娘娘说笑了,下官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见他收了手,丽妃漫步走到裴意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声音温软的说道:“刚才听王妃更尚书大人像是在争论什么,可否跟本宫说一说,说不定本宫还能出个主意。” 丽妃浅笑盈盈的看着裴意,见她没有搭理自己,面上笑意丝毫不减,随意的转头看着一旁的卢尚书:“尚书大人?” “下官疼惜爱女,不愿外人去打扰她安眠,但王妃一意孤行,定要找人来侮辱小女。”卢尚书悲愤的停了一下,接着说道,“小女虽然不是金枝玉叶,但是身为人父,下官绝对不能允许一个男人对她的尸首上下其手,若她泉下有知,肯定也会觉得屈辱。下官实在难以忍受,便多说了几句。让娘娘费心了。”卢尚书在丽妃裴意二人之间看了一圈,二人明显不是什么友好的关系,俗话说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卢尚书心下微动,甚是恭敬的对丽妃说道。 果然丽妃柳眉微蹙,看了一眼地上的白布,似是不忍的叹了口气,对裴意说道:“王妃,尚书大人痛失爱女,失仪也是情有可原,王妃何不大度一些,成全了尚书大人这片爱女之心?” 不成全就是小心眼儿了?裴意心下暗忖,抬眼看到管家领着一个仵作打扮的小个子男人走了进来。 裴意扬起下巴点了点卢青青尸体的方向,管家会意的领着身后的人朝卢青青走去。 卢尚书今日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名义上的砺王妃,先头只是觉得她长得美,年纪小也没放在心上,自己不行礼,她似乎也没有怪罪,便越发大胆了起来。 谁知道竟是个软硬不吃,口齿伶俐的主,丽妃娘娘的话,她竟是半点没放在心上,就这般自顾自的让人去验尸了。 丽妃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王妃?” “前朝云贵公主猝死在宫内,先皇震怒不已,下令吏部三日之内查清缘由。后查证云贵公主并非病亡,而是中毒而死。提刑官为查清真相,要求尸解云贵公主遗体,先皇考虑再三,最后还是允了。”裴意眼神落到丽妃妆容精致的脸上,淡淡开口,“提刑司本就是为查清真相,为死者洗清冤屈而存在的,若是人人都像卢尚书和丽妃这般想法,那提刑司也不必存在了。还是卢尚书认为,区区一个卢侧妃会比云贵公主还要高贵不成?” 看着丽妃微变的脸色,裴意接着不紧不慢的说道,“另外,卢侧妃究竟是怎么死的,难道二位一点都不想知道?让她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而让真凶逍遥法外,才是对她的屈辱吧。” 卢尚书被她的话堵得一口气憋得脸通红,喘了两口气,才恨声说道:“还能怎么死的?我们家青青从小就是娇养着的,何曾像今日这样受过这种侮辱?一时想不开也是情理之中,只可怜我的女儿,生前没能得个体面,死后还要被人” 想到刚才裴意说的话,卢尚书到底没把作践那两个字说出口,只是双目赤红的看着裴意。 “王妃” 裴意四指一敲桌面,“噔”的一声闷响,打断了正欲开口的丽妃,“多说无益,两位莫要忘了,这是在砺王府。我府内的事情,还轮不到二位来指点。” 想把这事儿栽倒她的头上,那也得看这黑锅她想不想背!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九十一章 雨越下越大,伴着雷声轰轰,天地似乎在此刻融成一体。 仵作抬起卢青青的头部,查验了一下勒痕,又看了看她的手脚,前后不过一刻钟,他就站起身来,走到裴意的面前回道:“禀王妃,尸体面色紫红,双手双脚都垂直向下,脖子上的青紫色勒痕一直延伸到左右耳后,表面看来,乃是自缢而亡。而自缢之物,恐怕是腰带一类的东西。” “表面看来?”裴意淡淡反问道,“为何这般不确定。” 仵作躬身回禀到,“是,王妃。因为现场已经被破坏,尸体被移动过,所以下官只能根据尸体的状况来推断。” 下人发现卢青青尸体之后,惶恐过后的第一时间就把尸体放了下来。一来是还抱着希望看她还有没有气息,是否可救,二来直觉上也觉得不能让卢青青就这么在上面这么吊着。因而并没有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妥,但是现在给断案添了不少麻烦。 被管家请来的仵作姓文,干这行已经几十年的时间了,长期跟尸体打交道,并且经常参与案子,若是往常有人这么破坏现场,他早就跳起来骂人了。只是面前这些人身份决计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仵作可以发作得了的,只能忍了下来,斟酌着回话。 自缢?丽妃听到仵作的话,嘴角几不可闻的挑了挑。其实不论是对她还是卢尚书,这简直就是最好的答案了。砺王妃滥用私刑,逼死太后赐婚的侧妃,丽妃冷冷一笑,她简直迫不及待就想回宫等到天亮,这等消息应该用不了一天就能传遍丰都的大街小巷吧。 “王妃可是清楚了。”卢尚书冷哼道,“虽然青青不如王妃身份来的高贵,但也是我卢府的贵女,太后钦赐的侧妃,王妃下手时,就算不看在卢府的面子,也当想想太后才是。现在王妃不仅动用刑,甚至逼得我女儿”卢尚书声音哽咽了一下,举起袖子擦了擦眼睛才继续说道,“逼得侧妃脸面全失,最后落得这般下场。老臣就算拼着头顶这乌纱不要,也要向王妃讨个说法!” 厅内的下人闻言不由得动容,卢尚书在南萧国不说呼风唤雨,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官了,今日却因为卢侧妃的事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红了眼睛,想来是真的伤心了。这么想着,看裴意的眼光也有些变化,今天王妃对侧妃的手段确实残忍了些 裴意抬眸扫了一眼,下头的人打了个冷战,连忙把头低了下去。 裴意看着卢尚书那张悲愤交加的脸,若不是对卢尚书早有了解,说不定真会被他这张慈父脸给打动。 今日之事确实意外,但她不后悔对卢青青动手。绿芜对她而言,决计不是普通的婢女那么简单。若是在府中连自己的人受了欺负还得忍气吞声,其他的也不用再谈,她不如早早的滚回韩地老老实实的行医去。 可是,裴意调转目光,看着地上白布下露出来的一撮发丝,今天这事的确不好收场了。验尸查案确实不是她擅长的,她直觉卢青青死因不会那么简单,但是这并不足以说服他人。 她的沉默却让卢尚书心里越发欣喜起来。若是能拿了她这个把柄,把砺王妃拉下来,希望太后能看在这件事情上,不要因为自己那个蠢女儿做的事情对卢家起了间隙才是。 “王妃若是不能给老臣一个交待,那老臣也只好惊动太后娘娘了。”卢尚书拱手对裴意说道,随即直起了身子,大声喝道,“来人!” 屋外四个身材壮实的黑衣小厮走了进来,“大人。” “请王妃与我一同进宫参见太后娘娘!” “你敢!”檀清一直沉默的站在裴意身后,先前听到几人的对话并未出声,此时见到卢尚书竟是有备而来,此时还敢动手。不由冷喝一声,从椅子后头站了出来。 绿芜修长的指缝间锐光闪闪露出一抹寒刃来,蓝眸流转,眉宇间满是暴戾之色,神情沉冷,浑身都透出一股冰寒冷冽的杀气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本王的王妃动手?!”正当屋内气氛凝滞的时候,一声暴戾的声音响起,萧煌宇从屋外大步走了进来。 裴意看着他的样子,撇过头去轻咳了一声。 丽妃却是被他的样子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王爷!你怎么啦?”话一出口,她马上察觉出不妥,又补充道,“太后娘娘若是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心疼呢!” 萧煌宇此时的样子确实算不上太好。 可能是因为赶得太急,衣裳头发全部湿透了,此时还未来得及换下,湿漉漉的贴在身上,白玉发冠也松松垮垮的歪在头上,最骇人的是他脸上的伤。仿佛是刚才与人打了一架一般,脸上青青紫紫的,左眼下还有一块拳头大的淤青。 萧煌宇大步流星地冲了进来,对丽妃充满关切的话恍若未闻,“尚书大人好大的威风,竟敢公然对王妃动手,是谁给你的胆子!” 卢尚书从白衣婢女身上流露出来的杀气中回过神来,转头对萧煌宇道:“小女不明不白的就这般被王妃逼迫而死,王妃又不屑给下官一个交待,下官只能如此,还请王爷见谅。”竟是半点都不惧。 “不明不白?”萧煌宇嗤笑一声,“尚书大人当真不知道原因?卢侧妃在府中为非作歹,胆敢对本王的子嗣下手,王妃处置她是理所当然,怎么还算是不明不白?” 卢尚书被他说得一滞,萧煌宇虽然性子嚣张跋扈,但平日里对他还算恭敬。此刻,卢尚书对萧煌宇的态度一点都不能理解。太后指婚,自己既然把女儿嫁给他,也算是表明了卢家的立场和态度,加之早先所有人都认为砺王妃不日就会被卢青青所取代,卢尚书渐渐也将自己看做了他正经的岳父。 就是刚才知道卢青青已经死去,卢尚书心里也只有那么一丝的心痛和难过,但很快就被他的算计给掩盖了。在他看来,卢青青死了,他还有别的女儿,砺王若是想要顺利登基,少不了仪仗卢家和太后的帮持,姻亲关系对双方都是一种牢固的保障。所以只要卢家和砺王府的姻亲关系还在,至于嫁过去的是哪个女儿,这并不是重点。 姐姐去世,妹妹嫁作填房,这种事情实在太常见了。想到这里的时候,卢尚书心里的难过几乎就要烟消云散了,太后对青青也不是那么满意,能换一个也好。 “王爷千万不要受人挑拨,侧妃娘娘虽然任性了一些,但却是个再良善不过的性子了。又怎么会做出这种残忍的事情,还请王爷明察。”卢尚书按捺住自己心里的怒火,低声说道。虽然他也认定了姨娘小产的事情是卢侧妃做的,但是在此刻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良善?裴意看着下头一个侍女手上露出来的一块猩红色的烫伤疤痕,不置可否的扬了扬嘴角。 “那么多下人盯着,人证物证俱在,难道王妃还会冤枉了她不成?”萧煌宇眉宇之间净是不耐之色,“即使王妃不追究,卢尚书认为本王会放过她吗?嗯?” “侧妃娘娘都不甘受辱,自缢身亡了,王爷竟还要这般侮辱她的声名”卢尚书脸色涨得通红,若是给卢侧妃还冠上这么个罪行,先不说朝中官员会如何嘲笑看待自己,卢家又要如何再把女儿嫁进砺王府?不被卢侧妃牵连,就是谢天谢地了。 “自缢?”萧煌宇冷笑道,“谁说她是自缢的?” “难道不是?刚才仵作都”丽妃突然插嘴说道,被萧煌宇冷冷的眼光一盯,连忙住了嘴。 “王爷既然说侧妃娘娘并非自缢而亡,”卢尚书若有所指的看了裴意一眼,“莫非是被他人所害?” “卢大人总算说了一句正确的话。”萧煌宇转身坐到椅子上,凉凉的说道,“说起这个人,跟尚书府还颇有渊源,也不知道卢大人是否认识。带上来。” 随着他话音一落,门外两个黑衣侍卫将一个年轻的布衣女子拖了进来。布衣女子挣脱不了,惶恐地看着坐在上头脸色阴沉的萧煌宇,脸色白的几乎没有一丝血色。 侍卫把她拖到大厅中间,将她丢在地上。 卢尚书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是自己女儿身边以前的婢女,叫红袖。 卢青青嫁进王府之后有事都是遣了这个婢女到尚书府来传话。自己还曾经找机会提醒过卢侧妃,这个婢女知道他们太多的秘密,若不是十分可信之人,还是要趁早处理掉,以免落到他人手中。当时卢青青浑不在意的说,红袖就算落入他人手中,也不敢乱说什么,让他放心。卢尚书只当红袖有把柄在卢青青手中,便也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她怎么会在萧煌宇手中?卢尚书注意到她的衣服,心里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 红袖一身灰扑扑的粗布衣服,头上珠翠头花全部取下,只用一块帕子将一头青丝包了进来,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村里的农妇。 “看来尚书大人是认识她了?”萧煌宇扫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卢尚书,“红袖,你便告诉尚书大人,你下午去卢侧妃的院子做了什么,这身打扮是为什么?” 红袖死死咬着下唇,浑身颤抖的跪在地上,手中紧紧抱着一个靛蓝粗布包裹,仿佛她冷得很,包裹能给她一点热气一般。 “王爷这是何意?”卢尚书冷冷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婢女,沉声道,“难道王爷想说,是这个婢女杀了侧妃娘娘?” 萧煌宇摊手,“不错,正是如此。” “不过是个身份下贱的仆人,王爷若是想,便能有一百种方法让她顶了这项罪名,这种结果,请恕下官不能接受。”卢尚书挥袖冷笑,“王爷即使是想包庇他人,也用不着用这种方法吧。” “哈哈哈哈”跪在地上的红袖突然凄厉的笑了起来,她虽然是在笑,但是听在人耳中却让人生出一种悲凉之感。 “侧妃娘娘不愧是尚书大人的女儿,连想法都是这般相同。”红袖止住了笑容,垂头擦了擦眼角边的泪水,“不错,卢青青正是我杀的。” 卢尚书大怒,上前抬脚踹在她的胸口,“你这个贱婢,竟敢在王爷面前胡说八道,侧妃娘娘是你的主子,一向带你不薄,你有何理由要杀她?你莫要被他人蒙蔽,在这里信口雌黄,还不赶紧滚出去!” “你问我为何要杀她?”红袖自言自语地说道,娇美的脸上又浮现出了一丝笑容,“她是我主子,我本来也不想杀她的。下午侧妃被人抬进来之后,她便使人叫我过去,想让我给尚书府送信,让尚书大人来王府救她。” 郑嬷嬷被杖毙,念莲不在府内,卢青青身边可用的心腹就只剩下红袖。卢青青在自己屋中醒来之后,立马喊人把红袖找了过来。 “你马上拿了牌子出府,去尚书府找我爹。”红袖一边小心的把卢青青从床上扶了起来,一边仔细的听她说着,“那个女人居然敢陷害我,我不会放过她的。” 不小心碰到了伤口,卢青青倒抽了一口冷气,“贱人!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失势了,故意碰到我伤口的?!” 红袖连忙跪了下来,“奴婢没有那么想,奴婢不是故意的啊!” 卢青青瞄了她一眼,“谅你也不敢!还愣着干嘛,给我换衣服啊!”那些下贱的人,看她现在这般摸样,竟然把她丢在屋里,连衣服都不愿意给她换。一会儿爹来了,非得一个个把他们杖毙不可! 红袖小心的脱下卢青青的外衣,又去箱子里找了一件宽松透气的衣服出来。 卢青青嫌恶的看了一眼那件颜色灰暗的衣服,真是难看! 红袖瞄着她的脸色,低声解释道,“细棉布透气又柔软,便是碰到伤口上,也没那么疼,小姐你就忍忍吧。” 卢青青嗯了一声,抬手闭眼等着她伺候自己换衣服。 红袖扶着她的手臂,抬起来放进宽大的衣袖里,又轻轻的放下,“小姐,明儿个就是十五了,能不能” 卢青青掀开眼皮子睨了她一眼,“怎么,还想着那个小书生呢?” 红袖脸上迅速浮起了一层红晕:“没,没有奴婢只想回家看看爹娘。”王府规矩,在府里做事的下人,若是没有大错,主子许可的话,每逢十五可以出府半天回家探望自己的亲人。 卢青青不屑的轻哧了一声:“我劝你,还是莫要想那个小书生了。好生伺候好王爷,说不定哪天王爷把你收房,就是你的造化了。” “奴婢只想伺候小姐和王爷,没有别的念想。”红袖急忙说道,她这个小姐,可不是个大度的。若自己正的敢应了,这事儿指不定以后什么时候就会被她翻出来,好好收拾自己一顿。况且,她是真的没有那个想法啊!她心里已经有人了 想起那个温柔腼腆的男人,红袖心里热热的:“小姐,奴婢一定会听小姐吩咐,小姐能不能先想法子把他从牢里放出来” “放不出来了。”卢青青懒洋洋的说道,这药怎么一点效果都没有,还是这么疼呢!都是庸医!一群废物!还是等爹来了,让他找太医正来给自己看看吧,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卢青青想着,脸上的表情狰狞起来,若是那个女人落到了她的手里 卢青青恨恨的想着,半天没听到后头的人有动静,不耐烦的催到:“快点,愣在那里干嘛?死了不成?!” “小姐,你刚刚说什么?什么叫放不出来了?”红袖手紧紧的抓着青色坠玉的腰带,脸色惨白的问道。不,不会的,小姐答应她,只要自己老老实实的听她吩咐,小姐就会想办法救他的 卢青青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不小心把这事儿说出来了,还以为能多骗她一阵子。卢青青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你听不懂吗?就是我说的那个意思。他出不来了,死在牢里了。” “我说你眼前有一个登天的路子不走,老是想着那个穷书生做什么。”扯到了脸上的伤口,卢青青嘶了一声,“说起来,你还得谢谢牢里那些人,不弄死他,你怎么” 那条她最喜欢的蓝色宽纹腰带正紧紧的缠绕在她的脖子上。卢青青双眼瞪圆,下意识的伸手想去抓自己脖子上仿佛要陷进肉中的腰带。但她双手已断,现在被绷带缠得像一个鼓槌,在脖子上划拉了两下,却碰不到那让自己窒息的东西。 红袖秀气的脸上狰狞仿若恶鬼,她什么都听不到了,她只知道,那个人死了!他死了!她为了手下这个女人做了那么多昧着良心的事情,就是为了保他平安,现在这个女人却用这种漫不经心,仿佛死了一条狗一般的语气告诉她,他死了! 手指慢慢收紧,手下的人挣扎的力道却是越来越轻,最后脖子一歪,头倒在了她怀里。 红袖蓦地清醒过来,松了手,踉跄退了几步倒在了地上剧烈的喘息着。 半响,腿脚酸软的爬起来,跑了出去 红袖捂着胸口咳了一阵子才不紧不慢地说完,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边脸上铁青的卢尚书,便垂下头。 卢尚书抬脚又要踹她,萧煌宇朝站在一旁的团圆扬了扬下巴。团圆闪身挡住了卢尚书。 “尚书大人,王爷还在这儿呢。砺王府的人,不劳烦尚书大人亲自动手。” 卢尚书一把甩开他的手,“王爷,这个贱婢说的话不可信,若是她做的,她怎么会这么老实的交待了。” 红袖抬头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卢尚书,又看了看萧煌宇,眼神闪了闪:“总归也是逃不了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裴意若有所思地看了萧煌宇一眼,没有说话。 “好,你说人是你杀的。那你是怎么把人给吊上去的?”卢尚书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一个弱女子,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红袖抱紧怀里的包裹,低头说道:“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又不是卢侧妃那种千金大小姐,力气自然大一些” “既然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卢尚书为何不愿相信。”裴意优雅轻滑的杯盖微顿,清眸微闪,“尚书大人莫不是认为是我做的吧。说老实话,像卢侧妃这般的,我还真没放在眼里。以前没有,现在,更加不会。” 今天所有人都看得很明白,不论卢侧妃是不是被冤枉的,像她这般在下人面前里子面子都丢得干干净净的人,即使以后王爷不介意,王妃不介意,太后和陛下也不会许她再向上爬了。 这种已经毫无战斗力的人,又怎么会值得人去赶尽杀绝呢。 裴意这般说破,卢尚书反而不好继续胡搅蛮缠的把事情往她身上扯,只得连声说了几声好,才转头向萧煌宇道:“王爷和王妃今日,当真让我大开眼界。希望明天太后问话的时候,二位也能像今日一样!告辞!” 卢尚书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还不扶着夫人出来!” 萧煌宇不耐烦的挥手让厅里的人散去,才转头对裴意道:“你先回去休息。” 裴意知道他是有话要跟丽妃说,点了点头,带着檀清走了出去。 “把她带下去,先关起来,明日处置。” 团圆手脚麻利的带人把瘫软在地上的红袖拖了出去。 硕大的厅内突然空旷了,暴雨也不知道何时停了下来。雨水清新的味道被风带进了厅内,吹散了屋内沉闷的空气。 丽妃优雅的站起了身子,掩唇轻笑道,“看来王爷也不像传闻中那样,对王妃毫不在乎呢。” 萧煌宇喝完了杯子里凉掉的茶水,突然起身掐住了丽妃的脖子。 ------题外话------ 这个丽妃啊,团圆啊都是开卷那几章就出现过的,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人记得,哈哈哈。 话说我也是倒回去看了,才知道这两人叫什么。 红袖也不是突然冒出来的,前面都有提到过的哈~只是貌似不明显~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九十二章 妄想(一更) 裴意抬头看天,漆黑一片,蒙蒙的雨雾扫在脸上,很清凉也很舒服,偶有一阵微风吹过,却并不冷。 紫竹伞骨的梅花伞撑在了她的头顶,也挡住了她的视线。 “主子小心着凉。”檀清撑着伞站在她身后。 裴意摆手,“不碍事,我们走吧。” 二人沿着石子小路慢慢朝清涧院走去。回廊上并没有挂上灯笼,只留了几盏壁灯。暗沉的光芒照在半身掩在黑夜中的二人身上,仿佛从异世而来的人,只瞧一眼这不同于以往的世界,马上便会消失在黑夜中。 “主子,卢侧妃的死恐怕不是那么简单。”檀清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裴意点头,“不必担心,萧煌宇会处理好的。” 丽妃倒退几步抵在墙上,脖子上的手如灵蛇一般缠绕在她的脖子上。 “怎么,王爷终于忍不住了?”丽妃脸上依然带着那般甜美腻人的笑意,她浅笑的看着萧煌宇,“王爷是想给那个死去的孩子报仇,还是想给卢侧妃报仇?或者王爷是担心我会对王妃下手?” 萧煌宇上前一步,逼近她。 “你听清楚,其他的人,本王可以任由你折腾。”萧煌宇俯下身子,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但是你若敢动她,若是被本王发现,不管你是否得手,本王都要你阖府上下七十四条人命,一个不剩。” 他的气息喷到了丽妃的脖子上,语气低沉而平静,姿态仿佛情人间的低语。但是丽妃不会忽略掉其中的认真和杀意。 丽妃艰难的扯了扯嘴角,“说说而已。王爷何必当真。” 丽妃保养得宜的手抚上他掐在自己脖子上的大手,“我在宫中辛苦为王爷谋划大计,如履薄冰,日日不得安寝。现在好不容易见着王爷了,王爷莫非就想这么跟我说话不成。” “谋划大计?是么?”对她幽怨娇嗔的口气听而不闻,萧煌宇手指收紧,“你以卢侧妃的名义伪造信件,故意送给王妃,那是为什么?你故意弄掉秦姨娘的孩子是为了什么?故意挑起太后对王妃不满又是为了什么?遣人把还未断气的卢侧妃吊死是为了什么?嗯?你不要告诉本王,这也是为了本王的大计。” 因为窒息的痛苦让她脸上开始充血涨紫,两眼泛白,手也无意识的去掰脖子上铁钳一般的大手。 丽妃痛苦的摇摇头,喉咙被火灼烧一般的疼痛和窒息感,让她说不出话来。 萧煌宇嫌恶的看了她一眼,松了手,把她丢在地上。 丽妃瘫软在地上,捂着脖子不住的咳嗽起来。这个男人,对她一丝一毫的怜惜都没有,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丽妃缓过气来,转头看着一脸阴鸷的萧煌宇。 “我还以为王爷并不在意这些事情呢?”丽妃低声笑了起来,声音嘶哑艰涩,不复之前的婉转动听。 “王爷问我为什么?当然还是为了王爷的大计啊。”丽妃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晃晃悠悠的站稳了,“王爷以后何等尊贵,长子的生母怎么能是一个身份那么卑贱的女人,还不如早些除了好。” 丽妃垂下眸子,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你果然都知道。你说的没错,秦姨娘是我下的手,她那种人,凭什么能够为你生儿育女,以后还要占着王府长子的身份在你心里占得一席地位。”丽妃阴测测的笑了起来,她已经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像秦家那种龌蹉地方出来的女儿,竟然还想为王爷生下孩子,做梦! “卢青青那种蠢货,凭什么整日顶着侧妃的名头在王府中横行霸道,你不是也讨厌她吗?现在你也不惧卢家了,又何必容忍这种蠢货整日在眼皮子地下晃悠?我帮你除了她,不是很好吗?”丽妃收了脸上的笑容,柔弱白皙的脸上浮出一丝脆弱,宛若秋水的眸子里也萌生出一层淡淡的水意,“我一心为王爷考虑,哪里做得不对了?” “你是不是以为世界上,只有你一个聪明人?”萧煌宇捏着她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你以卢青青的名义写信,信中提及秦姨娘有孕一事,并扬言要除掉秦姨娘。你想借机试探王妃,若是王妃跟卢青青对上,不管哪一边输赢,此事一闹起来,太后对二人必定会心生厌恶,太后最是不喜妇人对子嗣下手,你整日在太后身边伺候,不会不知道。” “届时秦姨娘小产,太后对卢青青失望之余,又会念在卢家的份上不会对外直言是卢青青动的手脚,太后本就不喜王妃,这次最后只会顺势把一切推到没有母族的王妃头上。秦姨娘的孩子没了,卢侧妃失去太后的宠爱,王妃说不定趁机会被废掉,这一切任谁都不会怀疑到你头上,是不是?你觉得即使本王知道了,也不会对你如何,所以才敢明目张胆的用大戟木来谋算秦姨娘,是不是?” 萧煌宇嘲讽地看着她,“本王是不是这几年对你太过纵容,才会让你生出这般大的胆子,连王府的事情都敢这么明目张胆,不知死活的插手。” 丽妃听他说着脸色越发苍白,嘴角的笑意的渐渐维持不住。 窗外宁静无声,晚风带着雨后的清爽的气息从窗口灌入,屋角一盏烛火噗嗤一声突然灭掉,屋内的光线弱了一份。丽妃身上华美的宫装似乎也黯淡了下来。 “是啊。”丽妃挣开他的手,摸了摸脖子,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不似往日在皇宫中那般优雅,动作间是说不出的洒脱。 再好的茶水,凉掉之后也是苦涩难忍。丽妃品尝着嘴里的苦涩,等茶水滋润了她干涩的嗓子,她才开口说道,“都是因为你的纵容,才会让我变得这么不知死活。” “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进宫,外人只道我的风光,你可知这几年我在宫中是怎么过来的?明枪暗箭,如履薄冰,刚开始那两年我甚至晚上不能入睡,庆幸自己又平安的过了一天,又担心明日里会被人算计。我伏低做小,对每一个比我分位高的女人陪着笑脸,晚上伺候一个年纪比我父亲还大的男人,我这般都是为了谁?难道我连这一点任性的资格都没有吗?你竟然说我不知死活?!” 丽妃说着,又是一笑,笑容却凄苦神伤,那美人黯然伤神的情痴模样纵使铁石心肠只怕都要震上一震,只可惜萧煌宇的心显然比铁石来得更硬更冷,只瞥了她一眼,竟是嗤笑了起来。 “闽容,你是疯了不成?”萧煌宇嘴角含着一抹讥诮的笑意看着她,“你忘了当初是谁跪在本王脚下,苦苦哀求本王送她入宫,只盼能为族人报仇,便是付出一切都不会后悔。本王看你报仇心切,又正巧需要人手,才会允了你的请求。” 丽妃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神情有些恍惚。有多久了,多久没听到有人这么唤她了。她顶着秦家女的名头入宫,外人只知道她姓秦,这个姓氏已经许久没有听人叫过了。丽妃恍惚着,又听萧煌宇说道,“怎么,你在宫中这几年,别的本事学得不少,这自欺欺人的功夫也是越来越高了。” 萧煌宇讥笑的看了她一眼,“听说妄想症也是一种病,要不要找大夫来给你瞧瞧?” 丽妃被他说得脸上白了红,红了又白,感觉到他浓郁森冷的视线,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丽妃身子不住的颤抖起来。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怎么能这样说”丽妃口中喃喃的说道,抬头痴痴的看着他,楚楚之姿,风情万种,盈盈眼眸中泪光轩然欲滴,这姿态她初入宫时,对着镜子练习多日,自是知道有多么勾魂摄魄,颠倒众生。 她凝视着萧煌宇,红唇微启,到底泪珠滚落,滋润了双唇:“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感情?本王跟你之间能有什么感情?说好听一点叫做合作,各取所需;说得不好听,你不过是本王手里的一个工具,本王便是弃了你,也并非是无人可用。你说,本王怎么会跟一个工具生出感情呢?”萧煌宇的声音再度传来,依旧是那么邪魅又漫不经心的,却像惊雷一般炸在丽妃心里。 她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眸,那一双往日里玩世不恭的眼睛里似乎是凝结了冰雪,无声的寒气只透入她的心中,让她几乎不能言语。 是她错了。她以为他在纵容自己,所以不管自己怎么折腾那些女人,他都不曾怪罪。所以她才会越发大胆起来,一次一次的试探着他的底线。 她此时此刻才明白,他一言不发,并不是纵容,而是根本就不在乎。 不在乎后院里那些女人,自然也不在乎自己怎么折腾。 丽妃脑子里蓦地升出一个念头,说不定他还乐得自己为他收拾那些女人 “如果这次我没有算计到王妃头上,你不会这样对我,是不是!?” ------题外话------ 卢青青战斗力为2,丽妃大概就是4,人家给裴小妞留了一个战斗力为8的 真素亲妈 一会儿要停电,先发了,晚上还有一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九十三 夜探 丽妃踉跄着走出大厅,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钻进了轿子中。 随着轿帘落下,一阵低低的,几乎听不到的啜泣声隐隐传出来。宫人面面相觑,啜泣声虽然很小,可是夜晚宁静,宫人大多又是耳目灵敏之人,因而听的格外清楚。 过了一小会儿,宫人还没想好要如何应对时,轿中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 “回宫。”闽容,不,丽妃娘娘坐直了身子,忍着喉咙里的涩痛感,开口命令道。 几个宫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慢悠悠的抬出了砺王府,朝皇宫行去。 萧煌宇出了正屋,对着虚空淡声吩咐道:“找人盯着她。”本以为闽姓族人还有七十几口人在自己手上,不会生出变故,现在看来,还是得谨慎一些。 萧煌宇大步朝清涧院走去,院子里头丫头婆子安静的忙碌着。萧煌宇抬手揉了揉几下面颊,不小心碰到嘴角的伤口,咧了下嘴,大步走进了正屋。 “别笑了,真是难看。”裴意放下筷子,抬头睨了一眼走进屋子的人,淡淡出声。 萧煌宇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 “小意儿,我脸好疼啊。” 萧煌宇蹭到裴意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把脸凑过去,眨了眨眼睛:“你快看看,是不是都破相了?” 裴意垂眼不紧不慢地用完了迟了许久的晚餐,萧煌宇俊美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不满,用委屈的不能再委屈的声音说道:“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檀清嘴角抽搐,轻咳了一声,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利索了出去了。 原谅她吧,实在是这么多年都没习惯二人这种相处模式。 裴意挑眉,头往后仰,当真仔细的看了看他的脸,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没有。” 萧煌宇故作夸张的拍了拍胸口:“那就好” “不过,反正破不破都差不多啊”裴意慢吞吞的说道。 萧煌宇好字还未落下,听到她这么说,无趣的放下手,哼了一声:“给我上药吧。” “你这是又跟谁抢人去了?”裴意在屋里转悠着找药箱,平素都是檀清收着的,到底是放在哪儿呢? 一说起这个,萧煌宇脸上似乎红了红,他抬眼看了下还在转头找药箱的裴意,恨声道:“最好别让我逮着那个人!不然非得剥了他的皮不可!” 裴意蹲下身子,拉开柜门,拎出里面那个精致的檀木药箱,放在桌子上:“抬头。” 萧煌宇从善如流的仰起头,方便她上药,嘴里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若不是我今晚大意了,哪能让他的手,下次若是再看到他,非得打得他爹娘都认不出来!” “谁敢跟你这个恶霸动手。” 听她这么问起,萧煌宇皱了皱眉,“我也觉得很是意外。”他在丰都胡作非为了这么多年,不说城中所有人,起码风月场上十有的人是认识他的。特别是在太康坊,就连后头刷马桶的小厮都跟他说过几句,得过赏钱的。 今天他本来是冲着魏家那个胖子去的,谁知道最后会跑出来一个病歪歪的书生,偏生看不惯他的作风,一言不合,最后两人倒是动起手来。 世人都知道他是个不学无术的,文不成武不就,他也就硬着头皮举着拳头上了。本想着自己的这名声在丰都也响亮,想来丰都城里也没几个敢跟他真动手的。而且这书生看着弱不禁风,一推就倒,谁怕谁,打就打呗。 太康坊里的东西被砸了个七七八八,那个书生看着柔柔弱弱的,谁知道手脚倒是灵活得很,他反而最后挨了几下。 萧煌宇现在说起来还犹有几分气愤,裴意瞄了他一眼,手下一用力,看到他“痛痛痛”的团起脸,才抬起手,换了个地方抹上药膏。 “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本就是去找茬闹事儿的,这正好有人来打上门来,简直就是瞌睡了递枕头的事情。“若不是得了你的指示,团圆能让你被人打成这样。” 别看团圆平时乐呵呵,见人都是一团和气的摸样,动起手来简直就是个不要命的。 萧煌宇嘿嘿笑了一声,扯了脸上的伤口又抽了两口气,“药别上太多了,最好隔个几天再消肿。你那不是有那个涂上去会肿起来的药膏吗,给我抹点呗。” “不行。”裴意塞好药瓶,阖上箱子,“你那口子都破皮了还涂什么。当然,你要真想破相,我也能给你抹一点。” 萧煌宇摆手,“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裴意拎着药箱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就打脸了?”哪有人打架专打脸的?裴意狐疑的在他身上上下扫了扫。 萧煌宇被她问得一愣,好像还真就只打脸了。别的地方都不疼,真是奇怪 萧煌宇想着,突然看到面前有一张放大了的脸,被吓得跳了起来,“你干什么凑得这么近!” 裴意双手撑在桌子上,盯着他的眼睛,“你老实说,是不是在外面干了什么坏事儿。我怎么想都觉得这人是故意来找你麻烦的,你是不是调戏人家媳妇儿了?” “怎么可能!”萧煌宇怒道,“我像是那么混蛋的人吗?”说完又想起来,自己平素作风是挺混蛋的,不由得烦躁地解释道,“这种事情肯定不可能。” 裴意眯了眯眼睛,那真就奇怪了。正常人打架,哪个不是专往人家瞧不到的痛处打,何况对方还是个王爷,下手更加应该隐秘些才是。若是以后被逮着,连行凶证据都不用找,都在脸上摆着呢。 怎么就专打脸了? “真没事?” 萧煌宇被她看得有些毛骨悚然,连忙摇头,“真没事。浑身上下,除了脸,没一个地方不舒坦的。” 裴意点点头,指不定是他什么时候干了混蛋事儿被人寻仇来了。又碍着他身份,只能让他丢点面子。 “丽妃走了?”话锋一转,也不在这个事儿上多做纠结,“红袖呢。” 说起丽妃,萧煌宇脸色沉了下来,马上又恢复了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这么晚了,当然走了,难不成我还留她过夜不成。红袖明天就送走。” “是丽妃干的?” 萧煌宇有些尴尬的点点头,“我以后会注意着的。”自己手下的人这般胡作非为,说出来真是丢人死了。 其实红袖并没有杀死卢青青,当时她只是窒息晕了过去。不过卢青青总归是活不过今晚的,否则也不会在红袖刚走,丽妃的人就摸了进去,顺手杀了卢青青。 萧皇病重,哪有闲心管这些事情,丽妃能在这个时候出宫,必是得了太后的口谕的。太后不提也罢,总归不是好心来看望卢青青的。 “你在哪儿找到红袖的。” “她从后门偷溜出去的时候,包裹里的首饰不小心掉出来,被守门的看到,就扣下来了。我刚进门就正巧碰上了。诶,我都饿死了,你怎么也不给我留口吃的。”萧煌宇眼神闪烁着四处张望着,一脸心虚的表情。 知道他还有话没说,裴意也懒得细问了,只睨了他一眼,“你那么多红粉佳人,难道连口饭都不给吃的?”话是这么说,还是把桌上一个红木糕点盒子推到了他面前。 “我真是好奇怪啊”裴意眼瞅着他毫无形象的吃法,长声叹道。 “怎么了?”萧煌宇从盒子里抬头看了她一眼,“有喝的吗?” 裴意下巴点了点桌上一个缠枝梅花宽口的白瓷圆坛。檀清见她晚上吃的少,担心她晚些时候会饿,特意留了些吃食下来。 “我就是奇怪,你都这样了。怎么还有那么多不长眼的往你身上扑呢。”裴意慢悠悠地说道,伸出手指开始数,“你瞧,你虽然长得还不错,但是不体贴温柔,脾气还不好,太暴躁了;虽然身份贵重,但是府里头的女人也不少,进府了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你几次,怎么还就那么多姑娘喜欢你。” 萧煌宇不料她竟是拿这种事情打趣自己,正巧吃得急,糕点又干,一口卡在嗓子里上不去也下不来,脸涨得通红:“咳咳咳” 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两口,缓过气儿来,萧煌宇抬着下巴说道:“本公子身份高贵,平易近人,玉树临风,出手阔绰,哪有姑娘不喜欢的。”楼里的那些姑娘,怎么会介意这些呢,她们喜欢的,不过是那个的手指缝最宽,流出来的金沙最多罢了。至于后院里那些,有哪一个是真心想要嫁给他的? 裴意摆摆手,不想听他瞎扯,腻烦道,“算了,吃完了赶紧滚。” 戌时,府里的主子,半主子们都早早的歇下了。此时万籁俱静,除了几盏长明灯,整个王府似乎都陷入了沉睡。守着院门的小厮今晚跟厨房的人偷着喝了点酒,此时酒意上头,倚在门上流着口水睡得正香。就在这时,几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潜了进去。 这几位不速之客看起来对路径是极熟的,飞身翻过围墙,直奔清涧院而去,一思犹豫都没有。 清涧院外。墨言抱着长剑静静的坐在黑暗里。若是坐到他旁边,你会发现,这个位置刚好能将正屋的各个方位看个周全。 墨言垂手,闭着眸,似乎是睡着了。 几道黑影闪身进了院中,停顿了一会儿,夜色中,一道白光破空而来。 ------题外话------ 泥煤啊,一更新就掉收藏,这是不让我更新的节奏嘛? 小宣子啊,亲妈为了让你能够成功挖墙脚不被人诟病, 真是费劲了心思,头发都要掉光光了, 你可要加油,早点把妹子追到手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八十八章 片段一 黑影背脊一凉,回身挡住直直朝他面部而来的长剑,乍然出手,还是被打得退后了几步,还没回过神,长剑犹如白蛇一般又朝他袭来。 黑影急急的一边左右躲闪,一边低声吼道:“墨言,是我!” 月亮从乌云后钻了出来,照亮了大地,黑影人的脸在月光下渐渐清楚起来。看清楚对面人的脸,墨言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屋里,布置得相当雅致舒适,并没有太多的装饰物品,只地上铺了厚厚的毛毯,屋角的落地大花瓶中插了几支刚剪下来的粉莲,灯烛下放着热茶和水果,裴意并不在屋内,来人怔了怔,拧眉思考了一会儿,裴意散着湿漉漉的头发,手上举着一块棉帕子,穿着白色的素缎衣裤,光着脚从净房里转了出来。 裴意素来睡得较晚,因而到了晚间,也不叫檀清几人在房里伺候,哄着她们早早的去睡了。相比较其他人的作息而言,这个时辰睡觉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早。她惯来是个晚睡晚起的作息,不过自个儿晚睡,也没必要拉着大家都陪着自己晚睡。 裴意歪头仔细听了一下,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又低头擦了擦垂在一边的长发,刚才外头的声响,难道是自己的错觉?裴意想着,垂下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不由得一惊,蓦然抬头,看到对面站着的人,难得的呆了片刻。 叶亦宣也没料到自己会见到这般场景。他今日才到南萧,下午得知她出府,便在路上等着,匆匆见了她一面。因着事先就与人有约,加之当时考虑到她若是太晚回府会所不便,两人只简单交谈了几句。 若不是今晚上遇到了那件事,他也不会这么晚过来找她。 裴意在屋中向来都不爱穿鞋,往日里赤足在屋内走来走去,没把檀清给愁了个半死。最后只好在屋内角角落落里都铺上厚厚的地毯,生怕地上的凉气伤了她身子,甚至到现在这种可以放置冰盆的初夏季节屋内的地毯也没有撤去。 叶亦宣撇开眼睛,低咳了一声。 南萧民风虽然开放,但是对女子贞洁一事看得极重,女子裸露的肌肤向来只能给自己的夫君看,更别提一双莲足。 更何况裴意现在的衣着打扮,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被外男这般看了去,恐怕只有哭着喊着把坏了贞洁名声的女儿给嫁出去了。 因着是刚才听到声响匆匆从浴桶里出来的,此时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被发尾的水滴洇湿了的衣服贴在身上,白皙的脸颊被水汽蒸的双颊粉红,眼睫上甚至还有些细细的水珠。加上此时太过惊讶,脸上不复往日那般清冷淡然,一双水眸瞪着她,显得异常可爱。 裴意自是不在意这些,只觉得将不露半丝肌肤和女子的贞洁连在一起异常荒诞。这大热天的,一个个都裹得那么严实,真是让她觉得苦不堪言。 加之她现在穿着长衣长裤,只露出一双脚丫子,也不觉得有何裸露的地方,只是对叶亦宣此时此刻出现在屋里感到惊讶和不解。 “主子。”窗外传来墨言略带询问和警惕的声音,裴意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 想来刚才自己听到的声音是叶亦宣的护卫刚才和墨言发出来的吧。 “没事。你下去休息吧。”裴意的话说完,窗外就沉寂了下来,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一样。 “太子殿下这么晚来,可是有事?”裴意摸了摸头发,还是湿透的,刚才根本没来得及擦,又抬手用棉帕子包着发尾擦了擦。 叶亦宣转头看着她从宽大的衣袖中露出来的一截欺霜赛雪的皓腕,眼神闪了闪,温润地开口:“我有话要跟你说。” 裴意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难道真的是有什么急事,使得他这么晚赶过来。砺王府的守卫虽然不如皇宫内院,但也不是等闲能进来的。他国太子闯进府中,若是被发现了,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端。 难道是有人受伤了?这想法在裴意脑子中转了一圈,抬眼看了叶亦宣一眼,面色正常,似乎也没见着有伤。 裴意坐到榻上,仔细的绞着自己的头发,扬了扬下巴:“坐。” 若是有人受伤了,自己还是可以帮帮他,好歹两人相识一场,嗯,也算是共过患难的朋友了,这人大部分时候她还是不讨厌他的 “我要娶你。” 裴意擦头发的手顿在半空,抬头看着他,露出了今天第二个呆滞的表情。 叶亦宣微微一笑,提步走到她面前,他一身玄衣踩着地上白色的短毛地毯,优雅得仿若踏云而来。 叶亦宣蹲下身子取过她手里的棉帕子,擦了擦她还在滴水的头发,温声说道,“砺王不适合你,你嫁给我吧。” 娘的,这是幻听还是在做梦啊。裴意难得在心里爆了句粗口,难不成是今日累傻了。你听他这语气随意的仿佛在说“哟,你今天衣服真难看,赶紧换一件吧”一样轻飘飘的。 摸了摸她的头发,虽然还是有些湿气,但好歹不会再弄湿衣服了。叶亦宣笑着拉下她还僵在半空中的手,握在手里,微微用力捏了捏,“嗯?” 裴意晃过神来,看着半蹲在自己面前那个笑得温柔的人,猛地站起身来。 “你是叶亦宣?”裴意退后两步,狐疑地盯着他。墨言应该还没有走远吧,现在叫回来还来不来得及? 叶亦宣跟着她直起了身子,看着她蹙着眉,有几分傻气的表情,莞尔一笑,“如假包换。” 裴意眯起水眸,打量了他一下,确实看不出易容的痕迹,“太子殿下大半夜闯入我房中,就是为了跟我开这种玩笑?” “你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叶亦宣摇头,“我对你的感情从来就未遮掩过,只是你从来不愿意相信。” “殿下身为一国储君,半夜跑到一个”裴意把已婚二字咽了下去,“一个有夫之妇的房内,说这种话,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殿下是在与我开玩笑。”真是怎么可能?就算她还没有嫁人,以她的身份也不可能嫁给叶亦宣。他是北祈的太子,未来的祈皇,就注定了不可能只有一个妻子。而来到这个异世十六年,她学了这边的风土人情,历史文化,却唯独接受不了那些三妻四妾,三从四德,相夫教子的规矩,她并非是这个世界的人,让她如何接受自己的丈夫身边还有别的女人? 裴意闭了闭眼睛,脸上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淡定的神色,“如果殿下要说的就是这件事情,那么我知道了,殿下可以走了,这件事情以后也休要再提。” 裴意说完,走到窗前,正准备推开窗户叫墨言进来送他离开,眼前突然黑影一闪,裴意手臂半抬着僵在半空,“叶亦宣!” 他竟然点了她的穴道! 叶亦宣弯腰打横抱起她,无奈笑道,“你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叫我的名字。”寻常都是客客气气的叫他太子殿下,真是让人无奈得很。 裴意半点动弹不得,只得双眼瞪着他,咬牙道:“你快解了我的穴道!” 叶亦宣只觉得手中的人轻的仿佛轻轻一抛就能飘起来似的,不由皱了皱眉,心里盘算着以后得将她养胖一些才好,眼睛带着笑意看了她一眼:“不行。” 说罢已经走到高大的雕花拔步床前,倾身拿了一个枕头垫在她背后,才将她轻柔的放在床上半躺着,又伸手顺了顺她有些凌乱的湿发:“解开你的穴道你又要拿枕头抽我。” 她的头发极细极软,此时墨发如缎的散落在浅色的缎面枕头上,衬得一张小脸如玉般白皙光洁,只是往日里一双深幽淡然的眸子里此时全是怒火,看来是真生气了。 裴意眼角扫到他的动作,不禁咬牙切齿道:“都说祈国太子殿下是个仙人一般高洁清雅的人物,没想到私下底居然是这么个不知礼数,胡作非为的混蛋。若是让别人知道了,殿下的一世清誉可就毁于一旦了。” 叶亦宣唇角弯了弯,“清誉名声算什么,我现在巴不得人家知道你我的关系,只是这对你的声誉不好,你也不想让人知道吧。”英雄少年的风流尚可做一段佳话,若是女子如此,即使不被族人处置,也会被千夫所指。 裴意气结,她当然不会想人知道,否则早就大叫引人过来了。只是她现在这样子若是被人看到,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 叶亦宣似乎知道她的想法,“你若是把人引来,我也只好躲到床上了。” “你简直无耻!” 叶亦宣从善如流的点点头,“嗯,我无耻。”说罢拨开她脸颊上的一丝碎发,抚了抚她的脸颊,手下触感润滑冰凉,仿佛上好的白玉一般。 又伸手抖开床角叠放的一床薄被,给她盖上,“怎么这么凉。” 裴意觉得若是自己现在能动,说不定得跳起来咬他两口。原以为他是有事才会这么晚上门,好吧,的确也算有事,但裴意若是知道是这种事情,自己还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当时怎么都不会让墨言下去。 现在当真的引狼入室,叫天天不应了。 裴意看着他压好被角,又小心的把自己的左右手合在一起包裹在他的大手里。温热的气息仿佛从她的手掌一直暖到了心底,裴意觉得整个人都有点烧了起来,奈何现在这人刚才还给她严严实实的把被子盖上了,自己动弹不得,连掀开被子喘口气都不行。 清雅带着一丝雨水的气息飘散在空中,裴意磨牙,抬眸想说什么,却一眼望进了他的眼睛里。 他的眼睛生得极好,黑如墨玉,深邃而宁静,此时褪去了往日里疏离的优雅和浅笑,她在他眼里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自己身影,没有一点朦胧,没有一点烟雾,清澈如深夜倒映在古井中的那轮明月。 裴意微微一怔,随即撇开了眼睛,明明傍晚见到他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否则刚才自己也不会让墨言走掉 裴意似是想起了什么,转眸看着他,“是不是你打的萧煌宇?”他的感情,自己不是不清楚。只是一直认为两人之间完全没有可能,而她这辈子也不想再沾染上这些情爱之事,故而只要他不说,自己也当做不知道。 若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怎么会突然就变得这般的无赖! 叶亦宣低声应了一声,浑不在意的就承认了。他侧坐在床边,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拨弄着她散落在枕头上的长发,仿佛突然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伸出食指拨弄着她一束头发,缠绕在手指,复又放开,乐此不疲。 “你打他做什么?”裴意被他的样子气得牙痒痒,冷声问道。 叶亦宣手指一顿,任由那一束墨发从他手指滑落,他眯着眼睛,气息瞬间冷然,倾身看着她的脸,“我打他,你生气了?” 当然生气!裴意冷哼道,“他是我夫君,他受伤了我不该生气吗?” 叶亦宣看了她半响,突然勾唇一笑,压下身子,脸几乎就要贴在她的脸上,“他是你夫君,可是现在在你房里的是我。” 男子说话间喷吐出的轻柔气息带着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宽阔刚硬的胸膛令她僵直了身子,心跳不由有些加速,脸上的燥热更加明显,裴意心里几乎就要尖叫起来。 叶亦宣看着她艳红透明的耳垂轻笑了一声,只觉得可爱至极。 “你这混蛋流氓衣冠禽兽!我可是嫁了人的!”被他看得又羞又怒,裴意面红耳赤地怒道。 “唔,我流氓,我混蛋,我衣冠禽兽。”叶亦宣笑眯眯的点点头,凑近她,深深望进她的眼睛,“我既已对你动了情,乱了心,又怎么能允许你的名字前冠上别人的姓氏。我这混蛋帮你做主休了他,万里河山聘你一人,如何?” ------题外话------ 矜持没有前途,矜持娶不到媳妇儿 小宣子,勇敢的在流氓道路上跑起来吧~不要回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八十八九章 “什么什么如何?不如何!你赶紧解了我的穴道!”裴意闭着眼睛,几乎要尖叫了起来。 叶亦宣闻言直起身子,感觉到身上的压迫感退开了些,裴意连忙睁眼看去。却不想他三两下蹬掉了自己的靴子,回身直接躺到了她的身边,托起她的头放到自己肩窝上,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还若有其事的拍了拍,“睡吧。” 裴意只觉得呕得要吐出一口血来了,想她两辈子恐怕都没有经历过这么窘迫的事情,偏生此刻脑袋发昏,一时半会儿一点办法都想不到。 “叶亦宣,太子殿下。”裴意吸了两口气,尽量冷静地说道,“你起来,放开我,我们好好的谈一谈。” 叶亦宣下巴抵在她头顶上,闻言轻笑道,“嗯,你说,我听着。” 裴意眯着眼睛,盯着床上的帷幔,斟酌了一下开口说道:“太子殿下” “叫我名字。” 裴意挑了挑眉,好,不跟他计较,先把眼前这情况解决了再说,裴意清了清嗓子:“叶亦宣,咱们谈谈。我早就跟你说过,咱们不合适。你身份何等尊贵,这天下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什么样的美人你得不到,何苦执意于我一个嫁过人的妇人。” 裴意斟酌着开口,苦口婆心的劝道,“若是殿下图这一时之争,届时北祈国人将会如何看待你,因为我这么个无足轻重的人影响了殿下的前程,我可是担当不起,这笔账殿下应该也能算清楚。” 叶亦宣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她话语间喷吐出的如兰气息喷抚在他的脖颈上,带起一股入骨又钻心的瘙痒来,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呼吸间一缕隐隐约约的药香萦绕在鼻尖,叶亦宣目光轻闪,喉头滚动了一下,微微往后移了一些。 裴意全身僵硬,不得动弹,自是不知他此时的动作,仍然自顾自的说道:“我呢,是个再懒散不过的人了,既没有心思去跟殿下后院里那些莺莺燕燕争宠,也不想提心吊胆的防着被人毒害,整日里只会想着怎么过得舒坦些,殿下就算要娶我,至少也得考虑下我的意愿吧。强扭的瓜不甜,我若是不愿意,殿下即使勉强娶了我,也不过是平添了一对怨偶。这么简单的道理殿下难道不明白?” 叶亦宣垂眸盯着她仔细瞧着,那面颊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素齿朱唇,风姿卓越 一颦一笑间届时惑人的风情,便是此时略有不悦的微蹙着眉头,也是那般让人转不开眼去。 叶亦宣在心里轻叹了一声,他这是中毒太深了,除了怀里这个人之外,无人可解。 裴意说完,半响没有听到叶亦宣的声音,心下疑惑,怎么不说话,难道是睡着了?可怜她现在动都动不了,难不成要这样子到天亮? “有女妖且丽,裴回湘水湄。水湄兰杜芳,采之将寄谁。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裴意不想自己掏心掏肺的跟他说了这么一大段话,他竟自慢悠悠地用低沉微哑,又似情人细语般低喃的语气调戏自己,气得五脏六腑几乎都要打结,不禁微嘲道:“太子殿下这半夜爬墙,挑逗姑娘的手段倒是一顶一的好,看来平素里没少练习吧。只可惜北祈国贵女不知有多少被太子殿下这皮囊所骗,若是有朝一日知晓真相,恐怕心都要碎了去。” 她可没忘记在北祈的时候那些端庄淑女看到他时,眼中掩饰不住的痴迷和爱慕,单说他这般气质和长相,就不知道能煞到多少人去,何况还有一个这么尊贵的身份。哪怕明知道是飞蛾扑火,也会有人会奋不顾身吧。 若是嫁给了他,以后不知道会有多少烦心事要操心。而她这辈子,不想在这些事情上再多费心思,也不想面对这些阴谋阳谋。 她嫁给萧煌宇不过是权宜之计,当年萧煌宇刚回南萧,羽翼未丰,宫中太后和魏贵妃虎视眈眈,宫外卢家和魏家也是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若不是当年他大病一场,以冲喜娶亲的名义躲过了宫中的赐婚,并未与南萧任何一家勋贵搭上关系。这些年又百般胡作非为,让皇帝失望透顶,一丝一毫的心思都没有放在他的身上,恐怕他早就被这群豺狼早早撕碎了。 她与萧煌宇师从一门,又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是不用多说。能力所及,能帮的自然要帮,加上南萧气候更适合她的身体调养,当年几人才会商讨出这么一出病危冲喜的戏码来。 可她跟萧煌宇之间除了亲情之外,再无其他。所以不论萧煌宇如何胡闹乱来,流恋花丛,裴意只觉得他恶劣荒唐,便是偶尔闹心,骂他几句也就过去了,从来都不伤心。但叶亦宣不同,即使裴意不想,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他确实是有几分动心的。 既然生出了感情,让她如何能够冷眼旁观他与其他人亲昵无间,又如何忍受自己夫君姓氏旁还添上别人的名字。 这种感情,不如不要。 叶亦宣察觉她语气中的嘲讽和冷意,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微低着头说道:“碎了也就碎了,她们那与我何干,我只在乎你一人罢了。而且阿意,我这可是第一次做这些事情,你可不能冤枉我。”语气中竟有些委屈。 不待裴意开口,他有继续说道:“我明白你的想法,你放心,只要你愿意,我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砺王” 叶亦宣想着今晚在花楼里看到那个人在坊间女子中游走调笑自如的男人,眼眸黑沉,“砺王他不适合你。”到底是只说了一句不合适,没有细细的告诉她这些,其实叶亦宣即使不能了解到这其中的全部缘由,但也能猜想到,裴意跟萧煌宇之间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夫妻关系。只是自己的夫君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在外头这般乱来,总是有些难堪和心堵的吧。 “你听我说,早先你跟我说你已经嫁人,我也没有多过纠缠,是不是?若是你的夫君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我不会如此,不会破坏你们之间的感情。可是阿意,你既然不喜欢他,他也不是良配,你为什么不愿意答应我?” 裴意不知道他是如何得出这些结论的,但是大抵上也没有说错,便也不想撒谎反驳,只面上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亦宣半撑起身子,抬头盯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我不强求你现在应了我,但你也莫要一口拒绝了,至少给我个机会试试看,好不好?” 裴意抬眸冷冷看了他一眼,“若是试过之后我还是不愿意呢?你可是会就此放手?” 叶亦宣撑头看着她,闻言淡淡一笑,“一次不行就再试一次。” 裴意轻哧一声闭上了眼睛。什么试试看,说得好听,哪会那么容易罢手。她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人看清远高洁,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其实撕了那层皮地下就是个无赖加流氓。她现在反正打也打不过,动也动不了,奈何不了他,也只能就这么听着了。 今晚这笔账,以后再算! 叶亦宣瞧着她的样子,无声地笑,目光却顺着她有几分赌气而紧闭着的眼睛上,微蹙的黛眉上,落到挺秀的鼻尖上,再落到她樱红的唇瓣上,那下唇一抹柔红在灯光下红唇映着水漾的光泽。褪去波澜不惊的外表,叶亦宣只觉得这样的裴意可爱的叫人窒息。 难得瞧见她这般,叶亦宣勾唇轻笑,越发将头往下压了压,轻抿的唇几乎就要贴在她的侧颊上。 裴意被他如此盯着又怎么会毫无知觉?先前乍然在屋里见到他,只是惊讶,不过是觉得他既然能找到砺王府,已经知道自己已经嫁人,想来是不会乱来的。且她二人在山崖下,陵墓里也单独呆过几天,他也未有失礼之举,故而今晚才会一点危机感都没有,以为他不会对自己如何,大喇喇的让他登堂入室,自己落到这种窘迫的境地。 可如今却不同,既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不能束缚他,心里也不确定他会不会有什么不规矩的想法。 ——诶,都到床上了,才想起规矩不规矩的事情?裴姑娘,你真是慢了好几拍了。 现在她身边都是他的气息,他又这般压下身子来,裴意除了静观其变,根本连眼睛都不敢睁开,生怕他又做出什么骇人的事情来。裴意突然觉得自己若是此时能睡过去也不错。 她忍着紧张和心跳不动,可感觉叶亦宣的眼神愈加的放肆和炙热,到底还是有些慌了,睁开眼睛,怒声道:“你怎么还不走!” 真是外厉内荏的纸老虎啊。叶亦宣在心里默念道,面上却不敢再露出端倪,只轻笑道:“你睡吧,等你睡了我再走。” 裴意皱眉,不耐烦地道:“你先把我的穴道解开,难道想让我一直这样不成?!” “手脚麻了?” 裴意眨了眨眼睛,应了一声,“你赶紧给我解开。” “那我给你揉揉。” 见他真的准备起身,伸手朝自己的放在杯子里的手摸去,裴意咬牙叫道:“不用了!你个我解开就好了。” “再过一个时辰,自然会解开的。”叶亦宣挥手灭了屋里的灯光,抬手拉了拉她身上的被子,“你睡吧,睡着我就走。” 裴意咬了咬唇,罢了,都到这份上了,自己还矫情个什么劲儿。他既然都进来了,多待一个时辰也是待,有什么区别。总归他也不会对自己做什么过分的时候,裴意想了想,最后还是闭上了眼睛。 今天一大清早就开始折腾,来来回回应付了好几拨人,劳累了一整日,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又被叶亦宣这么吓了几次,现在躺倒床上,不知不觉便眼皮沉重起来,身子渐渐放松的倚在了叶亦宣的身上,枕在他肩头的小脑袋轻轻动了动,接着便沉沉的坠入了黑暗。 见她呼吸逐渐平稳绵长起来,叶亦宣拂开他面颊旁的墨发,低头在她额上印上一吻,轻声道:“裴意,你只能是我的。” 月上中天,先前的雷雨暴风不见踪迹,院内的榕树在微风轻摇,斑驳的月色顺着窗户静悄悄的落入了屋内,唯恐惊动了床上一对璧人。 程衍隐在暗处,抬头看了看,隐隐听到街边传来的打更声,身影如烟般掠到了正屋门口,半天没听到里头有动静,焦急不安的探头往里看了看。屋里的灯光已经灭了小半个时辰了,里头一点声音都没有,殿下到底在做什么?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到底看什么,这有什么好看的,得看到什么时候去?难不成殿下真打算在这砺王府过夜不成?若是被发现了大半夜的,程衍急的额头冷汗直流,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叶亦宣坐在床边,垂眸一动不动的看着床上睡着的人,眉目如画,静谧而柔弱。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室内,映出满屋的静谧安然来。叶亦宣伸出手,顿了顿,又恋恋不舍的收了回来,只坐着呆呆的看着她。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外头天空渐渐已经泛白,叶亦宣才缓缓站起来,放下床上厚重的帷幔,往后退了两步,转过身,疾步出了屋子。 程衍松了一口气,连忙提步跟了上去。 回到温家别院,已经是天快亮的时候,别院却是灯火通明。叶亦宣走到大厅门口,看到厅内瘫在椅子上,脑袋支着胳膊,已经困得头一点一点的几个人,面无表情的停下了脚步,随即直接转身往后院走去。 文兰脑袋一点,险些从手上滑下来,惊得她睡意全无,眨眼看了看对面睡得毫无知觉的人,又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空,却不想看到一抹玄色的身影转身离去。 文兰高高的挑起眉梢,看了一眼屋角的沙漏,娘啊,这都什么时辰了,殿下才回来? “快起来,快起来!”文兰冲到对面的椅子上,抬脚就踹,“你是猪啊,睡得这么死,殿下回来了,快别睡了!” 温铭睡得正香,被她踹醒,先是一怒,听到她说的话,立马清醒了过来,“回来了?” 文兰兴奋的点点头,“刚回来,要不是我眼尖,就发现不了了。” 温铭摸了摸下巴,兴味盎然的起身,抓起放在一边的扇子,“走,咱们去看看,殿下这么晚才回来,我这做表舅的,也该关心关心才是。” 文兰连连点头,“正是,正是。” “小宣啊~小宣~” 叶亦宣脚步一顿,又不紧不慢的朝院子里走去。 温铭喘着气冲进了屋子,站在叶亦宣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会儿,眼睛里露出一丝失望来,衣服干净又整齐,这什么狗屁布料,一点褶皱都不留。温铭不满的想,下次得跟下头的人说说,这布料不能再供给太子府了,害的他连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烂东西。 温铭尤不死心,又凑着脑袋过去闻了闻,也没什么脂粉花香味,诶,不对 温铭眼睛一亮,正准备再嗅,脑袋却被叶亦宣伸手推开。 “何事。”叶亦宣淡淡开口。 温铭凑到他面前坐下,看了他半响,一本正经的开口:“小宣呐,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了?咳,小舅舅可担心死了。” 说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等着他回答。他心里那个兴奋啊,本来今晚在太康坊等了他两个时辰就一肚子火气,谁知道这小子来了坐了一会儿,这花魁刚被人拍走,他竟然易容下去跟人打了一架。 温铭莫名其妙的同时,心里隐隐的觉得有点状况。他这个表侄子,从小就老气横秋,一副菩萨脸,跟他说话,也是一脸尔等凡人,吾不愿与你多说的摸样。看谁不顺眼,私下收拾人的手段一套一套的,何曾这么冲动幼稚,还亲自上阵跟人动拳头?完了还丢下他,不知道跑去哪里,这么晚才回来。 有情况啊! 叶亦宣扫了一眼面前两个一脸兴奋和讨好的人,若是有尾巴,恐怕都在地上扫来扫去了。 温铭见他不回答,再接再厉:“小宣啊,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可以跟小舅舅说一说,小舅舅绝对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竭尽所能的帮助你的!” 叶亦宣端到唇边的茶盏顿住,“当真?” 温铭忙不迭的点头,“自然,自然。” “听说小舅舅随行的那个厨子不错,不若就给我吧。”叶亦宣淡淡开口。 温铭张嘴看着他,要厨子干什么,难道不是纠结痛苦的跟他说说少年的烦恼吗? “程衍,你去领人。” 程衍应了往外头走去,顺便同情的看了温铭一眼,真是,要不是有所图,殿下能在这个时间把这两个不怀好意的人放进来吗? 程衍走到屋外,突然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 “不行——” ------题外话------ 谢谢zuyg972的票票~ally1108,旭旭爱书的花花~还有泪了娃娃的打赏,钻石,花花和评价票~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九十五章 谁在算计 裴意睡觉一向是极轻浅的,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外头一丁点的风吹草动便能让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今日却睡得意外的好,睁眼的时候竟然已经日上三竿,裴意神思清醒过来,突然想起昨晚的种种,连忙转头往旁边看去,枕边空落落的,那人早就不见了踪影。虽然如此,不知道为何,裴意总觉得他的气息还萦绕在她身边,想到昨日那人无赖的样子,裴意磨牙,真当她是好性子不成! “主子?”檀清听到里面的动静,在床幔外头轻声询问。 裴意应了一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红袖的事情被压了下来,外人只道卢侧妃是自缢身亡,而以卢青青当时的情况来说,自我了结并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消息稍稍灵通一些的人,窥见其中不寻常的味道,也是三缄其口,有前头件件种种,加上能让卢侧妃不明不白的死去,而无人追究,这般身份恐怕不是他们这些好热闹的人可以得罪的。 卢青青的死像是一滴热油滴进了水里,并未引起太大反应。 但裴意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了结。纵使太后和卢家原本就没打算留下卢青青,但也容不得她死在别人手中。不得不说,即使丽妃一连串的手段没有成功,但也给她带来了不少麻烦。 只是,丽妃裴意把玩着手里的黑子,凝神看着棋盘,白子已经完成了十面埋伏只等对黑子赶尽杀绝还需再等等。 一子落下。 檀清脸上有些古怪了走了进来:“主子。” 檀清想到外面站着的那一主一仆,心里就有些膈应。她可还没忘记萧天雅当时在天宝斋找麻烦的情景。当时不过是因为卢青青在屋里被关了两天,她就气吼吼的找上门来,现在卢青青不明不白的死了——至少在外人眼里是这样的,这让檀清很难相信萧天雅不是来找麻烦的。 可是刚才她那有礼又温和的摸样,着实让檀清有些疑惑。难不成是先礼后兵? “让她进来吧。” 她沉寂三年,只是因为萧煌宇羽翼未丰,需要一个孱弱得让众人可以忽略掉的妻子,但是现在么裴意不在意的挥挥手,总归也是避不了。 裴意淡笑着打量走进院子的一主一仆,今天萧天雅穿的极为朴素,珠钗尽去,但比起那日在天宝斋的任性刁蛮,今天倒是端庄得有些皇家公主的气象。 “四皇嫂。” 裴意点点头,“坐吧。” “四皇嫂可是爱下棋?”萧天雅端坐在扶手椅上,看着石桌上从横交错的黑白棋子问道。 “无聊打发时间而已。” 萧天雅闻言眼睛一亮,无聊么,那正好可以跟她一起出去。 萧天雅正准备开口说话,却对上檀清警惕冷然的目光,不由得有些拘谨。 裴意眼光在她和身后的婢女身上转了一圈,动手把棋子一个个的捡起来放回棋盒里,玉质的棋子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去泡两杯茶上来。”裴意把手里的棋盒递给檀清。 萧天雅见那个冷面侍女被裴意遣了下去,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那个侍女美则美,甚至比她父皇的一些妃子还要来得好看些,可是那眼光仿佛是从千年寒冰中凿出来一般让人心生寒意。 “你是来送卢侧妃的?” 听她提起这个,萧天雅的眼眶又红了红,声音有些哽咽的嗯了一声。忍了半天最终一滴眼泪还是从眼角掉了下来,萧天雅连忙转过头去,接过侍女递过来的丝帕擦了擦,才扯出一个笑容道:“我偷偷溜出来的。想送送她,也想见你一面。” 裴意有些惊讶的抬眸看了她一眼,她跟卢青青交情这么好,就算最后卢青青的死不是自己下的手,也跟之前自己动手处置过卢青青大有关系。 “你不用那么看着我,我知道不是你动的手。”她虽然不是聪慧之极的人,但是从小长在皇宫里,这么点事情还是明白的。面对一个已经失势,根本无法再爬起来,毫无威胁的对手,又何必多此一举的下手除掉她。反而给自己惹的一身麻烦。 萧天雅有些悲哀的笑了笑,“在宫里听说她害死了四皇兄的未出世的孩子之后,我就有些不详的预感,青青这次恐怕是不好了。只是没想到,她会走得这么快” 裴意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又递了块手帕给她。 萧天雅垂头接过,小声的说了声谢谢,擦了擦才接着说道:“我知道你肯定不喜欢她,听很多人说青青性子不好,我也听说过的,但是青青一直对我很好。” “而且,除了我母妃和你之外,她是唯一一个知道我眼睛不好的人。”萧天雅小声的说道。按理来说,为了自己的好友,她应该讨厌面前这个人才是,但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心里有些愧疚,她忍不住就是想亲近这个嫂子。而且萧天雅自己也很明白,青青和面前人的身份,本就是不可能和谐相处。 因为共同守着一个秘密而亲密无间么,裴意了解的点点头。说实话,若不是身处在这个位置,她跟卢青青本来是两个完全不可能有交集的人,她也谈不上有多讨厌她。 “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今天是来提醒你,要是太后娘娘召你进宫,你可千万别去,只想办法推了就是。”萧天雅想到自己无意中听到的话,皱着眉说道,“实在不行,你就装病吧,反正你以前身子也不好,太后也不能强压着你进宫。” 裴意笑了笑,太后这次,是绝对不会再因为这种原因放过她的。但裴意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看着她漫不经心的模样,萧天雅有些急了,“你不要不当回事,是真的!我昨日去给母妃请安的时候,正巧听到的。” 昨日她照例去给母妃请安问好,谁知道宫女笨手笨脚的不小心把茶盏打翻,弄湿了她的衣服,太后便叫人伺候她去内室梳洗了一番。正巧她从内室准备出来的时候,听到外头有人在说话,一见她出去,母妃马上就喝退了那个宫人。但她还是断断续续的听到了一些语句,从中猜到了些。 这么巧?裴意敛了脸上的笑容,严肃的道:“我知道了。”知道是一回事,进不进宫是另一回事 萧天雅满意的点点头,露出一个笑容来:“三皇子妃在湖边设宴开诗会,给我送了帖子,我们一起去吧。” 萧皇病重,三皇子妃身为儿媳,不仅不在诚惶诚恐的祈求上天,居然敢在这风口浪尖上搞什么诗会。这不是要招得言官群起而攻之么。 “她当真是大胆。”裴意淡淡的说了一句。 萧天雅听懂了她的话,眼睛红红的笑着说道,“若是前几日,她就是敢这么做,也没人敢去啊。但是她把诗会放在金钟湖又不一样了。”金钟湖是传说中那位羽化升仙的道长飞天的地方,不少百姓若是家中有人重病,都会去金钟湖拜祭祷告,希望那位升天的道长能够保佑自己家人安康。 三皇子妃以祈祷的名头办这个诗会,明面上还是说得过去的,至少不会被人冠上大不敬这种名头。 “况且,今天情况不一样,不会有人怪她的。父皇的病已经大有起色了。”萧天雅补充了一句说道。 裴意意外挑眉,“哦?”太医院那些人当中还有人能够解了自己药的? “你应该还不知道吧,母妃找了韩地的大夫来给父皇看病,昨晚用了一贴药之后,父皇的病就好多了。”萧天雅捻起一块糕点尝了尝,“你这点心在哪里买的,真好吃。” 裴意放松了身子倚在宽大的椅子里,垂下眸子,“城西的那家点心铺。你是说,找了韩地的大夫?” 萧天雅点头,“是啊,母妃费了好大的心思,才请了人来。” 裴意支着轻笑,韩地啊 宫中贴出了告示,开始广招天下良医,只说是萧皇病得奇特,宫中太医均束手无策。医术极好的大夫在民间并不是没有,见此机会动了心思的人更是不在少数。这条路虽然危险,一个不小心便是小命不保,但若是能治好萧皇的病,那当真是一步登天,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可外人万万是想不到,贴出告示的原因不单只是因为太医的无策,也不单只是因为这病来得奇特,而是萧皇所患的病实在难以启齿。 太医正给萧皇问过脉之后,当晚就死在了自己家中,只留下遗言,道是身为太医院之首,却对萧皇的病束手无策,愧对天颜,再无流恋。 一个太医正可以因为所谓的羞愧而自缢,但是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不可能都因为种种原因而死去。萧皇想必是知道了自己的病,不敢召用宫中太医,才会用这种法子找宫外的人进去。 裴意可以料想得到,若是有游医进宫,不论治好与否,只要给萧皇把过脉的,想来都是无法走出皇宫一步了。 不过,魏贵妃这次当真是煞费苦心,连韩地的名头都敢用上了。她胆敢如此行事,想来是心中有些慌张了,若是此事出了任何意外,都会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裴意收回落在远处的视线,眼光落在坐在对面椅子上小口吃着东西的萧天雅,裴意有些头痛的揉了揉额头。 萧天雅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只说身为砺王妃,她既然身子好了,也该多多跟丰都城内勋贵人家多多来往才是,并言明明日来接她一道去金钟湖。 裴意瘫倒在椅子上,哀叹了一声。 “主子,她真该死!”饱含杀意的声音传来,檀清端着棋盘从粗壮的树干后面绕了出来。萧天雅竟然会在身上放了带着媚药的香料,她到底想干什么?! 裴意摆了摆手,“不在她身上,也不会是她的主意。”若她有这道行,上次也不会在天宝斋被自己整成那样了。何况,刚才自己也注意看了,萧天雅的表情中并没有参杂一丝一毫的虚伪和算计。有问题的是她身后那个婢女,若是自己没看错,媚香就放在她腰间的荷包里。 檀清一愣,随即冷冷的道,“总归是她的婢女,跟她也脱不了干系。” 裴意仰头躺在椅子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可怎么办。” 檀清以为她说的明天的诗会,不以为然的道:“主子你不想去,不去就好了。”何况萧天雅根本没安好心,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裴意慢悠悠的道:“不是这件事——”这姑娘在皇宫内院中,怎么会养成这么个单纯的性子?她不知道砺王跟魏贵妃不对盘吗,她不知道砺王是她同父同母的兄长立储夺位的最大敌人吗?怎么还会傻呆呆的来通知自己,宫里有危险呢? 魏贵妃就算忧心萧皇的身子,怎么会连她大白天偷跑出宫这种事情都丝毫没有察觉?又怎么会让她听到那些私密的安排? 裴意头痛的揉了揉额头,若她是跟卢青青,卢家人一般,不知死活的撞了上来,收拾也就收拾了,她这般倒像自己欠了她的情一般——这让自己怎么对魏贵妃动手啊 “主子你也太相信她了,谁知道这件事情她知不知情?”檀清有些不满的道,“她若是毫不知情,这一路上闻了那媚香怎么会一点事情都没有?” “那帕子上浸过解药。”魏贵妃是知道萧天雅来看卢青青,必然会流泪,所以才会在帕子上动手脚。自己把帕子递给萧天雅的时候,那个侍女明显就紧张了一下,但她并未出言制止,也没有别的举动,看来那媚香药性发作得慢,至少一时半会儿不会发作,就算萧天雅现在吸了进去,她也有足够的时间给她解药。 檀清脸色依然有些不好。 裴意仰头看着她冷冰冰的脸色,起身笑道:“檀清,你这般多疑,以后可怎么好呀——” 檀清不悦的瞪了她一眼,“下次有这种事情,你不要再让我下去了。总归中了药,还没办法解了不成。”想来是刚才明知道对方不妥,自己还一个人面对,让檀清有些不高兴了,连主子都不叫,直接你你我我的。 裴意笑眯眯的道:“啊,难道我们檀清是想嫁人了不成,可万一中了那媚药,这么匆匆忙忙的,我要上哪儿去给你找个如意郎君啊——” 檀清本不是这个意思,裴意医毒双绝,这种媚药自然是不在话下的,谁知道她会曲解了自己的意思。 裴意见她耳朵都红了,也不逗她,仰头看着树上,“这不是还有一个人么。” 檀清原是弃儿,小时候的经历让她为人处世都异常的冷淡,旁人皆不放在眼里,唯一的罩门就是裴意。裴意于她感情上又是妹妹又是主子还是恩人,她一身所学也都因为裴意,因此将裴意的事情看得比什么事情都要重。一门心思想着让裴意过得舒舒坦坦,裴意皱眉,她就能把脸黑得跟天要踏了似的,平日里心思也甚至敏锐,唯独在这件事情上死脑筋得很。 檀清闻言看也不看上头树干上坐着的墨言,冷哼一声道:“他在就跟没在似的。主子你还是别指望他了。”言语间赌气得很,明显护犊子的心态又发作了,还在为昨天墨言把叶亦宣放进她房里的事情在生气。 裴意轻咳了一声,“檀清,我饿了。” “厨房里老早就炖着汤呢,我这就去端来”檀清飞快的回道,说完才发现她哪里是饿了,故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呢,抿了下唇,还是转身往厨房去了。 檀清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头问道,“那明天去不去了。” “去啊,怎么不去。”裴意仰躺在椅子上,舒服的眯了眯眼睛,“魏贵妃精心准备的礼物都送上门来了,咱们好歹也得去看上两眼吧。” ------题外话------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九十六章 金钟湖畔。 岸边,杨柳参差,倒映水中,暖洋洋的阳光照在碧清的湖水里,在湖面上泛起波光粼粼,耀眼迷人。湖面上一片繁花似锦,画舫船只,数不胜数。 裴意看了一眼神情有些恍惚的萧天雅,面色淡淡的看着车窗外的景色。 “到了。”马车停了许久,直到外面的侍女出声提醒,萧天雅才从恍惚中猛然惊醒,正巧对上一双深幽得仿佛能看透她心底的明眸,不由得心里一颤。 “四皇嫂,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萧天雅拘谨尴尬的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颊,“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裴意扬唇一笑,“没有,只是觉得你头上的发簪很好看。” “这个啊,这是我母妃”听她提起自己的发簪,萧天雅松了口气,不自觉的就把魏贵妃提起了,忙转了话头,“我倒是觉得有些太素了。皇嫂你要是喜欢,以后我给你留意着相似的。”这个簪子是魏贵妃带过的,是她曾经及笄的礼物,后来送给了萧天雅,所以即使她不喜欢,也不会开口说要送给裴意。萧天雅想起自己的母亲,眼神又黯了下来。 “下去吧。”裴意淡淡看了她一眼,先起身出了马车。 萧天雅连忙收拾了自己的心思,跟了下去。 三皇子妃将诗会并没有设在画舫上,而是放在湖畔边的似锦园中。 似锦园原是一位王爷府邸的花园,设计精美典雅,九曲回廊周围奇花异草随处可见,可见当年是花了很多心思的。只可惜当年这位薄命的异姓王爷,用赫赫战功换来了荣华富贵,却福薄到没享受几年,就因为旧伤去世了。他的妻子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了,连一个子嗣都未留下。 这座临近金钟湖的府邸慢慢就变成了丰都勋贵小姐诗会赏花的好去处。 此时湖畔百花齐放,万紫千红,小径荫林,芳香弥漫,其间美酒佳肴,茶清香浓,让身处其中的人不由自主的陶醉,因此虽然诗会要在午后才会开始,但还是有很多人早早的就来到了此地。 裴意和萧天雅跟着侍女进了园子之后,就听见一阵娇笑声。 坐在湖心亭里的一群华裳少女,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个个都举着帕子掩唇笑了起来。 居中的一个盛装女子似乎正是被打趣的对象,连脖子上浮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脸上更是不知所措,见到有人朝着亭子这般走来,连忙起身:“天雅公主来了。” 众人纷纷起身,躬身对萧天雅行礼。 萧天雅对着盛装少女微微俯身,“三皇嫂。” 涂莞连忙上前扶起她,“公主不必多礼。” 这名被打趣的女子正是给她发了帖子,这次诗会的举办者——三皇子妃。 三皇子妃姓涂,涂莞是涂翰林家的嫡长女,虽然也是正经的管家小姐,但是对皇妃来说,实在是不够看的。涂莞五官生得标志,但凑在一张脸上,看起来竟显得普通之极,好在也不算难看,加之皮肤嫩白入雪,给整个人添色不少,也算得上是个美人了。 裴意从盛装打扮的涂莞身上转开眼光,落在湖面飘落的一片白色花瓣上。 “你是谁?在皇子妃和公主在此,你竟敢不行礼!” 涂莞还未来得及跟萧天雅寒两句,身后一个淡蓝色素衣裹身,外皮白色纱衣的女子向前一步大声呵斥道,眼里滑过一道清晰可见的妒恨。 她是三皇子身边最受宠的侍妾,依仗的就是自己清丽无双的容貌,才使得三皇子连这种场合都准她跟了过来。此时见到萧天雅身侧站着的那个女子,她才知道自己引以为豪的容貌也有黯然失色的一天。见她一身装扮也不似哪家的夫人,长得又这般让人移不开眼去,心里不由自主的担心三皇子见到她,呵斥的话就脱口而出了。 萧天雅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涂莞这才发现萧天雅身侧站着的女子。刚才见到萧天雅过来,她连忙迎了上去,只是想快快脱离那种尴尬的氛围,还未来的及看其他。 她这一看便微微抽了一口气,察觉到自己的失礼,涂莞来不及追究身后人的无礼,顺着她的话问了下去:“公主,这位是?” 萧天雅侧了侧头,“本宫的四皇嫂,砺王妃。” 此言一出,不单单是涂莞,整个凉亭中都出现了片刻的寂静。 “砺王妃?”涂莞愣愣的重复了一声,半响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她嫁给三皇子两年有余,丰都内高门贵妇大多都在各种宴席上见过,只是这个砺王妃,自己名义上的弟妹,她还从未见过。 不是没有上门拜访过。听闻砺王妃身子不好,她带着上好的药材上门,却被萧煌宇轻描淡写,但又坚决异常的给拒绝了。 她只当对方真是身子不好,从此也歇了这个心思。 没想到今天竟然会在这里意外见到。 “弟妹身子可是大好了?没想到今日弟妹能够赏光,真是意外之喜。”涂莞亲热的上前,伸手想握住裴意的手,却被她避开了。 后面传来的闷闷的轻笑声。 涂莞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脸上的尴尬怎么都掩饰不住。 裴意扫了一眼站在涂莞身后那个闷声发笑的女子,眼神落在了涂莞身上,淡笑着道:“多谢挂念,听闻三皇子妃性子豁达,心底善良,连府中最最嚣张跋扈,不知礼数的姬妾都忍不下心来处理,我心里钦佩不已。” 裴意眼神轻飘飘的落在了身后蓝衣女子身上,口中仍然淡淡地说道:“只是三皇子妃的好性子,别人未必能领情的话,那就真是遗憾了。” 蓝衣女子脸上的笑意僵住了,她嘴角还带着笑容,眼神却不由有些慌张。 涂莞闻言眼眶却红了起来。她嫁入王府多年,受过的委屈难以言语。三皇子贪恋美色,却从不把她这个正妻放在眼里。她性子软绵,府中得宠的姬妾打上门来,压不住也只能忍。次数多了,她忍不住跟三皇子诉说,却只得了他一句“离她们远一点。”她跟娘家人诉苦,娘家人也是一副她们高攀了的表情,让自己忍着。 涂翰林人口简单,妾室争风吃醋之事她只是偶尔听闻,从未见过。她是个地地道道的闺阁女子,学的是相夫教子,琴棋书画,出嫁之前几乎是毫无忧愁的长大,骤然面对这种生活,她慌乱茫然,求助无缘,夫君不喜,家人也只让她忍着,她也渐渐习惯,被欺辱嘲笑,冷言相向也只做没有听懂,便是像刚才那般被一个出生青楼的女子调笑嘲讽,也只是红了脸不知所措。从未有人在这种时候出言维护她,为她抱不平。 涂莞嘴唇哆嗦了两下,不大的眼睛里浮出一层淡淡的薄雾。 裴意被她看得简直都要有负罪感了。事情因她而起,她不过是说了两句公道话,便也值得这人用这种感恩戴德的眼光看着? 所谓赏花,诗会诸如此类,大部分都是给那些未婚未嫁的男女们一个相看的过程,故而在场的女子一个个都是精心打扮过的,华服亮赏,几乎让人看花了眼去。 但是涂莞这一身正式华贵的宫装,还是让人一眼就能从花丛中看到她。如果在这种场合都只能用衣裳来撑起自己的气势和门面,三皇子妃这日子过得可想而知了。 “三皇嫂难不成就想让我们在这廊子里吹冷风不成?你们妯娌之间就算要联络感情,也得让我坐下来,喝口水再说吧。”萧天雅见到气氛不对,笑盈盈的开口说道,“我可是听说三皇嫂今日把私藏的果酒都拿出来了,一路上嘴馋得不行,就等着喝上两口呢。” 涂莞眨了几下眼睛,泛去眼中的泪意,连声道:“瞧我都高兴得糊涂了,弟妹,公主快请。” 却是没有再去扶裴意,只是侧了身子让她们入座。 涂莞转过身,对着一脸不虞的蓝衣女子低喝道:“不知礼数,还不赶紧退下!” 蓝衣女子眼睛一瞪,这还是她入府之后第一次被这个所谓的主母呵斥,张口就想反驳,却在看到眼角那一抹紫色之后,冷哼一声闭上了嘴巴,转身朝湖心亭外头走了出去。 “皇子妃。”一个侍女怯怯的上前。 “不用管她。”涂莞看着消失在长廊里的那抹蓝色,压下心里的不安低声说道。 涂莞吩咐人把果子酒拿上来,又细细的问了准备的点心吃食,才满意的朝萧天雅二人走去。 涂莞本就是背对着身后众人,看到她那一刻动容的不过就只萧天雅和裴意几人。刚才那一幕很快就被热闹的气氛冲散,以三人位首,围坐在下方的贵女忍不住偷偷的拿眼睛打量着裴意。却被她刚进门那番话有些惊到,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摸清她的脾气,一时间没人敢上前与她搭话。 裴意乐得自在,端起酒杯尝了一口玉杯中略带红色的果酒,香味浓郁,口味香醇,也不知道三皇子妃是如何制出来的,杯中装的竟是杨梅酒。 萧天雅带着得体的笑容跟下面女子谈笑着,浑然看不出那日在天宝斋胡搅蛮缠的模样。 “听说昨日,进门不久的卢侧妃昨日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府里头,死相颇为惨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王妃可否为我们解惑?” 满亭子的人像被人掐住脖子一般,谈笑声戛然而止。只有坐在窗边的一个胖胖的粉衣女子,还在为刚才同伴的话逗得哈哈直笑,声音在亭内尴尬的回荡。粉衣女子笑着笑着觉得气氛不对,有些茫然的道:“怎么了?” 涂莞有些慌张的回过头看着裴意,萧天雅嘴角的笑意顿时消失了,眼神凌厉的看这出声的女子。 “表姐,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了啊。”被萧天雅堪称凶狠的眼光看得脸色一白,出声的女子咬了咬下唇说道。 裴意看了萧天雅一眼,淡淡一笑,轻声说道:“姑娘倒是对这些流言清楚得很。” 称萧天雅为表姐的正是魏家庶女,魏灵。她面上有些不自然,她一个未出嫁的闺阁女子对外头的流言这般关注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现在整个丰都都知道了,我也只是想王妃能解释一二,今日在场的各位若是以后再听说了这些无稽之言,也好为王妃辩说一番。” 魏灵低声说道。 “哦?辩说什么?”裴意拎着手里的酒杯,轻轻晃动着。 “都说卢侧妃是被王妃”魏灵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咬唇看着裴意。真是狡猾的女子!不过一言一回之间,就挖了个坑给她跳。 市集流言是一回事,毕竟话已出口又没有证据,总不能为了这般或真或假的说法就处置了所有的人。除非细细摸索查出流言的源头,或者当事人能拿出足够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否则也只能听着这流言愈演愈烈,知道有新的话题供百姓谈论。 但是这听说,私下交谈是一回事,当面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若是自己现在当着这么人的面,说卢侧妃是被砺王妃害死的,保不齐一会三言两语就会被治一个污蔑皇族的罪名。 虽然她提起此事的目的并不是想坐实这种说法,或者是给裴意难堪,但是因为这种原因不得不闭嘴,感觉就像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一般——真是让人不爽。 魏灵扯了扯嘴角,“不过是个无稽之谈,倒是灵儿一时好奇就把着荒谬的事情问了出来,还请王妃恕罪。” 反应挺快。裴意扬扬眉,淡淡说道:“好奇心人皆有之,姑娘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魏灵闻言松了一口气,美丽娇弱的脸上带着一抹歉意,端起面前的酒杯和酒盏,漫步走到裴意面前:“虽说王妃宽宏大量,不跟灵儿计较。但终究是灵儿一时失言,冒犯了王妃,还请王妃接受灵儿的道歉。” 说罢芊芊十指举起手里的酒杯,恭敬的递到了裴意面前。 裴意看着在杯中满满的,不停晃动出波纹的红色液体,没有出声。 ------题外话------ 困得跟狗似的。 终于要到周五了,娘啊,扛不住了。 谢谢ia4632,现世861314的票票,还有qser5710279的花花~ 欠的债,周末还啊,困到不行了顶锅盖逃走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九十七章 魏灵身子微躬,双手平举着,白玉般的手指优雅的端着酒杯,递到了裴意面前。她头上玉簪轻挽,簪尖垂下细如水珠的小链,身子微微一动就如细雨一般缥缈起来。 厅内的众女都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幕。其实魏灵问的,也是她们心中好奇之事。卢侧妃嫁进砺王府不过数月,却隐隐有了当家主母之势,这砺王妃才出现几天,卢侧妃便奇异的死掉了。这些浸淫后院各种争斗中长大的女子,自然不会那么简单的就相信了卢侧妃是因为失了面子羞愧而自缢身亡的。 但不管她们心里头有多少想法,都不会问出口,更不用说在这种场合问出来了。 刚才魏灵话一出口,亭子里的那一瞬间的寂静,不是因为惊恐,而是吃惊,还有迫不及待想看热闹的好奇心。 裴意一声不吭,这般尴尬的境地,魏灵不慌不忙的俯身等着,低下头掩住脸上的算计。 “四皇嫂大病初愈,不能饮酒太多。既然你已经知错,那这杯酒我替四皇嫂喝了。”萧天雅拂袖站起身子,端过魏灵手中的昂首酒杯一饮而尽。 把杯子丢到一边的伺候的侍女手中,萧天雅看着已经直起身子的魏灵,“三皇嫂精心准备了这场诗宴,表妹莫要耽误了大家时间,下去吧。” 魏灵柔柔的笑道:“是,只要四皇嫂不怪罪灵儿的失礼就好。”说完眼神温婉的看着裴意,打定主意要听她一个答案。 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那阵香味,裴意抬眸淡笑道:“不会。” 魏灵如释重负的抚了扶胸口,“那就好。”说完又福了福身,慢慢退了下去。 萧天雅看着她走回自己的座位,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转身却对上裴意的眼睛。就这么一眼,萧天雅突然有一种她什么都知道了的错觉,心里生出了一股慌张。 仔细一瞧,她虽然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但是半点都没有入眼睛,还是淡淡的笑着。萧天雅疑惑起来,不知道刚才那一瞬间究竟是自己因为心神不宁产生的错觉,还是真的捕捉到了那一抹情绪。 不会的,萧天雅转开眼睛在心里说道,她不会知道的,就算怀疑,也不会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 没有注意到二人之间流转的奇怪气氛,看到眼前这一幕,涂莞僵硬的肩膀松了下来,暗自庆幸裴意的大度,若是真的追究起来,她可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时辰尚早,不如我们来行酒令如何?”涂莞笑着开口道。 在这亭子里,除了裴意和萧天雅之外,就属她身份最高,而且又是这次诗会的主人,下面的人自然没有反驳她之理,纷纷开口附和。 涂莞起身,正准备扬声叫在外面候着的侍女都进来,多准备些酒杯和吃食,却不想外头一道蓝影旋风一般的冲了进来。 众人还没有看到来人的脸,他已经扬起手,一巴掌重重的抽在了涂莞的脸上,嘴里厌恶的吐出两个字:“贱人!” 涂莞这突如其来的一耳光打懵了,捂着脸倒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 涂莞的贴身婢女被吓呆了,半响回过神来才尖叫一声扑倒在地上去看涂莞的伤势。 这一声尖叫更是把众人从这变故中惊醒了过来,不少姑娘在看到来人的脸之后更是吃惊的捂住了嘴巴。 来人正是涂莞的夫君——三皇子萧敏德。 他的脸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激动,红得像是喝多了一般,两眼更是充血赤红着看着倒在地上还未起来的女子,眼神中是数不尽的厌恶和嫌弃。 侍女哭着把涂莞从地上扶了起来。涂莞头上的发髻被打得散落下来,精心准备的金钗摇摇欲坠的挂在发髻上,右脸高高的肿起,脸上还带着不可置信地看着萧敏德。 “夫君你为什么” 涂莞简直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萧敏德并不喜欢自己,他眼神里的厌恶是那么明显,她怎么会不知道呢?但是成亲这么多年,萧敏德最多就是不耐烦的呵斥自己,还从来没有动过手。更别提是当着这么多有身份的小姐面前了。 “你还有脸说!你既然不想带绾绾出来,就直说好了!”萧敏德厌恶之极的看着她,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绾绾年纪小,我说了,让你多让着她一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慢慢教也就是了,你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敢动手?” 涂莞捂着脸摇头,“夫君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她怎么会,若不是怕说出来丢脸,涂莞肯定会大声说出来,她不会,也不敢!是的,她不敢去招惹夫君现在正宠着的这个女人,哪怕这个女人是从青楼里出来的。 从前是什么身份,哪里比得上一家之主的宠爱来得重要? 一听她否认,萧敏德的手又扬了起来,涂莞吓得往后面一缩,显然是被刚才那一巴掌打怕了。 “三皇子,你不要怪姐姐,都是我的错,你千万不要怪她啊”声音从亭子外头传了进来,婉转娇弱甚至此时还带着一点点的哭音,只听声音,便撩拨得人心中一阵发痒。 李绾绾推开侍女的手扑倒了三皇子的身上,死死的拉住他扬起的手,“殿下,你要打就打我好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丢了姐姐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萧天雅吃惊的站了起来,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李绾绾那张脸。 刚才她出去的时候明明还是好好的,现在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李绾绾之所以受宠,不是没有理由的。她虽不是绝色,但眉清目秀,清丽胜仙,有一份天然去雕饰的自然清新,尤其是眉间唇畔的气韵,雅致温婉。当时她在青楼中,站在高台上一言不发,只是秋水般的眼眸轻轻一转,下头躁动的人群立马便都安静了下来,只觉得通身清凉,宛如站在湘江水旁,清风徐来。眉宇不见丝毫低俗媚态,反而温婉秀美,分明是个名门闺秀,若非在此看见,谁能相信她竟是个风尘女子? 萧敏德更是被她这副时而端庄,时而又透出几分妖媚的样子迷得七荤八素,好几个月都没舍得丢开手去。 此时她娇美白皙的两颊上印着几个红红的指印,一看就是被人打了耳光。只是此时她明明应该是狼狈不堪的样子,她偏偏显得比往日里更加柔媚可怜,一双秋水盈盈的双眸中盛满了哀求,红唇轻启,身子微微抖动着。让人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股怜惜。 萧敏德看着她的样子,心中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连忙反手拥住她的腰身,轻声道:“不是让你在厢房里好好休息吗?干什么又跑出来了。” 说完又轻声呵斥跟在她身后的侍女,“你们是怎么伺候的!都拉出去乱棍打死!” 侍女脸上一阵惊慌,连忙开口求饶。 李绾绾倚在他胸前,柔荑扯着他的袖子柔声哀求:“是我一定要过来的,殿下你不要怪她们。是我放心不下姐姐” 李绾绾说着,不由自主的侧脸看着摇摇欲坠的站在一旁的涂莞,吃惊的小小的抽了一口气。 “这是怎么啦?” 萧敏德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只见涂莞发髻凌乱,半边脸高高肿起,脸上满是泪痕,只让他觉得眼睛更小,鼻子更塌,一脸的不敢置信,嘴唇半张着像个傻子一般的看着他。 心里不由的大怒。 他是这个国家身份最尊贵的人的儿子,是天之骄子,本该配上家世外貌都最好的女子才是,但他的父皇,就因为他犯下的那一点点错误,就赐了一个这么身份低微,丑陋愚蠢的女人给他做妻子,让他受尽了朋友的嘲笑。 每次回府看到这个木讷c毫无风情的妻子,就让他想起这是一个惩罚,是个耻辱,恨不得马上把她丢出府去才好。 但是萧皇偏生又提点过他,一定要“好好”的对待这个妻子,若是有什么风声传进了宫里,就不是跪祠堂挨鞭子这么简单了。 萧敏德忍耐多时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他只觉得亭中那些贵女射过来的眼光都是在嘲笑他,让他忍无可忍。 “你还不给我跪下!”萧敏德怒声喝道。 涂莞身子哆嗦了起来,她只是流着泪摇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却也没入萧敏德所言,老老实实的跪下。 萧天雅快步走到涂莞面前,皱着眉看了一眼缩在萧敏德怀里的女子,不悦的道:“三皇兄,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回府好好说,非得这样?要是被父皇知道了,你要如何交代!” 难怪太后和父皇不喜这个皇兄,实在是太荒唐,太没分寸了!大庭广众之下掌抡自己的皇子妃,丢的可不是他一个人的脸面! 提起萧皇,萧敏德脸僵了一僵,怒气也缓了下来,只是恶狠狠的盯着涂莞。 李绾绾的手又适时的抚上萧敏德的胸口,“殿下,你不要怪皇子妃了,都怪我不好,心直口快的害的皇子妃丢了脸面,就是受罚也是应该的。” 萧敏德的怒气又在这温声细语中爆发了出来,就是父皇知道又怎么样?!反正他是不想要这个丢尽脸面的妻子了! “你走开!”萧敏德满脸戾气的看了萧天雅一眼,“不要忘记我是你的兄长!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管!今天就是父皇在这里,这话我也照说不误,这个凶狠的女人,我今天非休了她不可!” 萧天雅被他说得脸上挂不住,随即又被他的休妻之言惊到,“皇兄你在胡说什么?”父皇赐的婚,哪能说休就休的? “三皇嫂是做了什么事情,让你非得这样?!” “这个女人明知道绾绾身子不好,还一而再的刺激她,甚至为了这么点小事就下令让人处罚绾绾。”萧敏德抱着李绾绾的手紧了紧,仿佛怕她会突然不见了一样,“绾绾不就是年纪小,说了几句话丢了你的面子吗?真是笑死人了,你的面子值几个钱,居然还敢用这种借口作筏子!你怎么不告诉大家,今天这个诗会,是我嘱咐你为了绾绾办的?若不是她还未进门,我还用得你,这里还由得了你在这里做主吗?” 李绾绾眼泪婆娑的抬头看着他,哽咽道:“不要说了,殿下,不要再说了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您别说了” 涂莞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脸色煞白的看着面前这个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的男子。涂莞看多了他不耐烦和厌倦的表情,却从未即见过他这般的愤怒和暴戾。 “我没有,我没有”那对抱在一起的璧人刺伤了她的眼睛,涂莞只能无力的喃喃解释道。 她不过就是低声呵斥了一句,说的声音还那么小,根本就没有几个人能听见;她也没有命令人去甩她耳光到底怎么回事 在萧天雅看来,自己的这个三哥行事实在太过荒唐。哪有在外头这么落自己妻子的面子的? 萧天雅看了一眼一脸崩溃的涂莞,任谁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自己的夫君下面子,都是承受不了的。别说当家主母呵斥几声,打几个耳光,像这种出生卑微,没有名分的女人,就是提手打死打残,提手卖了,那又如何? “三哥你在说什么?三在场这么多小姐可是能作证的,皇嫂可是一直跟我们在一起,半步都没有离开过。她什么时候让人打了你这个爱妾?” “绾绾,既然皇妹不相信,你就跟她说一说。也免得有人说,我们冤枉了她去。”话语间是说不出的温柔和宠溺,跟刚才对着涂莞大声咆哮要休妻的那个人判若两人。 李绾绾摇摇头,“不,不要” “没事的,不会有人伤害你的!”萧敏德耐心的哄道。 李绾绾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一脸不虞的萧天雅,咬唇轻声说道:“刚才公主未来之时,我不小心说了几句话坠了皇子妃的面子” 原来刚才进来的时候,涂莞那一脸尴尬和红晕是因为她啊——真是好大的胆子!不过一个青楼女子,竟然连堂堂皇子妃都敢出言嘲讽。想来当时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了! 萧天雅心里暗忖。 “三皇兄,就算三皇嫂因为这事儿呵斥了这个女人,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吧。四皇嫂,你说是不是?” 萧天雅顺口就问道。 四皇嫂?那个病唠子?问她还能有什么意见?萧敏德不屑的从眼角瞧了一眼。 只这一眼,却勾得他三魂七魄仿佛就要出窍了一般。 萧敏德发誓,他从未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女人。他从十三岁开始,就跟着一群狐朋狗友混迹在各处的青楼小馆里,见过的美人,花魁不计其数,却从未有人像这般,只一眼几乎就要把他的魂魄勾了去一样。 “三皇兄!”萧天雅看着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有些恼怒的低声喊道。 “啊?啊!”萧敏德回过神来,“这,这就是四弟妹啊!”为什么这种尤物会嫁到砺王府去,他明明也是皇子啊!为什么萧煌宇一样的胡作非为,却能娶到这么貌美的妻子,自己就只能睁眼就看到那个丑八怪! 裴意自是感觉到了他那火热又淫邪的目光。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魏贵妃的打算。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故意让萧天雅听到那些对话,让她以为会有人对自己不利,再故意放萧天雅出宫,偷偷在她身上藏了装着媚香的荷包让她接近自己。 萧天雅为卢青青伤心的同时,又被听到的消息惊扰,自然不会多去注意到自己身上这种小细节。更何况在魏贵妃的打算中,萧天雅不过就是个接近自己的道具,并不是魏贵妃的目的,萧天雅一时半会儿就更加发现不了。 若是昨日自己吸入了那些媚香而不自知,今天又毫无准备的跟着萧天雅来参加诗会。恐怕就要有好戏看了。 萧天雅身上带着的那种媚香发作得并不快,但是一旦和另外一种香料混合在一起,便会变成霸道无比,让人丧失神智的媚药。而那一味香料么,自然就是在刚才那位端着酒杯过来请罪的魏家小姐身上了。 真是好算计。 失宠的王妃和风流好色的皇子若是在这种地方纠缠在了一起,那是多么引人注目的一段丑闻! 砺王妃的不受宠和萧敏德的好色众所周知,若是被发现了,也算是有迹可循。即使事后有人觉得不对,就算为她洗刷了冤屈,她这个失了名声和清白的王妃又能如何? 萧皇子嗣凋零,现在膝下就只有四名皇子和一个公主。也正是因为这样,当年萧敏德做出了那么有悖人伦的荒唐事情,萧皇都未舍得下手处置掉他,只是暂压了他封王的旨意。 萧敏得再如何都是皇族血脉,萧皇既然当年没有处置掉他,只要他不作出弑兄弑父的举动来,无论如何都能留得一条性命在! 现在就算发生了这种事情,为了皇室的脸面,最后被抹杀掉的,也一定是她这个一无是处的王妃!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九十八章 说话的男子生得极为俊美。或者用艳丽来形容更为合适。他身穿白色的锦衣,有着一张美丽得不可思议的容貌,凤眉修目,朱唇瑶鼻,仿佛一丝一毫都是精心算计过的一般,精致的五官完美得找不出一丝的瑕疵。 他歪了歪头,笑容在脸上漾开,美得让人心惊,然而嘴角含着一丝玩味的笑容,透着点不怀好意的味道:“姑娘长得甚得我心,不如跟我回去做个侧夫人如何?” 站在他后头的一个公子起哄道:“姑娘真是好运道,竟能够入了温公子的眼,还不赶紧应了?!” 身后几人连连哄笑符合。这个温公子虽然风流倜傥,红颜知己无数,但还从未听他提起过要娶哪位姑娘回去。要知道温铭虽然没有功名在身,但可是天下第一富商,家财无数,偏偏又生得一副惊倒众人的容貌,一丝商人的铜臭味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哪家的贵公子。 萧天雅听完大怒,这是哪里跑来的登徒子,不提裴意是她皇嫂,已经成亲嫁人的事情,在座的哪一位不是名门闺秀,怎容得下他用这种面对青楼女子一般的口吻调戏。 还未等萧天雅开口,旁边一个温婉的声音说道:“这位公子此言差矣,这位是砺王爷的正妃,并不是什么待嫁的小姐。” 魏灵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位置从位置上起身走了过来,开口说道。她抬眼又看了看面前长相俊美的男人,压制住心里的激动。三皇子邀请过来的人,自然不会身份太差,而这群人里头明显又是以这位温公子为首的,他的身份必定身份不低。她的婚事已经不能再拖了,如果一定要嫁入高门做妾的话,她宁可能选一个自己看得上眼的。 “哦?”温铭似乎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裴意,“温铭不知道王妃身份,多有冒犯,还请王妃勿怪。”虽是道歉,但话语中并没有多少歉意。 温铭虽然是商人,名声极大,而且各国的皇室都对他极为优待,他的话一出口,下面隐隐有些躁动。都说第一皇商温铭俊美不似凡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不少小姐看他两眼,已经偷偷红了脸。 今日诗会乃是三皇子妃的名义举办,邀请而来的莫不是丰都的贵族小姐,就算是刚才落水的那个李绾绾,也是三皇子的人。在场可没哪一位能够让他这般开口调戏的,但他偏似毫不知晓一般的说出这种话,裴意看着他眼里的戏谑,淡淡的笑了:“不知者不罪。” 温铭心里有些失望,正准备开口说什么,却又听裴意慢悠悠的说道:“我对美人一向都很宽容。” 下面静了半响,突然有人笑了出来。宋希捂着嘴,有些不好意思的朝裴意眨了眨眼。 不少小姐也低头抬手掩住了自己唇边的笑意。美人怎么能用在男人身上呢,不过这个温公子生得真是好呢。 温铭脸上滑过一丝恼怒,很快又恢复了翩翩佳公子的模样。自己不过轻薄了她一句,马上就回击了。 “王妃,果然很有意思。”温铭笑道,对刚才裴意说他像女人的话丝毫不介意的样子。 他身后的一名随从却是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温公子平素里看着漫不经心,温和有礼的样子,但最忌讳人家说他长得像女人。曾经在滁州一家青楼里,当地的府尹多喝了两杯,便开玩笑说温公子相貌甚于寻常女子,当场就被温公子给杀了。事后却没人追究这件事情,温铭的这个忌讳也在圈子里传了出来。不管心里怎么腹诽,都没人敢说出来。 今日这个砺王妃居然在公子相貌上做文章,他是真害怕啊,要是公子一动怒把她给杀了可怎么好,这是在南萧的都城啊。 裴意挑眉笑了笑,转身回到了自己座位上。这位温公子好像是认识自己一般。 “我看自处风景甚好,不如我们就在这边落座如何?”温铭开口说道,他语气温和,带着一种不容违逆的威严。 萧敏德对这种诗会赏花根本就没有兴趣,坐在哪里对他来说都是一样。若不是被李绾绾怂恿,他宁可在家抱着小妾听琴喝酒,也不想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 萧敏德正准备开口,一名侍女匆匆忙忙从外头走了进来,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了两句。 “什么?上吊?”萧敏德拔高了声音说道,“赶快带我过去!” 说完就往外头走去,又想到温铭一行人还在这边,回头说道,“温公子请自便,我去去就来。” 温铭点头,“殿下请随意。”想来是刚才那位落水失了脸面的李小姐醒来了。 温铭转头在亭子里看了一圈,不少小姐见他看过去,都悄悄的低下了头,时不时的偷偷看他两眼,温铭微微一笑,眼神落在坐在窗边的裴意身上,见她正侧头跟身后的侍女低声说着什么,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眼神里的趣味更浓了。 萧天雅皱眉看着面前不请自来的温铭。 虽然不喜这个笑得像狐狸一样的男人,但身为主人的三皇子都没有意见,她也不好多说,只好找人送涂莞下去收拾上药,又让侍女在亭中加了一些位置。 两位主人都不在,萧天雅也不知道涂莞事先准备的什么节目,只好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不如我们来投壶吧。” 所谓投壶,就是以盛酒的壶口做标,在一定的距离之间投石,以投入多少记筹决胜负,负者罚酒,不过是宴会上以酒助兴之道。 温铭淡淡一笑道:“公主建议虽好,但在这亭中怕是施展不开。” 萧天雅一愣,她倒是忘了这茬了。湖中亭原本面积够大,但是刚才又在另外一边加了不少位置,现在投壶倒是显得格外的拥挤。 “行酒令如何?”魏灵说完,偷偷看了温铭一眼。她对自己的诗词相当有把握,若是能在众多小姐中拔得头筹,温公子会注意到她也说不定。 “奴婢该死!请王妃恕罪!”萧天雅正准备应了,却听到旁边一个侍女跪倒在地上不停请罪。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却是一名侍女在斟酒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酒壶,深红色的杨梅酒都洒在了裴意的裙摆上,现在还在淅沥沥的往下滴着。 “你做事这么这么不小心!”萧天雅看了一眼,训斥道。 侍女更加惶恐的伏在地上,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她也不知道刚才怎么回事,突然没站稳就把酒壶给撞倒了。这杨梅酒染到衣物上可是不好清理的,这些贵人的衣服就算她做一辈子可能都赔不了一件,现在要如何是好。 “皇嫂你可有带多余的衣服?”现在责罚她也没用,萧天雅转头问道。大家小姐出门一般都会备上一两套衣物,以备不时之需。 裴意点头,“我去换了。” 园内古木参天,怪石林立,环山衔水,亭台楼榭,廊回路转,繁花盛开一簇簇,一枝枝,艳态娇姿,繁花丽色,仿若胭脂万点,占尽春风,惹人侧目。 裴意跟着侍女走过一道汉白玉拱形石门,又绕过几座假山,走了半盏茶的时间,侍女却还未停下来,周围确是越来越偏僻安静了。 “还有多远。”裴意转头打量了下盛开的缠枝藤萝紫花,淡淡的问道。 前面带路的侍女恭敬的回道:“回王妃,马上就到了。” “你是三皇子府的侍女?” 青色衣服的侍女双手交握的手紧了紧,点头应道,“是的。” 檀清一言不发的跟在裴意后面,手臂上搭着刚从马车上取来的衣服。刚才那个倒酒的侍女就是被这个人踩了裙摆才会摔倒,当时她站在后面,正好能看到,而且也能扶住那个侍女,但是被主子制止了,也就作罢。 檀清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算不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檀清刚想完,又默默的把这句话否定了,她估摸着主子只是太无聊了而已 七拐八绕的终于走到了侍女口中所谓的安静,绝不会有人来打扰的厢房。 侍女推开门,恭敬的垂手在在门外,低头说道,“王妃请进,奴婢就在外头守着,王妃可以安心的换衣服。” 说完半响没人说完,眼角扫到紫色的裙摆一动不动的立在门外,侍女忍不住抬头看了裴意一眼,正巧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光,连忙把头低了下去,“王妃请进。” 裴意轻笑了一下,提步走了进去。 这件厢房布置得相当华贵,裴意环视四周,对面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锦绣丝帛,远处的紫檀木窗格上摆满了各种花瓶饰品,碧纱窗下的香炉中腾起沉香,寥寥青烟映着白纱,暗香阵阵c沁人心脾。 倒像是知道有人要来一般。 两人刚迈进去,厢房的门却迅速的关上了,听声音似乎还在外头落了锁。 檀清闻着屋里的味道皱了皱眉头,伸手拉了拉门闩,没有反应。 “不用费心思了,门从外头锁上了,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不会开的。” 一个男人挑开垂地的帷幔从床后面绕了出来,面上有几分得意的说道。 “那是什么?”裴意眯眼看着架子旁摆放的一个东西侧头问道。 檀清瞄了一眼脸上瞬间沉下来的萧敏德,顺着裴意的眼光望过去,瞧见架子上的东西回道:“主子,那是凤首箜篌。” “凤首箜篌?”裴意瞧见瞧那一把箜篌,鎏金流畅的线条,琴首之上还坠着一缕金彩流苏,看起来精致无比。除了那些常见的古筝,琵琶,她对这些乐器,她还真没有太多了解。 两人闲闲的聊了两句,就像在参观一般,萧敏德脸上的得意却一扫而光。 正常人在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惊慌失措,然后求他放她们走吗? “弟妹,你就不要强装镇定了。”萧敏德向前走了几步,阴测测的开口。 裴意瞄了他一眼,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茶壶里的水居然还是热的。她倒了一杯,端起来喝了两口,抬手止住越走越近的萧敏德:“你站住。” 果然是装的。萧敏德扬眉笑了笑,“弟妹你不用害怕。”面对美人,他还是很有耐心的。砺王妃一向少在世人面前现身,下次见到她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若是自己去砺王府,又太过显眼了,若是这事儿被父皇知道,肯定不能像上次那样善了。所以他才以李绾绾上吊的名义到这里,又指使侍女把她引到这里来。 裴意放下杯子,叹了口气说道:“你走近了,我怕太恶心连水都喝不下。” “你!”萧敏德脚步停了下来,指着她恼怒的说道,“弟妹还是莫逞强了,还是好好想想一会儿如何让我开心比较好。不然离席太久,可是会引起别人怀疑的。” 裴意扬眉,“三皇子想要如何?” 萧敏德眼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答非所问的说道,“听说我那四弟几乎不进王妃的院子。” 裴意看着他,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不如弟妹跟了我可好?我保证会比我那个不懂风情的弟弟更加疼爱你的。”真真是尤物啊,萧敏德在心里叹道,又朝前走了几步,诱哄般的说道。若是眼前这个尤物得不到手,他晚上怎么能安心睡觉? 裴意咽下口里的茶,正色道,“我可是你的弟妹。” 萧敏德冷哼了一声,“那又如何?你今日来到这里,你是谁都没用!我劝你还是乖乖听话的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九十九章表白 听话?”裴意笑了笑,手指在茶杯上摩挲了一会儿,“你倒是大胆得很。” 精致的黄铜香炉中细烟袅袅升起,催情香的味道在整个屋子里弥漫开来,事先用过药的萧敏德都有些发热。他看着坐在椅子上那个浅笑盈盈的女子,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她实在太镇定了。 萧敏德转头看了看屋内,门窗尽锁,窗外隐约透出一个人影,那是他特意找来看门的侍女。这间厢房的位置极为偏僻,寻常人赏花也不会绕到这个地方来。 萧敏德心里定了定,“别逞强了,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况且,你我共处一室,就算现在有人来,你也是百口莫辩,不会有好下场。还不如想想如何讨好我,让我帮你保守这个秘密。”的确,萧国即使民风开放,但对女子贞洁名声一事看得极为严苛。莫说是与外男同处一间屋子,就是私下多说几句话都会被人诟病。萧敏德之所以这么大胆,就是吃定了这一点。萧皇因为他玩弄民女的事情,斥责处罚了他不止一两次,但是萧皇不知道。他得手的人远远不止那么多。 裴意沉默不语,纤细白皙的手指在杯口上来回摩挲着,檀清垂手站在身后一言不发。 萧敏德只以为她被自己刚才那番话所触动,伸手往裴意脸上摸去,“只要你乖乖听话,偶尔出来跟我聚一聚,我保证这件事情不会有人知道” “檀清。” 檀清手顿在半空,手中短剑剑锋已经贴上了萧敏德伸出来的手指。 萧敏德被手上传来冰凉触感吓到,手愣在半空,此时回过神来,连忙收了回去。 裴意微微抬手,檀清吸了一口气把短剑收进了宽大的袖口中。今日受邀而来的大多都是丰都的高门贵女,相聚在一起自然没有带护卫的道理。檀清也只好挑了一把顺手的短剑藏在了袖子里,以防意外。刚才要是能剁掉这个败类的手就好了,檀清平复了下呼吸,蓝色的眸子冷若冰霜。 萧敏德这才发现站在一边的这个不动声色的婢女竟然生得如此美貌,心里一动,却在触到檀清那双杀气淋漓的眸子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右手手腕,若不是刚才被喝住,自己这只手恐怕就没了 “你好大的胆子,一个奴婢也敢对我动手!活得不耐烦了吗?!”萧敏德怒声说道。如果他肯承认,就会发现自己现在害怕远远大于愤怒。他隐隐觉得今天这事儿不仅成不了了,而且还让他感觉到有一丝危险。 檀清只垂眸盯着前面的地面,对他的话视若罔闻。她真怕自己多看他两眼,就会管不住自己的手,上去把他给砍了。 “你今天是不从了?”萧敏德怒声道,不等裴意回答,他一边朝门口走去,一边恶狠狠地道,“本殿下看上你是你的福分,若不是” 他还没说完,门突然从外面被踢开,一阵凌冽的风从外头灌了进来,吹散了屋内有一丝甜味的熏香。 “来了。”裴意抚了抚衣袖,看着门口的人淡淡说道。若不是要等后面的人跟来,她也不用听这么多废话。 墨言点头,大步走了进来,顺手带上了门,把肩上扛着的白衣女子丢到了雕花大床上。 女子刚才头朝下的被扛着,脸被瀑布般的秀发遮挡,现在才露出真容来。 萧敏德已然被突然进来的墨言吓了一跳,看到床上的女子时,嗤笑道:“瞧着这么清高,原来你们也不是什么正经人,连魏家的人都敢掳过来!” “谁说魏小姐是被我们掳过来的,她是被三皇子趁机掳过来的。”裴意优雅的扬了扬袖子,接着说道,“三皇子在亭中对美貌年轻的魏小姐起了色心,便借机自己爱姬闹事之时,假意回去处理,其实是躲起来伺机对魏小姐下手。三皇子殿下,我说的对不对?” 萧敏德眼睛瞪大,正准备说什么,脖子后被重重一击,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墨言拎着他的衣领把人丢到了床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果然如此。”裴意放开萧敏德的手腕,瞧了一眼他眼下的浮肿和泛红的脸,若有所思的说道。 檀清不解的看着她,不知道裴意为什么突然改变原本的计划。 “把药给他服下,出去再说。” 裴意把药瓶递给檀清,转身朝外面走去,“啊,对了,你可以给他几个巴掌。” 檀清接过药瓶,捏着萧敏德的下巴往下一扯,把药丸丢了进去,再顺手抬了抬,看到他不自觉的把药丸吞咽了下去,才有些嫌恶的把手放开,毫不手软的在他脸上抽了一个耳光。 萧敏德的脸被抽得歪到了一边,又被她一巴掌抽了回去。 “主子说做人顺应自己的心意,我觉得两边不要差太多才好。”檀清自言自语说道,起身准备追着裴意而去。 走了两步看着床上两人歪七扭八的躺着,皱了皱眉,走到床边悉悉索索的忙了一阵子,直起身子看着叠在一起的两人,面无表情的脸上滑过一道满意的神情,才转身离去。 待檀清走远了,房梁上一个黑衣人探出脑袋,侧头往下看了一眼,轻声啧啧了两句:“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 裴意不紧不慢的在鹅卵石小径上走着,檀清几步追了上来。 “主子,办好了。” 裴意点点头,府内古木参天,亭台楼榭,廊回路转,翠山碧水c曲径幽台既有皇室辉煌富贵的尊贵,也有民间清致素雅的的风韵,让人忍不住驻足观赏。听说当年都是那位亲王妃一手设计的,也不知道是何等妙人,真是红颜薄命。 “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个三皇子也真够恶心的。”檀清一向少言,更加极少谈论人的是非,今天说这种话,明显是厌极了萧敏德。 裴意伸手拂过垂地的柳枝,漫不经心的说道:“倒也未必就是天生的。若第一次就被严惩了,想来他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皇家的人一向重视脸面,萧敏德所做的事情,简直就是不为任何人所容忍的。而他那般无所顾忌,一是因为若是女子名节受损,自己肯定不会大肆宣扬,只能自己吞下苦果。特别是像她这种成了亲的,不仅自己要紧咬牙关,甚至还会落个把柄在萧敏德手上,以后任他驱使。二就是因为他以前犯过同样的错误,但并没有得到教训。 “除了太子,成年的皇子一般都会封王,然后出宫建府,萧敏德比萧煌宇还要年长一岁,但是现在还只是个皇子,你不觉得奇怪吗?”裴意淡淡说道。 檀清思索了一会儿,脸上有些明了,“是因为四年前那件事情?” “对,因为那件事情,萧敏德可能永远都只是个皇子。”除非丰都的百姓能够忘记,不然萧皇不会引起民愤的危险册封他。 檀清的脸上涌出浓浓的厌恶来。饶是她这般不爱打听的人也对四年前那件事情记忆犹新。 四年前科考之前,一位赶考的考生带着新婚妻子来到了丰都。二人都是无父无母之人,那名考生本是想若是博得功名,就在丰都盘桓下来。但是不想,在开考之后,他从考场出来,却再也没见到自己的妻子。 萧敏德在街上意外碰到那个妇人,色心大起,便掳回了府里,谁知道那夫人极其刚烈,被他侮辱之后一头撞死在了大门口。这件事当时闹得极大,几乎无法遮掩,更重要的是,当时丰都考生无数,见起情形不由义愤填膺,要求严惩三皇子。 萧煌大怒,最后却不知为何重重拿起,轻轻放过了萧敏德。只是让他挨了几十鞭子,后来丢进了宗庙中跪了几日。尽管对这种结果不满,但是无论如何也没有人能够开口逼得萧皇一定要他的儿子为这个妇人偿命,只是个人心中多有不满。在这种当口,萧皇自然不能提起萧敏德封王一事,只得一日一日,一年一年的拖了下来。 “这个萧皇也不是个好东西。”檀清皱眉说道,人已经死了,抽几十鞭子有什么作用。 “若三皇子是魏贵妃所出,当时可能会罚得更重一些。”裴意转过假山,并没有沿着原路往回,而是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萧敏德是李贤妃唯一的儿子,当时宫中只有魏贵妃和李贤妃膝下有皇子,若是萧皇严惩了萧敏德,就真让魏贵妃一人独大了。” 不管萧皇有多么宠爱魏贵妃,他都还是一个皇帝,魏家手中有几十万兵权,门下门生无数,若还让魏贵妃独大,恐怕太子之位,甚至皇位都会落到魏贵妃儿子头上。 也正是想到这件事情,裴意才会突然改变原本的计划。魏贵妃心计颇深,她这般设计,不惜暴露安插在萧敏德身边的暗棋,也要扯上萧敏德,恐怕不止是想出掉自己而已。跟弟妹牵扯不清,被人发现固然能给萧敏德和砺王府抹黑,但若是萧敏德此时死掉呢? 萧敏德意图侵犯砺王妃,而被砺王妃错手杀死。不管砺王是否参与这件事,比较自己还是他的妻子,李贤妃和李太傅必然会迁怒于萧煌宇,砺王府和三皇子府,李贤妃,李太傅之间就结下了不可转圜的仇恨。届时没有了儿子的李贤妃,即使与魏贵妃不合,也只能站到魏贵妃的队伍中去,毕竟那些争宠陷害不喜侮辱都来不及杀子之仇。 原本只是猜测而已,但是在墨言扛着魏灵进来的时候,裴意就能肯定了。倘若只是想假装发现他们,把这件事情闹大,魏灵就应该引着众人一起过来,而不是自己一人离席,偷偷跟了过来。 裴意细细的想着,突然听到假山后面传来一阵鼓掌声,“砺王妃不仅性子有趣,连对朝中之事也看得如此清楚,我真是没有瞧走眼。” 裴意止住脚步,看着假山后转出来的白衣男子。 温铭放下手,负手走到裴意面前,俯身打量了她一会儿。 檀清不悦的皱眉,见裴意面色淡淡的,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便也只冷眼看着。 “没想到温公子还有听人墙角的喜好。”裴意侧头看着湖面碧绿的荷叶,淡淡出声。 “非也,非也。我并非故意来听王妃二人说话的,而是瞧见王妃迟迟不归,担心出了什么事才会特意过来看一看,怎么,王妃没有碰到魏小姐吗,她可是也来找你了。”温铭双眼带笑,却是一错不错的盯着裴意的双眼,试图从里面看出来什么。 但是什么都没有。她的眼睛平淡得一丝波澜都没有,就像一弯沉静了千年的古井,深幽而平静。 “哦,魏小姐也来了吗?许是我贪恋园子里的景色,不小心跟魏小姐走岔了吧。”裴意淡淡一笑,静静的湖面上布满了碧翠欲滴的荷叶,像是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翡翠伞似的,湖面泛着粼粼金光,托出朵朵白的,粉的,嫩红的,金黄的花蕊,让人不自觉的心生出欢喜之意来。 “是吗?”温铭手中的羽扇一下一下的击在手上,“那魏小姐还真是运气不好。” “是啊。”裴意漫不经心的附和了一句,便不再出声。 温铭瞧了裴意半响,突然笑了起来,他虽然看着风流不羁,但是笑容却异常温暖和煦,像春日的第一缕阳光,有种瞬间融化冰雪的温度。加上他本身就生了一张足以颠倒众生的脸,配上这笑容真是让人看花了眼去。 “我之前说的话,王妃不妨考虑看看。” “哦?”裴意从湖面上收回眼光,慢慢的对上他的眼睛,“不知道温公子是何意。” 此时一阵微风吹来,拂皱了光滑如镜一般的湖面,各色荷花在风中微微点头,温铭宽大几乎及地的广袖被风吹起,仿佛就要乘风而去一般,宛若仙人。 “我心悦王妃,不知道王妃意下如何?” “你既叫我王妃,就当知道我的身份,居然还敢说这种话,温公子真是不把萧国陛下放在眼里。” ------题外话------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章 李绾绾之死 铭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道:“王妃这话严重了。只是在下既非朝中大臣,又非南萧国臣民,自然不如他人那般畏惧天威。”他不是朝中大臣,自然不会担忧不敬萧皇会被贬斥治罪,他也不是南萧国子民,没有诚惶诚恐的敬畏萧家皇族也算不上什么大错,何况他虽没有功名在身,但是身份贵重,不是轻易就能处置掉的人。 但他现在脚踩在南萧国的土地上,还敢如此直白,实在有些狂妄。 裴意带着丝笑意看着他,也不答话。若说温铭对她一见钟情什么的,她是不信的。即使有这副好皮囊,第一眼就看上她的大多是萧敏德那种熏心的人,像温铭这种能担起天下第一富商名头的男人,也沦落到跟萧敏德一类人中去,真是让人难以相信。 何况,他虽然面色笑意温暖,但是也没能遮掩住微微上挑的眉眼之间,那抹冷淡和寒意。 “王妃若是担心萧家人会怪罪,大可不必。在下既然敢说这些话,自然能够全身而退,同时保证你的安全。”温铭接着说道,“在下有把握可以让王妃堂堂正正,名正言顺的嫁入我温家。” 温铭微笑的看着裴意,见她面上一丝都没有动容,又继续说道:“当然,之前的玩笑之言王妃不必理会。王妃进门自然会是在下的正妻,在下无父无母,亦没有其他兄弟姐妹,王妃进门之后内院一切都会交由王妃打理,不会有任何人让王妃心生不快。” 温铭长相俊美无双,言行举止间尽是风流姿态,手中家底更是丰厚,上无婆母公爹需要伺候,下无其他兄弟分夺家产,现在又许诺正妻之位,这简直就是天下掉馅饼的事情。世人都知道砺王并不喜砺王妃,在这个时候一个条件近乎完美的男人说可以带你脱离这一切,并不会有任何后患,听起来真是让人怦然心动。 “听起来不错。”裴意笑道,“真是让人心动。” 温铭笑意更浓,又补充道,“我可以保证我的所有财产以后都会由你的孩子继承。” 裴意挑了挑眉,“若是我要温家所有家产作为聘礼呢?” 温铭有些诧异的顿了一会,马上又笑着说道,“王妃若是喜欢,温铭可双手奉上。” “温公子年纪轻轻就能被世人称为第一商人,想来是敛财有道,眼光独特。只是不知今天究竟是为什么开出这么好的条件,来做一单丝毫没有利润的事情?我很费解。” “王妃怎么会有如此想法,钱财乃身外之物,散尽千金还复来,实在不值当什么。若是这些条件能让王妃答应嫁给我,又怎么算没有收益呢。”温铭转动着手里的折扇,笑着说道。 说话滴水不漏,裴意摇摇头,“我不知道温公子今日为何会如此行事,但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哪怕公子将所有财产白白送给我,我也不会答应公子的要求。” “王妃是不相信在下所说的话了?”温铭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敢置信和失落,“若是如此,只要王妃愿意,在下可以在王妃过门之前就将所有财产转为王妃名下。” 他不相信,世间还有面对这么好条件却丝毫不心动的人。在温铭看来,裴意不过是比寻常女子更加谨慎和小心,并不是不为所动。不管砺王态度如何,毕竟砺王妃这个身份高贵,有人贪恋也是正常。 裴意淡淡一笑,“温公子请让开,我已经在此地耽误了太久,天雅公主要着急了。” 温铭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裴意提步绕过他,继续往前走去,却在两人擦肩而过之时,听到温铭低沉的声音:“时间会向王妃证明在下的心意了。” 仍然不愿意放弃的样子。 裴意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继续朝前面走去。 温铭转身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身影,手上把玩的扇子停了下来,双手负在身后,脸上笑意褪得干干净净。 “公子。”一直站在他身后垂头不语,仿佛雕塑一般的元宝开口提醒道,“有人过来了。”石门那边已经有一群人走过来了,公子明明听见了,为何还是一动不动。 “嗯。”温铭应了一声,看着消失在转角的那抹紫色裙摆,眼神变得极冷,仿佛是寒潭地下千年不化的寒冰,微微矜持上扬的眼角带着一种可怕的冷然,哪里还有刚才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是我的条件不够诱人,还是她还有什么顾虑?”金钱,名分,地位,他都双手奉上,而她丝毫不为所动,温铭微微有些困惑,语气却越发冷漠。 知道他在自言自语,元宝低头不敢出声,只是听着那边的脚步越走越远,心里松了一些。 “走吧。”温铭沉默了半响,开口说道,甩开手里的折扇,沿着裴意消失的那条路慢慢走着,折扇下面坠着的不知是什么质地的坠子在阳光下滑出一道温润的弧线。 四处张望的萧天雅看着远处走来的一主一仆连忙不顾仪态的伸手挥了挥:“四皇嫂,这里。” 亭子里的人已经走了出来,四散开在园子里各自赏花。在这种诗会上一些未娶的公子小姐可以名正言顺的跟互相交谈,自然没人不愿意。虽然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但若是能在这种宴会上能自己相中合适的对象,也不无不可。 萧天雅迎上前了几步,有些不高兴的说道:“皇嫂你去哪里了,怎么去了这么久。给你领路的那个丫头早就回来了。” “在园子里走迷路了。”裴意说道,眼睛望着在三三两两散在湖边的人。 萧天雅顺着她的眼光望去,以为她是不解,便开口解释道:“三皇子和三皇嫂都不在,亭子中太过拥挤,大家商议之下就先在园子中赏花,晚一些等三皇嫂回来再做安排。”毕竟她也是应邀而来,不好太自作主张。 裴意点点头,跟着萧天雅在湖边慢慢的走着。 “昨天那个侍女怎么没来。”裴意眼光扫过萧天雅身后站着的脸生的侍女,随意说道。 萧天雅脚步一顿,脸上滑过一抹慌张,看了一眼身边低头的侍女才追了上去说道:“踏月笨手笨脚的,昨晚上起夜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今天都没起得来。四皇嫂你喜欢哪个颜色的荷花?”踏月发现了那件事情之后,她怎么还敢把踏月带出来? 萧天雅说完紧张的看了裴意一眼,见她正侧头看着湖面上微微摆动的荷花,连忙问道。 裴意停在围栏旁边,停在了一朵盛开的荷花前,映入眼帘的荷花,让她唇微弯,不同于往日里那种敷衍礼貌的笑容,这一抹浅淡的笑点亮了她有些淡漠的脸庞,眼睛宁静温和。 萧天雅有些痴迷的望着低头浅笑的人,她肯定不知道她此刻有多美她一直跟人说自己这个四皇嫂是多么丑陋不堪,难以入目,却不想她竟是这番模样,几次跟裴意接触下来,萧天雅越发为自己以前的无礼愚蠢的举止而羞愧。只是四皇兄为什么还不喜欢她呢?萧天雅有些疑惑的想着,全然没有想到那也可能只是别人故意散布的谣言罢了。 温铭顿下脚步,一双桃花眼盯着站在湖边的那人的侧脸。不管如何,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就外貌而言,确实有让人痴迷的资本。只是,任何人都可以为她迷惑,那个人却不行。 温铭想到这里,脸上浮上那抹迷人温柔的笑意,提步走了过去。 “王妃,天雅公主。” 萧天雅回头看着漫步走来的人,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个人没有好感。萧天雅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惯来喜欢长得好看的人,男的也好,女的也罢,漂亮的人总是容易让人第一时间产生好感。但是温铭是个例外。 萧天雅有些冷淡的颔首,算是应了温铭。她是南萧的公主,自然不用向这个毫无功名的商人行礼。 温铭对她的冷淡视而不见,看着裴意笑道:“在下不过走了一会儿神,王妃就不见了踪影。” 萧天雅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着裴意,他们刚才在一起吗?皇嫂不是去换衣服了吗? 裴意唇角微弯,并不理会他这些似是而非的话。 温铭顺着她眼光看去,突然飞身而起。白色的锦袍在空中翻飞,广袖衣袂随风鼓荡,若云烟忽至,湖边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却见他足下轻点在一片碧玉般的荷叶上,嘴角含着一抹醉人的笑意,长臂一捞,翻身飘落到湖边,举起手中的白莲递到裴意面前:“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萧天雅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置信的看了看他手里还带着两滴水珠的荷花,看了看他那张漂亮至极的脸,又转头看着裴意。 湖边漫步的众人早就被刚才那一幕吸引了眼光,此时见刚才白衣男子竟然是温铭,不少人已经吃惊了,见他半倾着身子带笑把手中的白荷递给砺王妃,纷纷驻足观望。 裴意看着递到身前那朵在盈盈如玉的白色荷花,伸手接过,捏在手里看了半响才道:“温公子可知道荷花的传说?” “愿闻其详。” “相传王母娘娘身边有一位美貌的侍女,名为玉姬。玉姬看见人间双双对对,男耕女织,心里十分羡慕,动了凡心。在河神女儿的陪伴下偷偷出了天空,来到了人间。玉姬十分喜爱湖边的秀丽风光,忘情的在湖中嬉戏,流连忘返,天亮也舍不得离开。王母娘娘知道后用莲花宝座将玉姬打入湖中,并让她‘打入淤泥,永世不得再登南天’。从此天宫中少了一位美貌的侍女,人间多了一种玉肌水灵的鲜花。”裴意手指抚过有些湿意的白荷花瓣,淡淡说道,“我不管温公子是因何种原因而如此,只想劝告温公子一句,要记得自己身份,莫要玩得太过,得不偿失。” “走吧。”裴意转身,抬手扬了扬手中的荷花,“多谢你的花。” 萧天雅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脸色微沉的温铭,连忙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四皇嫂”萧天雅不安的开口,“那个温公子”不会真的看上你了吧?萧天雅吞下了后面半句话,瞅了瞅裴意的脸色。男子风流不羁,尚能成为一段佳话,但是这种事情女子只要沾染上一点,便会抬不起头来。更别提皇室中人,若是这件事传开,温铭不会如何,但是宫中的人会如何看待自己这个嫂子。 萧天雅担心起来,“四皇嫂” “不必担心,没事的。”裴意侧头对她笑了笑,却没有接着说下去。她不相信温铭只是单纯的看上她,肯定会有别的原因。但不管他私下如何,若是因为这事给自己带来了麻烦,那么 裴意眼睛微微眯起,眼中不悦一闪而过。 二人走了一段路,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笑声。 萧天雅诧异的回头,湖边那个白衣男子笑容爽朗清越,竟像是真的很愉快一般。 “不必理他。”裴意脚下不停的朝前走着,萧天雅连忙收回了视线,疾步跟了上去。 元宝低头垂手,嘴角抽搐。公子这不会是受不了刺激,傻了吧! 温铭敛了笑意,“元宝,你说她是不是很有意思?”没有害羞,没有不安,也没有在意其他人的眼光,竟然如此从容不迫的威胁他! 元宝想了想,正准备回答,不远处传来一阵渗人的尖叫声。 众人回头一看,宋希拖着手脚发软的王月跌跌撞撞的从桥下走了出来。 二人年纪稍小,性子又活泼好动,对那些公子哥半点兴趣都没有,在湖边晃悠了两圈便觉得无趣之极。宋希看着湖里连天的荷叶,心里一动。 “不如咱们去划船吧,你不知道,这湖可大了,水又极清,湖里长的莲子,现剥出来吃,可清香了,咱们一边划船,一边摘莲篷,剥莲子吃去,特别是那种白莲的莲子,吃起来最香甜,湖里还有很多红红绿绿的鱼,就在船边上游来游去的,一点也不怕人,可好玩了。” 王月犹豫了一下,点头应了。两人找到泊在密密麻麻荷叶中的一艘小船,小心的爬上去,拿着船桨还没划开,木桨突然像碰到什么东西,任宋希怎么使劲儿都拨不开。 “真是出师不利,还没划出去呢,就卡住了。”王月微恼的把木浆一放,探身拨开前面亭亭玉立的荷花,想看看下头是什么东西卡住了。 这一眼却让她手脚发软,差点一头栽了下去。 “啊——”王月连忙松手,扑到宋希身边,满脸的惶恐,“死人了,下面死人了——” 碧叶粉莲下面,美丽的女子穿着她最喜欢的红裳静静的浮在水面上。红衣黑发在水中犹如生命旺盛的水草一般飘荡,她的脸在黑发中若隐若现。 守在园子门口的侍卫连忙划船把人捞了上来,看到这种诡异的情景,心里不免也有些发毛。 “禀公主,已经没气了。”侍卫拱手对萧天雅说道。 萧天雅脸色惨白,点头道,“速去请刑部的人来。” 萧天雅别开脸,看都不敢看地上的人。她虽然讨厌这个人,对她意思好感都没有,但从来没想过她会死,会这么快的死掉,而且是以这种方式! 裴意坐在萧天雅身边,眼神落到地上脸上呈现出死人灰白色的人身上。溺死在荷花池中的,正是落水后去换衣服的李绾绾。 此时她已经不是落水前那套浅蓝色的纱衣,而是一套红色的对襟长衫。湿漉漉的红衣贴在她的身上,衬着她的脸显得诡异非常。 为什么李绾绾会死?裴意蹙了蹙眉,她知道李绾绾是魏贵妃的人,但是魏贵妃没理由杀了她。看得出来三皇子还宠着李绾绾,对魏贵妃来说,这颗棋子还是有用的,就算今天设计自己和三皇子的事情,李绾绾在中间也动了手脚,但是除非知晓这件事情的人,不然没人会知道李绾绾是魏贵妃特意安插在三皇子身边的人。 魏贵妃为什么要这么快动手?担心事情暴露牵连到她?不会,裴意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会是魏贵妃做的。那会是谁 “啊——”涂莞惊恐的看着地上的女人,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在地上,幸好身后的侍女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她。 “三皇子妃,您小心点。”侍女低声说道。 涂莞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不敢置信的看着地上的人,“怎么会这样?”她不过就是去梳洗了一下,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李绾绾为什么会死? 涂莞转头在四周看了看,声音破碎尖锐的叫道:“三皇子呢?!殿下在哪里!?” 亭中众人皆是一颤,突如其来的死亡冲击太大,他们都忘记三皇子当时是听说李绾绾闹着自杀才会离开湖中亭的! 李绾绾既然已经死了,那三皇子呢?有没有跟她一起! ------题外话------ 谢谢qser5710279的票票,哇哈哈哈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零一章 魏贵妃 “公主,你不能进去!公主!” “滚开!”萧天雅一把推开拦在面前的宫女,怒气冲冲的进了魏贵妃的寝宫。 大殿内灯火通明,但是空无一人。萧天雅四周张望,没有见到魏贵妃的身影,迈步朝内殿走去。 “站住!”一声冷喝从垂地的珠帘后传来,一只保养得宜的手撩开珠帘,魏贵妃从后面走了出来,“谁让你进来的,你的规矩教养都到哪里去了!” 殿外的宫女急急忙忙赶来,连忙跪下:“娘娘,公主她奴婢拦不住啊!”魏贵妃言明不许放人进来,今天下午不知道打发了多少来看热闹的人,可是天雅公主根本不听她的话,又是魏贵妃嫡亲的女儿,她劝不得也不能让侍卫动手,这要如何拦住她? 萧天雅不耐的看了她一眼:“我有话要跟母妃说。你出去。” 宫女额头触地,纹丝不动。萧天雅恼怒的扬起了眉头。 “你出去吧。”魏贵妃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目光中滑过一丝冰冷的嘲讽开口说道。 宫女如蒙大赦般飞快的磕了个头退了出去,又小心的把殿门关上。 “我看你这么多年的规矩都白学了,没有我的准许也敢乱闯乱冲,这阵子你就跟着白嬷嬷好好再学学,整日跑得不见人影,像什么样子。”魏贵妃手上端着五彩琉璃盏,镶翠护甲在宫灯下折射出锐利的光芒,淡淡的瞥了萧天雅一眼。 萧天雅看着自己的母亲。她侧坐在榻上,身后的微黄的灯光使她的五官显得有些朦胧,却更加柔美动人。萧天雅一直知道自己的母亲很美,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有了他们三个孩子,还是美得让人心动。 只是,萧天雅想这今天下午看到近乎荒诞的那一幕,还有从湖里打捞上来的那抹红色,萧天雅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母妃,李绾绾是不是你杀的?” “还有你身边的宫女也是,一个比一个没规矩。踏月你要是不喜欢,母妃就再给你挑两个好的,明个儿就给你送过去。”魏贵妃恍若未闻,只伸手扶了扶发髻上的步摇,漫不经心的说道。 她的声音柔美,如春水潺潺流过耳边,此刻却激得萧天雅愈发激动了起来。 “那个女人是不是你派人杀掉的!”萧天雅尖锐的声音在华美的宫殿中回荡,打破了一室的安宁。 “上次我跟提的那件事,福郡王的儿子身份虽然低了一些,但是人我前几日瞧着还不错,正巧下个月宫宴上你也看看吧。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些事情都要开始着手准备,你自己也上点心,莫要事事都随意得很。”魏贵妃抿了一口茶,淡笑着说道。 “杀了她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知不知道”萧天雅咬着下唇,下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刑部的人验尸之后她们才知道,李绾绾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一听到这件事情,萧天雅的脸色就白得一丝血色都没有。 魏贵妃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面带笑容的指着放在一边的一个檀木镶嵌着宝石的盒子,对萧天雅招手,“你过来看看,你父皇赏了两匝南珠下来,一会儿你带回去” “你怎么这么残忍,你知不知道她已经有孩子了,为什么一定要杀掉她!” 风从门缝中穿了进来,吹起她衣裙的下摆,扬起波浪般的弧度。 萧天雅吼完却看到魏贵妃手里的茶盏用力的往桌上一掷,茶盖滑出长长的弧度,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萧天雅不由得瑟缩了一下,随即又梗着脖子看着魏贵妃。 一时之间整个大殿里,静的只有呼吸声此起彼伏,半响后,魏贵妃冷笑了一声。 “你倒是出息了。”魏贵妃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就为一个不认识的人居然来跟我大吼大叫。” “母妃,这跟我认不认识她没有关系,你不该” “你瞧瞧你身上的织云缎,多美啊。”魏贵妃缓缓起身,微微上挑的眼睛看着萧天雅身上华光流转的长裙,“这织云缎,是磨碎了最好的夜明珠熔炼进去的,最好的织女日日夜夜不停的纺织一年也才能够得到三匹。这三匹织云缎你父皇赏了一匹给丽妃,两匹给我,当时可是红了不少人的眼睛。还有,北川今年大旱,你最爱用的弥棠果今年也只有一小篮罢了,最后都进了你的宫里。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儿,如果我没在今天这个位置,你以为你能穿得起这种东西,吃得到这些东西?” 魏贵妃嘴角含着一抹讥诮,似是没有看到萧天雅脸上的涨红慢慢的说道,“你说我残忍,你怎么不睁眼看看,这宫里哪个不残忍,哪个手里是干干净净的!?若是我不残忍,你以为今天你还会站在这里,还会有你七弟的出生吗?”魏贵妃看着自己年轻天真的女儿,这些年将她保护得太好,才会让她长到这个年纪还是这么单纯又冲动。这不是什么好事情,魏贵妃突然意识到,自己只想把最好的东西给她,不想让她像自己年轻时候一般波折,想让她能享受到属于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一切,却不想把她惯成善良有余头脑不足的模样。 出身在这宫里太过天真非但不是什么好事情,有时甚至是一道催命符。 萧天雅嘴唇嗫嚅了两下,没有说出话来。她手指不安的揪着衣服下摆,指甲快要戳破那名贵的织云缎。其实魏贵妃说的话她都明白,只是今天的事情对她冲击太大,一时头脑发热就把那些话说出来了。 “三皇兄他”萧天雅抬眼看着魏贵妃,低声说道,却被魏贵妃打断。 “这些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多管,你也管不了。”魏贵妃揭开装着南珠的盒子,手指一颗一颗的抚了过去。她其实不喜欢这些东西,但是也从来不会拒绝。因为这些东西会提醒她,她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这些年步步为营的谋算,心惊胆战的一步步走到现在,即使双手染满鲜血,夜晚噩梦缭绕,即使现在面对自己最亲的人的指责。只要她看到这宫里的华贵美丽的每一样东西,她就会告诉自己,她已经不是魏家那个可以任人欺侮的庶女了,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魏贵妃优雅的抬了抬手,“我不想跟你多说,你下去吧。这阵子你就再自己的寝宫内好好待着,没有我的准许,不要出来了。” 萧天雅惊慌的抬头看着魏贵妃,这是魏贵妃第一次惩罚她,张嘴还想说什么,被魏贵妃冷冷的一眼给震住。 “现在,马上出去。” 萧天雅咬唇跑了出去,夜风疯狂的灌入殿中,魏贵妃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你的女儿?”珠帘后面又走出一个人,他望着萧天雅跑开的方向,又看了看魏贵妃精致的脸,轻声说道,“跟你的性子倒是不太想象。” 魏贵妃扯了扯嘴角,“是啊,不太像。”何止不像,简直就是南辕北辙的两种性格。如果她当年是萧天雅这样,还不知道会死多少次。 魏贵妃侧头打量站在一边的男人,语气有些飘渺的说道:“我女儿都这么大了,我也老了,但你还是这个样子”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尽管那些吹牛拍马的小妃嫔说她跟二八少女一般,但魏贵妃只是一笑置之,不会相信的。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魏蓉了,只有她自己凑近了仔细看,才能在铜镜里看到自己眼角遮掩不住的细纹和风霜。 站在一旁的男人温文尔雅的一笑,他生得并不出色,充其量不过是清秀而已,但胜在一身儒雅的气质,还有——年轻。他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但是眉眼之间又有着不属于青年男子的成熟和风采,二者融合在一起让他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韵味。 “你知道我是为什么才会这样,又何必说这种话呢。”他随意的坐到塌上,拿起矮几上的小火炉上已经咕噜咕噜冒出气泡的紫砂壶,熟练的用竹签慢慢搅动,渐渐让它沸腾。 魏贵妃端坐着,专心的看着他从茶罐里取了两银匙茶末,轻轻倒进仿佛透明的白玉杯子里,拎起红泥小炉上小小的银水壶,一边缓缓的往杯子里注着水,一边用细长的青玉匙或快或慢的搅动着杯子里的茶末,片刻功夫,茶叶末就在水面上分出浓淡,浮现出一幅夜风吹拂,疏星朗月的图画来。 魏贵妃看着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有一瞬间的恍惚。直到他用茶勺将茶汤分入茶杯之中,端上小几递了过来。 “尝尝。” 魏贵妃看着他满眼期待的眼神,又低头看了看杯中像画一般的图画,笑道:“你分茶的手艺倒是越来越好了。”只是她这些年,已经不爱喝这种味道清淡的茶水了。 “景这些年,在分茶一事上,可是半点都不敢懈怠。”封景端起小杯喝了一口,笑着说道,“总想着有一天能再跟娘娘这般煮茶谈天,若是自己手艺生疏,扰了娘娘兴致,岂不是一大憾事。” 魏贵妃轻轻一笑,却不去动桌上的茶杯,眉眼在腾腾的雾气中显得不太分明。 “我一直以为这辈子我们都不会相见了,没想到最后还是不得不麻烦你。”魏贵妃语气不详的说道,说不清到底是内疚还是无奈。 封景有些不虞的看着魏贵妃:“娘娘说这话实在太客气了,再这样景可是会生气了。” 魏贵妃看了他一眼,优雅的摆手笑道:“算是我的错,你别放在心上。” “这才对。”封景脸上的表情绷不住笑了,“你放心,十三年前我能帮你渡过难关,这次一定也可以。” 魏贵妃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想起萧皇的病还有下午听到的消息,实在让她难以放心得起来。 那天晚上,萧天雅身边伺候的踏月说天雅把自己最喜欢的凤玉手镯拿出宫去送人了,这还没让她有多吃惊。直到听到那个镯子竟然是送给了素未谋面的砺王妃,魏贵妃才觉得奇怪起来。 萧天雅跟卢青青关系颇好,卢青青身为砺王侧妃,跟砺王妃的关系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按照萧天雅那种一根筋的性子,应该是跟着卢青青一起对付砺王妃才是。况且,那天正好是卢青青传出死讯的时候。 若是其他的人,魏贵妃可能会多疑的想到是不是在镯子上动了手脚,想要替卢青青报复。但是她这个女儿,她再清楚不过。萧天雅性子直白,不会玩那些阴谋手段,若真是不高兴,只会带着人打上门去。何况,就算要设计陷害,也没必要用她最喜欢的那个镯子。 魏贵妃细细盘问之下,才知道,萧天雅可能对那个名义上的四皇嫂很有好感,才会把自己爱不释手的东西送给她。 若是可能,魏贵妃也不想在自己女儿身上动手脚去除掉砺王妃。只是,她最近真的有些心力交瘁了。 砺王妃病重多年,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康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毕竟这几年所有人都相信了她身体的虚弱,甚至哪天听到她突然病逝的消息,也不会太惊讶。魏贵妃乍然听说她要引荐神医给萧皇,心里有些不安。 萧皇的病来势汹汹,太医院的人束手无策,最可恨的是萧皇和太后竟然都同意了广招民间神医来治病。这才是魏贵妃最害怕的,她不会天真到认为太医院的太医医术天下第一,她知道,民间才是卧虎藏龙的地方。若是真有胆大艺高的人来揭了皇榜,或者给砺王妃治病的那位大夫真有本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踏月说砺王妃生得极其貌美,所以她才动了自己好不容易安插到萧敏德身边的那颗棋子,让李绾绾撺掇三皇子举办诗会。又放了萧天雅出宫去砺王府,只要这事能成功,不仅可以除掉砺王妃,砺王府和三皇子,李贤妃必成仇敌。 只是,魏贵妃没想到,自己那个单纯得让她害怕的女儿,竟然会发现自己身上的荷包不对,进而怀疑到了自己想对砺王妃动手。 天雅虽然单纯,但是直觉还真是准真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几乎可以预料到明天李贤妃的反应了。魏贵妃无奈的笑了。这次她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是狠狠的砸了。 “娘娘在笑什么?”封景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神游一阵之后,突然笑了起来,不由得开口问道。 魏贵妃一惊,她居然在有人在场的时候失神了——这可是很多年没有发生的事情。 “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情。”魏贵妃淡淡的说道,“陛下的病,还要麻烦你了。”当年她还是依仗封景的药才能有了萧天雅和小七,现在她能依仗的依然还是他。 封景收了脸上玩笑的神色,起身做了个长辑:“娘娘放心,必定不会让任何人看出痕迹。” 夜幕降临,天空带着化不开的深蓝,星光闪烁,仿佛碾碎了最好最亮的宝石撒落在深蓝色的天鹅绒毯上熠熠生辉。 裴意斜靠在椅子上撑头看着檀清墨言两人吃得欢乐。做饭这个厨子是大清早就送到门口的,说实话,裴意见着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 这个厨子的名字叫黛玉。是的,虽然跟那个世界贾府的林妹妹一样的名字,可是此黛玉绝非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的林妹妹。黛玉姑娘生得极为有气势,走起路来虎虎生威,就是墨言这么个大男人站在她身边都显得异常袖珍。 当时萧天雅在门口等着,裴意也只能先安置了她,回来再做处置。裴意回府还未想起这回事——到了晚间,整个院子里的香味几乎勾得人要随着那味道飘进厨房。 罢了,不过是个厨子,收了也就收了。 裴意叹了口气,举起一本医术挡在自己的面前,书很旧,微微有些发黄,边角甚至卷了起来,足以见到被人翻过多少次,裴意盯着书上的字,神思却开始飘忽起来。 魏贵妃用萧敏德设计自己,自己不过是顺势反击。虽然萧敏德和魏灵最后终会被发现,但是裴意没想到会是以李绾绾的死作为开端。 李绾绾已死,可是借口去看李绾绾的萧敏德却不知所踪。裴意走的时候并没有把屋内的催情香灭掉,她和檀清事先多有防范自是没有关系,但是魏灵在屋子中昏昏沉沉的睡了半响,吸了不少进去,即使神智还不清楚,身体却先动作了起来。 众人推开屋子,就闻到空气里那股甜腻的香味还有隐隐的血腥味。魏灵身体躁动难忍,自然是找上了躺在一旁的萧敏德。偏偏萧敏德被檀清喂了药,别说小小的催情香,以后可能都没办法再人道了。 众人在园子里找了半天,最后却在厢房里看到那么荒唐的一幕。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零二章 下落和反对 裴意盯着手中的书卷发了半响的呆,突然听到门外有人说话,不禁侧头看去,萧煌宇面上带着些笑意从门外走了进来。 “好香啊。爷在外头累死累活的,你们几个倒是躲在这里自在。”看到墨言和檀清正在屋子里用饭,萧煌宇见怪不怪的看了一眼,有些酸味的对裴意说道。 “你也不知道是为谁在忙,有什么好抱怨的。”总归心里太乱,半点也看不进去了,裴意丢了手里的书,看着萧煌宇道,“事办成了?” 萧煌宇点点头,“爷出马自然是办成的。新请了厨子?” 檀清拿着银著的手微微一顿,很快恢复了正常,又慢慢的吃了起来。心里却无端的生出一股不安来,如果被砺王知道主子和祈太子的事情檀清抬头看了还在愣神的裴意,私下底她不过是个散漫随性之极的人,不重要的事情半点都不想费脑筋,对身边的人也是一点防备都没有。看到裴意这个样子,檀清知道她对砺王的心思可能半点都没有察觉 一说起这个,裴意想到那个黛玉妹妹,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萧煌宇看到她面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想起暗卫汇报的那些事情,端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不过一会儿又抬起头,看着裴意笑道:“闻着就比之前的厨子好得多。你也得多用些饭才好。”明明自己就是大夫,偏生在吃食上这么不讲究。萧煌宇也为这事儿头疼了一阵,但她不想做不想吃的时候,谁都管不了,威逼哄骗的话他不知道说了多少,最后她还是想吃就吃,不想吃半点都不沾。 裴意轻轻的应了一声,萧煌宇看着她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就知道她没有听进去,无奈的摇摇头,也不在这件事上多说,举起手上叠得小小的一张纸递到裴意面前:“药方。” 听到这两个字,裴意顿时来了精神,抖开那张薄薄的宣纸,一目十行的看过去,突然站了起来,放在腿上的书也从腿上翻了下来。 “这是你从宫里抄出来的?”裴意捏着那张药方,尽量淡然的开口。 檀清和墨言放下了筷子,他们跟她相识十几年,怎么会听不出来她平静的语气下压抑的激动。 萧煌宇也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很快的点头道:“这就是魏贵妃请进宫的那位大夫开的药方,一字不落。” “我要见他。”裴意又仔细的看了看那张方子,按捺下心里的激动,开口说道。她本来只是好奇而已,萧皇身上的药她再清楚不过,那是她亲手配置的,寻常大夫若只是把脉,绝对看不出其中的端倪。魏贵妃请来的那个大夫究竟有何本事,竟然几天之内就让萧皇的病慢慢好了起来。不论是她好奇也好,怀疑也罢,这位横空出世的大夫已经破坏了她和萧煌宇的计划,让他们不得不重视起来,探听其中的详情,再做打算。 但这张方子却是完全出乎了裴意的意料。 “怎么了?”萧煌宇看出她的认真,连忙开口问道。裴意是个懒散性子,就算这方子把她之前的布置打散得一干二净,她也不会突然提出这种要求,一定是有特殊的原因。 裴意闭了闭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淡然。 “只有韩地的人才会知道这个方子。”裴意慢慢的说道。 “什么?”屋里的三人都被这句话所惊到,原本以为魏贵妃只是打着韩地的幌子送了个大夫进宫而已,难不成是真的? “不止如此。”裴意定了定神,“在我的印象中,只有我和师傅才知道这种解法。”既然要给萧皇下药,自然不会是等闲常见的,否则被人提前察觉了,那他们所有的计划都会偏离原定的轨道。她也是思量再三,甚至考虑到韩地的门生,才用了一种极为罕见的药,除了她和师傅,应该没有第三人知晓才是。 “若只是方子一样还能用巧合来解释,但是这张方子,不仅药材分量一点不差,甚至连药材罗列顺序都跟师父一模一样。”裴意难得有些兴奋的看着萧煌宇,“这不可能是巧合。” “你是说这方子有可能是那老头儿开的?”萧煌宇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怎么会?我听说是一个很年轻的大夫。就因为他太年轻了,进宫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太医院的人质也很怀疑他的本事,都说魏贵妃病急乱投医,才会找了这么个毛头小子来给陛下治病。”太医院的太医几乎都是上了年纪,颇有经验的大夫。连他们都束手无策的病情,若是被这种年轻小伙子给治好了,面上无光不说,还会被人质疑他们的能力。 “会不会是大师又贪玩易容了?”檀清思索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不。”裴意摇头,“若是他易容了,就是不想别人知道他的身份,又怎么会自称韩地之人。”裴意心中砰砰直跳的心慢慢平稳了下来。不是师傅。心里的失望就像潮水一般从心底涌了出来。 自从四年前师傅把令牌交给自己之后,就不见了踪影。一个月,两个月,裴意还没有注意,半年,一年,一年半渐渐的裴意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说是四处云游,但她那个师傅是最贪玩好动,又是个好享受的。所以风餐露宿这种事情,就算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答应。况且他身上又没有银子,只好去自家的药方里偷点药材或者碎银子。刚开始偶尔还会在各地的药方弄出一点动静,或者把弄到的药和药方想办法传回来给她。但是后来慢慢就销声匿迹,半点痕迹都没有了。 这也是裴意三年前来到南萧的原因之一。因为师傅最后的消息就是在南萧国,丰都附近。但裴意在南萧等了三年,费尽心思的找了三年,他依然音讯全无。 “你想见他也不难,明日北祈国太子车架已经到了丰都城外,明天就会进城了。”萧煌宇看着裴意慢慢说道,“到时候你跟我一起进宫,一定能看到那个大夫。” 裴意微微一愣。难怪从那天晚上之后就没有见到叶亦宣的踪影了,应该是跟太子仪仗汇合了吧。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裴意思索了一会儿,摇头说道:“我不想等了。明天我就要进宫。” 这个人虽然不是师傅本人,但是应该跟师父关系匪浅,否则不会这么巧得到这个方子。她不想等,也等不了了。谁也说不好一夜之间会发生什么变故,若不是找不到名正言顺的理由,她现在就想进宫了。“太后不是一直等着我带神医进宫吗?既然神医已经找到,明天就带去给陛下瞧瞧。”裴意的语气坚定的补充道,“我自己进宫。” 萧煌宇眉头高高的扬起,脸上有些恼怒:“我也是为你好才会说过几日,你以为我是怕了不成!”他不过不想太多人关注到她,才会提议等到宫宴。到时候大部分人的眼光肯定会落在北祈一行人身上,就算第一次见到她,也不会太过关注。真是不知好歹! 裴意蹙眉:“瞧瞧你这脾气,一点就着的样子,还不如我一个人去。” 萧煌宇磨牙,也只有你能把我气成这样了。 “要么一起进宫,要么就等到宫宴。” 裴意暼了他一眼,转头看着檀清,“叫纳兰准备吧,明天就让人跟我一起进宫去。”好在事先都已经布置好了,只是比计划中要先行一步了。 檀清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檀清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黑沉,更显得星光璀璨,闭眼叹了口气。主子虽然聪慧,但是在一些事情上总是太不上心了,萧煌宇,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任人欺负和玩笑的小师侄了,他身上流着萧家皇室最纯正的血脉,以后甚至会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帝王。主子却依然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来看,这到底好是不好? 丰都城外,同一片星空之下。 温铭翻身下马,把马鞭丢给候在一边的侍从,快步走近了最中心的那个帐篷。 温铭撩开厚重的门帘,帐内明亮柔和的光倾泻而出,温铭有些不适应的闭了闭眼睛,睁眼却看到一道犀利的冷风直直的朝着他面部袭来。 温铭侧身躲过去,看着帐子上留下了一个指头粗的小洞,转头看着坐在桌边的人,恼怒的道:“叶亦宣你要干什么?!我又惹你了不成?” 叶亦宣放下手里的折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双手空空,桌前还摆着墨盒,刚才丢出去的正是原本拿在手里的狼毫笔。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温铭看着他那张喜怒莫辨的脸,冷哼了一声,“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警告你,也只会说这一次。”叶亦宣从宽大的书桌后起身,漫步走到他面前,“她不是你可以动的人,若是再让我听到一点风声,你就自己回温家吧。” 温铭端到唇边的茶杯顿在了半空,又慢慢的放了下来,“你是认真的。”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回温家是什么意思。不是回家探亲或者荣归故里,在叶亦宣手下被遣回去,就是在告诉温家族人,这个人已经被太子殿下放弃了,不会再得到重用。这些年,他也送过不少办岔了事情的温家子弟回家,但是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听到这种话。 他转头看着叶亦宣,帐内夜明珠的光辉使他越加显得面如冠玉,眉眼如画,只是眉宇之间的冷漠仿佛千年不化的寒冰一般让他心头一颤。 “我以为你一直都知道。” “我”温铭一时语塞。就是知道他是认真的,自己才会这么做。是,他是故意的。就是听说她会去诗会,才会去那种无聊的地方。他也是故意给她表白,用身家去诱惑勾引她。他是个不折手段的商人,当时许下的那些话,不过是空口白话,虚无缥缈的承诺罢了。若是当时裴意有一丝的意动,附近的暗卫会一字不落,不偏不倚的把这件事情汇报给叶亦宣。可能没过两日,甚至当晚温铭就会下手除掉她。但是事情有些出乎温铭的意料,他没想到裴意半点不留情的拒绝了他,甚至还出言警告。但是就算这样,温铭也不会允许她跟叶亦宣不清不楚。 温铭想了想,咬牙道:“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一个嫁了人的女人。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她是砺王妃!砺王妃!这件事情要是被人知道,你知道会有多大的麻烦吗?” “那又如何。”叶亦宣黑夜般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动,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若是在意这些,他此时就不会站在这里。 “那又如何?”温铭被他的态度激怒,愤怒的站了起来,低声吼道,“那你就不能跟她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别的人,任何人都可以,哪怕你找一个出声卑微到尘埃里的都没有关系,我温铭就算被族人打死也可以给她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让她堂堂正正的嫁给你。可是那个女人是砺王的妻子,你明不明白?她以后很有可能就是南萧的皇后!你跟南萧过未来的皇帝抢女人,你是疯了不成?!”任何人都好!任何人!不知道裴意身份之前,他还暗自为叶亦宣有了心上人而窃喜不已,叶亦宣这些年走得太辛苦也太孤寂,作为朋友,亲人,下属甚至长辈,他都希望看到叶亦宣能够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但这个人若是这样的身份,温铭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认同的。 “她会是我的妻子,她也不需要你给她身份。”叶亦宣垂眼看着床头放着的一个小匣子,眼中滑过一抹温柔,“别的事情我自有分寸,你不必操心。” “我看你就是魔怔了!”温铭恨恨的看着他,“她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生了个好容貌,还是个被人穿过的” “温铭!”叶亦宣目光如炬的看着他,打断了他越说越过分的话,“我不想听到任何一句不好的话。” 温铭伸手摸了摸脸上的细如发丝的伤口,舔去流到唇边的一滴血珠,冷笑道:“就算我不说,她嫁过人的事实也是在那儿,我可以不说,你还能让天下人都不说吗?你想让全天下的人都耻笑祈国太子娶了个嫁过人的女人?还是你想把所有谈论这件事的人都抹杀掉。” “我自是不在乎。”叶亦宣轻笑一声,“但若是她不高兴了,抹杀掉也不是不可以。” “你简直就是疯了!”温铭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不敢相信这种话是从那个温和理智又冷漠果决的人口中说出来的话。他认识叶亦宣十几年,即使知道他的温和表象下的冷血无情,但也知道,除了面对病弱的叶亦然,他一直是个狠得下心,顾及大局的人。 成家被毁掉的那几年,成皇后郁郁寡欢,偶尔的一点心思也都放在了祈皇身上。叶亦宣不过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身边还有一个随时可能病死的弟弟,他一步一步走到今日连他父皇都不敢轻易动他的地步,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但现在他要为一个女人让这些年的努力全都付之一炬不成! 就算自己不反对,温家不反对,追随叶亦宣的那些大臣和士兵呢?他们难道就能接受一个他国的王妃做北祈的太子妃?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叶亦宣看着他眼中的渐渐退去的怒火和满脸的不敢置信,转身拿起书桌上一个暗红色的册子:“你替我回一趟北祈。”他能够理解温铭的愤怒和难以接受,在遇到裴意之前,他也不曾想过自己会毫不顾忌的喜欢上一个人。 “我答应你,答应温家的那些事情不会有丝毫的改变。至于其他,我希望你不要干涉。”即使知道这条路会布满荆棘,受人指责,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何况,那个人根本就还没答应他呢 叶亦宣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这是什么?”温铭疑惑的问道。 “聘礼啊。”叶亦宣淡定的说道,“还请舅舅多跑一趟,帮我送过来吧。” 温铭接过册子,是一份长长的名册。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各种奇珍异宝温铭端着册子的手抖了起来,这个败家子 ------题外话------ 败家子啊—。— 被温小铭这么一说,我突然也觉得好像很麻烦的样子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零三章 (一更) 温家历代行商,到了温铭这一辈,更是在他手上达到了巅峰状态。饶是温铭家财万贯,此时看着册子上所谓聘礼的名单,也禁不住一阵肉痛。温铭啪的一声合上了册子,没有再看下去。他得回去先用几颗保心丸才能把这长长的东西看完。 “你简直简直”温铭举着册子点着叶亦宣,半响没有想到什么话可以来劝他。骂也骂了,劝也劝了,他还是这般做派。自己说得再多都没用了。其实温铭心里明白,若不是自己身份特殊,刚才说得都是肺腑之言,就冲今天自己去找裴意的事情,就够被拖下去军法处置了。 叶亦宣抬手把伸到自己面前的册子拨开,温和的说道:“那就麻烦舅舅了。”刚才冷然的样子全然已经不见。 “好。我不管你,随你随你。”温铭气急败坏的坐下,看着丢在一边红得那么刺眼的册子,一阵磨牙,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情,“她答应你了?” 叶亦宣沉默。 温铭幸灾乐祸的瞧了他一眼,敢情还没把人拿下来。 温铭舒了一口气:“等你跟她谈妥了再说聘礼的事情吧。” “你先去准备。”叶亦宣取下笔架上一直狼毫笔,蘸了墨写了两个字,淡淡的说道,“她总会答应的。” 天刚刚亮。砺王府的下人已经开始忙忙碌碌的准备起来。今天是他们王妃第一次跟王爷进宫的日子。 这阵子没有卢侧妃在府中为非作歹,下人们的日子都好过了不少。一想到这种日子是那个高贵美丽得跟仙子一般的王妃带来的,手脚更加麻利了起来。 裴意手肘支着马车上的案几,有些疲倦的出神。 檀清看了她脸上的疲惫,叹了一口气:“主子你不用担心,老掌令不会有事的。” “嗯。”裴意换了手,轻轻应了一声,“师父自然不会有事的。”师父虽然行事荒谬,毫无章法,但是毕竟是活了那么多年的老顽童,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算计的。况且,跟自己不同的是,师父不仅精通医毒,武功也是出神入化,若非当年自己身子太差,不能习武,想来师父也会将一身武功倾囊相授。他这般厉害,怎么会出事呢? 裴意按捺住心里的不安,看着檀清笑着道:“说不定他现在就在哪里看着我们,看我们找不到他,心里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檀清笑着点点头,“也可能是做了什么坏事,闯大祸了不敢让主子知道。”老掌令其实是个浑人,想一出是一出,根本就没有什么道德良心之说。但从她被主子救下开始,她发现老掌令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主子,有一次甚至心虚到躲了五个月没敢出现。 裴意想到以前的事情禁不住笑了起来。 “说什么事这么高兴。”马车停了一会儿,萧煌宇撩开车帘钻了进来,有些奇怪的看了裴意两眼,“我都说了不用这么早进宫,你瞧你的脸色。” 萧煌宇皱着眉头说道,反正那个老太婆也不会因为他们早进宫这一时半会儿的就更喜欢他们,还不如多在床上躺一会儿。 裴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才看着萧煌宇道:“你霸王,我可不能跟着你霸王。既然是要进宫的,何必留这种话柄给人家说。” “谁敢说?!”萧煌宇眉毛竖了起来,“爷拔了她的皮!” 裴意扶额,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多说。萧皇子嗣稀少,自然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就怪罪于他,但是自己于萧家其实不过是个外姓人,以前不进宫还能够自在一点,现在既然已经走了这一步了,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得好。 萧煌宇似乎也是想到了这些事情,一时间也没说话。 沉默在马车里蔓延开来,突然马车又停下了。 “王爷,前面封路了。恐怕要绕道走。”车夫在外面沉声说道。 萧煌宇撩开车帘,对面的街道两边已经站满了拿着长枪的禁卫军,附近有许多老百姓翘首观望,彼此偶尔的交谈之间也不自觉的放低了声音,整条街上显得肃穆庄重。 “是祈国太子进城了。”萧煌宇皱眉瞧着这一幕,低声说道。就算为了向北祈国示好,这做得也太过了些,连宫里的禁卫军都出动了,就算北祈国的君主亲至也不过如此。想来是他那个好面子的二哥故意弄出来的排场。 裴意睁眼顺着他撩开的车帘望去,正巧一对人马器宇轩昂的打马而过。领头的正是南萧国的二皇子。 萧天佑乃是魏贵妃长子,沿袭了魏贵妃和萧皇的容貌,剑眉斜飞,鬓发如墨,有着清逸的春晓之色,眉目间尽是自信和傲然。他今日一身暗青色皇子朝服,双龙金冠束发,骑在高头大马上更加显得英伟不凡,气质高贵,风姿飒爽。 若说南萧国的四个皇子,萧敏德名声极差,在民间几乎一点声望都没有。若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实在是寻常人开罪不起的,说不定他都被人打死过好多回了;萧煌宇虽然不如萧敏德那般引人愤恨,但是这些年一向是个不理朝政,这种接待他国来使的事情自然不会交给他这个无所事事的纨绔皇子来做;七皇子年仅三岁,更是有心无力,这个重担自然就落到了名声极好的二皇子萧天佑身上。站在街边的百姓看到萧天佑,低头私语起来。稍微敏感一些的人心里隐隐有些想法,恐怕这不仅仅是个差事,更是荣耀和立储的预兆。 萧天佑自幼习武,耳目聪敏,听到街边百姓的窃窃私语,他并未制止,心里头升起一股骄傲之情。他自懂事起就勤学发奋,不管是诗词策论,还是射箭骑马,甚至是下棋书画,他都比任何一个同龄人都要优秀,更别提那两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弟弟。在萧天佑看来,萧皇几乎是没有选择,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整齐划一的黑色骑兵,肃穆慑人,高高飘扬的金色旗帜格外惹眼,两匹墨色宝驹拉辇,金黄色的八角形顶,上头精绘着金龙图腾,顶角边上都缀满了华丽的珠宝,八根赤金色的圆柱雕龙绘凤,镂空的木窗打开着,精致的流苏后是金色的纱帐。 隐约可以看见后面坐着一个人。 “萧天佑奉我皇旨意,特来迎接祈太子殿下。”看到对面蜿蜒而来的车队,萧天佑坐在马上朗声说道。 “三皇子有礼。”皇辇内仅仅是简单的回应声,但低沉c醇雅c又带有磁性的声音让人不由得竖高耳朵。 “祈太子远道而来,不若先在驿馆中稍作休息。晚上父皇将在宫中设宴,为殿下接风洗尘。” “客随主便,本宫自当听从陛下安排。”低沉的声音再度传来。 萧天佑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正准备开口说话。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萧天佑回头低喝道:“不是说封锁整条街,不许外人进来吗?”居然还有人当街纵马? 身后的禁卫军副官不由得额头冒出了一丝冷汗,他低声说道:“下官的确是这么吩咐的,只是不知道下官这就去看看。” 说完勒紧手中的缰绳,调转了马头,对着身后几人使了个颜色,准备去拦着这个不速之客。 马蹄声越来越近,副官抬头看着马上长发飘散的女子,面上一僵,连忙回头对萧天佑说道:“殿下,是明珠公主。”若是其他人,他就算冒着大不敬的名头也要冲上去拦上一拦,放任别人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已经是他的失职,以三殿下御下的手段,事后不会让他好过。 还不如此时硬着头皮冲上去,将功补过,好歹能求个从轻发落。但是副官的预想当中,可没有眼前这位公主。 谁不知道明珠公主是太后和陛下的眼珠子,若是自己冲上去惹她不快,说不定就会被一刀砍了。这事儿公主也不是没做过,副官出师未捷就先生了恐惧之心,只好略带哀求的看像萧天佑。 萧天佑望着越来越近的那个女子,眉心的褶子越来越深。他倒是把自己这位姑姑给忘记了。 “叶亦宣!”萧明珠看着就在前面不远处明黄色的车架,策马大声喊道。 这一声落入了围观的百姓耳中,唤起了他们沉淀下来的记忆。是啊,这位公主似乎还跟北祈太子殿下传出过一些香艳的传闻。 明珠公主对祈太子倾心早不是什么新鲜事情,甚至当时她为了祈国太子闹着要去北祈,而把太后气倒的事情,几乎无人不知。当时也沸沸扬扬的传了好一阵子才散了去。 只没想到,明珠公主竟然一时半会儿都等不了,就急吼吼的来找祈太子了,当真是情根深种啊!想到那些传闻的人眼中跳跃着兴奋激动的光芒,就等着看今日之事要如何收场。 萧天佑策马拦在萧明珠前面,恭敬地道:“皇姑姑。前面有贵客到访,有什么事还请姑姑稍后再说。” 萧明珠举起马鞭点着萧天佑鼻子说道:“滚开!” ------题外话------ 姨妈痛要去床上装尸体了 明天二更补 这章估计也要大修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零四章 面见太后(二更) 还是这般胡作非为,不知轻重!萧天佑面色黑沉,却固执的挡在她面前:“皇姑姑,今日之事非同小可,有什么事情还等稍后再说。请姑姑看在父皇的份上,给皇侄几分薄面。”今日一切事情都是他亲手安排,若是萧明珠弄出什么事情,丢脸的不仅仅是她自己,也会连累他面上无光。 萧天佑稳稳的拦在她的面前,萧明珠勒紧缰绳,白马在原地不安的踢动着前蹄。 “你让是不让!”萧明珠红唇抿成一条直线,显然是极为不悦了。此时她怒气勃发的表情隐隐有着先皇的气势,萧明珠长得并不像太后,而是肖似先皇,这也让她更得太后的喜欢。 萧天佑拧眉看着她,尤不死心的开口劝道:“皇姑姑”实在是现在的场合太不何时了,莫说在场这些百姓,都睁眼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关键是有北祈国的人在场,若是萧明珠真闹出什么笑话,那真是丢了整个萧家皇族的脸! 萧明珠的忍耐显然已经到了极端。她手臂扬起,绞着银丝的马鞭在空中扬起一道弧度快若闪电的朝萧天佑抽去。 萧天佑伸手扣住呼啸而来的马鞭,手背上青筋迸发,隐隐颤抖。若眼前的人不是父皇最疼爱的妹妹,太后最疼爱的女儿;若父皇不是那么孝顺,万事尊崇太后的意见,而自己的母妃又不得太后喜欢;若不是自己必须要得到太后的支持,才能荣登大宝,现在他肯定会把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拉下去鞭毙! 银色的马鞭紧紧的绷在两人的手中,萧天佑眼中怒火跳动的看着萧明珠,突然松了马鞭。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划痕,轻轻握了握手掌,对手上的刺痛毫不在意,他抬头看着萧明珠,突然笑了:“皇姑姑想见祈太子,就算侄儿不拦着,也未必能成啊!祈太子远道而来,现在正准备去驿馆休息,皇姑姑有什么事情不能晚点再说呢。” 萧明珠脸色紧绷的看着他,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只冷声问道:“你让是不让!”她何尝不知道此时场合时候都不对,可是她已经等了他四个月了。这四个月的惶恐不安让她已经无法忍耐,只想在第一时间抓住他问一问,为何要这么残忍! 萧天佑嘴角的笑意淡了下来,轻夹马腹,缓缓踱到了一边:“请。” 萧明珠也不想跟他多做纠缠,眼睛盯着不远处的明黄色车帘低声喝动座下白马缓缓跑动起来。 萧天佑不动声色的朝身后的副官使了个颜色。 副官冷汗淋漓的看了萧明珠一眼,垂下了手臂,手指微弹,一道黑色的弧线重重的打在萧明珠的白马膝盖上。 白马突然遇到重击,膝盖一弯,上身跪在了地上。 萧明珠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车架,浑然没有想到这种状况,一时不查失去平衡,一头从马上栽倒在地上。 萧天佑满意的看了副官一眼,面上惶恐惊慌的喝道:“你们在干什么?还不赶紧扶长公主起来!” 萧煌宇在车内不屑的哧了一声,明显是瞧见了那个副官的动作,放下了车帘:“还是这么卑鄙无耻。”两面三刀,正是他这个二哥最爱做的事情。面上装得翩翩佳公子一般,私底下不知道有多阴狠。 “但是很有效果。”没有热闹可以瞧,裴意又闭上眼睛说道。萧明珠二十二岁还未出嫁,加上这些年在丰都闹出了不少的笑话,早就没有什么闺誉形象可言了。若是此时能用这种法子来保全萧国皇室的面子,其他人恐怕也会这么选择。 “哼。”萧煌宇哼了一声,对外头的车夫命令道:“转道绕路。”若是要等到这群人折腾完再进宫,说不定都什么时辰了。 车轮缓缓转动起来,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众人的眼光都盯在因为萧明珠昏迷不醒而乱成一团的宫人身上,并未注意到有一辆马车正悄无声息的离去。 而不管是在马车上的裴意几人,还是在车内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叶亦宣都没有想到接下来出人意料的一幕。 檀清扶着裴意下了马车,垂手站在一旁。 裴意抬头看着巍峨的宫门,第一次这么近的打量这座皇城。 飞檐连绵,朱墙金瓦,朱色的红和耀眼的金,两种颜色汇合在一起,形成了无法描述的妖艳和奢华。 “王妃。” 裴意收回眼光,看着面前长须青衫的老人,微微一笑:“汶老,好久不见。” 汶大夫头垂得更低,恭敬地道:“是。上一次见到王妃已经是五年前了。”汶大夫拜在韩地门下,习医多年。只是当时韩地做主的是裴意的师父,汶大夫性子孤傲,对老掌令人极为尊敬,却不满一个只有十几岁的黄毛丫头成为韩地的新主人——知道五年前遇见裴意,为她的医术所折服,这才真心实意的奉她为主。 “这次还要麻烦汶老。”裴意笑着说道。她跟太后说是神医,其实并没有夸大,汶老医术高明,确实当得起神医二字。 “不敢。”能为小主子办事,是他的荣幸。这句话汶大夫没有说出口。宫门前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汶大夫不敢多言。 “走吧。”萧煌宇看了白发苍苍的汶大夫,只打量了一眼,转头对裴意说道。 撷芳宫。玫儿轻手轻脚的走进了殿内,看着侧身躺在榻上的美人轻声禀报道:“娘娘,砺王进宫了。” 丽妃一身就寝时方穿的绣银丝白荷的半旧中衣歪在紫红富贵双喜绣花的大引枕上,面色苍白,不施粉黛,却更显绝美无伦,楚楚怜人。闻言她闭着的眼睛睁开,复又缓缓闭上。 “娘娘?”玫儿疑惑的叫了一声。自从前几日丽妃从宫外回来之后,就一直蔫蔫的没有精神。对外头也是称病不出,这几日话也极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几次玫儿甚至瞧见她暗自垂泪。 玫儿心思单纯又听话,这才被黄嬷嬷调到撷芳宫伺候丽妃。她想来想去,也只以为丽妃忧心萧皇的身体,毕竟丽妃没有子嗣,若是萧皇飞天,那她可就一点依靠都没有了。萧皇病重,她伤心难过也是应该的。 “吵什么?”丽妃头也不回的喝道,声音一如既往的软绵甜美,玫儿并没有听出里面的不虞,以为丽妃没有听到,又重复了一句:“砺王进宫了。” “他进宫了你跟本宫说什么?难道还要本宫去接驾不成?”丽妃起身看着玫儿不知所措的脸,怒声道:“滚出去。” 明明就是以前丽妃娘娘吩咐,若是砺王进宫来,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她的啊玫儿想不明白,连忙跪下磕头认错,快步走了出去。 “娘娘,你失态了。”黄嬷嬷从室内走出来,低声说道。 丽妃跌坐在美人榻上,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嬷嬷。以后不会了。”只是她心里实在太难受了,自从上次听到萧煌宇说过那些话之后,她就像被抽掉了全身力气一般,再也没有心思去跟宫中的人周旋了。 “娘娘,大仇未报,还请你忍耐一二。”黄嬷嬷低声劝道。 丽妃点头:“我知道了。砺王进宫做什么?” 黄嬷嬷走近了两步,拿过放在一旁的梳篦,为丽妃绾起头发来:“是陪砺王妃来的。” 感觉到丽妃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马上放松了下来,黄嬷嬷才继续说道:“您不记得了?砺王妃跟太后娘娘说过,要为陛下举荐神医的。” “哼。”丽妃冷笑一声,“不是已经有一位神医了吗?魏贵妃难道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坏了自己的计划?”魏贵妃打的什么算盘,她是一清二楚的。弄了个所谓的神医进来,就能遮掩住她做过的那些肮脏事情吗?魏贵妃自以为能算计到所有人,她等着看魏贵妃满盘皆输的那一天! 裴意看了一眼就在前面的寿康宫,看着眼前的宫女道:“魏贵妃叫我过去?” 面前蓝色宫女衣饰的女官昂首说道:“是的。贵妃娘娘让王妃带着这位大夫先去景华宫。” “为何?”萧煌宇刚被萧皇身边的内侍叫走,魏贵妃的人就来了,真是不得不让人多想。 女官不满的看了裴意一眼,真是多事。问这么多做什么? “王妃无需多问,跟我过去就知道了。”女官不耐烦的说道。这么热的天,她已经在这里等候许久,早就不耐烦了。 裴意嘴角挑起一丝笑意,看着面前身材高挑,美若桃花的女官。魏贵妃真是大胆,在太后寝宫门口也敢公然的拦人,不,也许她只是太过小心了。毕竟她做的那些事情,若真被哪位大夫透露出来,就不是她一人生死的问题了。就算引起太后不满,她也不得不大胆一回。 裴意看了女官两眼,带着身后二人,又提步朝太后的寝宫走去。 “砺王妃!”女官厉声喊道,“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竟然不把她放在眼里! 女官说完,却没有得到回应。瞧着裴意越走越远,她咬牙追了上去,拦在裴意身前。 “魏贵妃娘娘宣召,你敢不听?” 裴意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轻笑道:“是魏贵妃让你来的?” 女官正准备抬首应是。却又听裴意说道:“那也是魏贵妃教你在主子面前一口一个我,这么没有规矩的?”魏贵妃身居高位,但为人细心谨慎,她让一个这么跋扈的女官来拦人,究竟是何意思? 女官脸色一白,她进宫不久,却也知道魏贵妃虽然得宠,在宫中一支独大,但是为人甚是低调谨慎,对宫内的下人也管教极严格,自然不会指示她做这种以下犯上的事情。她不知道的是,魏贵妃早在遣她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把她当成了可以废掉的弃子了。 这名女官是魏家一个旁支的女儿,去年才被送进宫当差。魏家只说把她送进宫是为了帮衬魏贵妃,其实打的什么主意,魏贵妃一见到这名跟自己女儿一般大的女子,心里再清楚不过了。魏贵妃虽然身居高位,但是跟魏家并不亲厚,也未依仗自己的身份为魏家谋取什么好处,甚至还三番几次的警告魏家人要谨慎行事。 身为魏家女儿,魏贵妃怎么会不想自己的族人能够更上一层。只是不管是萧皇还是太后,最忌讳就是宫妃的母族势力太大,所以她不得不低调行事。魏家的昌盛绝对不能是在萧皇还在位的时候,若是引起了萧皇的注意,等待魏家的就不仅仅只是斥责罢官那么简单了,只是她的打算并未得到魏家人理解,反而从家族中挑选出美貌适龄的女子送进宫来。 这名女官进宫之前,就知道自己的使命。她不是进宫来做宫女的,而是进宫伺候陛下,做妃子,甚至是魏贵妃一直在心里渴望的那个位置。 她嚣张跋扈,动辄打伤别宫的内侍宫女,他人却看在魏贵妃的名头上退避三舍。这些事情魏贵妃看在眼里,甚至以魏家人的名头对她颇为礼遇,把她捧得更加飘飘然起来。若没有今天这事,魏贵妃也会找个由头把人处置了。她需要帮手,但不是这种野心勃勃,头脑愚蠢又不跟她一条心的人。她无法拒绝魏家人的“好意”,但多得是方法让这种人在宫中销声匿迹,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魏贵妃笃定这个女官不会把裴意放在眼里,就算动粗也会把裴意拉到景华宫来。只是她算错了一点,裴意并未因为她是景华宫的人就心生胆怯,畏手畏脚。 “自然不是。王妃莫要多说,还是跟我先去景华宫,莫要娘娘等急了。”女官心虚,但面上仍是一脸傲气,说着就伸手来拉扯裴意。 檀清上前半步一巴掌抽在她的脸上,“王妃岂是你这种人可以碰触的!” 女官的脸被打到了一边,愣了一下,很快的愤怒起来:“你敢打我?!”因为生得美貌,她虽然不是嫡支的魏家女,但是一直都是娇养着,就是进宫这半年,也没有人敢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檀清不言,只是冷冷的看着她。若不是在宫中,就凭她刚才说话的语气,就不是一个耳光那么简单了! 女官愤怒的上前,扬手就要打回去,手举在半空却被檀清稳稳的扣住,半点动弹不得。 “魏贵妃到底叫你来干什么?”裴意冷眼看着她,隐隐有些明白魏贵妃的打算。若自己只是一个不得宠又没有进过宫的王妃,面对宫中宠妃的贴身女官,又是如此跋扈嚣张之人,心生惶恐之下,说不定就跟着去了。只是,萧皇的病,到底还是扰乱了魏贵妃的心神,占据了她全部的心思,连砺王府的事情都没有仔细探听。否则,她会对自己的行事作风有所了解,就不会让一个这样的女官过来拦人。 心一乱,就落了下乘。 檀清甩开她的手,女官歪了歪身子,愤恨的看着檀清:“三皇子病了,封大夫走不开,李贤妃求了魏贵妃,要这位大夫先去给三皇子看脉。”女官口中的封大夫就是封景,是魏贵妃请进宫为萧皇请脉的人。因为有些真才实学,加上又有魏贵妃在背后,在宫中颇有脸面。 说起来,魏贵妃同裴意有几分相似。物尽其用这个道理发挥到极致,就是在这种时候,明明自己带来的这位大夫,魏贵妃是要除掉的,但是连这颗她眼中的废子,都没忘记要用来顺手挑拨砺王府和三皇子之间的关系。 今天若是不去,被李贤妃知道了,难免会心生怨恨,若是去了,魏贵妃必然会在其中动手脚,到时候三皇子病会越加严重,甚至就此不治身亡,砺王府和三皇子之间的仇恨就更大了。 到时候不用魏贵妃出手,大夫会被李贤妃处理掉,自己这个举荐的人也会被牵连,而魏贵妃自然也不必担心汶老会说破她隐藏多年的秘密。 大夫是李贤妃自己慌不择路的求过去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魏贵妃都能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想到这里,裴意微微一笑:“三皇子病了,本来去看看也是应该。只是李贤妃因为三皇子的病而焦急,乱了礼数,怎么贵妃娘娘也不提点她一声。我带进宫的这名大夫,可是要给陛下看病的,三皇子再如何也不能越过陛下去,传出去可是大不敬。” 说完,也不理愣怔的女官,绕过她径直朝太后寝宫走去。 女官从她的话中回过神来,定眼一看,人已经走到了寝宫门口,再去追已经来不及了。只好跺跺脚,转头往魏贵妃的寝宫走去。 早就候在康寿宫门口的宫女对裴意行了个礼,抬头傲慢的看了裴意一眼,慢慢说道:“太后娘娘正在午睡,还请砺王妃在此等候一会。” 她说完,瞧着裴意又补充了一句:“娘娘说了,砺王妃既然能费劲心思为陛下寻医,想来是个孝顺的,必定介意等这么一会儿的。” 此时连午饭时间都还未到,睡什么午觉?裴意心里腹诽,不过是想让她吃点苦头罢了。看着个宫女的样子,也没有迎自己去偏殿休息的打算。此时已经快到晌午,太阳正是火辣的时候,在外头站上一两个时辰可不是好玩的。 裴意微微一笑,点头:“知道了。那我就等太后睡醒再来吧。”说完从阶梯上翩跹而下,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 宫女一愣:“砺王妃这是准备去哪里?”太后宣召,难道她不该在门外候着吗? “刚才在路上遇到了魏贵妃宫里的人,说是想请汶老过去看看。我想着太后娘娘在这边等着,就出言拒绝了。”裴意看着不明所以的宫女,淡笑着说道,“既然此时太后正在休息,我正好也趁着这个时间去魏贵妃宫里看看,拒绝了贵妃娘娘,我心里总归有些不安的。不过现在也算两全其美了,太后娘娘醒来之前,我一定会回来,姑娘可以放心。” 说完挥手带着二人准备离开。 “等下!”宫女高声喊道,“王妃且留步。” 宫女从台阶上快步走了下来,“王妃不如再等一会儿,待奴婢进去看看,太后娘娘睡了有一会儿了,说不定这个时辰已经快醒了。” 裴意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宫女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眼神,总觉得她已经知道太后的打算了。但也无法,若是真让她带着大夫去了魏贵妃的寝宫,事后自己非得被打残不可。 宫女匆匆忙忙的福了福身,转身就往寿康宫里头去了。 裴意微微一笑,悠闲的打量着这座华丽的宫殿。 今日天气极好,万里无云,那自假山障翠中斜插而出的飞檐翘角便如一幅幅剪纸静静地贴在了蔚蓝色的天空中一般,一路行来道路两旁种了不少奇花异草,假山异石间小桥流水,布局巧妙。 裴意这头悠哉悠哉的四处看着,寿康宫内太后听到宫女回报却是险些把手里的茶杯砸了。 “她说魏贵妃请她过去?”太后坐直了身子,示意身后的嬷嬷停下,目光如炬的看着站在下头的宫女。 “是的。”宫女恭敬的说道,“砺王妃说,魏贵妃想请她将大夫一起带过去。” “真是岂有此理!哀家宣召的人,她也敢抢!”太后将手里的佛珠重重的拍在桌上,“她现在人呢?” 宫女知道太后问的是砺王妃,连忙回道:“奴婢让她在外面等着。” 太后点头道,“你做得很好。”太后跟魏贵妃一向不和,太后强势,习惯将一切掌控在手里,掌握不了的就抹杀,唯独魏贵妃是个例外。这些年她明里暗里对魏贵妃下了不少次绊子,但几乎没有得到过好,反而让自己的儿子更加偏心那个狐媚子。 ------题外话------ 晚点还有一更。 昨天那章修正了一下,加了两三百字,但是剧情没变,看过的可以不看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零五章 出事了 太后一想到这个,头就更痛了。就如同这一次,她虽然也为那个所谓韩地的大夫能治好萧皇而心里欢喜,但是这个大夫若是魏贵妃举荐的,那就不能让太后放心了。说她争强好胜也好,疑心太重也罢,她实在不能放心让魏贵妃的人给萧皇治病。所以找寻良医未果,又在听到砺王妃找到了神医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宣她进宫了。 若是这位大夫医术更加高明,她自然会将魏贵妃那边的人除去,若是不敌,她也好找借口发作了砺王妃,一惩罚上次她不敬之举,二来也好自己再给宇儿挑选一个合适的正妃。 所以这个大夫绝对不能让魏贵妃笼络过去,否则她白白费了她这一番算计。 “去,叫她进来。”太后揉了揉额头,挥手让宫女出去叫人。她原本只是想让砺王妃在外面烈日下站上几个时辰,出了自己心中那口郁气。毕竟上次卢青青的事情,那两个暗卫的事情,她吃了个闷亏,这口气一直憋着没地方撒。但若是跟魏贵妃的事情比起来,太后就完全把这茬给丢到脑后了。 宫女应声出去。 站在太后身边的李嬷嬷有些惆怅的看着揉着额头的太后。她再三提醒太后,这个砺王妃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太后偏偏要用这种摆不上台面的手段来争这口气,这可好,反而又把自己气着了。早些让砺王妃进来,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王妃,太后娘娘已经醒来了,请您跟我进去吧。”宫女满面笑容的走到裴意面前,邀功似的说道,“王妃跟太后娘娘真是有缘分,这不,太后刚睡醒,王妃就来了。也免得王妃在宫外再等候。”知道太后留着这砺王妃还有用,宫女也恭敬了不少。 裴意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提步跟着她朝殿内走去。 对太后极其孝顺,寿康宫的位置不仅极好,连殿内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精致而奢华的。 正殿的地步由奢华的金砖铺设而成,表面细腻平滑,散发出一层盈盈似水的波光。似乎被金砖的光芒所摄,汶大夫有些晕眩的的闭了闭眼睛,又低头跟着裴意往殿内走去。 萧皇是太后的亲生儿子,当年能够荣登大宝,太后功不可没。太后当年虽然是正宫皇后,但是并不得宠,大半辈子都被一个七品官之女出身的贵妃压了一头。甚至当年先帝还差点改立那位贵妃仅八岁的儿子为太子。太后忍无可忍,使计毒杀了绮贵妃,又手段凌厉的把他的儿子远远的打发了出去,任其自生自灭。 故而,萧皇太子的地位才得以保住,母子二人在困境中一路扶持,感情深厚,萧皇对自己的母亲言听计从,只要太后说的,莫不放在心上细细考虑。唯一,不,应该说唯二的母子之间的争持就跟魏贵妃有关。太后经历的先皇废太子一事之后就变得对出生看得极重,对长相太过貌美的女子也没有丝毫的好感,而魏贵妃正是两者皆有。也因此即使魏贵妃育有两子一女,太后也不愿意松口让萧皇立她为后,甚至从未个过魏贵妃好脸色。 裴意在心里细细梳理着从萧煌宇那里得来的信息,心下有些无奈。魏贵妃两者皆有,她又何尝不是?既没有出生,长得又太好,甚至魏贵妃还懂得避开太后的锋芒,能屈能伸,这才跟太后之间相对平稳的相处了十几年。而自己,咳,还未见面就把太后给得罪了,几乎可以预想,一会儿太后会如何为难她。若不是为了打听师父的消息,见那个所谓的韩地大夫一面,她是怎么都不愿意此时进宫的。 门外的身影渐渐清晰了起来,太后坐直了身子,敛去脸上的疲惫和不适,面色冷凝的看着越走越近的人影。 宫女走在前面,进了殿之后对着太后福了福身,就侧身退到了一旁,后面几人落在了太后眼里。 太后看着走在前头的女子眼睛就是一缩。面若玉白,口如朱丹,双眼沉静若水,当真是华光逼人,耀如春华。她的容颜甚至比当年那个贱人来得更出色,不,太后仔细打量了两眼,又否定了自己的看法,若单说长相,当年绮贵妃显然来得更美艳动人一些,这个女子的容颜并不足以令人炫目,引人注目的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从容和风华。只瞧上一眼,便让人想到风华绝代四个字。 太后冷眼看着裴意不伦不类的俯身见礼,心下冷哼。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寿康宫内最低等的打扫宫女姿势都比她来得标准一些吧。 身后两人倒是规规矩矩的行了叩拜的大礼。 太后不声不响的坐在上头,也不出声叫几人起来。裴意却自发的起了身,两眼淡然的看着太后。 太后心里就是一堵。真是太没规矩了! “你就是宇儿的媳妇儿?”太后双眼一眯,语气沉沉的问道。 裴意点头,“是。” 太后看着她不恭不敬,还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就是一阵气短。 “你可知罪?!” 裴意看着太后白胖浮肿的脸,脸上虽然没有太多老态,但是眼底青黑一片,神色憔悴,即便脸上覆了厚厚的一层脂粉也难掩疲累颓败之态,却还是坚持端坐在那里,目光锐利威仪地盯着她,她不免抬手抚了抚袖口道:“不知太后所谓何事?” “你身为砺王府当家主母,一不为萧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反而因妒残害皇家血脉,二不主持中馈,反而让宇儿一个大男人操心府中琐事,要你何用!三不孝敬长辈,皇帝病重已久,你居然不曾进宫伺疾,七出之条,你占其三,宇儿若是此时休了你,想来你也无话可说!更何况,残害皇家血脉乃是死罪一条,你可知罪!” “太后训话,我本不该反驳,只听着便好。只是太后娘娘这罪名太过严重,裴意不敢一口应下,欺瞒太后。”裴意看着太后精明刻薄的眼睛,此时倒是对魏贵妃生出几分同情来。要跟这种倚老卖老,又为老不尊的老太太斗上十几年,真是身心都要如钢铁一般的顽强。 这简直在说她无理取闹,随口胡说了。太后眉毛倒竖,正准备开口训斥,又听裴意淡淡说道。 “第一,残害皇家血脉一事实为卢侧妃所为,当时人证物证俱在,府中各位管事可以证明此时乃是卢侧妃所为,跟我毫无关系;第二,裴意病疴缠身,对中馈一事有心无力,此时全托给府中管事,卢侧妃进门之后则是交由侧妃掌管;这个第三点”裴意看着太后面色变幻的脸,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陛下病重,我自然是忧心不已,但是比起伺疾来说,裴意认为早日找到良医来给陛下诊治才是真正的孝顺,太后以为呢?” 卢侧妃一事,太后自然是知道的。不仅知道,当时在听说是卢侧妃害的秦姨娘小产之后,更是让丽妃前去,还赐下了一瓶膏药。但是那瓶药到底药效如何,太后心里最清楚不过。里头参杂了一些能使人身体慢慢衰竭的慢性毒药,若是卢青青当时往自己伤口上抹,不出半个月就会香消玉殒。对于太后来说,一个没用的废物,就该早点给后头的人让位,以免耽误了大事,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血脉亲人也是一样。 裴意病重之事,她是再三的确认过的,没有哪一家的人会要求主母病到不能起塌还要操心府中大小事情的,而第三点,裴意说的也没有大错,寻医送药的确也是一片孝心,其实宫内妃嫔无数,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个儿媳妇凑到面前来伺疾。 太后此时提起,不过是借此给裴意一个下马威,好叫她知道自己是可以决定她生死来去的,也好方便以后行事。太后活到这般年纪,还从未有一个小辈敢在她面前反驳她的话,哪怕是明知道她在乱扣罪名,大多都是跪下来求饶,而不是出言反驳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后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手指抬,面上有些愤怒又带着些不敢置信道:“你你这个” 李嬷嬷连忙伸手轻轻抚着太后起伏的胸口,抬头想让裴意少说几句,一眼对上她那双笑意未达眼底的眼睛,胸口一滞,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裴意微微一笑,打断了太后的话:“听说魏贵妃已经引荐了一位神医给陛下,而且陛下病情已有好转,想来是不需要我再引荐了,我这就叫汶大夫先回去。” 说完裴意搀起还跪在地上的汶大夫:“麻烦您白跑一趟了。” 总之太后也不会喜欢她,自己又何必去自讨没趣。别人痛快,自己痛苦这种事情,裴意是不乐意干的,还不如自己痛快些。 太后在裴意眼中,不过是一个被孝顺儿子惯得有些不知所以的老太太。前半辈子被自己丈夫刺激得性子扭曲,后半辈子又过得太顺,霸道惯了,根本就容不下半点自己不喜欢的东西。若是自己诚惶诚恐一些,此时可能都被拖出去宗人府判罪了,不出两天自己这个砺王妃就要让贤了。 “闭嘴!”太后缓过气来大吼一声。声音在硕大的正殿内一声声的回响。 太后闭了闭眼睛,想着今天自己的目的,面色缓了一些才睁眼看着下头几人说道:“哪位是大夫。”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自己以后有得是机会收拾她! 汶老有些拘谨的上前躬身道:“回太后,老夫不才,正是一名大夫。” “你可知陛下所患何症?”太后垂眸看着他,沉声问道。萧皇的真正的病因不能对外宣扬,但是若是捂得太紧,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太后思索再三,才让人编造了一些病情宣扬了出去。想来宫外的人也是听说过一些的,特别是这些想要进宫的大夫,至少心里对萧皇病症有个大概的想法,有把握了才会进宫来。 汶老花白的眉毛皱在了一起,似是在思索,半响才道:“回太后,要等老夫为陛下把脉之后,才能确定。” 太后点了点头,是个谨慎的。若是一张口就夸夸其谈,胡乱的吹嘘,医术反而不值得期待。 “听说王妃的病就是你治好的?”太后说着看了裴意一眼,又很快的收了回来,生怕多看一会儿会忍不住叫人把她拖出去一般,只盯着汶大夫沉声问道。 “是。”汶大夫很快的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砺王妃的病正好是老夫所治愈的。” 裴意看着汶大夫一本正经的模样,心下有些好笑又感动。汶老是个刚正不阿,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莫说撒谎,就是见到别人撒谎都忍受不了。今天却一再的违背自己的原则,只因为她几句吩咐。师父啊,师父,这次若是还打听不到你的行踪,真是对不起汶老了。 李嬷嬷看着白须白眉的汶大夫,真有几分高人的摸样,俯身在太后耳边耳语了几句。 太后皱眉想了一会儿,慢慢的点了点头。 “汶大夫,太后近日经常头痛不已,不知道你可有方法?”李嬷嬷说道。 汶大夫这才抬起头来仔细瞧了太后几眼,见她脸色极为不好,眉宇之间的褶皱更是深得仿佛雕刻上去的一般,就知道她真的经常因为头痛而皱眉。又看着她撩在几上的右手,除了带着甲套那两指,别的指甲都是青白黯淡,心里有了些想法,便开口说道:“还请太后容老夫把脉,才能有所定论。” 太后低声应了一句。自己头痛病确实厉害,最近更是加剧了。太医院的药她也吃了几副,总也是不见好,不妨让他看看,若是能瞧出什么名堂,证明他真有几分本事,对皇帝的病也多了几分把握。若是连这小小的头痛都没有办法,太后眼中闪过一道杀意,那留着还有什么用? 李嬷嬷拿了一块明黄色的绣帕搭在太后手腕上,示意汶大夫把脉。 汶大夫皱眉了着那块华贵精美的绣帕,脸上有些不满,把脉自然是越细致越好,这帕子挡在中间,多少还是有些影响。不过他也知道,别说宫里,就是一些稍有体面的人家之中,小姐夫人病了都是如此,所以他宁可给那些光脚朝天的村民看病,也不想与这些富贵之人多打交道。 汶大夫按捺下心里的不满,伸出两只手指放在了她的腕脉上,认真的探着太后的脉象。静默了半响之后,汶大夫抚了抚自己的长须说道:“东方生风,风生木,木生酸,酸生肝,肝生筋,伤于风者,上先受之,故风邪每易上扰清窍,或上达头面,阻碍清阳之气而见头痛。太后这是大怒引起的肝气郁滞,疏泄失职而引起的头痛。”(作者瞎掰中) 李嬷嬷皱眉听他说了一堆生涩难懂的话,最后一句却是听懂了。总之是太后娘娘大怒伤肝引起的头痛,这也不算是胡说八道了 “用真零陵香c藿者叶c香附子(炒),等分为末。每服二钱,茶汤送下。一天服三次。又方:用蒴翟c独活c白石膏各一两,少枳实七钱半。每取三钱,加酒一碗,煎至六成服下,不出十日,就会有所好转。”(这是度娘说的)汶大夫说完,又转头在殿内四处瞧了瞧才接着说道,“恕老夫直言,太后娘娘这殿内的冰桶最好还是先撤了去。” “为何?”天气渐渐转热,太后早早的就吩咐人在殿内四角放置了几个装满了冰块的木桶,不管外头如何燥热,殿内总是清凉舒爽的。 “天气变化乃是天理自然,太后娘娘还是顺应自然的好。殿内这般凉爽,若是从殿内殿外多进出几次,乍冷忽热的,身体难免会受不了。” 太后皱眉想了一会儿,正准备说什么,一个宫女跌跌撞撞的从宫外跑了进来。 “太后娘娘,不好了!”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李嬷嬷怒声斥道,当真一点规矩都没有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居然如此大声喧哗。 宫女脚下一软,连忙跪下:“李嬷嬷饶命!奴婢有要事要禀告太后。” “说吧。”太后揉了揉眉心,淡淡的说道。 宫女想着刚才传进来的消息,心里一阵颤抖,谁不知道明珠公主就是太后的心尖子,这可怎么好啊! “禀太后,明珠公主出事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零六章 负责 小宫女奔进殿内,扑倒在地上:“禀太后娘娘明珠,明珠公主”她重重的咽了口口水,接着说道,“明珠公主出事了。” 太后蹭的从榻上站了起来,满面森寒的看着小宫女:“哀家没听清楚,你说什么?”因为知道今天北祈太子会进城,她特意嘱咐了明珠殿的宫人小心伺候,千万别让明珠出宫去,免得闹出什么事端。 小宫女不停的在地上磕头,语无伦次的说道:“明珠公主从马上摔下来,不,不是,是流血从马上摔下来然后流了好多血三皇子让大夫看,说明珠公主明珠公主她是小产的” 太后只觉得眼前白花花的一片,耳边也嗡嗡作响,跪在地上的宫女身子不停晃动起来:“什么叫小产了” 太后一口气没上来,翻着白眼厥了过去。 李嬷嬷来不及多想其他,连忙眼明手快的一把扶住太后,小心的把她在榻上,挥手对一旁伺候的宫人说道:“快去叫太医!快去叫胡太医!” 汶大夫看着裴意,见她微微点头,才快步走了上去:“让老夫来吧。” 裴意眉头微蹙,看着地上惶恐不安,伏在地上不敢起身的小宫女,小产? 萧明珠怎么会小产?她一个未婚女子,怎么在禁卫森严的宫内怀孕的?她知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如果知道,她又为何跑去大街上冲撞祈国的车架? 难道裴意摇头,甩去脑中的想法,太荒谬了,怎么可能? 二人捣鼓了半天,太后才咳了两声悠悠的转醒:“明珠啊” “太后娘娘,您冷静些,这个小宫女信口胡说,或许事情不是那样子的”李嬷嬷连忙安抚道。 太后推开她的手,目光森寒的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宫女:“到底怎么回事,你仔细说来!若是有半句虚假之言,哀家势必要将你凌迟处死!” 小宫女闻言又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头,才哆嗦着说道:“明珠公主今天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北祈国太子要进城的事情,趁着奴婢几人去准备早饭,就出宫去了。” 这个小宫女乃是太后特意放在萧明珠身边的人,为的就是能够让自己爱女身边的一点风吹草动都及时被自己知晓。太后昨日特意嘱咐过明珠殿伺候的人,今天不论如何都要好好看着公主,莫要出了乱子。所以小宫女在发现萧明珠不见了之后,四处也找不到她的人,连忙跑到宫门去打听,才知道今天确实有一个明珠殿的人拿着采买的牌子出宫去了。她还未来得及通知太后,就听到守门的宫人在讨论明珠公主策马拦住北祈国车队,并且从马上摔下来的事情。最骇人的是,当时明珠公主摔倒之后就没有起来,身下却淅淅沥沥的渗出血水附近的百姓中有专门接生的婆子,一眼就看出来这位还是云英未嫁的公主小产了一声惊呼,这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在丰都城内传开了。 要知道今天为了瞧热闹,街上聚集了不少百姓。三皇子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制止了 小宫女断断续续的说完,已经是泪流满面。她是太后放在萧明珠身边的人,今天却出了这么大的漏子,太后不会放过她的 “哀家不信!哀家不信!”太后嘴唇哆嗦了两下,突然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宫女恨声道,“来人,把这个污蔑皇家宫女的贱婢给我拖下去!杖毙!” “太后,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啊!太后!饶奴婢一命吧”宫女被堵了嘴拖了下去。 太后突然觉得这殿内实在是太冷了,让她禁不住抖了一下。 李嬷嬷担心的看着太后,舔了舔嘴唇说道:“太后” “明珠现在在哪儿,哀家要去看看。”太后定了定神,看着地上的金砖,说道,“现在就去。” 萧天佑坐在厅内,面色沉静,只是扣在椅背上青筋崩裂的双手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他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结果。他只是想让萧明珠摔下马,然后遣人把她扶到一边,不让她在别国使者面前闹事而已。 从马上重重摔下来,若是普通人最严重不过就是断胳膊断腿,但是,萧天佑实在没有料到她居然怀孕了。不然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萧天佑此时已经没有心思考虑她究竟是怎么怀孕,为什么会跑来大街上,他只担心太后的反应。 太后将萧明珠看得就跟眼珠子一样,半点都身不得让她受委屈。不然也不会任由她现在还未嫁人。以萧天佑对太后的了解,太后是必定会迁怒于他的 “皇兄,你认识这位明珠公主吗?”叶文浩看了看坐上对面喜怒莫辨的萧天佑,又看了看坐在左上位垂眸不语的叶亦宣,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说道。 “有过一面之缘。”即使不看,叶亦宣也知道自己这个六弟此时是什么表情。 “呵呵,真的只见过一面吗?那明珠公主为何今天特意来找皇兄,甚至在大街上大呼皇兄的名字?”叶文浩瘫在椅子上,大喇喇的坐着,半点没有皇子的姿态,“啧,都说北祈太子魅力无边,本殿下今天可算是见识了。只一面就能让一国公主不顾形象的当街纵马,只求见皇兄一面,真会羡煞皇弟了啊。” “还请六殿下慎言。”萧天佑冷冷的看了叶文浩一眼,“明珠公主是我南萧最尊贵的公主,今日之事,必然事出有因。四殿下莫要太早下定论。” 萧天佑说完,若有所指的看了叶亦宣一眼。萧明珠怀孕,又不顾一切的来找这位冷面的太子,不得不让人多想 叶文浩笑嘻嘻的看着萧天佑,抬手道:“好好好,本殿下不说了不过,就算本殿下不说,三皇子还能堵住外面那些百姓的嘴吗?”叶文浩抬着下巴朝外头点了点,“不知道多少人在外头等着三皇子的‘事出有因’呢?哈哈!”真是有意思,原本他还不乐意来南萧跑这一趟,没想到刚进城就发生了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萧天佑一脸黑沉,却无法反驳他的话。最麻烦的就是这一点,未出阁的女子有孕,这种事情莫说在皇家,就是普通人家都要藏着掩着,何况今天事情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暴露出来了,是多少人亲眼所见。他能堵住一个人的嘴,能堵得了天下悠悠众口吗?若不是打断马腿的那颗石子是自己让人射出去的,萧天佑简直要怀疑自己是被人设计了。 太医擦了手,躬身从里面屋子走了出来:“三皇子。” “公主怎么样了?”萧天佑看着太医有些尴尬的脸色,已经猜到了几分,尤不死心的问道。 太医眼角扫了扫坐在厅内的其他人,沉吟不语。 “哎呀,三皇子殿下,你可千万别避开我们。”叶文浩一看萧天佑想要清场的样子,连忙开口说道,“本殿下别的什么没有,就是这编故事的本事嘛——在北祈也是数一数二的。若是今日听不到消息,肯定会夜不能寐,说不定就会编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来。” 萧天佑看着乐呵呵的等着瞧好戏的叶文浩,咬牙道:“你直接说。”就算现在把人都赶走,这事儿也瞒不住的,反而更加遭人猜忌。 太医垂头道:“是。明珠公主从马上摔下来,手脚皆有不同程度的摔伤,只要要卧床休养一阵子即可,并无大碍。但是”太医瞧了瞧萧天佑的脸色,继续说道,“比较严重的是,明珠公主腹中的胎儿已经四个月有余,胎象一直不稳,甚至还长期收到束缚,加上这次坠马冲击较大孩子已经保不住了而且” “而且什么?”还未等萧天佑开口,门外传来一个严厉又略显苍老的声音。 厅内伺候的下人连忙跪地,太后一身暗紫纹金腾凤朝服,头戴宝珠赤金掐丝暖玉火凤含住的朝冠,扶着李嬷嬷的手仪态威严地缓步而来。 “温太医你刚才说什么?”太后在太医面前站定,面若寒霜的问道。 太后身居高位多年,自有一份威严,加上现在心情奇差,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狠戾冷然的气息,温太医不禁有些紧张。 他擦了擦顺着眉角滴落到下巴上的汗珠,定了定神才开口道:“禀太后,公主腹中胎儿月数太大,孕期一直没有好好保养,加上这次冲击太大,以后恐怕。”太医一咬牙,说了出来,“以后恐怕很难有孕了。” 太后一听,不由得头晕目眩的倒退了两步。 “你说的,可是真的?” 温太医低着头说道,“下官所言句句属实。” “你确定孩子已经四个月了?”太后咬牙切齿的问道。她知道温太医不可能会说谎,更不可能会误诊,只是,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一直捧在手心里的珍宝会落得这种地步。 “是。已经四个月,近五个月了。”温太医回道。 太后牙齿不停的上下颤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母后”萧明珠扶着侍女的手从内室走了出来。 “明珠!”太后一见到自己的女儿,大惊失色。“你出来做什么?” 萧明珠穿着雪白的中衣,外头披了一件厚厚的披风,脸上白的一丝血色都没有。就是现在扶着侍女的手,手脚也在不停的发抖,仿佛暴雨中枝头的梨花,随时都会凋落。 萧明珠看到太后眼圈就红了,她放开侍女的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还请母后为明珠做主。”她本来心如死灰的躺在床上,听到外头给太后请安的声音,不顾自己的身体爬了起来。她知道,今天这件事情若是处理不好,自己这一辈子就算毁得干干净净了。即使母后不介意她在宫中独居一辈子,但是她不甘心!她是南萧最最尊贵的公主,为何要落到一个孤老的地步,她不甘心! 太后心疼地想把她从地上搀起来,萧明珠却只拖着她的手流泪道:“母后,你一定要为明珠做主啊,明珠好苦啊” 太后半躬着身子,怜惜的摸了摸萧明珠散乱的头发道:“明珠啊,地上凉,有什么事情你先起来,母后一定会帮你做主的。” 萧明珠摇摇头,“母后,明珠的清白名誉都没有了,现在连身子也毁了” “到底是谁?”太后咬牙问道,见到爱女这般模样,太后简直心如刀绞,恨不得马上把那个罪魁祸首给拖出来处以极刑。但是太后残余的一丝理智告诉她,比杀了那个人更好的处置方法,就是把他揪出来,让他对自己的女儿负责。 萧明珠不住的摇头哭着,哽咽了半响,抬起一双泪水迷蒙的眼睛却看向了厅中某一处。 太后恶狠狠的顺着她的眼光看去,瞳孔却猛然一缩,扶住萧明珠的手也紧了紧。 叶亦宣自太后进来,眸光就一直放在太后身后那个人身上。虽然只是几天未见,叶亦宣却觉得像隔了半载一般,即使知道现在场合不对,眼睛还是胶着她的身上。 “皇兄!”叶文浩受惊般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看了看萧明珠一副可怜兮兮被抛弃似的怨妇模样,又看了一眼面色自若是叶亦宣。 叶亦宣不舍的收回眼光,冷冷的扫了叶文浩一眼,随即转头看着还跪坐在地上的萧明珠。 “公主这是何意?” 萧明珠听他一问,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帘一般,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其实萧明珠生得很美,虽然不是那种扶风弱柳的美人,但是五官生得艳丽而大气,身姿更是比寻常女子来得更加高挑修长,只是因为她的性格,南萧城内未嫁公子几乎一听她名字就退避三舍,更别提欣赏和爱慕了。 此时她一身白衣,面上脆弱凄切,梨花带雨好不可怜。萧明珠压着眼泪瞧着叶亦宣说道:“太子殿下,你就这么讨厌明珠吗” 萧天佑听到萧明珠的话,眸光一闪,接着开口说道:“皇姑姑,您的意思是” 太后看了看萧明珠的样子,心下有了计较,口中却不动声色的说道:“明珠你先起来,有什么事情,母后自会为你做主。那害你如此的歹人,不论是何身份,母后都会为你讨个公道!” 萧明珠闻言,这才被身后的侍女半拖半抱着从地上扶了起来,安置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裴意站在一旁,瞧着萧明珠哭得凄惨,样子确实不似作假。裴意虽然没有跟萧明珠有过来往,但是从往日里听到的种种件件看来,萧明珠是个霸道,蛮横的性子,若不是真心委屈,她怎么会这般作态 刚才太医又说,她腹中的孩子已经四个月,不到五个月的时间了,算一算,正巧是南萧太后寿辰那段日子。如果她没记错,那个时候叶亦宣确实是在南萧,萧明珠对他一见钟情,并扬言非他不嫁的事情当时闹得沸沸扬扬 裴意想着,眼神有些疑惑的看像叶亦宣。只是,以她对叶亦宣的了解,虽然这人平素里有些混账无赖,但是不像是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可为什么萧明珠跟他牵扯上关系,今天又为何会大庭广众之下去找他呢? 叶亦宣感觉到裴意的视线,不由回眸望去。看到她眼中的疑惑和淡淡的怀疑,面色就是一沉。 居然不相信他! 叶亦宣眯了眯眼睛,眼眸黑沉看了她一眼,很快的转开了目光。 裴意被他眼里的怒意看得一滞,生气了?他有什么好生气的?裴意不明所以的顺着他的眼光看去,难道是因为被萧明珠污蔑了? “祈太子,你是不是改给哀家一个说法?”太后眼光在自己爱女惨白的脸上转了一圈,随即看着叶亦宣说道。她手中的龙头拐杖重重的敲击在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屋内的下人不禁缩肩耷背,紧紧的贴着墙角站着。生恐此时一不小心就被牵扯到其中。 “不知道萧太后要本宫说什么?”对萧明珠那含怨带泪的目光视而不见,叶亦宣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太后说道。 站着一边伺候的程衍看到他嘴角的笑容却是一阵心惊。 “你跟明珠的事情,难道你不该给哀家,给明珠一个交待吗?”太后点着坐在椅子上虚弱的萧明珠说道,“明珠为你落到这个下场,你难道还想狡辩,不想负责吗?” ------题外话------ 昨晚上刷了两集灌篮高手,好激动啊好激动—— 小时候看灌篮的时候喜欢藤真,后来仔细看才觉得萌点最多的还是流川枫同学啊啊啊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零七 “混账!”太后大怒,“难道明珠还会无赖你不成!明珠身份何等尊贵,若不是真的委身与你,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胡乱的指责。难道你想天下人都知道祈国太子是个这么寡情薄信的人吗?”太后说完,攸然想起自己寿宴那一天,叶亦宣不告而别,突然半夜离开南萧。而在第二日,明珠则闹着要去追人,当时自己不理解,反而被气了个半死。难道太后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心里越发笃定起来。 “祈太子若是跟明珠两情相悦,大可以跟哀家和陛下说,何必”太后语气缓了缓,当今之计还是先为女儿争取一个好前程,莫要把人得罪狠了才是,太后想了想,接着说道,“若是你们早早知会与我,又怎么会闹成今天这个样子。现在我们明珠虽然伤了身子,但是想来慢慢调养也会好起来的,太子还是早日准备成亲的事宜吧。” 太后一脸的不舍和怜惜:“只可以我们明珠吃了这么多的苦头,你以后可要好好对待她才是” 程衍站在叶亦宣身后,听到萧太后的话,眼角就是一抽。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太子对这个萧明珠根本半点好感都没有,又怎么会对她咳,做出这种事情。萧太后寿宴过后,太子殿下乍然听到韩地圣主的消息,连夜赶回了北祈,第二日萧明珠闹腾着要追过来,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太子殿下还被裴姑娘嘲笑了一番。若是真的有情,以太子殿下的性格又何止于这般偷偷摸摸,连孩子都有了自己却半点不知情? 只是若萧明珠非要赖到太子身上,那又要如何是好?程衍拧眉想着。不管这事儿是真是假,只要萧明珠一口咬定是太子所为,传出去对殿下的名声可是大为不利。 太后和萧明珠在一边上演着母女情深的戏码,这边程衍默不作声的想着,叶亦宣却瞧都没瞧她们两眼,只勾唇垂眸,慢悠悠的盯着手中白玉茶盏,时不时的喝上两口。 萧明珠倚在太后怀里哭了半响,抽噎着抬眸看了叶亦宣一眼,不由得又痴呆了去。只四个月不见,她却一日都没有忘记过他,日日想念,只想着在花园中宫灯之下,他长身玉立,高贵而优雅,只淡淡的瞧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去了。只那一眼,她就突然就生出了自惭形秽的感觉,可是随后,她的心就热了起来。她觉得,等候了这么多年,她喜欢的人终于出现了,也不枉她被人指指点点那么多年。 她第一次见到他就被迷住了,当时在母后寿宴上提出要嫁给他,只是被他一口回绝了。既是如此,她只是恼怒,却没有生出半点的怨怼之情。她只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该不顾一切的去争取,那些个闺誉名声根本就不抵什么。所以她当晚在寿宴之后,偷偷溜出了宫,去了他下榻的驿馆 萧明珠想着自己刚刚失去的那个孩子,这四个月的揪心和思念,却半点都不觉得遗憾。若是这样才能够嫁给他,她也是万分愿意的。 太后唱了半响的戏,却半点都没有得到回应,脸上又沉了下来。 “太子殿下觉得哀家的提议如何?”太后拍了拍萧明珠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上前一步说道。 “甚好。”叶亦宣淡淡说道,“不论是明珠公主嫁娶之事,还是聘礼之事,与本宫没有丝毫关系,萧太后不必与本宫这个外人商量。” 萧明珠二人听到他前面的话,心里还是欢喜的,只后面几句却如同一盆冰水浇头而下,直直教人淋了个透心凉。 “叶亦宣!”萧明珠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声音凄苦的说道,“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你可知道我这四个月是怎么过的?你既然对我丝毫感情都没有,当时又何必夺我清白!”萧明珠心底是知道叶亦宣对她没有好感的,只是那一夜的事情让她生出了一丝的希望。她是南萧国的公主,不是那些乱七八糟,可以任人随意索取的女人,既然叶亦宣愿意碰她,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至少是愿意给她一个名分的。 所以第二天叶亦宣不告而别,她才会那么气苦的想去追他,却被太后制止了。闹腾了几日之后,宫人劝说她的时候无意中透露了五个月之后的四国之盟,只说届时祈太子一定还会来南萧的,她才渐渐歇了追去北祈的心思。 直到两个月之后,她渐渐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不对劲,月信也迟迟不来,就是她再无知也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她带着一个宫女偷偷的出了宫,找了大夫,果不其然发现自己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她惶恐之后,就是欣喜。若是能在五个月之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这件事情,叶亦宣不管怎么样,都会碍着颜面和身份娶了她吧。 她处理了同行的宫女,开始想办法隐瞒自己的身体状况,一点都不敢透露出去。只日日夜夜的等着剩下的几个月过去,尽管慌张惶恐,但是想到能嫁给他,她也是能忍受的。终于平安的渡过了这几个月,终于瞒过了所有的人,等到他来了。她迫不及待的溜出宫去找他,却不想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最让她难以接受的,就是叶亦宣竟然半点都不愿意承认当时的事情。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清白名声,连做母亲的权利都没有了!你却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吗?”萧明珠挣扎着站了起来,扶着黄木高几歇斯底里的叫道,“我不管,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我的身子也是因你而毁,你必须要娶我!” 萧明珠吼完身子一晃,差点摔在地上。 “明珠啊,你别激动,他会娶你的,你别激动。”太后连忙安抚道,又挥手让太医上来给她把脉。 叶文浩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咳咳咳”叶文浩连忙摆手说道,“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太后不虞的看了他一眼,又对着叶亦宣道:“祈太子这是不愿意承认了?哀家告诉你,明珠你是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否则你休想踏出丰都一步!” 萧天佑闻言,皱了皱眉头。不管太后和萧明珠对叶亦宣如何,他都是乐见其成。若是这事儿不能善了,最后难免会追究到他身上,所以他一直沉默着冷眼看着。可太后这话说得太为霸道,祈太子是为了四国之盟而来,代表的是祈国皇帝和整个祈国,若是太后真的强行扣押他,传出去祈国那边恐怕难以收拾。 萧天佑想了想,上前低声劝道:“皇祖母”话音未落,太后回手就是一个耳光。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阻拦明珠,若不是你当时从中作梗,明珠怎么会从马上摔下来?!”太后愤恨的看着萧天佑斥道。 萧天佑脸被打偏到一边,眼睛扫到满屋子的下人,眼里滑过一道冷光。他舔了舔血腥味的嘴角,转头满脸愧疚的说道:“是孙儿的错,请皇祖母责罚。” 说完,就撩袍跪了下来。 裴意冷眼看着萧天佑,见他脸上的怨恨一闪而过,马上换上了谦逊愧疚的表情,丝毫让人看不出虚假。并且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居然就这么跪了下来,能屈能伸,比起太后来,真算是个人物了。 裴意在心里默默的给萧天佑贴上了一级危险的标签。 萧天佑自是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危险人物,他垂头跪在萧太后脚下,一副任她责罚的样子。 这般姿态,太后反而不好发作他了。太后不过是把在叶亦宣那里吃的憋发泄在了他的身上,加上他的生母是魏贵妃的缘故,太后乐于坠他的面子,刚刚才会故意打他耳光。其实那些话,在道理上完全就是站不住脚的,若是萧天佑跟她争持,她就能够着到机会继续打击他,只他这样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太后若是真的惩罚他,就太过明显了。 太后厌恶的看了他一眼,任由他跪着,只转头去看叶亦宣的反应。 “祈太子可是考虑好了,莫要弄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太后语含警告的说道。 “哎,这强买强卖本殿倒是听说过,只这强娶强嫁嘛——”叶文浩斜着眼睛看着萧太后,慢吞吞的说道,“我还真是第一次看到。萧太后果然是女中豪杰,连嫁女儿的手法都是这般另类独特。” 太后被他话中的讽刺说得脸色更黑,只是碍着身份不便与他出言辩驳,眼神狠戾的看着叶文浩。 “皇祖母只是心疼公主,可怜天下父母心,还请六殿下慎言。”萧天佑跪在地上,转头愤怒的看着叶文浩。 太后脸色一缓,叶文浩轻哧一声,还想接着说什么,被叶亦宣出言制止。 “好了,六皇弟。”叶亦宣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又转眸看着萧太后道:“明珠公主既然说是本宫坏了你的清白,不知道是在何处,何时。” “难道我还会无赖你不成!”萧明珠激动的吼道,“好,我就告诉你!” 萧明珠用力抹掉脸上的泪珠,深吸了两口气说道:“母后寿宴那晚,我我带着一个宫女,去了驿馆找你。” 那天晚上的事情,萧明珠一辈子都记得清楚。只有一件事情,她没有说,也说不出口。当时她是带着一包媚药过去的。那是皇宫中特有的秘药,还是她在小的时候偷偷听太后说话的时候知道有这么一种东西。她本就是打着生米煮成熟饭的念头去的,只想着若是能够一度,第二天她安排的宫人就会带人来找她,到时候不管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叶亦宣都要对她负责。只是没想到,她一觉醒来,旁边却空无一人。 这些话,她现在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 “什么时辰?”叶亦宣眼神冷凝的看着萧明珠,她的表情不似作假,看来是真有其事。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当晚自己并没有回驿馆。只是不知道,萧明珠究竟是被人算计了,还是 萧明珠被他冷淡的眼神看得口里一阵阵的发苦,但她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今天这事情闹得这么大,若是她不能够嫁给叶亦宣,就只能孤老终身了。 萧明珠想了想,笃定的说道:“亥时一刻。”当时她正巧在街角碰到了两个打更的,所以她很确定当时的时间。 叶亦宣勾唇笑了笑,摇头道:“当晚本宫接到急报,从萧太后寿宴下来之后并没有回驿馆,而是直接出了城。” “不可能!”萧明珠尖叫道,“你胡说八道!”母后的寿宴是戌时三刻,中间整整隔了大半个时辰!怎么可能,若是他不在驿馆,那房里那个人是谁?! 叶亦宣不去看几乎癫狂的萧明珠,只转眸看着太后,“当晚应该就只有本宫一行人出城,并且当时本宫手下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士兵,太后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守城的将领。” 太后见他说得这般笃定,心里动摇了起来。在太后看来,娶萧明珠对叶亦宣来说,百利而无一害。萧明珠是萧皇的妹妹,是萧国的长公主,若是叶亦宣娶她,就等于有了整个萧国作后盾,而且,不管日后是哪位皇子登基,萧明珠的身份都不会有任何变化。这点跟萧天雅完全不同,假若以后是萧煌宇登基,那么魏贵妃所生的这个女儿有可能就会卑贱如泥。 太后只所以那么咄咄逼人,不过是想给萧明珠争取一个好名分。婚前失贞,还闹得人尽皆知,加之又伤了身子,想要嫁给叶亦宣做太子妃,几乎是难上加难。太后并没有料到现在这种情况,若是当时叶亦宣已经不在丰都,那明珠 不,太后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明珠既然说孩子是叶亦宣的,就只能是他的,也只能嫁给他。总之孩子已经没了,也不算混淆他北祈国的皇室血脉。既然明珠想嫁给他,自己就要给她争取。 “事情过了这么久,守城的将领记不清楚也是极有可能的。”太后思定,开口说道,“哀家相信明珠不会撒谎,太子殿下这般,要明珠以后如何自处?”这就是完全不相信叶亦宣的话了,或者只能假装不相信。 程衍皱眉,萧太后若是一口咬定此时乃殿下所为,那真就麻烦了。虽然萧明珠手上没有证据证明当时在屋内的人就是殿下,但是他们也没有确切的证据殿下当时已经不在丰都。 “明珠公主当时可有见到屋内人的面容?” 萧明珠听到他唤自己抬头对上叶亦宣的眼睛就是一愣。 太后正准备开口,萧明珠已经不自觉的喃喃回道:“没有。”当时夜已经深了,屋内的灯早就熄灭,她既然有着那些见不得光的打算,又怎么会在屋内人还是清醒的时候出现。 太后心里暗恨,明珠见到他就什么都顾不上了。若是她一口咬定当时屋内的就是叶亦宣,他又能如何? 太后眼神轻飘飘的在屋内的下人身上扫了一圈,原本想着留一些人听一听,也好让外头的人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事情变成这样,这些人也留不得了。 太后的眼神落在裴意几人身上,眸光中杀气乍现。 裴意迎着她的眼光,慢悠悠的挑起了嘴角。 太后双眼一眯,别开了眼睛。 “明珠,你先下去休息。”太后看了李嬷嬷一眼,李嬷嬷会意的走上前,扶起萧明珠温声道:“公主,奴婢先扶您去休息吧。” “不要!”萧明珠挥开李嬷嬷的手,声音嘶哑的吼道,“叶亦宣,你怎么如此狠心!你夺我青白,不告而别我都可以不计较,但你为何现在要这么折辱我!”萧明珠根本不相信叶亦宣所言,她根本不敢相信,也不敢去想,如果真如他所言,当时他并不在丰都,跟自己缠绵一夜的人不是他,那自己要怎么办? 萧明珠头脑一片混乱,当晚的情景在她脑中不断闪现,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眼前就是一亮。 ------题外话------ 急着去开会,先发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零八章 崩裂(一更) “单凭公主一人之言,实在不能证明什么。”叶文浩看看萧太后,又瞧瞧萧明珠,笑眯眯的说道,“公主身份尊贵,难道我三哥就是可以任人欺侮的草根吗?我北祈的太子又岂是可以随意诬赖的,公主若是没有证据还是不要信口开河的好。” 萧明珠听到他那句信口开河就是一阵大怒,她怎么会用自己的清白来信口开河?若不是现在身子不允许,照着她的性子早就上去抽他两耳光了。此时她只是看着叶文浩,咬牙说道:“我当然有证据。” 叶文浩听了她这话眼睛大为兴奋,连忙问道:“哦?什么证据?” 萧明珠忍着身体的抽痛,看了叶亦宣一眼。饶是她再泼辣豪放,此时也有些羞愧。但这一点点的羞愧很快被她的怒气所掩盖,萧明珠想到他的无情,咬牙说道:“在宫宴上他拒绝娶我,我怕事情成不了那天晚上,我去找他的时候,带了一种媚药”她如何不知道叶亦宣不喜欢她,可是要她因此就放弃,她做不到!只要能够跟他有了夫妻之实,碍着自己的身份,不论如何,他都会娶自己的。所以她不在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她只想嫁给他! 叶文浩嘴巴慢慢的张大,敢情这是打着色诱不成,就强上的主意?若是被她得逞了,这事儿传出去三哥岂不是会被人笑死 程衍恼怒的看着萧明珠,想爬殿下床的女人他不是没见过,跋扈嚣张的女人他也不是没见过,但是女子放荡到这种地步,愚蠢到这种地步的他当真是第一回见到。退一万步说,若是被她得逞了,那又如何,太子难道真的会娶一个对自己下药,又如此逼迫自己的女人吗?简直愚不可及! “那种药非常厉害,中了药的人除了与女子行房之外,没有任何解开药性的办法当时解药就在我身上”萧明珠索性全说了,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颜面可以顾忌的,“我很确定当时把药放在了你身上,你现在还好好活着,不就是你碰过我的证明吗” 萧明珠看着面无表情的叶亦宣,接着说道:“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愿意承认,是想要逼死我吗”萧明珠说着,眼泪又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屋内的人几乎都要相信萧明珠了。她哭得那么真切,悲伤是那么真实,若这一切都是假的,她又怎么会特意去找叶亦宣,又怎么会把这一切大白于天下。不管她身份多么高贵,都止不住天下人心中对她的未婚有孕的嘲讽和唾骂啊。 “祈太子,你还有何话说。”萧太后有些怜惜的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她的明珠,合该是被最优秀的男子捧在手里心里疼爱的,若不是为了叶亦宣,她又怎么会落到要下药这种地步? “本宫已经说过,当晚并不在驿馆。”叶亦宣冷冷的看了太后一眼,又继续说道,“难不成只因为公主去了一趟本宫曾经下榻的驿馆,不管公主是于何人,太后都要本宫认下这顶绿帽子不成?” “难道是明珠故意诬赖你不成?”太后怒道,“明珠是我南萧的公主,若非真心喜欢你,又怎么会用这种手段。天底下哪有女子会用自己的名节和身子来做戏的,太子殿下还是早些承认了好,哀家还想给明珠留点脸面,不想弄得天下皆知才会好言相劝!” 程衍大怒。这简直就是无赖之极!真当他们是怕了不成?! “是不是诬赖,萧太后心里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叶亦宣抬了抬手,止住了程衍的话,看着太后说道。 萧明珠或许真的是被迷惑,才会如此行事,也正是如此,叶亦宣不想与她多作计较,但是太后,她那双精明的眼睛,怎么会看不出来其中的怪异,这般死缠烂打,不过是私心作祟罢了! 他语气淡淡的,萧太后却觉得在他眼中入狂风骤起,又似笼寒霜,一双黑玉般的眼睛更是过雪覆冰般聚满了寒意,萧太后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凝滞了一瞬,随即在他冷然的视线下倒退了一步,反应过来之后随即脸色涨红起来。她从十几岁进宫之后,从皇后到太后,她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她可以随意的掌控人的生死,只有别人匍匐在她脚下,听从她的吩咐的可能,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辈这般俯视她! “你好大的胆子!”萧太后恼羞成怒,举起手中的龙头拐杖就朝叶亦宣抽去,“哀家今天就代替北祈皇帝好好教训教训你!” 萧天佑一听太后近似蛮横的话,心下就知道不好。太后在宫中一向颐指气使惯了,跟她根本就没有任何道理可讲。在太后心中,只有她想不想,是没有别人愿不愿意的。别说是他这个孙子,就是面对父皇,太后也是这般霸道。奈何父皇在面对太后时,实在太过孝顺,不,何止是孝顺,简直就是懦弱!反而让太后行事更加没有章法,道理?她要讲什么道理,在南萧,她就是道理和王法! 太后的依仗不过是萧皇和自己的身份,可叶亦宣是什么人?他并非南萧国人,又怎么会畏惧太后这个身份?他是北祈国的人,是北祈国的太子,便是父皇见了他,也得笑脸相迎,他又怎么会乖乖的照着太后的话行事?何况四国之盟在即,父皇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在这个时候跟北祈国生了间隙的。以他对父皇的了解,萧天佑可以保证,哪怕皇姑姑所说的都是真的,只要祈太子不想,父皇绝对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因为这种小事跟他翻脸! 竟敢对祈太子动手,太后真是越老越糊涂了!祈国的太子,哪里轮得到她来教训! 今天的事情已经闹得够难看了,本就无法收场,若是再让太后火上浇油萧天佑想着,不由自主的起身,抬手想拦住太后。 沉香木龙头拐杖高高的举起,朝着叶亦宣劈头盖脑的抽去。还未等萧天佑起身,一只手从叶亦宣身后伸出,一手握住龙头杖的尾部,双手收紧,龙头杖纹丝不动的定在半空。 这个龙头杖还是皇帝特意寻了最好的雕刻大师,用最好的水沉木雕刻而成。通身是古朴黑亮的颜色,双龙沿着杖身盘旋而上,龙首在杖头昂首嘶鸣着。 太后用这个御赐的龙头杖不知道敲打多少皇家子弟的背脊,哪怕知道会被打伤打残了,也从未有人敢躲闪过。太后脸涨得通红,手臂微微发抖,但是手还固执的紧紧握着龙头杖。 “你好大的狗胆!”手中的龙头杖简直就像石沉大海一般让她动弹不得,太后无法,看着程衍怒声斥道。等到明珠嫁给叶亦宣之后,她一定要明珠将这个仆人千刀万剐! 话音刚落,手中的龙头拐杖发出轻微的嗤声。随即像烟花一般,从中往外一寸一寸的爆开来。沉香木的粉末在空中炸开,太后手上内劲还未撤去,手中一空,踉跄着往后面倒去,一头撞在了李嬷嬷的怀中。即使如此,她也是脸色吓得惨白,头上金色凤头钗子叮当掉在地上,凤头从钗上断落。 黑棕色的粉末像深色的雪花一般簌簌的飘落在地上,叶亦宣坐在椅子上眉眼未动,直至尘埃落定,他才不紧不慢的抬起深沉狭长的眸子看着面色苍白的太后:“萧太后,本宫敬你是长辈,公主又突然受此重创,太后伤心之下思虑不周也情有可原,本不想与你多做计较。本宫愿意在此等事情查明,不过是给萧皇几分薄面,亦是看在两国相交的份上,本宫若是不想,太后又能如何?!” “你”太后哆嗦着点着叶亦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睛不经意的瞄到断裂的凤首钗子,太后心里涌起一阵寒意。凤首藏在袖子下的手忍不住抖动起来。若是刚才她的手也如同这拐杖一般 “你怎么能这样!”萧明珠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愤怒的看了一眼叶亦宣,苍白的脸上因为生气浮出一层淡淡的红色,“母后!你没事吧。” “杀了他!杀了他!”萧明珠看着一向强势的太后此时虚弱到倚李嬷嬷身上才能勉强站直,又恨又怒,心里的不满和怨恨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出来。叶亦宣居然由着一个小小的小小的随从,纵容他毁掉皇兄赐下的龙头杖,甚至差点伤了她的母后!他是根本半点都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否则怎么会如此! “来人!”萧明珠嘶哑的喊了一声,屋外几道黑影像离玄之箭一般,毫不犹豫的带着浓浓的杀气像叶亦宣身后射去。 是萧皇赐给萧明珠的四名暗卫。萧天佑垂下眼睛,遮住自己眼中的幽光。 叶亦宣眯眼看着从明晃晃的阳光中鬼魅一般闪现的暗卫,眼中滑过一道冷光,嘴角的笑意丝毫没有淡下去,搁在椅背上的手指微微抬起:“程衍,不用客气。” ------题外话------ 昨晚写的五千早上看的时候,不满意,全删掉了 索性没有再做那种发完,再改文的事情 晚一点还有一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零九章 萧明珠任性妄为,性子跳脱,不乐意在宫中待着,隔三岔五的就要出宫去转转。即使太后想尽办法管束她,也总能让她逮着机会偷溜出去。太后无法,只得让萧皇给她安排了五名暗卫,一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二来就算她偷溜出宫,自己也有办法通过暗卫找到她的去向。 这五名暗卫跟随萧明珠已有三,四年的时间,期间替她也c除掉了不少看不顺眼的人,早就变成了萧明珠手中那把没有知觉的刀了,此时听到萧明珠的吩咐,即刻现身朝程衍攻去。 饶是程衍性子沉稳,也早就对萧家这对母女烦不胜烦,怒火中烧。只是碍着她们的身份,叶亦宣又未出声,只得一忍再忍,按捺住心里蹭蹭上涨的火气。此时得了令能够挫一挫萧家人的锐气,他又怎么会手软。 萧明珠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四个暗卫围攻一人,却丝毫讨不了好去,心里不知要作何想法。 李嬷嬷没想到萧明珠会突然把暗卫都召出来,连忙扶着太后往后面退了几步。 “住手!”四人陆续的倒在了地上,只剩最后一人的时候,萧明珠的嘴唇已经忍不住抖动了起来,突然听到门外一声威严低沉的喝声,萧明珠连忙抬眼看去,明黄色的身影正在大步的靠近,她心里一喜。 屋内的打斗却还在继续。 暗卫架住迎面而来的短剑,心里一惊,不知道程衍按动了什么开关,短剑竟然变成了一柄长剑,随即他飞快的变招,剑势平荡,横扫而去。 萧皇此时已经走到门边,看到屋内狼藉一边,地上横躺着的几人,身上穿着明显就是萧家皇室的暗卫,而此时唯一还站着正在抵挡程衍攻击的那一名,看情形也是不敌,落败不过是时间问题。 “都给朕住手!”萧皇负手站在门外,低吼一声。 程衍虽然听到了门外的声音,甚至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但是来人身份再高,只要他的主子没有开口,他就不会停下。 暗卫闻言却脚下的动作一顿,瞬息之间,剑光已经锐不可当的在空中滑过一道圆弧,让他来不及躲避,刹那间利刃从暗卫的腰腹之间划过,生生的断成了两截,上身朝后倒去,下身却因着惯性朝前冲了两步才噗通一身摔在地上,血液斜飞而出,铺头盖脑的溅了李嬷嬷一脸。 李嬷嬷何曾见过这种阵势,半截尸体横过来的时候,早就被吓得腿脚发软,此时温热的液体从她额头地下,浓重的血腥味钻进她的鼻子里,李嬷嬷两眼一翻,昏死在了地上。 太后手脚酸软的往地上倒去,萧皇连忙大步上前扶住了她:“母后,让你受惊了。” “父皇,儿臣无能,竟然惊动父皇亲自出宫了。”萧天佑躬身歉意的说道,“都是儿子办事不利,还请父皇责罚。” 萧天佑弓着身子,半响没有听到萧皇的声音,额头上的汗滴落在地板上,洇湿出了一小块深色的印记。 萧皇没有瞧他一眼,只扶着太后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然后挥手,身后的宫人会意的将屋内的尸体拖了出去,将地砖清理了干净。不过一小会儿,若不是空气中隐隐约约的血腥味钻入鼻中,地上干净整洁得让人不禁会怀疑刚才那一幕是否只是幻境一场。 “起来吧。”看着太后缓过起来,萧皇缓缓的开口,萧天佑低声应是,垂头站到一边,又听萧皇说道,“以后做事,莫要如此莽撞。” 萧天佑面色一凛,“是,父皇。”他最担心的,就是被萧皇知道是他命人出手,才会使得萧明珠坠马的事情。若不是因为那样,事情不会弄得现在这么难看。而听萧皇的语气,明显是已经知道了。但萧天佑还是松了一口气。萧皇不是一个能忍耐的人,若是他心中有怒,就不会忍到回宫,刚才就会发作他了。 萧天佑想到这点,心中才轻松了一些。他直起身子,却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经被汗水浸湿。 连太后都要倒下了,萧明珠失去依仗,心中正是脆弱,看到萧皇此时前来,简直激动到不能自已,虚弱又感动的喊了一声:“皇兄。” 今日之事,纯属萧明珠一人之过。萧皇想要呵斥她,看到她苍白如纸的脸色,还是心有不忍,只是沉沉的说道:“你坐下。” 萧皇说完,看了已经站到叶亦宣身后,面无表情的程衍一眼,转头对叶亦宣说道:“太子殿下。”他嘴角紧紧的抿着,似乎怒火随时都会喷薄而出。 叶亦宣起身,微微欠身:“是,陛下。” “太子远道而来,本应该亲自迎接,奈何最近身子不适,还请见谅。”萧皇语气不明的说道。 叶亦宣轻笑道:“亦宣不过是个晚辈,怎么敢劳动萧皇大驾。” “太子既然知道自己是晚辈,又怎么能对太后,朕的母亲,还有皇妹这般态度?!”萧皇语气一沉,目光如炬的射向叶亦宣身后的程衍,“还有太子身边的这个随从,朕已经开口,他竟然敢置若罔闻,公然在朕面前动手杀人,简直就是没把朕放在眼里!” 萧明珠听到萧皇的话,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现在是看出来了,叶亦宣根本就没将自己和母后看在眼里,现在也只有依仗萧皇为自己讨一个公道了。 “陛下此时赶来,必然是知道缘由了,又何必故意为难本宫。”叶亦宣笑意不改,抬眸迎上萧皇黑沉的目光,“至于本宫这个随从,陛下已经说了,他既是本宫的人,自然是该听从本宫的吩咐。” 萧皇面色一沉,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冷凝了下来。屋里的下人仿佛呼吸都要放缓了,尽量减低着自己的存在。 萧皇盯着叶亦宣沉默了半响,突然仰头大笑起来:“好好好,朕就是喜欢你这性子!”萧皇单手负在身后,上前几步拍了拍叶亦宣的臂膀,“朕那几个小兔崽子,平日里还似模似样的,一见到朕发怒,一个比一个软骨头。朕真是羡慕你父皇啊”语气亲近,仿佛普通的叔侄一般。 怎么会这样?萧明珠正准备开口,却被萧皇投过来的余光冻得浑身一僵。萧明珠突然想到,她这个皇兄,跟母后不同,并不是那般毫无原则的疼爱她的 萧皇面上流露出一丝怀念,随即又看着叶亦宣说道:“怎么,你父皇现在老得连这么点路程都赶不了,事事让你处理吗?”萧皇和祈皇年纪相当,未登基之前也有过数面之缘,两人身份相当,即是劲敌,在彼此竞争中生出了些类似友情的东西。 只萧皇登基之后,就再没见到过他。萧皇心里明白,一国之君当然不会轻易的离开都城,他这么说只是心有不忿罢了。只是其中的真真假假,也只有他明白。 “陛下说笑了。是本宫主动向父皇请命来南萧的。”叶亦宣淡淡的说道。 “哦?”萧皇略带笑容的看着叶亦宣,“难不成太子还有什么别的事情?” 萧皇这句话不过是随意调侃,叶亦宣却应了下来:“正是。” 见他这般认真,萧皇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心里掂量了一阵,随即笑道:“若是有朕能管得了的事情,太子不妨开口。哈哈哈” 叶亦宣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说道:“自然。”保不定以后还真得找上他 萧皇点点头,才转头看向坐在一边正楚楚可怜的看着他的萧明珠。萧皇知道自己这个皇妹做事欠考虑,但是没想到连这么荒唐的事情都能做下。更荒唐的是他的母后,也跟着皇妹一起胡闹 萧皇只是略略听暗卫回报了几句,就能猜到大概的缘由。不管事情前因后果如何,他料想明珠肚子里的孩子,决计不可能是叶亦宣的。平心而论,自己这个皇妹虽然不够优秀,但是在身份上是绝对可以跟叶亦宣相当匹配的。而且,据他所知,叶亦宣这个太子的位置,坐的也并不是那么稳妥明珠是自己的妹妹,若是叶亦宣娶了她,就等于跟自己这个一国之君搭上了关系,便是祈皇想要动他,也要多思量一阵 这么大的利益在前,叶亦宣不会看不到娶了明珠的好处,而他却不肯承认,在萧皇看来,就只有一种可能——明珠的事情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皇兄”看到萧皇半响没有做声,只是面色沉凝的想着什么。萧明珠忍不住可怜兮兮的叫了一声,身上哪里还看得到半点往日跋扈凌人的影子。 萧皇看了一眼萧明珠,又看了一眼面前长身玉立的年轻男子,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声可惜。 “皇兄,还请你为明珠,还有明珠肚子里的孩子做主!”萧明珠慢慢的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跪倒了地上。 萧皇正准备开口,突然听到身后一阵桌椅倒塌的声音,接着就是一声暴喝:“你若是再敢瞧上一眼,本王就挖了你的双眼!”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一十章 红线蛊 萧明珠出事之后,自有人第一时间禀告了萧皇。当时萧煌宇正被这个跟自己并不亲厚的父亲训话。他回宫这几年,这种训斥不知道有过多少回了,往日里他可以任性妄为,随着自己性子行事,只是最近萧皇身体有碍,他不得不耐着性子听着。 萧皇听着下面人的禀告,知道太后已经赶了过去,眉间的褶皱骤然加深了。太后一遇到明珠的事情就格外蛮横,平素在宫中如何都不碍事,也没人敢指责太后一句不是。明珠出了这种意外,太后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只是,这件事牵扯到了祈国太子萧皇思定,带着宫人浩浩荡荡的往驿站去了。 皇帝大病初愈却要突然出宫,宫人忙了个人仰马翻,魏贵妃温声劝解不成,只得提议萧皇带上封景,以防万一,也可以让他给萧明珠把把脉。萧皇心中担忧太后,并未在这种小事上多做纠结,很快就答应了。只是没想到,刚进屋子,自己特意捎上的这名大夫,就突然被人一脚踹翻在地上。 “你在干什么?!”萧皇被杂乱的声音惊动,猛然回身,看着倒在一堆桌椅里面半天爬不起来的封景,转头看着萧煌宇怒声喝道。萧明珠出事,萧煌宇跟着过来看看,本是无可厚非,只是封大夫哪里惹到他了,他突然发什么疯? 萧煌宇慢条斯理的拍了拍袍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盯着地上狼狈的封景,懒洋洋的回道:“没什么,教训个登徒子罢了。” 萧皇有些花白的眉头皱起,“你在胡说什么,封大夫怎么会是登徒子。”萧皇对这个文质彬彬的封大夫还是颇有好感的。年纪不大,但是难得性子沉稳,医术也甚为高明,不过两三天的时间,自己的身体就大有起色了。 “咳咳咳咳”封景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身狼狈,他恭敬的俯下身子,开口说道,“禀告陛下,此事跟砺王无关,都是草民的错。” 他说着又咳了起来,显然刚才萧煌宇下脚并没有留情。他心里苦笑,都说砺王不学无术,文不成武不就,可这一脚,若不是刚才他躲开了,恐怕现在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砺王妃她长得太像草民一个恩人,草民初次见到她,才会多看了两眼。砺王教训得是,是草民放肆了,还请陛下恕罪。”封景强忍着痛说道,一直俯身没有起来,因而也没有人看到他那张文雅秀气的脸上还残留着的惊诧。 萧皇匆匆赶来,还未进屋就被程衍腰斩暗卫那一幕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此时闻言,这才发现站在屋子另一边的裴意。 “你是老四的媳妇儿?”萧皇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紫衣女子,冷声问道。 “是。”裴意垂下了眸子,遮住了眼中的情绪,低声应道。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萧皇。三年前,她初到南萧,为了确认萧皇身体情况,曾经趁夜易容跟着萧煌宇进过宫。只是那时,他的眼睛是闭上的,裴意不知道,原来他睁开眼的时候,也有这么骇人的气势。裴意不禁有些疑惑,只看他人来说,一点都不像是个昏庸好色之人。他也会被魏贵妃的眉毛所迷惑,才会做出那么不可理喻的事情来吗?裴意第一次对之前笃定的事情产生了怀疑。 “朕听说你身子已经大好了,那就好好的给老四打点府中的事情。”砺王府中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还有” “父皇,这些事情以后再说,皇姑姑脸色不好,还是先让她下去休息吧。”看到萧皇的表情,就知道他还有话要问,萧煌宇连忙出声说道。 萧明珠身体受到重创,若是寻常女子,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下得了床,只是萧明珠学了些粗略的功夫,身体康健,加上心有不甘,非要讨个说法,才强撑到了现在。但此刻,她明显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即使站在门口,都可以看到她坐在椅子上身体不停的在发抖。 “还不赶快扶公主下去休息!”萧皇看着她随时都要昏倒的样子,不悦的开口喝道。 “不要。”萧明珠拂开宫人的手,虚弱的吼道,“请皇兄给明珠做主,否则”她咬牙说道,“否则,明珠就是死都不会瞑目的!” “站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公主扶下去!”萧皇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公主的模样,今天的事情朕以后再慢慢跟你算,还不赶紧滚下去!” “皇帝,明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就少说她两句吧。”太后慢慢的站了起来,走到萧明珠面前,怜惜的说道,“你知道,明珠一向就是这么个性子,若不把这事弄清楚,她是不会甘心的。趁着现在祈太子在这里,就把这件事情弄清楚吧。是非曲直,总要有个结果才是。” 太后一边说着,一边死死的盯着萧皇的眼睛。她知道,她这个儿子会明白她的意思。祈太子怎么了,再怎么样也还不是祈国皇帝,现在自己儿子来了,他还敢嚣张不成?太后俨然已经忘记了刚才被喷得一头血的李嬷嬷,也已经忘了那几名死状惨烈的暗卫,她只知道,自己的儿子一向是最孝顺懂事的,只要她开口,他是不会拒绝的。 她虽然知道这件事件,自己和明珠都不占理,但是那又如何?这种事情不占理的事情以前发生过太多次了,她是太后,她的儿子是皇帝,她需要跟别人讲理吗? 萧皇嘴角动了动,说不清是怒还是悲,明珠先是大街纵马,而后污蔑祈国太子,若是追究起来,可是没命的事情。 冲撞了来使的仪仗,可是要受刑罚的。先帝注重礼仪,在这种事情上面一向异常的严苛。当年侯府的小公子不过是在西鄂来使进城的时候高声叫喊了两声,就御史参了一本,最后还是在侯爷再三哀求之下,才被截断舌头了事。今天这个皇妹,自己是真心疼爱的,只是,他不仅是哥哥,儿子,更是一国之主,若是事后祈国要求个说法,他要如何取舍。 他让萧明珠下去,不过是打着息事宁人的想法,毕竟叶亦宣这次也是受了祈国皇帝嘱托而来,若不是太大的事情,他不会在这种节骨眼上咄咄逼人。 只是他的母后一点都没有考虑这些 “还不带下去!”萧皇心里有了定论,大手一挥,命令道,“朕看在母后的面子上,今天不追究你的过错。你且下去休整一番,来日再给祈太子负荆请罪吧!” 太后惊诧的看着萧皇,似乎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自己已经说得够明白了,难道他没有听懂吗?明珠出了这种事情,若是不能够嫁给祈太子,那她以后要怎么办?既然现在外头都在传明珠肚子里的孩子是祈国太子的,何不就顺手推舟成了这段姻缘。 明珠既然已经不能生孩子,又失了贞洁。太后也没有打定主意要祈太子给她正妃之位,明珠这傻孩子既然喜欢他,想来也不会计较这些名分。只要皇帝能够给祈太子施压,到时候再多陪一点嫁妆,祈太子怎么会不答应?不过是府里多了一个人的碗筷罢了! “皇帝,你在说什么?哀家的话说得不够明白吗?” “母后,明珠胡闹,你就算再心疼她,也不能失了分寸!明珠所言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单凭她一人所言,能证明什么?”萧皇冷声说道,“明珠甚至都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脸,怎么就能确定是太子?简直就是荒谬!” 太后被萧皇说得脸色涨紫,她没有分寸怎么啦?她不过是想给自己的女儿谋个好前程,荒谬一些,怎么啦? “不!我有证据!”萧明珠手指死死的扣住椅背,不愿意被宫人扶进屋里,“我有证据,那个药用了之后,手腕上会出现一道红线,你们看看他手臂就知道了!” 萧明珠费劲最后一点力气把话吼了出来,双眼赤红的盯着叶亦宣,却没有发现她这句话让屋内几人纷纷变了脸色。 裴意抬眸看看萧明珠,眼里是止不住的惊讶。红线蛊,她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太后如遭雷击般的愣在了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红线怎么会,不可能是那个东西 “一个个耳朵都是白长的吗?”萧皇怒声道,“若是耳朵这么不好使,朕看你们也都别留着了!” 宫人大惊,也顾不上萧明珠愿不愿意,手下使劲就搀起她往屋里走去,萧明珠此时却像发狂了一般,不知道从哪里涌出一股力气,使劲挣扎了起来:“我说的是真的!他手上有红线,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 萧明珠疯狂的挣扎着,甩开了身边两个宫人,朝着叶亦宣的方向扑了过去:“真的有,真的,我证明给你们看” 萧明珠朝前面奔了两步,双脚迈开,却僵在了大厅中央。 “不,不可能,不会的”萧明珠喃喃说道,天旋地转之间喷了一口血,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叶亦宣淡淡的放下了自己的手,明黄色的广袖顺着他的动作慢慢盖住了他是手腕,骨节分明,干净得仿佛玉雕一般,不见别的半分颜色。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零一十一章(二更) 萧明珠气急攻心,吐了一口血就昏死了过去。太后惊慌失措的叫着太医,甚至忘记了把萧明珠抬进屋内,就让她那般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萧皇面色沉凝,沉默了半响,挥手让封景上前为萧明珠医治。 太后被宫人扶到一边,眼睛却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女儿,突然她想起了什么,抬头狠狠的瞪了萧皇一眼。可萧皇垂眸看着宫中围着萧明珠团团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裴意上前了半步,错开一个侍女的背影,目光落在被宫人围在里面,正熟练的为萧明珠医治的封景身上。封景手指白皙修长,跟他的人一样充满了浓浓的书卷气息,此时双手飞快的在萧明珠各个要穴上下针。他冷静而沉着,显然对自己的医术极为自信,跟刚才谦虚卑微的请罪时恍若两人。 裴意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却逐渐沉重了起来。 封景接过宫人递过来的热帕子擦了擦手,低声说道:“赶紧把公主抬进屋子,莫要乱动。” 说完深深的朝萧皇行了一礼,说道:“公主气急攻心,怕是伤了心肺了。需要好好静养。” 萧皇若有若无的应了一声,“回宫。”这趟出行着实太让出乎他的意料了。萧皇的手紧紧捏了捏,很快又松了下来。 萧皇说完,又看着太后接着说道,“母后也随朕一起回去吧,至于明珠,就让她在这里先修养一阵子,等身体好了再回宫。” “不必了。哀家要在这里看着明珠醒来再作打算。”太后余怒未消的说道,若不是皇帝不愿意为明珠出头,自己的宝贝女儿,又怎么会气成这个样子?太后满心不忿,自然不愿意这个时候跟萧皇同行。 萧皇闻言也不勉强,只是吩咐留些人下来伺候,随即走过叶亦宣身边,朗声说道,“明珠公主不懂事,给太子添麻烦了。待她身子好一些,朕再让她来给太子赔罪。祈太子不妨先好好休息,晚上朕再为太子接风洗尘。” 叶亦宣微微颔首:“多谢陛下。” “你们晚上也一起过来吧。”萧皇又转头看着站在一起的萧煌宇和裴意两人,淡淡的吩咐道。 “是。” 萧皇点点头,正准备提步朝门口走去。裴意身子晃了晃,脚下一软朝萧皇倒了过去。萧皇下意识的抬起手臂一挡,裴意伸手扶住他的手臂,低声告罪:“儿媳一时头晕,还请陛下恕罪。” 萧煌宇错牙,伸手把她的身子扶稳,低声呵斥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本王说过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到处乱跑,若是冲撞了父皇,本王可保不了你!” 裴意顺势把搭在萧皇手腕上的手收了回来,低头应了一声。 “好了。”萧皇眉头一皱,很快的又松开,“你们也早些回府,晚上莫要又贪玩误了时辰!” 萧煌宇不耐烦参加宫宴,除了刚回南萧,老老实实的参加过两次宴会之后。几乎每一次都要找借口推脱,实在不行也是吊儿郎当的在宴上晃荡一圈,马上就不见了踪影。甚至有一次在酒楼里喝得半醉才进宫,险些在宫宴上闹出笑话,还被萧皇狠狠的责罚了一顿。 萧煌宇连忙应了,“恭送父皇。”很是乖顺的样子。 待萧皇带着宫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萧煌宇才扯着裴意朝门口走去。 一上马车,裴意坐到马车一侧,凝神思考了起来。 萧煌宇看着她丝毫没有愧疚的样子,就是一阵磨牙:“你胆子是越来越肥了,他面前你也敢动手?”他自然指的是萧皇,只是萧皇宇跟他的关系并不亲厚,私下底都是称作陛下或者宫里那位,极少用父皇这一称呼。 “若是被他发现了” “计划得变一变了。”裴意想了想,心里有了决断,打断了他的话,开口说道,“那个大夫,你父皇带出宫的那一位。确实有几分真本事,我可以肯定,他已经发现了萧皇身体的不妥才会如此精准的用药。” “若是没有一点本事,魏贵妃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把他带进宫?”萧煌宇冷笑道,“若是出了丝毫差错,不仅是她,整个魏家九族都得为她陪葬,魏贵妃这次可是玩了一把大的。” 萧煌宇说完,又想到刚才那一幕,咬牙切齿的说道:“就算你想知道他身体的情况,也用不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凑上前去,若是被看了出来,你!”萧煌宇指着她,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有什么事情,你不能等一等,若是你想探他的脉像,我难道没有办法吗?!啊?!” “我等不急了。”裴意反常的没有跟他针锋相对的反驳,只是淡淡的说道。即使事先就已经知道进宫的那一位几乎不可能是师父,看到本人的时候,她还是失望了。那个封大夫,下针手法跟师父极为相似,若是他真的还能医好萧皇,这便不可能是什么巧合了。何况 “那个封大夫,居然第一次见到我,还未等你们开口,就知道我是砺王妃。这么有能耐的大夫,不能放任他在宫中了。”裴意挑起一丝笑意,慢慢说道。 “一个色胚罢了。”萧煌宇想到他看着裴意直愣愣的眼神,心中涌出一股不悦,酸溜溜的开口说道,“看到你眼睛都直了。” 裴意睨了他一眼,接着说道,“而且他医术极好,若是再待上一段日子,萧皇的身子被他调理好。我们这几年的功夫就白费了。”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算尽了种种可能,却没料到在这个时候会半路杀出这么个人物来。何况,这个人可能跟她和师傅都有莫大的关系呢他当时看自己的眼神,可不是惊艳或者喜欢,而是震惊和满眼的不敢置信。可裴意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他那些情绪是从哪里来的? 萧煌宇的面色沉了下来,显然也是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我会想办法,尽快把他除掉。” “不,不是除掉。”裴意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我要见他,我要单独跟他谈谈。”她不想暴露身份,就不能够正大光明的问他,只有将他带出宫跟其他人隔离开来,才能够探听出师父的下落。 “我明白了。”萧煌宇慢慢的点点头,神色凝重的思考了起来。他知道老掌令对于裴意的重要性,裴意想尽办法寻了他四年,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希望,他又怎么忍心就这般斩断。只不过从宫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带一个人出来,比杀一个人可要困难得多了,得好好谋算一番 车内一时无声,马车轱辘在青石路面上一圈一圈的滚动着,发出有节奏的碾压声格外清晰的传入耳中。 “殿下?”直到屋内人散去,隔了许久,程衍才低低的出声。殿下自从裴姑娘,或者说砺王妃离开之后,就一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既不出声也没有动作。 叶亦宣突然起身,提步朝外面走去。程衍连忙跟上,他实在是受够了站在一边不停哆嗦的宫人。是萧皇留下来伺候的,只是这胆子也太小了。不过是杀了几个人,何至于就怕成这样? “去查一查那个大夫。”叶亦宣抬头看着院内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的垂柳,眯了眯眼睛,温声说道。不管是萧煌宇进门踹大夫的那一脚,还是那个大夫口中的恩人,恐怕都不是那么简单。何况,后来她还盯着那个大夫瞧了很久啊那种眼神,叶亦宣都禁不住有些羡慕起来,她可从来没有那么专注的看过自己 程衍一愣,随即马上应道,“属下马上就去。” 南萧皇宫内。 萧皇快步走进御书房,挥散了伺候的宫人,对着虚空冷声说道:“去,给朕查一查。萧明珠手里的红线蛊是从哪里来的,她平素都接触了些什么人!从今天起将她,以及身边的人都严加看管起来,她见的任何一个人,说的任何一句话朕都要知道!” 说道后面,语气中的愤怒和杀意几乎已经掩藏不住的泄露了出来。 殿内并没有人应声,但是萧皇知道潜在四周的暗卫已经听到了他的话。 站在一旁的总管太监,眼中滑过一抹惊讶,随即了然。即使陛下对明珠公主一向爱护有加,可谁让明珠公主跟那个东西沾染在一起? 当年先皇去世的时候,萧明珠年纪太小,对当时发生的事并没有太多的记忆。而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大多也被萧皇和太后事后处置掉了,只于下他们几个心腹,萧明珠不知道萧皇心里头的那根刺很正常,但不论如何,她若是跟红线蛊牵扯在一起,就非常让人吃惊了。 总管太监姓吴,是从太子府开始就一直伺候萧皇的。萧皇哪怕是手指动弹一下,他都能迅速的猜到萧皇所需所想。吴公公很明白,若是萧皇有什么不能触碰的禁区,那么从萧明珠手上出去的红线蛊就能算上一个。 萧皇手指捏得咔嚓作响,居然有人一而再的在宫中用这种肮脏的手段! ------题外话------ 脖子疼,嘤嘤嘤嘤。 话说这两天是分成两次更新的,俺木有偷懒昂,大家不要漏看了哟~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零一十二章 前奏 月上中天,夜色慢慢来临,皇帝特地在宫中设晚宴为祈国来使接风洗尘。从内宫门往里头看去,只能看到大殿的灯火在隐约闪烁。裴意落后萧煌宇半步,越过他的肩膀往里面看去,殿内灯火通明,以一种格外耀眼的光彩从黑暗中突显了出来,人影晃动,里面似乎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正在恶斗纠缠。 大殿四周有八对高高的铜柱,柱旁皆摆设一人高的雕花盘丝银烛台,上面早早的点起了蜡烛。蜡烛中不知道添加了什么香料,随着烛火跳动,温暖和煦的气息弥漫在整个殿内。大殿正中萧皇高坐在龙椅之上,他身边坐着魏贵妃,下首是李贤妃和丽妃,德妃等地位较高的妃子,再下首,坐着几位刚进宫不久的得宠的小妃嫔。 宫宴并没有因为萧明珠的事情蒙上任何阴影,而殿上众位大臣都已经听说了萧明珠之事,虽然心中不解为何,但是想到明珠殿和驿馆内被杖毙的宫人,都聪明的没有多嘴发问。不管如何,只要陛下现在没有要说的意思,就算心中好奇得跟猫挠似的,他们也只得忍着,并且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祈太子果然名不虚传。”德妃看了一眼斜对面在宫灯下益发显得俊美如玉的叶亦宣,亲切的对魏贵妃说道,“听说祈太子殿下还没有正妃,姐姐就没有什么打算吗?天雅公主可是也到了出阁的年纪了。” 德妃是萧皇还是太子的时候就随身伺候的人,姿容身份皆不出众,但是胜在做人小心谨慎,从未出过大岔子,也不会与人争风吃醋,萧皇继位之后就提了她的分位。德妃没有子嗣,在宫中一直以魏贵妃马首是瞻,很是恭敬。 魏贵妃淡淡的笑了,道:“天雅的婚事有陛下做主。”意思是轮不到你我来操心。 德妃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尴尬的笑了笑,又小意的陪笑道:“娘娘说得是,谁不知道陛下最疼的就是天雅公主了,想来陛下一定会给天雅挑一个好夫君的。” “哼,德妃的意思是说陛下不疼爱其他的皇子了吗?”明知道德妃只是一句客套话,李贤妃还是忍不住出言挑刺道。李贤妃看着德妃谄媚的样子,在心里啐了一口,真是一只仰人鼻息的哈巴狗,瞧她那样儿,简直恨不得给魏贵妃舔鞋了。“德妃娘娘这么说,就不怕传出去叫各位皇子伤心吗?” 魏贵妃挑高的眼角看着手指上戴着的红宝石戒指:“各位皇子心怀大志,又怎么会跟小女孩儿一般计较这些事情,贤妃多虑了。” “魏贵妃又怎么会知道各位皇子不会计较?古语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看起来一本正经,不知道心里有多少龌蹉的想法。”李贤妃看着魏贵妃手中刺眼的宝石,说话越发难听了起来,“贵妃纵然有通天的本事,难道还能算计到每个人的想法不成?” 李贤妃想到前几日的事情,就是一阵堵心。三皇子在诗会上跟魏灵滚到了床上,还被众人当场看到。萧敏德当时已经昏迷不醒,根本做不了什么事情。但是魏家那个不要脸的庶女,居然扒了自己的衣服,爬到了萧敏德的身上 若是别家的女儿也就算了,总归敏德那边也不怕多一两个女人。偏偏是魏家一个的庶女。李太傅和魏相本就不合,李贤妃出身又不差于魏贵妃,奈何就是不如魏贵妃得圣上的心,只是她也做不出德妃那样子,二人的关系一直冷冷淡淡,李贤妃又怎么会乐意自己唯一的儿子跟魏家的女人沾上关系。李贤妃心里恨到不行,敏德当时都不省人事了,直到太医开了药之后才慢慢转醒,肯定是被人陷害的。谁知道那个魏家的庶女是不是看上了敏德,才会故意给敏德下药,再设计让众人看到这一幕的?最后不过也就得了个侧妃的身份罢了,当真是不知廉耻! 平素里李贤妃虽然也看魏贵妃不顺眼,但是李太傅从她进宫起就劝诫她莫要跟魏贵妃争宠,也别去想那些不可能的富贵,只要好好的守着敏德,以后当个闲散王爷和太妃,这一辈子,不管是李贤妃母子还是他们李家就不会太难过。 可李贤妃是个正常的女人,怎么会不渴望萧皇的宠爱,看到魏贵妃的荣宠怎么会不心生妒忌?只不过她心里清楚,自己样貌和手段都平平,萧皇不过是看在父亲的份上,才会对她多看两眼,李贤妃纵使心中不平,也只得认命。 在李贤妃看来,魏灵赖上萧敏德一事,说不定就是魏贵妃出的主意,想通过联姻把李家跟魏家绑到一起。可她既然是要借助李家的势力,魏贵妃难道不应该多许自己一些好处,以此来拉拢吗?怎么能用这种恶心人的手段,甚至还坏了她皇儿的名声,让她的敏德成了丰都城内的笑柄。 李贤妃心里愤恨到不行。殊不知,魏贵妃对这件事情也是相当的气闷。她本是想顺势挑拨李家和砺王府的关系,谁知道最后一点好处都没捞着,反而惹了一身腥。萧敏德和魏灵是自己从诗会上离开的,所以都不能借口说是被人陷害。若是被人说成有私情就罢了,可屋子里下了很重的催情香,萧敏德昏迷不醒,魏灵却发疯似浑身的爬到了萧敏德的身上中间甚至还牵扯到了一个怀了身子的青楼女子的死 魏贵妃缓缓的吐了一口浊气,魏家人被说得这么难听,她脸上就很有光吗?若是她真想算计李家,又怎么会把自己弄得这么难看?李贤妃脑子不灵,却只像个疯狗似的攀咬上了她,时不时的就刺上两句。 魏贵妃心中烦闷,脸上却半点不显,错开指甲套端起茶盏喝了两口之后才开口:“李贤妃说得是,本宫自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不过,本宫也不会蠢到被人当了枪使,还毫不知情。”说起来这事,魏家和李家都没有讨得好去,可最终得益的到底是谁呢 这件事,魏贵妃细细的琢磨了几天,都没有丝毫的头绪。不过,既然背后的人已经走了第一步,就应该还有下文,不论是谁,总是会露出马脚的届时,她也会让那个人知道,什么叫有苦难言! “爱妃在说些什么,聊得这么入神?”萧皇抱着七皇子逗弄了一会儿,看着李贤妃愣怔的摸样,心情似乎很好的问道。 “臣妾正在和贤妃说丽妃这套首饰呢。”魏贵妃看着自己漂亮得仿佛仙童一样的幼子,脸上也露出一个笑容,“陛下,小七正是贪玩的时候,还是让嬷嬷抱他下去吧。” 萧皇一边抬高了头,躲开了七皇子藕段一样圆滚滚的手臂,一边笑着说道:“无事,他能有多大的劲儿,小七喜欢朕抱着他,你看看。” 七皇子双脚在萧皇身上一阵乱蹬使劲的伸手去够萧皇头上戴着的金灿灿明晃晃的头冠,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吧唧一口嘴巴砸在了萧皇的脸上,糊了萧皇一脸的口水。 魏贵妃连忙使人去抱开七皇子,萧皇却哈哈大笑起来。 李贤妃看着萧皇对七皇子爱不释手的样子,心里一阵心酸。魏贵妃进宫十几年,萧皇对她一直荣宠不衰,好不容易丽妃进宫,把她的势头打压下去几分,没想到魏贵妃居然三十好几了,还能再怀上孩子,甚至平平安安的生了个皇子下来。 萧家皇室子嗣一直单薄,十几年后宫都没有传出过喜信,宫中也只有三个皇子,一个公主,谁想到魏贵妃会这么好命,一人就为萧皇诞下了三个子嗣。萧皇怎么能不多宠她几分? 李贤妃想到这里,也只能恨自己肚子不争气了,不过她是不受宠,这边还有个受宠的不也没个孩子吗? “丽妃妹妹这套首饰可真好看。”李贤妃看着丽妃身上那套首饰,有些羡慕的说道。 丽妃坐在魏贵妃下首,带着一条晚霞一般泛着幽幽红光的宝石坠子和同色的耳环,显然是极其昂贵和少见的宝石。丽妃长得艳丽明媚,这种红色的宝石跟她最是相称,通透的红配上她细腻白嫩的肌肤更是看得人错不开眼去。 丽妃身穿着淡绿色的繁花宫装,外面披着一层金色薄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紫色的花纹,三千青丝撩了些许简单的挽了一下,其余垂在颈边,她伸手抚了抚脖子上的红宝石,俏丽的脸上勾出一个深深的笑容:“陛下眼光好,非让我戴上这个,不过好看是好看,就是勒得臣妾的脖子疼得很。”说完似嗔似怨的斜了萧皇一眼,似乎在怪他不该让自己带这么重的东西。 萧皇最喜欢丽妃这个模样,又畅快的笑了两声,正准备说话,突然听到台阶上的太监大声唱道。 “砺王到,砺王妃到——” 随着这个声音,李贤妃明显感到殿内的气氛一变,蓦然安静下来。砺王妃?殿内的人目光都向殿外瞧来,显然都对这个从未露面的砺王妃很感兴趣。 裴意穿着一袭深紫色长裙,紫色的裙边滚着黑色的边,缠身而上,后摆形成弧度拖曳在地上,摆前露出一点里面黑色的单衣。腰间勾勒出黑色繁复的花纹,黑色的束腰长纱带简单系结,一直垂到足上。 萧煌宇站在她身前,看着殿内射过来的目光,不悦的皱了皱眉头。他今日也穿着一身紫色的长袍,头上墨发被扣在一个白色的玉冠之下,和裴意并肩站着,倒像是一对神仙眷侣,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叶亦宣看到裴意和萧煌宇并肩而立,扶着酒杯的手指却是一顿。 右侧下方不知道谁手中的酒杯掉到了地上,在一瞬间沉寂的殿中发出清脆的声响,一下子惊醒了众人。 萧煌宇大步走到殿中,对着上方的萧皇行了个礼。裴意也跟在他身后,似模似样的福了福身子。 萧皇眼色沉沉的落在自己儿子媳妇身上,摸了摸七皇子柔软的头发,“起来吧。” “陛下,没想到砺王妃竟是生得这般好模样,臣妾看了真是欢喜。”魏贵妃亲切的看着裴意,笑着对萧皇说道。她面上带笑,放在桌子下头的手却不由自主的拨弄着镶着祖母绿宝石的甲套。原本以为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病歪歪的女人,谁知道会是这般模样?魏贵妃不禁想到,那天诗会这位砺王妃也是在场的呢。若不是出了意外,倒霉的本来应该是她才是或许并不是什么意外,魏贵妃手指动了动,脸上的笑意越发柔和了起来,是她大意了 萧皇点点头笑道,“以后多叫她进宫陪你说说话就是了。”萧皇并没有重新册封皇后,在宫中魏贵妃份位最高,大小祭祀宫宴都是由她主持,说起来不过也就差那么个名头。不过即使如此,萧煌宇也得称她一声母妃,叫他的妻子进宫叙话,并没有不妥。 裴意方才一进殿就瞧见了一身宝蓝色宫装的魏贵妃,尽管已经生了三个孩子,但是魏贵妃保养得极好,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端庄又不失艳丽,远远看着说是二十出头的人也不为过。她应该是怀疑上自己了,可她的笑意看着极为真切,甚至连眼底都透出几丝欣喜,若是心中没有芥蒂的寻常人,恐怕都要为她这般表情给打动了。裴意挑出一丝笑容,真是不简单。 听到萧皇的话,魏贵妃淡淡的点了点头,又多看了裴意几眼,似乎真是喜欢得很。 “记得你母妃的话,以后多进宫走动走动。”萧皇抬手,示意二人先入座。 萧煌宇朝着右侧席面走去,却听到一个低沉刻薄的声音在殿内响起:“砺王和王妃真是好大的架子,陛下在场也敢迟到,当真是没把陛下放在眼里。” 说话的正是坐在右侧中间的卢尚书。卢青青死后,太后忧心皇帝的病情,根本没将这家事情放在心上,好不容易陛下病好,他托人把这件事传到了陛下耳中,陛下闻言只是说了一句“乌烟瘴气”,却连一丝一毫的慰问都没有给卢家。 卢尚书心中有怒,此时看到砺王二人,忍不住出言讥讽道。 殿中众人知道卢尚书刚刚折了一个女儿,却没想到卢尚书竟然会当场发作,不由得看向已经停下脚步的萧煌宇二人。 “哈哈。”沉默了一会儿,萧煌宇却点着卢尚书笑了起来,“王妃你瞧,卢尚书倒是越老越糊涂了。这宴会本就是酉时三刻开始,现在时辰尚早,卢尚书莫非是老眼昏花,还是喝多了开始说胡话了,本王怎么就听得那么好笑。” 卢尚书站起来,大声说道:“虽然时辰未到,可是陛下已经入席,我等为人臣子自然应该早早在此恭候,若真像砺王一般肆意妄为,那还成何体统!” 萧煌宇又哈哈的笑了两声,“本王一直以为只有相爷才能代替臣子进言,没想到卢尚书虽然还未到相爷之位,气势却做得丝毫不差!还是本王粗陋寡闻,应该称你为一声卢相爷了?” “你!”卢尚书脸上一红,虽然他确实有可能官拜相位,但是现在毕竟还没有走到那一步,“王爷莫要强词夺理,下官不过是看不过去才会如此!陛下仁慈宽厚,不与王爷计较,王爷也当有所悔悟才是,怎么能如此不知悔改!” 萧煌宇脸上笑意一收,“既然陛下都不与本王多作计较,尚书大人又何必多此一举,难道尚书大人不仅想位列百官之首,还想连陛下那份权利一并行使了不成!” “你!”卢尚书气得七窍生烟,这废物几句话竟给自己扣下了谋朝篡位的大罪,即使当今圣上再仁厚也难说心中会存下什么芥蒂。何况,卢尚书心里一阵心虚,他把卢青青嫁到砺王府,未尝没有打着扶持萧煌宇上位,架空他的权利,让他做一个操控在自己手中的傀儡皇帝的心思。 卢尚书砰的一声朝萧皇跪了下来,声泪俱下的道:“陛下,老臣忠心耿耿天地可鉴,老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啊!陛下明鉴!” “好了!”萧皇不耐烦的挥手,“都下去吧。”当着祈国人的面,是要故意折他的面子吗? 卢尚书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不由得暗骂自己太过心急,竟然忘了此时还有他国之人在场。便是萧煌宇真的做错又如何,陛下还能当着他国使臣的面处罚他不成?要打要骂也得关起门来再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零一十三章 风波起 卢尚书连连告罪,半响才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的退回到自己宴席上面。 这一幕落到了其他人眼中,不由得又生出了许多心思。自从四年前砺王回宫,太后对砺王的与众不同就彰显了太后的选择,加上后来卢家与砺王府结亲,站队的意味更加明显。虽然先沈皇后以及故去,沈家也逐渐退出了朝堂,但是砺王身为萧国唯一的正宫嫡子,身后又有太后和太后母族作后盾,说起来跟魏贵妃一派也有一争之力。 众人想到这里,看萧煌宇的眼色就有些奇怪起来。纵使砺王从小没有养在宫中,也不会连这些事情都不明白吧——可若他要是明白卢家的重要性,又怎么会纵容人砺王妃将卢侧妃处置掉?虽说砺王府对外声称是卢侧妃身边的一个丫鬟对卢侧妃心怀怨恨才会痛下杀手,但是这种解释落在各府人的耳中,也是半信半疑,其中的真真假假,外人怎么会看得明白?众人只是觉得砺王实在是有点拎不清了。砺王妃虽然生得美,怎么能比的上卢家的势力,怎么能纵容她动卢侧妃呢? 卢侧妃一死,卢家和砺王之间的联系也就断开了,若是普通人,这个时候应该想着如何去修补这层关系才是 可瞧着刚才那一幕,卢家和砺王似乎已经反目成仇了,如此一来,砺王不吝于是自断一臂啊。众人叹息的同时又在心里默默的盘算起来。二皇子身份虽然差了一些,但也魏贵妃荣宠不衰,位置极稳,加上背后的魏家或者七皇子也不错,陛下前阵子身子虽然不好,但现在已经请到了神医,说不定撑个十来年还是没问题的,那时候七皇子也成长起来了怎么瞧都比砺王要靠谱一些,只瞧着他脸上的淤青还未褪去——听说是前几天在青楼中因为一个清倌人跟人打架了,真正是个混吝不羁的,现在又跟卢家撕破了脸以后还是多看看二皇子和七皇子好了 “那些大臣此时必定是在心里笑你。”裴意微微低头,笑着对萧煌宇说道。那些个大臣有几个不是见风使舵的,此时见到砺王府和卢家翻脸,必然又要另做一番打算了。 萧煌宇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笑了好啊,若是不笑,爷脸上这伤不是白白受了吗?”他巴不得这些人再往魏家那边偏一些,萧煌宇面色自若的斟了一杯酒递给裴意,又顺手把自己的满上,“冰泉酒,你尝尝,这可是外头买都买不到的好货。老头子这回可是下了血本了。” 萧煌宇说着,又瞧了上首的萧皇一眼。 裴意虽不知道他口中的冰泉酒是什么,但也明白是不易得的好东西,连人数众多的宴会都用上了这种好货,足以见得萧皇对叶亦宣一行人的重视。 南萧和北祈两国一南一北隔着云江而立,看似地理位置相仿,其实相差甚远。北祈南有云江,西有云江雪山山脉作为天然屏障,若有战事,敌军也只能从云江横渡而来,若是想攀过云江雪山,几乎是难于上青天的事情。 而南萧北边为北祈,东边临海,西边却和朔漠和西鄂两国比邻而居,两国虎视眈眈多年,如果没有新的同盟或者极大的把握一举攻下北祈,南萧国是不会冒着腹背受敌的危险和北祈交恶,否则四国战事一起,第一个亡国的必定是居中而立的南萧。 上头萧皇带头说了几句场面上寒暄的话,几杯表示欢迎的酒饮下,一时间大殿又恢复了觥筹交错,其乐融融的场景。 “怎么不见萧天雅?”裴意不经意的环视了一圈,却没有在女眷席面上见到萧天雅的踪影。其实她对那个直率单纯的姑娘还是很有好感的,连一些刚进宫的小妃嫔都出席的宴会,身为萧皇唯一的女儿,她怎么会不在?况且,萧天雅当时坏了魏贵妃的计划,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被魏贵妃惩罚。 “放心,魏贵妃就这么一个女儿,舍不得拿她怎么样的。”萧煌宇一口喝干了杯中琥珀色的酒,叹了口气说道,“不过就是被禁足了而已。” 裴意点点头,萧天雅那个性子,在这个时候被禁足未尝不是件好事。裴意若有所思的看着前殿的歌舞表演,突然感觉到一种极为复杂的视线瞧自己看了过来。裴意转头朝斜上方看去,叶亦宣坐在萧皇右手下边,正定定的看着她,目光是说不出来的复杂。见她转头看去,叶亦宣只看她一眼,很快的别开了眼睛。 裴意微微蹙眉,这时候一场歌舞退下,突然前殿灯火骤然暗了下来,唯有众人所坐之处照耀得亮如白昼。六个身穿细软铠甲身段纤细的舞女一人手举着一个巨大的金色莲状花篮踏着月色走进了大殿。宫宴上表演者往往都是薄纱长袖,见惯了美艳娇柔打扮的众人眨一看到此等扮相,在黑夜中银色铠甲英气勃发,配上娇柔纤细的身姿让人觉得别有一番风韵。 随着鼓声骤然大作,隐含金戈铁马之势,最左边的舞女双手捧住花篮往空中一抛,接着砰的一声,盛满了花朵的藤编篮子乍然裂开,四分五裂,从中爆裂的花朵被震得四处飘飞。 红白蓝粉的花瓣飞舞着,花瓣雨中却有一个身影骤然飘落蹁跹而来,只见这位女子身子极为曼妙,却穿着一身黑色的铠甲,更显得一张嫩白的小脸莹莹如玉,惹人怜爱。她单手执着一把黑色的弓箭,右手在空中滑过一道弧度,手中乍然出现一根黑色的箭矢。 李贤妃盯着女子手中的弓箭,脸上有些诧异和不满:“怎么回事?难道她们不知道殿中是不能佩戴武器的吗?到底是谁安排的节目,简直太不把陛下的安危放在眼中了。” 宫中宴会一直都是魏贵妃操持,往日里这等节目自然也是过了她的眼,才会安排上来的。李贤妃这般说,就差没有点名道姓的说是魏贵妃了。 魏贵妃闻言淡淡一笑,没有说话,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看着下面舞者的表演。 德妃看了萧皇一眼,低声解释道:“陛下放心,这些舞者都是严加查看才会带进宫来的,身上绝对没有可以伤人的武器。”德妃看了一眼面色刻薄的李贤妃,又接着说道,“便是那舞者手中的箭矢,也都是削掉箭头,绑上了布条,仅仅只是为了表演更好看一些罢了。” 萧皇生病期间,魏贵妃的心思都放在了他的身体都寻医上头,根本无心来操持这些琐事。但是这场宴会又不得不办,最后只得托给了德妃。德妃进宫多年,虽然没有做过这些事情,但看也看了不少,心里总是有数的。难得有机会能在萧皇面前表现一番,她自然是卯足了劲儿要弄一场别出心裁的宫宴出来。她费尽心思的讨好魏贵妃,不就是为的在宫中有立足之地吗,若是有机会,她当然更愿意直接讨好萧皇,不管魏贵妃怎么受宠,毕竟这个宫里还是萧皇说了算了。 萧皇听了德妃的话,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眼睛却依然放在下面的表演上,明显是对这场舞蹈极有兴趣。 德妃脸上止不住的露出了一个笑容,眉眼间也有些得意。 正在此时,下面的女子拉满了弓箭,身子向后弯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食指一松,手中的箭矢飞快的朝被抛在空中的第二个花篮射去。 便是再黑暗中视物,她时机也把握得极好,花篮此刻正飞在最高点,箭矢正中花篮中心,却没有像刚才那样只是简单的炸开,而是随着花瓣的落下,花篮中间闪耀出星星点点的微光,随即像一个小太阳一般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将前殿照得犹如白昼一般。花瓣在银白色的光芒下缓缓飘落,下方六个舞者抬头望着上方的光芒,银色盔甲熠熠生辉,竟然生出一种朝圣般的神圣之感来。 黑衣女子在花瓣中姿态洒脱的舞动起来,动作刺破漫天花影,惊若游龙一般随着落英变化着自己的动作。 箭矢带着花篮向上飞了一段,花篮落下,其中的光芒也逐渐暗淡了下来。 这样精妙巧思的舞蹈倒是引得殿中一阵阵的喝彩,舞者的姿态也更加的从容动人起来。 萧皇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其实刚才那一箭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明眼人一看就能瞧出其中的端倪。不过是将做工精致的烟花藏在了花篮之中,箭头上包裹了火石,随着箭矢的射入,在空中点燃烟花,加上篮中的花瓣才会出现刚才那一幕。 德妃伺候萧皇多年,对他的心思也是摸到了那么一两分的。不然也不会煞费心思的安排了这么一出,这场舞蹈巧思在其次,关键是在对北祈国来者的示威和诱导。烟花制作工艺虽然算不上什么机密,但是制作烟花的必备元素之一硫矿,是南萧国独有的矿物。 也只有硫矿产量极大的南萧国,才能让街头卖艺的人都将烟花看做普通的道具之一。而在其他三国内,都只能高价从南萧购得一小部分的硫矿,烟花甚至被看作是皇族专享的美景。 两国结盟除了示好之外,也要有足够的实力可以震慑对方。没有人会忘记,硫矿除了制作这种精美的玩意儿之外,还能制作一种威力极大的武器——土炸弹。这也是为何南萧虽然处在其他三国虎视眈眈之下,却安然度过这么多年的原因。纵使其他三国手中有制作方法,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足够的原料,也只能扼腕叹息。 不得不说,德妃这个安排,真正的对上了萧皇的心思。也让萧皇今天因为萧明珠坠掉的面子挽回不少。 此时下头的表演更是进入了之中,余下的四名舞女将手中的花篮齐齐抛弃,同时翻飞了上去。黑甲衣女子淡定的将四根黑色箭矢搭在弓上,极为自信的松开手指,竟是四箭齐发,分别朝四面的花篮射去。 只听见箭矢射入花篮发出轻微的声音,随即便同刚才一般,四个花篮都绽放出夺目的光芒,顿时前殿光芒大作,一时间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六个舞者银光闪闪的身影似乎和银白色的光芒融为一体,殿上众人惊叹同时,也不由自主的伸手遮住了刺眼的光芒。 李贤妃先头瞧着萧皇满意的神奇,就知道德妃这次马屁拍到点子上了。一时赌气,忍着心中的好奇也没有扭头去看前殿的表演,只是心中又将魏贵妃恨上了。德妃不过是个宫女出身,不过是仗着比她先伺候陛下几年罢了,若是魏贵妃腾不出手来,宫里的事情也要交到她的手中才是,若是她来操办,想来也不会比德妃这个只会讨好人的来得差。 李贤妃心中不忿,手里绞着帕子听着下面众人一阵阵的惊呼声,心里跟猫挠似的,忍不住侧头看去,这一眼简直把她的七魂三魄都吓飞了去。 两道银色的流光从那一阵圣洁的白光中闪电般飞了出来,等李贤妃看到的时候,流光已经逼近了上头眯着眼睛的萧皇。 李贤妃尖叫一声,丢了手中的帕子就朝萧皇扑去,只是她做得本来就离萧皇不近,中间还隔了两个人,加上惊吓之中手脚发软,还没站稳,又软趴趴的倒了下去。 就在她倒下的那一刻,流光几乎离萧皇不过一人身之远了。李贤妃的尖叫卡在了嗓子里头,一道绿色的身影奋不顾身的朝萧皇扑了过去。 李贤妃的尖叫和箭矢入肉的声音惊醒了众人,殿中诸位才反应过来,竟然是有人行刺,当即也不知道是谁尖叫了一声: “救驾!” 尖锐刺耳,声嘶力竭,整个大殿乱成了一团。 “昏君纳命来吧!” ------题外话------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刚才殿中的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殿的表演,白光大作,使得众人眼前有那么一瞬间都是白晃晃的一片,加上箭矢也是银色,花雨银光之中,根本没有人看清那两枚银色的箭矢到底是何时射向萧皇的。 萧皇一手按住自己肩膀上流血不止的伤口,大为震撼的看着扑倒在自己怀里的丽妃。刚才若不是丽妃扑过来为他挡了一箭,此刻她背上的那根银色的箭矢此刻恐怕就是在自己的胸口了。也幸亏丽妃这一扑一撞,才使得他身子歪斜,避开了要害。 此时殿中一片混乱,几个舞女纷纷从软甲中摸出了薄如蝉翼的银色刀片,冲进四散奔逃的人群中,根本不看是谁到处乱杀。殿内一时间惊叫连连,混乱不堪。也分不清谁是主子谁知奴才,一个个连滚带爬,喊声震天。 程衍挡在叶亦宣身前,面色紧绷的看着殿中混乱的一切:“殿下?”没想到刚到南萧一天,就遇到了这么多的事情?此时的刺杀,究竟是冲着谁来的? “无事。”叶亦宣淡淡的说道,眼睛却望着下方,“不是冲着我们来的,稍安勿躁。”他对这场表演的意图非常明白,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射向萧皇的那两支银色箭矢,但是他看到箭矢的那一瞬间想得不是提醒萧皇或者考虑其他,而是极其自然的朝右手边那抹紫色的身影看去。 看到将她护在身后的萧煌宇,叶亦宣眼中情绪难测。 程衍听到他的话,警醒的观察着殿中的一切,阻隔一切危险的靠近,他的使命是保护叶亦宣,殿中其他人的生死,跟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人们眼中柔媚动人的舞女此时却变成了高举着镰刀的死神,干净利落的收割着人的性命。刺客一脚踹开面前的宫女,手中的利刃快如闪电般的朝着躲在后头的卢尚书割去。卢尚书匆忙抓住右侧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太监挡在自己面前,那利刃滑过一道银光,刹那间小太监的头身分家,软绵绵的向后面倒去。 裴意和萧煌宇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讶的神情,不是这样的!原本安排的不过是领头之人刺杀皇帝,并没有让剩下几人对殿中大臣动手,何况殿中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计划中不过是想让萧皇受伤,此时杀人并没有任何意义! 萧煌宇转头朝上头歪在萧皇身上的丽妃看去,该死的!居然还是让她动了手脚!殿中剩下的几个舞女根本就不是他事先安排好的人!萧煌宇护着裴意退后了几步,冷眼看着殿中混乱的打斗。 按着宫里的规矩,内廷的饮宴禁卫军应该回避,因此都安排在门口守卫,宫内杀声一起,他们才闻声而来。局势很快就被控制住,六名舞女全部被击毙,原本精致的软甲上血迹斑斑,为首的黑衣女子反手压在地上,只剩下殿内一片狼藉。 殿中原本整齐华丽的桌几被撞得七零八落,散乱一片,精致的烛台被撞到在地上,满地的碎片和血迹,看了让人触目惊心。 魏贵妃和贤妃几人战战兢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恐惧,宫女们赶紧上去搀扶住她们,德妃却瘫倒在地上半点没有起来。完了,她的一切都完了 萧皇的震怒可想而知,自从他登基以来,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还没有人胆敢在大殿上就让对他拔刀相向!若不是当时丽妃忠心护住了他,那两根银色的箭矢,一箭朝着他的脖子,一箭却瞄准了他的胸口,这摆明了是要他的性命!真是胆大包天! 整个大殿都被封锁起来,所有参加殿内宴会的人,谁都没有办法离开,尽管中间有人受伤,有人惊吓得已经呕吐起来,但萧皇受伤,这件事必须彻查。萧天佑下令封锁宫门,一口银牙险些咬碎!禁卫军首领是他的人,在他的掌管之下,出了这种事情,无论与他有没有关系,他都难辞其咎! 萧天佑想到这里,恨不得把地上这些刺客拉出去碎尸万段,魏家花费了多少心思,才能够在这个位置上安插上自己的人手,今天这么一出,又要折上不少的人进去! 萧天佑抬头和魏贵妃交换了个眼神,看到魏贵妃微微点头,转身大步的走了出去,现在将此刻的身份查清楚,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萧皇和丽妃被抬进后殿救治,魏贵妃明显已经缓过神来,她松开扶着案几的手,走到瘫坐在地上的德妃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来人!把德妃给本宫押下去!” 德妃连忙抱住了魏贵妃的小腿,哭喊道:“臣妾不知道怎么回事啊!这些人明明都是从民间搜罗而来的,臣妾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请娘娘明察!不关臣妾的事啊!” 魏贵妃退后了一步,避开了她的手:“这场宴会既是德妃一手所办,出了这种事情,德妃自然要负起责任来,无需多言,你先下去,等陛下醒来再说吧。”她何尝不知道这件事情跟德妃无关。若真的让那些刺客的手,萧皇一死,德妃不过就是个无子无权的太妃,她又有什么理由要毁掉自己在宫中唯一的依靠和指望。德妃没有子嗣,没有家族做后盾,她有什么好争的,所以魏贵妃才会一直任由德妃巴结着自己。若是这件事成功,德妃捞不到任何好处,若是失败,就如眼下这般,第一个被拿来开刀的就是宫宴的主办德妃。 德妃也是明白这些的,所以她才更加觉得绝望,她在萧皇眼中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人,出了这种事情,萧皇震怒之下自然不过放过她,若是连魏贵妃都不帮她,那她连一丝希望都没有了。 “娘娘,臣妾是无辜的啊,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德妃被侍卫拖了下去,哭声从慢慢消失在殿中。 “德妃可是听了某些人的吩咐才会拿到这个差事的,说不定就是故意被人陷害的”李贤妃回过神来,瞧着德妃消失在殿中,小声的嘀咕道。 魏贵妃回手就是一个巴掌甩在她的脸上:“陛下身受重伤,你还有心思在这里争风吃醋,挑拨是非!?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尊卑,什么叫分寸!” “你竟敢打我!?”李贤妃被她打得一愣,随即就暴跳如雷,眼角看到自己父亲略带哀求的目光,胸口剧烈的起伏了几下,冷哼别开了头去。 殿中太医正手忙脚乱的给受伤的人医治。李相爷手臂上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已经算不幸中的大幸了,吏部侍郎,辅国将军还有几个官员已经在刚才那场打斗中身亡,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子,能保住一条性命已经很幸运了。 李相爷看着满脸愤怒和委屈的李贤妃,自己这个女儿,虽然相貌和资质平平,但是胜在有自知之明而且很听自己的话,自己嘱咐的事情,就算她心中不愿,也会一五一十的照做。也只有这样,才能够保得她在魏贵妃手下还能安然的过了这么多年,甚至还有了一个皇子李相爷看着台阶之上正在跟祈国太子低声道歉的魏贵妃,魏家这个女儿有胆识有谋略,若是生为男儿必将封侯拜相。看来朝堂之上很快就会不太平了,自己究竟要怎样才能够护着李家,护着李贤妃和三皇子,安然的度过这一场暴风雨呢 魏贵妃满面沉静,心中却早就掀起了轩然大波。这场刺杀,究竟是冲着陛下来的,还是冲着她来的?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冲上大殿来行刺陛下?可若是行刺,为何只安排了这么几人?若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有什么下手,背后之人知不知道自己将宫宴的事情托付给了德妃 “禀告贵妃娘娘,陛下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只要卧床休息几日,不会有什么大碍。”汶大夫背着药箱,从殿后走了出来,一边把手中的方子递给站在一旁的太医,低声说道,“你就照着这个方子去抓药,每隔三个时辰给陛下用一次药,一小碗即可。” 魏贵妃思虑被打断,转头看着正在嘱咐太医面生大夫,不由得皱眉问道:“你是太医院新来的太医吗?本宫为何没有见过你?本宫不是吩咐太医正进去给陛下看伤,怎么会是你?” 汶大夫双手拢在袖中,低头回道:“禀告贵妃娘娘,是太后娘娘吩咐,从今天起,由草民照看陛下的身子。” “是的,娘娘,太后已经吩咐过,要太医院的人都听从汶大夫调配。”站在一旁的太医跟着解释道。他早在几年前就听说过汶大夫的大名,一直想向汶大夫请教一二。只可惜汶大夫无心与宫中的人打交道,四处云游,行踪莫辩。此时却被太后带到了宫中,让他不禁兴奋非常。刚才汶大夫在给陛下处理伤口的时候,他一直在旁边看着,那手法和速度,绝对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比拟的。心中的敬佩之情不由得又增加了几分,此时听到魏贵妃充满质疑,毫不客气的话语,连忙开口帮忙解释道。 魏贵妃一听是太后的吩咐,脸上就是一变,但很快恢复了正常,只是有几分担忧和不解的说道:“陛下的身子最近一直都是由封大夫调理的,怎么突然就换了?” 魏贵妃说完又补充道,“今天就算了,以后还是由封大夫来负责。至于这位汶大夫”魏贵妃带着几分笑意看着他说道,“既然是太后娘娘中意的,想来必定是妥帖之人,就如太后娘娘所言,以后在太医院奉职,跟太医正享有同等的待遇。” 汶大夫低头不语,旁边的太医脸上却有几分尴尬。即使太后让太医院的人听从汶大夫的调配,但是这其中并不包括太医正,而且,太后也没有要汶大夫取缔太医正的意思。听魏贵妃的意思,似乎是让汶大夫以后和太医正平起平坐,这原本陛下的病没有经由太医院来负责,太医正心中已经颇有微词,加上后来不断的有宫外的大夫进宫,甚至还有两人分别得了陛下和太后的青眼,这让太医正脸上无光的同时很是郁卒。要是汶大夫真的在太医院正式奉职,那可真是一山不容二虎,魏贵妃难道不明白吗 纵使太医心中又千万的言语,此刻在魏贵妃含着几分笑意几分威严的眼光下,他是不敢开口的。可是他不敢,并不代表别人也一样。 “贵妃娘娘有所不知,封大夫医术高明,正巧皇姑姑身子又不利落,太后就把封大夫调给皇姑姑了。”萧煌宇慢慢地走上阶梯,开口说道,“父皇当时在场,也是许可的。至于汶大夫” 魏贵妃看着他脸上的笑意,似乎带着几分嘲讽,心中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萧煌宇的眼光轻飘飘的在汶大夫身上转了一圈,脸上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汶大夫不过是个山野之人,便是医术高明,怕也不适合在宫中奉职,贵妃娘娘这份美意,我看汶大夫只能辜负了——” 汶大夫这才慢吞吞地开口应道,“王爷说得是。” 魏贵妃眉头的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她笑了,拨了拨自己鬓角边的头发,笑着说道:“原来如此。本宫还未听闻这件事情,不过明珠公主身体不适,是应该请一个医术高明之人才是,太后安排得很好。只是” 魏贵妃稍稍停顿了一下,“事关陛下的安危,本宫不得不谨慎一些。封大夫虽然进宫时间不长,但是陛下对他的医术和人品都是赞不绝口的。” 魏贵妃看着下面一个个看似在闭目养神,其实竖着耳朵在听的大臣,重重的咬在“人品”二字上头。 “至于汶大夫——医术如何,本宫暂且不好论断,只是今日发生了这么危险的事情,本宫认为为了陛下的安危,还是不要随意让不明身份的人进宫的好,更何况还是伺候陛下的人。砺王认为呢?” 封景是她好不容易弄进宫的,也是她握在手中至关重要的一颗棋子,怎么能容忍就这么让人把他给弄出去。这一桩桩,一件件简直打得她戳手不及,她没想到陛下只是出宫看望萧明珠,太后就趁机把封景给扣住了,甚至还想安排自己的人进来你。若是她没有想错,这位汶大夫,就是之前砺王妃说要引荐给太后的人吧。没想到老太婆竟然如此轻易的就相信了外人,不,在她心中,自己才是外人,只要能够对付自己的东西,那个老太婆向来是不会放过。只可惜,诗会的时候没有能把砺王妃毁掉,否则就不会有今天这桩麻烦事儿了 魏贵妃此刻倒有几分庆幸今天这场刺杀了,若不然她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找不到理由拒绝。 “贵妃娘娘说得是”下方御史大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俯身说道,“今天这刺杀一事还未查明,王爷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下边的官员纷纷出声附和,他们对刚才血腥的一幕还心有余悸,陛下又是重伤,既然前头的大夫没有什么不妥,就不要在这个时候再节外生枝了。 萧煌宇看着魏贵妃美艳的面容,脸上笑意丝毫不见,只是口中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见退让:“贵妃说得不错,这个当口当然不能弄些不明不白的人进宫。若是能够把身份查清楚了,今天也不会弄出这么多事情来。不过,汶大夫可算不上不明不白之人。” 萧煌宇挑了挑眉毛,转身看着下面的官员朗声道:“各位可能不知道,本王的王妃之所以能够这么快病愈,还要多亏汶大夫的尽心医治,本王对汶大夫的医术人品都是极为信服的。” 听他这么一说,下面的官员才想起来,砺王妃缠绵病榻多年,这件事他们都是略有耳闻的,只是今天一见到砺王妃震撼之下,一时间没有想到这件事,因为她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一个大病初愈的人。照砺王这么说来,这位汶大夫确实是有真本事的,否则砺王妃病了这么多年,宫中的太医不也都束手无策吗?若是如此,换人之事也不是不可为的。 “另外,汶大夫的虽然行事低调,但也不是一点名声都没有的。这个,吴太医应该知道。” 被点了名,站在汶大夫旁边的吴太医忙不迭的点头道,“正是正是,下官家中历代行医,下官在进宫之前就曾经听说过汶大夫的事迹,一度非常仰慕,只是一直都未曾得见。今日一见才知,汶大夫神医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萧煌宇点点头,右手抬起,手中一叠纸递到了身后的宫人面前:“拿下去各位大臣看看。这纸上是汶大夫的资料,从他的出生地到生成八字,身上的胎记和学医经历,到家中亲友的下落和关系,还有他医治过的病人,本王让人一条一件的去查探清楚了。” 宫人将手中厚厚的一叠纸递到了御史大夫手中,附近的官员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口纷纷起身过去查看,果然纸上极尽详细的写明了汶大夫的生平琐事,甚至他这些年救治过哪些病人,是什么病症,上头都写得清清楚楚。详尽到这种程度就不太可能作假了,上头些的人数足足有数百人之多,从贩夫农民,到县史官员,保罗了各个阶层的百姓。有些甚至是好几年前的事情,就算要作假收买,这实在也太逼真了些。 御史大夫仔细看了一张纸上的内容,有些无奈的抬头看了魏贵妃一眼,就算是给陛下看病,也不过是做到这种地步了他实在是无能为力。 “本王自然不会请一些不明不白的人来给王妃看病,所以汶大夫,本王也算是知根知底了,怎么能算得上是不明不白的人?”萧煌宇从下面官员身上收回自己的视线,看着魏贵妃道,“魏贵妃认为呢?” 魏贵妃看到御史大夫的眼神,心里就是一沉,她没想到萧煌宇居然连这些东西都准备好了,看来是有备而来,就等着拿这个来堵下面官员的嘴。不过,这个汶大夫越是没有问题,医术越是高明,她就越不能让他接触萧皇的身体。封景给萧皇调理了不过几天而已,他的身体虽然逐渐好转,但是她不能保证别人一丝端倪都看不出来。她不能赌,也赌不起。 魏贵妃思定,正准备开口,又听萧煌宇说道:“啊,说起来,魏贵妃娘娘请来的那个封大夫是哪里人士?魏贵妃可是查探清楚了?娘娘深在宫中,可不知道外头的凶险,现在的骗子不仅长得人模狗样,还都有几分真本事,若不然,本王替娘娘查探一番?皇姑姑也是金枝玉叶,这事儿可不能疏忽了。” 萧煌宇越说越来劲,恨不得此刻就找人出去把封景的祖宗八代都查探个一清二楚,感觉到四周射过来的视线,魏贵妃交握在腹前的手猛然一抖。 “王爷怎么糊涂了,封大夫可是韩地的门人,这等身份怎么容得人弄虚作假。何况,陛下身子近来可是大有好转,这是各位都有目共睹的事情。”魏贵妃打断他的话开口说道,这却是避重就轻的没有回答萧煌宇的问题,而是故意提起萧皇的身体,提醒众人萧皇的病可是封景治好的。 她突然发现自己错了,简直就是大错特错。她一直以为萧煌宇不过是个只会玩乐的皇子,虽然一直对他心有提防,不过是因为自己一贯谨慎的缘故。可是,魏贵妃今天才发现,不论是萧煌宇还是他的王妃,跟她原想之中都相差甚远。若不是自己的大意,她现在也不会被逼到这种地步。 萧煌宇看着魏贵妃仍然美艳柔媚的表情,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不安和慌张的情绪来,可是只是徒然,“本王倒是忘了。封大夫可是得了父皇的赞誉的。何况,魏贵妃跟本王一样,一心都是希望父皇可以长命百岁的,又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疏忽。” 这话一出,下头的人纷纷点头。倒不是有多认同萧煌宇的话,而是想到萧煌宇跟二皇子的势力根本就不能够同日而语。他既然已经跟卢家撕破脸皮,现在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拿什么去跟二皇子一派争夺那至高的位置?若是萧皇此时出事,他不亚于是失掉了自己保命的护身符,把自己推到了二皇子的刀下。 魏贵妃对上萧煌宇的眼光,沉默了一会儿,半响,她突然一笑,仿佛幽昙花开,高贵惊艳得让人炫目,“王爷说得极是。说起来,本宫和王爷的目的都是一样,为了陛下的安危。既然这位汶大夫是王爷熟识之人,本宫也就放心了。总归封大夫现在也不在宫内,陛下的身体,就麻烦汶大夫了。” 魏贵妃说完,对着汶大夫微微颔首,汶大夫垂眸说了声不敢。有多少年了?魏贵妃都快记不清楚了,太后虽然蛮横,但是缺少手段,这么多年斗来斗去,即使碍着孝道和萧皇,自己也没有落过下风。可今天她却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一个小辈逼得让了步,魏贵妃脸上的笑意越发柔媚了起来。 退一步说,就算这个汶大夫能够发现萧皇身体的不妥,他也未必敢说出来。那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说出来,他还能有命在吗?萧皇会信吗?魏贵妃心里微微松了松,不过是个小小的意外,她还受得住。 正在此时,萧天佑大步走了进来,禁卫军首领跟在他的身后,身上的盔甲随着他的走动,发出轻微却清晰的撞击声。他单膝跪在地上,拱手对着上方的魏贵妃和萧煌宇说道:“禀告贵妃娘娘,砺王,刺客身份已经查明。” 魏贵妃转眸看着萧天佑,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萧天佑冷冷的看了萧煌宇一眼,那一眼似是讥讽又似是得意,他收回视线,才大声说道:“是南阳郡,朱家的人。” “南阳郡朱家?” “可是那个因为贪墨,被举家流放的朱家?” “朱家的人怎么会来刺杀陛下,实在是太大胆了!” 卢尚书抚着胸口的伤,上前一步说道:“二皇子,朱家的人早已经被流放,举家一百四十八口人,一个不剩,这件事是老臣亲手查办的,绝对不可能有错。” 南阳郡朱家的贪墨案,是年初颇为轰动的一件事情。南阳郡前年遭受水灾,陛下拨下的大笔赈灾物资却被朱家扣下了大半,最后却被郡中百姓揭发了出来。萧皇震怒,责令卢尚书查明此案。后来朱家被抄家,举家一百多口人全部被流放,此事卢尚书还记忆犹新。因为朱家家规跟其他家族稍有不同,朱家家主是武将出身,家中不论老小,都有习武的传统,所以当时卢尚书扣押朱家人的时候,还颇费了一番心思。 所以他记得非常清楚,朱家一百八十四口人,加上一个八个月的婴儿在内,一个都没有落下。若是今天之事,是朱家人所为,那就是卢尚书的失职。 ------题外话------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本该流放漠北的人此刻出现在了南萧都城,甚是还行刺萧皇,若追究起来,不就是他当时办事不利,才会有漏网之鱼么? 卢尚书轻轻按着胸口的纱布,即使他左闪右避,也没有躲过刺客疯狂的刀锋,好在伤口并不深。只是现在他说话也是颇为费劲。 “哦?不会有错?”萧天佑冷笑一声,“刚才那一位就是朱家嫡系第三位孙女,名为朱芳兰,这是她亲口所说,还会有错不成?” 萧天佑抓着手里的供词,抬手晃动了两下,“这上头是刺客的供词,你读给大家听。”说完,把手中的纸递给了旁边的禁军首领。 禁卫军首领低声应了,起身展开那张写满供词的纸,不带任何表情的平平的读了起来。 卢尚书仔细听着他的不带一丝起伏的声音,脸色越来越不好,最后几乎是惊叫着打断了他的话:“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卢尚书说着牵动的胸口的伤口,大声咳嗽了起来,他身形不稳的晃动了两下,站在他身边的户部侍郎下意识的想伸手扶住他,想到刚才的供词,抬到半空的手又收了回来,默然往旁边退了两步。 大殿里突然静默了下来,只有卢尚书一声不落一声的咳嗽声,在空荡荡的大殿内不断回响。 “单凭一个刺客所言,又能证明什么?”众人抬头一看,发现此时站出来为卢尚书说话,竟然是先前跟卢尚书闹得关系冰冷的砺王萧煌宇,“二皇兄莫要这么快下定论的好,父皇一向器重卢大人,卢大人又怎么会做出这种阳奉阴违的事情。” 萧天佑心里冷冷一笑,果然是装的。说什么跟卢家闹翻,这种事情,他是根本不相信的。萧煌宇身为皇后之子,但是这些年根本不如他来得风光,说萧煌宇心中一点想法都没有,他是不信的;说萧煌宇对那个位置也没有想法,他更加不信! 卢家对于萧煌宇而言的重要性,在场的每一位大臣都心知肚明,而萧煌宇是绝对不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就放弃掉这么大的助力的!在萧天佑看来,这不过是萧煌宇和卢尚书两人故意做出这般姿态,好欺骗于他,真是拙劣,漏洞百出的一出戏!瞧,现在卢尚书一有事,他不是第一个就站出来了吗? 不过没关系,不管这出戏之间是真是假,今天他就要砍掉萧煌宇这一臂膀! “正是因为父皇器重卢大人,才更加容不下卢尚书做下此等事情。”萧天佑毫不退让的说道,“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朱家已经灭族,这个刺客又有何原因要去冒充朱家的人, 况且她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待去卢尚书府邸查证一番便可知晓。” 萧煌宇的满脸戾气的看着萧天佑。照刚才那份供词中所言,当时朱家虽然扣下了赈灾物资,但是事发之后已经将所有的赃物上缴,以求萧皇能够从轻发落。但是卢尚书看到那些财物确是动了心思,私自将赃物扣下,转身却禀告萧皇,朱家已经将赃款全部移走,时间一长已经难以追回。萧皇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愤怒不已,对朱家惩处极其严苛,不仅是为了惩罚朱家,也有杀鸡儆猴,震慑别的官员的意思。 朱家人被缴出了赃款,却得到了全家流放的消息,一时间晴天霹雳。全家流放,不亚于是灭族之灾,但是圣旨已下,容不得他们再做置喙。南阳望族一夜之间被倾覆,而在外出归来的朱芳兰正巧躲过一劫。 卢尚书闻言刚缓过来的脸色就是一变。他是怎么都没有料到这把火最后会烧到自己身上 他身为户部尚书多年,手中怎么会半点油水都没捞到。虽然二皇子所说的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但是若真要在尚书府查看,他先头做的那些事情也会暴露出来。 萧天佑看着二人的脸色,心里更加笃定二人先前不过只是做戏迷惑他罢了。 “当然,也不能只凭刺客一人所言就将卢尚书定罪。若是要证明尚书大人的清白,就不得不搜查一二了。” “此事事关重大,还是等陛下伤愈之后再做决定吧。”威严的声音从阶梯上传来,萧天佑猛然回头看着上面出声的人。 魏贵妃淡淡地说完那句话,漫不经心地看了萧天佑一眼,眼中的警告让萧天佑心中一惊。 萧煌宇连忙说道:“正是,卢尚书乃是肱骨之臣,怎么能单凭一个罪人的话就这般侮辱于他。这件事还是等父皇身体好一些,过阵子再说吧。” 萧天佑别开眼睛,不去看魏贵妃,只是咬牙道:“为父皇排忧解难本就是身为臣子该做的事情,何况现在父皇身体不佳,更不能让他多费心思。贵妃娘娘请放心,本殿必然会小心行事,若尚书大人是无辜的,必不会冤枉了他去!”笑话!他费尽心思的安排了这一出戏,为的就是杀他个措手不及,若是此刻放过他,等到父皇来处理的时候,他府中的东西早就被清理得一干二净了!当他是傻子吗? “况且只是搜查,若是尚书大人手上一干二净,又有何惧!”萧天佑硬生硬气的说道,不去想魏贵妃的表情。母妃一直让他不要动卢家,生恐一个不好,就会被反扑收到牵连,真是太过谨慎了,妇人之言不可听! “佑儿,这件事非同小可,等你父皇来做决断吧!”魏贵妃拢在袖中的手微微的发抖,若不是现在有这么多人看着,她正想上去把这个糊涂的儿子打清醒! “母妃!这些事情就让儿子来操心,母后好好帮父皇打理后宫就好了。”萧天佑打断魏贵妃的话,冷声说道。这么好的机会,他绝对不能放过! 下面的百官噤声,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李相爷看着魏贵妃脸上无奈和震惊的表情,心里叹息一声,若是二皇子能得了魏贵妃三分,砺王就没什么希望了 魏贵妃脸上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可只是一小会儿,马上就恢复了正常。魏贵妃咽下嘴里的苦涩,眼神淡漠的从萧天佑的身上划过,转身看着坐在一边的叶亦宣:“太子殿下,今天的事情真是让您见笑了。”迎接他国使臣的宴会上,一国之君被刺伤,哈!她的儿子甚至差点跟她翻脸,真是丢人丢到别国去了! “既然已经查明真相,本宫就先回驿馆了。”叶亦宣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贯的笑意,只是眼睛黑沉得仿佛暗夜里的的夜空一般,让人不自觉的紧张起来,“可否让砺王送本宫一程。” 萧煌宇一愣,随即露出一口白牙笑了起来:“太子殿下,请。” —— “相爷。” 李相爷随着众人走出大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负手朝前头走去,突然被人叫住。李相回头,发现是户部侍郎周沛。 周沛瞧了瞧四周,把李相拉到一边,低声说道:“相爷,您看这事儿?” 谁都没有想到,一场刺杀,最后竟然把卢家给绕进去了。朱家已经是抄家灭族之罪,就算再添上几条罪名又能如何,还能把漠北的人又弄回来再处死一次不成,只是这卢家 “相爷,您给我透个话,这卢家假传圣旨,贪污一案到底是真是假。”周沛略略有些讨好的说道。 李相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周大人这话说得奇怪,卢尚书的案子尚在审理当中,本官也是刚刚知晓,又怎么会知道其中的真伪。” 周沛暗骂一声老狐狸,他不相信李相心中一点想法都没有,若是不然,他又怎么会问问的坐在今天这个位置。 “二伯,您就别跟侄子绕圈子了。”周沛有些焦急的说道,“若这事是真的,侄子也好早些做打算才是啊。” 卢尚书是周沛的上峰,为了讨好卢尚书,周沛花了不少的心思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朝中人都知道他跟卢尚书是一派的,他甚至还把自己的女儿送给卢尚书的庶子做了小妾,若是卢文耀的罪名被定下来,那他先前的心思都白费了不说,指不定还要被牵连。 李相有些无奈的看了周沛一眼,扯开他拉着自己袖子的手道:“我看你是急糊涂了,这事儿我怎会知道。”说完,又大步的朝前走去。 “二伯,您就给我透个准信,不不不,哪怕个暗示也好啊”周沛又追了上去,低声哀求道。他下一步是落井下石还是雪中送炭,还要先看李相这个三朝元老的看法。若卢尚书真是被定罪,周沛打了个哆嗦,假传圣旨,私藏赃款,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他得想办法早早的把自己摘出去才是。 李相被他缠得没办法,最后低声说了一句:“是真是假,谁说了都不算。就看宫里头那一位想要真还是想要假了。” 李相说完,丢下愣神的周沛,快步的走出宫门,上了李府的马车。 周沛喃喃的重复了几次李相的话,有些不明所以,琢磨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李相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最后愤愤的在原地转了几圈,又追着李相去了。 景华宫。 魏贵妃走进殿内,挥手叫宫人都退了出去,定定的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副字画,半天没有出声。 萧天佑跟在她身后进了宫,看着魏贵妃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也不说话。等了半响,有些不耐烦的开口说道:“母妃有什么事情,儿臣还赶着去刑部” 他的话还没说完,魏贵妃猛然转身,抓起桌上一本经书就朝他脸上砸去。萧天佑下意识的朝旁边躲去,经书砸在他的肩膀然后哗啦一声掉在了地上。 薄薄的经书砸在身上对于一个大男人来说,根本是不痛不痒的。但是萧天佑却被魏贵妃的态度弄得有些恼火,先前在殿上,他明明已经将萧煌宇和众位大臣的口堵住,最后跳出来拆他台的竟然是自己的母亲,他怎能不恼怒。 “母妃,你干什么?” “赶着去刑部?”魏贵妃此刻已经坐了下来,她冷眼瞧着自己的儿子,冷笑一声,阴森森的道:“我看你是赶着去送死吧?!你真是出息了,竟然自己就敢私自动手,不仅如此连我的阻拦都敢当面反驳,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妃?!” 萧天佑知道这件事是自己理亏,事先没有跟魏贵妃通气,是他不对,但是,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他有自己的想法和思维,难道还要像儿时一样,事事都由魏贵妃来操持吗? 萧天佑想了想,低下头道:“母妃你说什么啊,儿臣怎么会不将母妃看在眼里。今天事出突然,机会实在难得,当时的情况下儿臣根本来不及跟母妃通报,所以才会擅作主张,就算如此,母妃也不用这么生气。” 到现在他还以为自己是因为他私自行动而生气的。魏贵妃表情阴晴不定,冷冷的看着萧天佑道:“机会?本宫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动卢家,不要动卢家!你的记性都长到哪里去了!难不成本宫说的话你都当成了耳边风不成?!你听着,你既然要把刺杀的事情栽赃到朱家身上,就做干净一点,不要让人看出端倪。但是这件事到此为止,本宫不许你再插手,卢家如何,全由你父皇来定夺。” 萧天佑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魏贵妃,高声说道:“为什么?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儿臣有把握,这次绝对可以把卢家整垮,为什么要收手!” 魏贵妃眯起了细长的凤眼,一双眸子带着几分轻蔑,冷若冰霜的看着他:“整垮卢家,若是卢家这么容易被推倒,本宫早就出手了,又怎么会任那个老太婆在自己眼皮底下蹦跶这么多年。要动卢家,你还嫩了点,本宫的话你记清楚,事情到此为止,禁卫军的人拷问了刺客,得到的供词也会交到陛下手里,而你,不过是凑巧在旁边监察,明白没有。” 萧天佑被魏贵妃眼里的轻视和不屑看得心里涌出了一股恼恨,他脸上一沉:“够了!这件事情儿臣自有主张,不劳母妃操心。这次丽妃救驾有功,父皇必定会抬举她,母妃还是想想怎么讨父皇的欢心,保住自己的位置吧!”卢家背后有太后,卢耀文又是个狡猾的,普通的事情根本拉不下他。可是这次刺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父皇受伤必然会大怒,太后也没脸再给卢家求情,只有趁着这次机会才能把卢家整垮,让他现在收手,他做不到! 萧天佑说完,却看到魏贵妃的目光变得更加森寒,他话音一落,魏贵妃美丽的面容上却露出了一丝笑容:“说下去,你给我接着说下去啊!啊?!” 整个大殿的气氛瞬间如坠冰窟,萧天佑被魏贵妃身上迸发出来的气势所震慑,一时之间,他没有说话,静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半响后,魏贵妃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萧天佑:“怎么不说了?” 萧天佑咽了口口水,鼓足勇气抬头说道:“后宫不得干政,这些事情本就不是母妃该干涉的事情” “不得干政?哈哈,若是没有我干涉,你以为你今天还能够好好的站在这里跟我叫嚣吗?我精心栽培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擅自做主,当面顶撞,现在还敢跟我说后宫不得干政” 魏贵妃说着突然狠狠的给了萧天佑一个耳光,萧天佑半边脸都被打偏了过去,额头上的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动卢家吗?嗯?”魏贵妃凑到萧天佑耳边,低声的说道。 她的表情阴寒却带着一丝笑容,声音飘渺得仿佛从地狱里传出来的索魂声一般,萧天佑一怔,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呼吸急促不敢说话。 “你以为卢尚书做的那些事情,我不知道,你父皇不知道吗?你以为你父皇只是看在你太后的面子上,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卢尚书胡作非为吗?”魏贵妃眼中宛如秋日寒江,全无一丝可以分辨的情绪,却又隐隐透出冰冷之意,她冷笑一声,“卢尚书私开煤窑,坐监偷采的事情早就摆在了你父皇的案头,还用得着你来栽赃嫁祸,只为牵扯出这件事情?班门弄斧!” 萧天佑不敢置信,失声道:“不可能!”私开煤窑那可是死罪!是绝对不会被容忍的! “死罪还是赦免,全由你父皇说了算。所以你明白为什么我迟迟不对卢家下手,也不许你动卢家吗?”魏贵妃看着他满脸的不敢置信,冷笑道,“那是因为,你父皇他,不想动卢家!他要留着卢家来牵制魏家,留着太后来牵制我!你明白不明白!只要你父皇不想处置卢家,就算你的证据再充足,也是徒劳!” 最终的决定权在萧皇手上,只要他想,哪怕只是呈上一纸空文,他也可以让卢家一夜之间倾覆! 萧天佑一愣,半响没有说话。 魏贵妃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淡漠的道:“你父皇最忌讳一家独大,若是卢家垮台,他下一个收拾的就是魏家,你现在动卢家,也是把魏家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可笑你居然连这点都看不明白,居然还想肖想高位。” 魏贵妃转身,捡起了地上的经书,保养得宜的手在上面拍了拍,冷漠道:“明白了就出去,本宫还要给太后娘娘抄经,没时间跟你多说。” 萧天佑咬牙,看着魏贵妃道:“可是,儿臣已经让魏郝带着刑部的人去尚书府了”他就是怕魏贵妃阻止,才会在来景华宫之前,就吩咐了身边的人先去刑部立案,这会儿功夫魏郝早就把事情办妥了。萧天佑听到魏贵妃话语里的失望和讽刺,双手紧握,心里说不出来是不安还是羞愧。 魏贵妃手一顿,淡淡的笑了一下,语气中是说不出来的疲惫和失望:“罢了。说不定你父皇乐意看着两家两败俱伤。你出去吧。” 萧天佑走出宫门,正巧碰到七皇子的奶嬷嬷带着大批的宫女朝景华宫而来。萧天佑的眼神闪烁不定的看着她们走近。 “二皇子。”宫人们纷纷请安道。 萧天佑挥手让她们起来,上前两步走到七皇子面前。 八个月大的七皇子刚刚睡醒,正是兴奋的时候。他浑然不知道刚才殿内发生的那些惊心动魄,也不知道自己的父皇已经受伤,他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看着面前脸色不明的男子,双手在空中挥舞着向萧天佑扑去。 奶嬷嬷赶紧抱稳了他,生怕他不小心摔倒了地上。 萧天佑看着从他脖子上滑落出来的一块玉牌,瞳孔就是一缩。 “让我抱抱他吧。”他淡淡的开口,伸手接过长得异常可爱的七皇子。七皇子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咿咿呀呀的说着大人们听不懂的话来。 萧天佑垂眸看着他衣襟边的玉牌,心里冷到了极致 “娘娘。” 魏贵妃的沉思被打断,手一抖,这才发现桌上抄了一半的经书已经被滴上了好几滴的墨汁。 魏贵妃叹了口气,撂下笔看到七皇子,脸上不由得露出一股笑容出来。 “快抱他过来。”魏贵妃招手,七皇子看到了自己的母亲,使劲的在奶嬷嬷怀里蹦跶,想往魏贵妃怀里去。 魏贵妃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七皇子还是跟娘娘最亲,看到娘娘就开心得不得了。”奶嬷嬷连忙把他小心的递到了魏贵妃怀里。 魏贵妃拿起帕子把嘴唇上的口脂擦掉,才接过七皇子,在他嫩白得仿佛能掐出水来的脸上亲了一口,笑道:“可不是,还是我们小七最贴心” 是了,她还有小七,这才是她的希望和寄托。魏贵妃抱着沉甸甸的儿子,看着他肖似萧皇的脸,心里那口郁气终于散去了一些。 魏贵妃逗弄着七皇子,殿中不时的发出咯咯的笑声,几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个漂亮得跟仙童一样的孩子身上,没有发现门外站着的人悄然离去。 ------题外话------ 八千失败了。 望天。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宫门外,萧煌宇应了叶亦宣的要求送他一程,自然顺带把裴意带了出来。 感觉到身后那道视线,萧煌宇微微低头看了裴意一眼,伸手想把她被晚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拨到耳后。他的手刚刚抬起,对上裴意狐疑的目光,半空中的手一僵,顺势落到了她的肩膀上。 萧煌宇低咳了一声,伸手拂去她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硬邦邦的道:“你先回去,本王随后会跟上来。” 裴意嗯了一声,错开他的肩膀看向后方。 叶亦宣站在稍远的地方,半身掩在阴影之中,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看他的身形,似乎是冲着这边。 裴意微微想了想,眼光滑过萧煌宇脸上还未褪去的伤疤,低声道:“我让墨言留下来。” “不用!”听到她语气中的不放心和顾虑,萧煌宇脸上一下子热了起来,想都不想的回绝了,说完又觉得自己口气不好,解释道,“随行的护卫不会少,你放心吧。” 裴意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转身上了马车。其实她担心的并不是刺客,不过今日不同往日,当日叶亦宣应该是掩藏了身份,而今他身为一国太子,不论是什么原因,也不可能对南萧的亲王随意动手。 萧煌宇目送裴意的马车离开,这才转身朝叶亦宣一行人走去。 程衍等人早就退开,看似不经意的散在叶亦宣四周融入黑夜,眼观六路的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太子殿下。”萧煌宇在叶亦宣面前站定,一脸玩世不恭的笑容打量着他。 叶亦宣微微一笑:“王爷。” 程衍看着他们两个的笑容,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只觉得现在气氛诡异得有些吓人。凭心而论,砺王虽然比不上太子的俊逸,但也是英俊挺拔,人中龙凤,而且据程衍所知,他并非表面上那么玩世不恭c与世无争。甚至在某些层面上,他跟太子是有几分相似的。 “太子殿下可真叫人意外,若是殿下让人相送,也该找我那二哥才是。”萧煌宇笑眯眯的道,“难道太子殿下找我是有别的事情?” 萧煌宇手指在下巴上摩挲了一阵,挑眉笑道:“太子殿下可是想见识一下南萧的青楼楚馆,那殿下可真算找对人了,本王对这些东西一向颇有研究。说起来,今儿个正好是初一,照着惯例,天香阁今天可是有新的伶人登台,本王特意留了几个靠前的位置,可惜被这劳子宫宴耽误太久,现在去说不定还能赶上最后两支曲子,太子殿下可要一同前去?” 叶亦宣垂眸笑了一下,“萧皇重伤未醒,王爷这般大喇喇的在外面玩乐逗趣,怕是不好吧。” 萧煌宇脸上的笑意收了一些,他有些苦恼的点头道:“有道理,本王倒是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说完,他作势对着叶亦宣拱了拱手,“还要多谢太子殿下提醒,否则被太后知道,又要叫我一顿好说了。” 叶亦宣抬手止住他的话头,“王爷不必多礼,本宫并不是为了你才出言提醒的。”他看着马车上的琉璃壁灯忽闪着渐渐消失在街头,才转头看着萧煌宇道,“你既然已经把她拖下了水,就不要再在这种小事上落人口实,免得给她添麻烦。” 萧煌宇脸上的笑意收敛了起来,他看了叶亦宣一眼,突然又笑了:“多谢太子对内子的关心。只是她既是本王的妻子,就该跟本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才是,又怎么会在意这么一点点的小事情。” 萧煌宇伸出手指头比划了一下,“说起来,有两件事情还要多谢殿下。第一要谢殿下在北祈对内子的诸多照顾,她是个懒散性子,又不愿意将就,挑来拣去的最后竟看中了太子的府邸,听说给殿下添了不少的麻烦,本王在这里向太子赔礼了。” 他说完还真的煞有介事的对着叶亦宣鞠了一躬,一副很是羞愧的样子,“第二个呢” 萧煌宇摸了摸脸上还有些青肿的痕迹,嘴角一挑,“第二还要谢谢殿下送本王这一身的礼物。只是本王不知道,太子殿下竟然还有易容装扮的天赋,啧啧,扮起书生来竟惟妙惟肖,一点破绽都看不出来。若是殿下以后混不下去了,这倒也算是一条出路。不过本王一直不解,到底是哪里惹到了太子殿下,竟然能让殿下不顾身份亲自动手。” 萧煌宇脸上表情轻松随意,负在身后的手却紧紧握了起来。若不是那天在青楼挨揍之后,他在衣服内发现那块玉佩,即使知道事有蹊跷,他也不会这么快就猜到对方是谁。即使当天他是故意受伤,也不能抹去这种耻辱——他挨打是故意的,但是玉佩是什么时候放进他袖口的他却浑然不知。动手之后丝毫不遮掩,甚至还故意留下能证明自己身份的玉佩最让他愤怒的是对方的态度 他话音一落,晚风乍起,立在太子车撵旁躬身等候的太监,手中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地上的光晕随着它的摆动也不停的晃动着。 “你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叶亦宣轻轻一笑,表情跟平常毫无二致,但不知道为什么萧煌宇总觉得他的笑容里充满了嘲讽。 记忆迅速的在脑海中翻腾起来,萧煌宇不停地在脑海中找寻,一点一点的想着那天晚上说过的话。 “你”萧煌宇猛然想起来,脸色一沉,“太子殿下实在太过多事了。” 不过是一句笑言罢了,况且那句话并非是出自他之口。当时他也并未料到同行的那个混蛋会突然拿裴意出来打趣,甚至还将她同当时正在献艺的绿腰相提并论。只是他还来不及说话,就被旁边的人打断。 萧煌宇并不在意这些流言,比起性命来说,这些事情不痛不痒,根本不值一提。这些年他为了保命故意闹出了不少荒唐事情,街头巷尾对他的嘲讽诋毁之言他甚至都能倒背如流,对这些事情根本就浑不在意的。甚至绿芜有时候还将特意去酒楼里听这些八卦,然后回家笑不可遏的说给裴意听。他几时在乎过别人的看法,她又几时在乎过别人的看法? 不可否认,当时听到那句话的时候,萧煌宇心中并不舒坦,但是也并未放在心上。故而即使知道当晚是叶亦宣对他动手了,他只是模模糊糊的猜到一些,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句话惹了他。 “抱歉,本宫正好在楼上听到了王爷的对话。”叶亦宣并不否认,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句。 萧煌宇冷笑了一下,“太子殿下可是忘了,她现在是我的妻子,生死都跟太子殿下毫无关系,何况只是一笑言,就算是要讨个公道,也轮不到太子殿下出手。”萧煌宇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受伤,而同行之人确是躺在床上到现在还没有起来。别人都说他运气不佳,被二人打斗的时候波及受的伤反而更重一些,恐怕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说了那句话才落得现在的下场。 叶亦宣并未回答他的话,他何尝不知道萧煌宇说的是对的。只是萧煌宇不知道,自己并不单只是因为当时的那句话而已。从他知道裴意的身份之后,他就一直想这么做了。 沉默在宫门外静静的蔓延,突然惊雷乍起,狂风大作,暴雨即将来临。 “王爷,你我做个交易如何?”半响,叶亦宣淡淡地说道,狂风卷起他黑色的的锦袍,栩栩如生的金龙几欲腾飞。 “交易?”萧煌宇哧道,“太子殿下莫不是想用南萧的皇位来换裴意不成?”萧煌宇不认为自己的目的能够瞒过叶亦宣。既然他已经知道裴意的身份,知道她是韩地圣子,那么今天自己在大殿上说的那些话就是破绽百出的,什么缠绵病榻多年,多亏了汶大夫才能病愈,徒弟给师父看病,这可能吗? “不,是用南萧的皇位来换一个机会。”叶亦宣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既然王爷已经开始行动,本宫可助你一臂之力,相对的,希望王爷不要再让她牵扯到其中。本宫要的,是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萧煌宇笑了两声,似乎是听到了极好笑的事情:“裴意是我的妻子,本王为何要跟你公平竞争?太子殿下莫不是魔怔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么可笑的话来。” “现在是你妻子那又如何。”叶亦宣淡淡一笑,“总有一天,她的名字前面会冠上我的姓氏。” —— “要下雨了。”檀清撩开车帘看了一眼,很快的放了下来,“回府还有好长一段路程。” 黑云密布,厚重得仿佛就要压下来一般,只瞧两眼就让人压抑得一阵心慌。便是坐在车里也能听到外头狂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裴意轻笑,“总归又淋不到咱们,你担心什么?”裴意说完,皱了皱眉头,随即又很快的松了下来。 檀清看了她一眼,叹道:“主子你放心,祈太子不会动手的。” 裴意摆摆手,“我不是在担心这个。” 檀清有些疑惑的看着她,裴意想了想说道,“你可记得今天跟在皇帝身后的那个大夫。” 檀清点头,“就是魏贵妃带进宫的那个,自称是韩地的人。” “嗯。”裴意应了一声,“他似乎是认识我的。不对,应该说,他认识一个跟我很相似的人。”裴意想起他当时的眼神,先是惊喜狂热,随后又有些疑惑和颓然。 “跟主子相似的人?”檀清皱眉想了想,“难道是裴家的人?不是说主子长得像过世的祖母吗?难道他是认识”檀清没有说下去,她很快发现自己这种说法是不可能的。据裴家的人说,主子的祖母早在二十多年前,生了儿子之后没几年就过世了。今天那位大夫,看上去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就算他曾经见过那位声名显赫的郡主,二十多年前,他不过是个几岁的小娃娃,又能记得住什么? 这也正是裴意疑惑的地方,在她的记忆中,与她长相相似的,也只有裴家祖母那一人而已。难道还有别的亲戚也长得这副模样? 马车微微停顿了一会儿,车帘被撩开,萧煌宇带着一身湿气躬身钻了进来,拍了拍身上落下的雨水,长叹了一声:“累死爷了。”逆着风雨一路打马追了上来,灌了一身的湿冷。 裴意抬脚踢了踢他,“一边儿去。别把水弄得到处都是。” 萧煌宇动作一滞,随即怒了起来:“你这个狠心的女人,爷要不是为了你,能弄成这样吗?” “哦。”裴意瞅了他一眼,见他表情跟平常没什么两样,才垂下眸子继续说道,“你又怎么是为了我了?” “爷要不是怕你在路上不安全,才会追了上来,要不然早就”萧煌宇说了一半停了下来,有些烦躁的靠在马车车厢上,一手搭在眼睛上,闷声说道,“你怎么不问我跟祈太子说了什么。” “你们说了什么?”裴意从善如流的问道,捻起碧玉盘子里一块糕点吃了起来,顺手把盘子递到了檀清手里。 檀清看了萧煌宇一眼,端着盘子起身就坐到了车厢外头,顺手把车厢门给关上了。 萧煌宇放下手,突然倾身凑到了裴意面前,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 “裴意,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上那小子了。” 裴意皱眉斜了他一眼,把手里的点心吃完,伸手点着他的头推开一些,才开口道:“冷风吹傻了吧。” 萧煌宇冷哼一声,拽过马车角落里一个大枕头,垫在脑袋后头,重重的躺了下去,闷声说道:“小意儿,他是祈国太子。” “嗯。” “他以后是要做皇帝的。” “嗯。” “他会有很多很多老婆,说不定以后北祈皇宫里的女人比宫里那个老头儿的还多。” 裴意点点头,想起叶亦宣府里头那一群春菊秋兰莺莺燕燕,应了一声。 萧煌宇抬起头瞅了她一眼,接着说道:“你瞧他长成那样,说不定还是个荤素不忌,男女通吃的。” 裴意瞄了他一眼,慢吞吞的应了一声:“哦。” ------题外话------ 啊—— 码不出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一十七章 试探 他穿着藤编的草鞋,踩过地面上的积水,丝毫不在意溅起的水花会弄湿自己的衣服,大步的朝已经走到门口的一行人小跑着过去。 王府门前身材高大的侍卫挡在了他的面前,挥手想把他赶走。 小孩高声叫喊了起来,稚嫩的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裴意几人回头,见他手中高高举着一个小盒子。盒子制作精美,看起来并不像他这种身份能够拥有的物品。 小孩一边叫喊着,一边急急的想冲过侍卫的阻拦,脚下一滑,不小心摔在了地上。盒子从他手上掉落,翻倒在地上,盒子中滚出来一枚类似翡翠质地的指环,咕噜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静静的躺在了一个小水洼里。 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掉了出来,小孩惊慌的啊了一声,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三两步奔了过去俯身捡起指环。 一只手却比他更快,两根手指捏起指环,放在帕子上仔细的印干了,才递到他的面前。 小孩连忙接了过来,看到指环上一丝裂痕都没有,才大大的松了口气。若是把这东西摔坏了,怕是把他卖了都赔不起一个角儿,更别提酬劳了。想起酬劳,小孩想起自己的目的,连忙抬头朝手的主人看去。 “那个这个,这个是一个大哥哥叫我给你的”小孩儿的耳朵尖红了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姐姐啊,真跟隔壁村唱的那出戏里的仙子一样。 裴意看着他脏兮兮黑黝黝的脸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微微一笑,“这不是我的东西,你找错认了。” “怎么会,怎么会”小孩儿急了,捧起帕子举到她的面前,“你仔细瞧瞧,那个大哥哥说是你丢的东西”那个哥哥说要把这个指环交给紫色衣服的姐姐,自己回去才能够拿到一个银锭子,若是找错人了,那他回去岂不是就没银子可拿了。小孩儿想到这里,把手举得更高,一双大眼睛渴求的盯着裴意,满脸焦急。 裴意眼光从他的脸上转到帕子上的指环上。玉石质地坚韧,细密柔软,石中天然镶嵌紫绿两色,看起来很是特别。虽然不如玉器那般通透,但是似乎更加坚硬和古朴,便是刚才那么一摔也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和瑕疵,指环周围雕刻着一圈细密繁复的花纹,古老而典雅。 裴意摇摇头,“真的不是我的东西,你找错人了。” 说完,转身朝府内走去。 “让他走就好了,别伤着人。” 侍卫连忙应声,小心的挡在还想要追上去的小孩儿面前。 府门慢慢的阖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小孩儿的哀求声和侍卫低声的呵斥全都听不见。 “刚才”萧煌宇开口正想询问。不知道为什么裴意刚才会制止他们上前,那个指环被她迅速的捡了起来,他甚至没来的及看清是什么样子。只是直觉上,他觉得并不是只是那个小孩儿找错人那么简单。 裴意却极为难得的没有理会他,脚下不停的朝清涧院走去。檀清一愣,连忙跟了上去。 “王爷!”团圆快步的走了过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气,“王爷,福祉树倒了!”原以为还要再等上几天,没想到今天这场暴雨来得这么及时,狂风暴雨之间,不过一个多时辰,那颗百年大树就倒了下来。 萧煌宇脚步一顿,转头看着团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刚才。”团圆兴奋的看着萧煌宇,“奴才一得到消息,马上就来禀告王爷了。是王五亲眼看到树倒下去的,不止如此,刚才已经有大批的百姓听到消息赶过去了。” 萧煌宇想了想,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带人过去,就照之前的计划行事。” 团圆诧异的问道:“王爷,您不过去吗?”福祉树一倒,百姓间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萧皇病重,王爷若是此时能赶去安抚百姓,可是大有好处。 萧煌宇摆摆手,朝着清涧院的方向走去,“保不定那个老头子明天会气成什么样,爷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往前头凑的好——” 团圆想了想,倒也有几分道理,便也不再多说,只着手安排其他的事情去了。 裴意一进屋子就直奔角落里那个大得跟一面墙似的柜子而去。她拉开柜门,拿出一个箱子,一格一格的找了起来。 “主子,你在找什么?”檀清看着她有些急躁的动作,连忙开口问道。 “不是这个。”裴意丢开手里的荷包,任由里面的黑色药丸洒落在地毯上,又抽出一个小箱子翻了起来。 裴意越找越着急,最后干脆把箱子里的荷包都倒了出来,一个个打开仔细的看了起来。 檀清焦急又茫然的看着她忙活,问什么都得不到回应,只得站在旁边干看着着急。硕大的柜子被翻了个遍,裴意的精致的眉毛拧在一起,上下打量了一下柜子,确认没有可以放东西的地方,转身朝着另一边的柜子走去。 “主子!”檀清焦急的叫了起来,“你到底在找什么?你告诉我啊!屋子里的东西都是我收拾的,让我来找吧!” 裴意的脚步一顿,转身看着她,脸色煞白,声音僵硬的说道:“那个指环呢?” “什么指环?”檀清不解地问道。 “我师傅给我的那个,紫色的那个指环。”裴意皱着眉头说道,语气中有些急躁,“难道是弄丢了?” 檀清眼睛一亮,“不是不是,没有丢。”她说着朝屋内一个大箱子走去,“上次整理东西的时候,我怕跟那些药丸的荷包混起来,就收到一边了。” 檀清掀开厚重的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黑黢黢的匣子,也不急着收拾,连忙把匣子递给了裴意,“在这里面装着呢。” 这个指环主子一直带在身边,但是从来没有往手指上套过,最后一次拿出来,还是在她们离开韩地的时候,主子拿着指环愣愣的发了好久的呆。怎么这会儿又想起这个来啦? 檀清不解的看着裴意把匣子拿过去,匣子里头静静的躺着一个红得喜庆的荷包。不同于其他装着药丸的荷包,上头绣的都是各色的花枝绿叶。匣子里的荷包绣了一个白胖喜庆的小娃,上面的线已经有些磨损,红色也蒙上了淡淡的灰色,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荷包里的东西倒了出来,一枚紫绿镶嵌的指环掉落在她的手心里。 颜色厚重的紫绿色相交在一起,竟然显得格外的和谐,甚至透出一股神秘古朴的气息。 裴意定定的看了一会儿,手掌慢慢收紧。 萧煌宇急急的追了上来,刚刚一脚迈进屋内,看到侧身坐在桌子旁边的裴意,还未开口,就听她冷冷的道:“出去。” 萧煌宇不解地看着檀清,这是怎么了? 檀清有些焦虑的看着裴意,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主子情绪起伏这么大过,到底是为什么?檀清对着萧煌宇微微的摇了摇头。 萧煌宇皱了皱眉头,低咳了一声,又朝里头走了两步。 “我说出去,你没听到吗?!” 萧煌宇被她语气中的怒气和压抑震住,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小意儿” “滚出去。”裴意闭了闭眼睛,克制住自己想流泪的冲动,低声喝道。手心里的指环握得太紧,膈得手生疼,而她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了。 檀清和萧煌宇对视了一眼,慢慢地退了出去,顺手把门给带上。只是两人不敢走的太远,只估计着距离退到了院子里头,想来裴意也听不到了,才低声的说起话来。 听到关门的声音,裴意松开了手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心印出了一道圆形的印记,指环静静的躺在她手里,颜色质地竟然跟那个小孩儿刚才拿来的一模一样,连上面纹路都丝毫不差。若不是大小不同,让人看了简直就要以为这就是刚才那一枚。 裴意低头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温热的液体从指缝中溢出。 小孩儿眼睁睁的看着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关上,那个美得跟仙人似的姐姐消失在门后,一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他无力的垂下了自己的手,肩膀耷拉下来,重重的叹了口气。 “怎么会找错人呢。”小孩儿低声嘀咕道,“不是让我在这里等着吗?穿紫色衣服的,也只有那一个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虽然很想要银子,但是他还是决定老老实实的告诉那个好心的大哥哥,自己非常不幸的找错人了。小孩儿萧索的低着头沿着街道往回走,转角却一头撞在了一堵人墙上。 他连忙把手里的东西背在身后,急急的退了一步。借着街边的灯笼看清来人的长相,才松了一口气:“大哥哥,是你啊——”他还以为是碰到了歹人,这个指环看着还是很值钱的,万一被人抢走了怎么办。此时看到是指环的主人,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难过起来。 小孩儿怯怯的看了面前俊秀的男子一眼,把手里的指环替了过去,搓了搓手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啊,大哥哥,我好像找错人了。那位姐姐说这个东西不是她的。”难得有这么好的挣钱的机会,他却笨到连人都找不对。小孩儿想着家里病重的妹妹,心里一堵,几乎就要流出泪来。 “没关系。”男人的声音跟他的长相一般温文尔雅,就如同泉水一般缓缓流过人的耳边。他伸手摸了摸小孩儿还有些湿的头发,“你做得很好。”说完,他把一锭银子递到了小孩儿手中,“拿去吧。” 小孩儿眼睛一亮,很快的推开了他的手,“不行,那个我又没帮到你的忙,怎么能要你的银子。”说好了,是把指环送出去才能拿银子的。 男人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你冒雨替我在门口等了两个时辰,就算没办成,我也该给你一些银子才是。你妹妹不是还急着要钱买药吗?快去吧。”说着,他又把手往前递了递。 小孩儿想了想,最终还是接过银子,小声的说了声“谢谢”飞快的跑了出去,消失在雾蒙蒙的黑夜中。 男人眯着眼睛看着已经闭阖上的大门,红色的灯笼在风中微微的摇曳起来,上面的“砺”字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难道是我弄错了?”男人自言自语道,想到刚才裴意的一举一动,他不由得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掂了掂手里的指环,若她真是那个人的收的弟子,看到这个东西不应该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细细的回想了一下刚才裴意的举动,从捡起指环,到还给那个小孩儿,她脸上,眼睛里一点波动都没有,就像真的不知道自己拿的是什么东西一样。 若是这样,那也真是太巧了 男人又抬头看了一眼砺王府的大门,单手撑在墙壁上,手指一点,蓦地失去了踪影。 “不行,我还是得进去看看。”萧煌宇听着檀清的话,眉头间的褶皱越来越深,撩开手就朝屋里走去。 檀清一把拉住了他,“你让她一个人静静吧。”檀清担心的看着门窗紧闭的屋子,低声道,“那个指环是老掌令给主子的,主子这样,恐怕”檀清没有说完,主子是为了老掌令才从韩地出来,在南萧一等就是三年。若是等到最后得到的是不好的消息,主子该多难受啊 “刚刚那个小孩儿是不是拿的也是指环?”萧煌宇低声问道,“你可是认识他?” 檀清摇了摇头,“从未见过。”檀清记性极好,哪怕是匆匆见过一次的人,她都能够清楚的记得。但是她可以肯定,那个小孩儿她从来没有见过。 萧煌宇皱着眉头在原地转了几圈,抬头看了看屋子,咬牙道,“你在这里看着,我去找那个小孩儿。”想来一个小孩子这会儿功夫也走不了多远,那个指环到底是怎么来的,一定要找他问清楚,说不定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最怕的就是那个小孩儿现在已经开不了口了。 檀清点点头,“我在这里看着。” 这一守就到了半夜,檀清几次端着晚饭去敲门都没有得到回应,只得又转了回来,看着满桌子冷掉的饭餐不住的叹气。 裴意看着指环发了很久的呆。她拿起指环套在了尾指上,取了下来,又套在食指上,刚好。 在莹莹白光之下,指环的颜色更加黑沉,边缘折射出细碎的白光。其实照着裴意的喜好和眼光,觉得这个东西真心是难看。颜色难看不说,质地也不够通透,只是这种玉石极为稀少,才会被选作原料。这个指环是用极为稀有的紫袍玉带石打磨而成,是韩地历代掌令人所有物,只有两者交替之后,才会传到下一任掌令的手中。老祖宗规定了这个指环只能有一枚,剩下的那半块玉石,除非这枚指环遗失或者毁坏,才能够拿出来再次使用。 裴意想着嘴角又勾了起来,可是她那个跳脱得丝毫没有规矩的师父,只因为她嫌弃将指环带着拇指上难看,费尽心思的把另外一半石头给偷了出来,打磨了一个更小更精致的。 最初打磨那个指环的时候,只是从紫袍玉带石上对半切了一块,另外一半的石头花纹质地几乎一模一样,世界上不可能会有第二块。所以这对指环,是世界上唯二的两枚花纹如出一辙的指环。这是他们俩之间的小秘密,连檀清绿芜都不曾知道的事情。 他师父说过,以后就用她手上这个代代相传,而他的那个,等到他死之后就一把火一起烧个干净 而现在,他失踪这么久,那个东西却出现在别人的手中 那个人应该跟韩地有些关系,不然不会知道这个指环的意义,还故意拿出来试探她的身份。若是她没有猜错,今天那个小孩儿出现的时候,那个人一定躲在哪个角落里窥视着她。所以在看到指环掉落出来的时候,她就暗中止住了檀清几人,自己上前将指环捡了起来,一是为了看看真假,二也是怕其他人乍看到这个东西会露出惊讶的表情。 窗户发出轻微的响声,裴意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指环,头也不回的冷声说道:“出去。” 她以为是萧煌宇不放心偷偷的从窗户探头进来看她,便也没有回头。来人轻巧的落在了地毯上,几乎没有半点声音。 夜风从窗户肆无忌惮的灌入,吹乱了她的头发。 裴意有些不耐烦的回头:“我说出去,你没听到吗?” 叶亦宣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的眼神落在她的脸上,嘴角的笑意瞬间消散在风中:“你哭了?!” ------题外话------ 谢谢美丽的心结,鱼茜茜,scj1221的票,还有ally1108的花和钻 还有每天给我投年票的妞~ 谢谢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一十八章 贺芳辰 “你怎么来了?”裴意诧异的出声,下意识的朝窗户外面看去,远处有点点星光,但是外头悄无声息。墨言呢?萧煌宇的那些暗卫呢?自从上次他来过之后院子外头的护卫起码多了一倍以上,难不成都是摆设,就让他这么轻轻松松的进来了? 叶亦宣把手里的木盒置在桌子上,捏着她的下巴沉声问道:“为什么要哭?”她的眸子水汽氤氲,长长的眼睫上甚至还沾着点点湿气,明显是刚才哭过。 “你来做什么?”裴意抬了抬下巴,躲开他的手指,泛去眼里的泪意,语气生硬,声音并往日里更加嘶哑,带着一点恼怒。 她一贯坚强,极少有大的情绪波动,更不喜欢在人前表露太多的情绪。即使今天因为那些不好的预兆让她情绪崩溃,她也只会在所有人离去之后才任由自己的眼泪流下。这种时候不请自来的人更加让她恼怒和尴尬,甚至让覆盖了她先前的悲伤。 “是不是他对你说了什么?”没有回答她的话,叶亦宣松开手指却依然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在宫门前看到她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不过几个时辰,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不得不让他有了不好的联想。 “谁?”裴意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否认道:“没有。” 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萧煌宇,裴意立刻否认了。尽管知道他们在宫门前谈论的那些话,跟她脱不了关系,但是她不想去问,也不想知道。她跟萧煌宇说的那些话是认真的,并没有半分的欺骗,除了她其实没有自己说得那么漫不经心和不在意。 裴意甩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眨去眼里的湿意,这才抬眸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一言不发的看着她,不知道是在斟酌她话里的真假还是其他,目光并不像往日里那样温和安然,墨玉般的眸子里深邃得仿佛要将人吸进去一般。世人都说他长相极好,但是裴意一开始就只注意到了他的眼睛。她匆匆赶到北祈,当时裴恩恩闯下大祸,险些害死了叶亦然,她在马车里看到他那双眼睛又细又长,眼瞳仿佛是闪烁着星光的漆黑无尽的夜空,那样的华丽与深沉,险些让她失神。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睛望向她的时候就只剩下可以分辨的温柔。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直到他眼里浮出淡淡的笑意,裴意回过神来。他微微俯下身子,双手撑在桌子边沿,低头看着她,将她压制在桌子和他之间半点都动弹不得。 叶亦宣擦掉她眼睛下残留的泪痕,“为什么哭。” 本来是因为其他事情而来,没想到会碰到这种情况,他庆幸自己来了。叶亦宣极有耐心的问了第三次,手指尖温柔得仿佛怕把她碰碎了一般。 “不许再说没事。”叶亦宣指头点在她唇上,温声警告道,“你知道我不会相信这种话。” 话到嘴边闻言又咽了下去,随即因为自己的听话更加恼怒起来。 裴意把头微微侧开,避开了他的手指,伸手抵住了他压下来的胸口:“你走开些。”他说话时喷吐而出的轻柔气息带着一股暖意扑面而来,让人实在难以淡定下来思考。 “你先告诉我原因。” 裴意恼怒的抬头看着他,“你别太过分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叶亦宣轻笑一声,捏了捏她的脸,“当然有关系。我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从今往后你的事情不论大小都跟我有关系。” 裴意挑起眉毛正准备开口说话,叶亦宣却突然抬手,不远处架子上的挂着的斗篷就像有了生命一般自发的飞到了他的手里。本是为了遮雨避风准备的,一进来就被檀清挂到了架子上。 裴意眼前一黑,就被斗篷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她睁大了眼睛,还未来得及动作,就被他抱了起来。 “别说话。”他话音一落,人已经到了窗户外头。 檀清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看到院子外头走进来的人,起身上前几步低声问道:“怎么样了?人找到了吗?” 萧煌宇浓眉紧紧皱在一起,脸上是止不住的失望和怒意。他的手重重的拍在石桌上,咬牙道:“去晚了。” 本是想找到那个小孩儿,问问他手里的指环到底是哪里来的。既然他能找到砺王府,那么后头肯定有人指使,只是没系到不过就耽误了那么一会儿,对方竟然就毫不留情的下手了。萧煌宇原以为对方既然找了小孩儿来探路,说不定会留下他一条性命。他想到刚才看到的情景,心里翻腾起来。 看到他这副模样,檀清已经猜到了结果:“已经死了吗?”那么小的孩子 萧煌宇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这次恐怕有点麻烦,对方似乎也是个用毒的高手。”在不远处的巷子里,那个小孩儿身子已经完全化成了一滩,甚至不是红色的血水,颜色诡异,味道让人作呕。若不是萧煌宇去得快,他身上的衣服还未完全化掉,恐怕根本没有人能认出这就是刚才那个活泼大胆的小孩子。这几日一直绵延不断的下着雨,若是今天他的尸体没被发现,明天大雨一过,恐怕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了。 “是毒死的?” “嗯,而且手段相当干净残忍,不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的。”萧煌宇沉声补充道,“那种毒药我从来没有见过,甚至也没听说过。想弄清楚,恐怕还是得” 萧煌宇转头朝屋里看去。从那个小孩儿出现到他寻过去,中间不过隔了一盏茶的时间,便是萧家皇室的化尸粉也不会有那么骇人的效果,若是想查清楚对方的来历,恐怕还得裴意亲自去辨认一下这些稀奇古怪的药物到底出自何处。 ——十点才回来,还没码够字数,因为十二点之后就没有编辑审核了,先发了,免得断更。晚点码完我再把后面的换掉,大家可以明天八点之后再看。—— “你怎么来了?”裴意诧异的出声,下意识的朝窗户外面看去,远处有点点星光,但是外头悄无声息。墨言呢?萧煌宇的那些暗卫呢?自从上次他来过之后院子外头的护卫起码多了一倍以上,难不成都是摆设,就让他这么轻轻松松的进来了? 叶亦宣把手里的木盒置在桌子上,捏着她的下巴沉声问道:“为什么要哭?”她的眸子水汽氤氲,长长的眼睫上甚至还沾着点点湿气,明显是刚才哭过。 “你来做什么?”裴意抬了抬下巴,躲开他的手指,泛去眼里的泪意,语气生硬,带着一点恼怒。她一贯坚强,极少有大的情绪波动,更不喜欢在人前表露太多的情绪。即使今天因为那些不好的预兆让她情绪崩溃,她也只会在所有人离去之后才任由自己的眼泪流下。这种时候不请自来的人更加让她恼怒和尴尬,甚至让覆盖了她先前的悲伤。 “是不是他对你说了什么?”没有回答她的话,叶亦宣松开手指却依然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在宫门前看到她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不过几个时辰,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不得不让他有了不好的联想。 “谁?”裴意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即否认道:“没有。” 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萧煌宇,裴意立刻否认了。尽管知道他们在宫门前谈论的那些话,跟她脱不了关系,但是她不想去问,也不想知道。她跟萧煌宇说的那些话是认真的,并没有半分的欺骗,除了裴意甩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眨去眼里的湿意,这才抬眸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一言不发的看着她,不知道是在斟酌她里的真假还是其他,目光并不像往日里那样温和安然,墨玉般的眸子里深邃得仿佛要将人吸进去一般。世人都说他长相极好,但是裴意一开始就只注意到了他的眼睛,当时裴恩恩闯下大祸,险些害死了叶亦然,她在马车里看到他那双眼睛又细又长,眼瞳仿佛是闪烁着星光的漆黑无尽的夜空,那样的华丽与深沉,险些让她失神。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睛望向她的时候就只剩下可以分辨的温柔。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直到他眼里浮出淡淡的笑意,裴意回过神来。他微微俯下身子,双手撑在桌子边沿,低头看着她,将她压制在桌子和他之间半点都动弹不得。 叶亦宣擦掉她眼睛下残留的泪痕,“为什么哭。” 本来是因为其他事情而来,没想到会碰到这种情况,他庆幸自己来了。叶亦宣极有耐心的问了第三次,手指尖温柔得仿佛怕把她碰碎了一般。 “不许再说没事。”叶亦宣指头点在她唇上,温声警告道,“你知道我不会相信这种话。” 话到嘴边闻言又咽了下去,随即因为自己的听话更加恼怒起来。 裴意把头微微侧开,避开了他的手指,伸手抵住了他压下来的胸口:“你走开些。”他说话时喷吐而出的轻柔气息带着一股暖意扑面而来,让人实在难以淡定下来思考。 “你先告诉我原因。” 裴意恼怒的抬头看着他,“你别太过分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叶亦宣轻笑一声,捏了捏她的脸,“当然有关系。我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从今往后你的事情不论大小都跟我有关系。” 裴意挑起眉毛正准备开口说话,叶亦宣却突然抬手,不远处架子上的挂着的斗篷就像有了生命一般自发的飞到了他的手里。本是为了遮雨避风准备的,一进来就被檀清挂到了架子上。 裴意眼前一黑,就被斗篷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她睁大了眼睛,还未来得及动作,就被他抱了起来。 “别说话。”他话音一落,人已经到了窗户外头。 檀清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看到院子外头走进来的人,起身上前几步低声问道:“怎么样了?人找到了吗?” 萧煌宇浓眉紧紧皱在一起,脸上是止不住的失望和怒意。他的手重重的拍在石桌上,咬牙道:“去晚了。” 本是想找到那个小孩儿,问问他手里的指环到底是哪里来的。既然他能找到砺王府,那么后头肯定有人指使,只是没系到不过就耽误了那么一会儿,对方竟然就毫不留情的下手了。萧煌宇原以为对方既然找了小孩儿来探路,说不定会留下他一条性命。他想到刚才看到的情景,心里翻腾起来。 看到他这副模样,檀清已经猜到了结果:“已经死了吗?”那么小的孩子 萧煌宇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这次恐怕有点麻烦,对方似乎也是个用毒的高手。”在不远处的巷子里,那个小孩儿身子已经完全化成了一滩,甚至不是红色的血水,颜色诡异,味道让人作呕。若不是萧煌宇去得快,他身上的衣服还未完全化掉,恐怕根本没有人能认出这就是刚才那个活泼大胆的小孩子。这几日一直绵延不断的下着雨,若是今天他的尸体没被发现,明天大雨一过,恐怕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了。 “是毒死的?” “嗯,而且手段相当干净残忍,不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的。”萧煌宇沉声补充道,“那种毒药我从来没有见过,甚至也没听说过。想弄清楚,恐怕还是得” 萧煌宇转头朝屋里看去。从那个小孩儿出现到他寻过去,中间不过隔了一盏茶的时间,便是萧家皇室的化尸粉也不会有那么骇人的效果,若是想查清楚对方的来历,恐怕还得裴意亲自去辨认一下这些稀奇古怪的药物到底出自何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二十章 “小白?”叶亦宣仔细地把斗篷系好,疑惑地想了想才恍然大悟,“哦,你说那只雕啊。” 明知故问!裴意瞪他一眼,其实最奇怪的并不是小白没能阻止叶亦宣,而是一点后山一点动静都没有。若是小白不敌,也该有些声响才是,这般让他悄无声息的进来了当真匪夷所思。 叶亦宣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裴意侧身躲开他的手,这一动才想起自己正站在树干上,身子一歪,险些便掉下去,本能的伸手搂住他,却是整个人窝进了叶亦宣的怀中。 叶亦宣显然便是怀着这样的目的,如今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不觉笑了起来,俯身在裴意耳边说了句什么,还未等她说话,又抱着她足下轻点,朝前奔去。 夜风吹来,寒气逼人的同时又叫人觉得极为爽神,裴意原先还有些紧张,仍旧不能适应在空中脚不着地的感觉,过了片刻听着山林中低低的鸟叫声,裴意抬头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别张嘴,吃了冷风回去可是要生病的。”头顶传来叶亦宣的声音,说话间他已经单手拉了拉她头上的风帽,“一会儿到了你就知道了。” “放心,她们不会担心的。”叶亦宣想着又说了一句。 想来他是用什么方法通知了檀清她们,裴意想着,心里微微松了松。她知道檀清一直在门外守着,若是一会儿进来见不到她的人,还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子。 檀清看到叶亦宣留下来的玉佩确实没有着急,只是有些担忧看了萧煌宇一眼,却见他气得脸色涨红,牙齿咬得咯吱直响,她毫不怀疑,若是叶亦宣此刻在这里,两人说不得又得打上一架。 裴意此时被他搂抱着半点动弹不得,加之眼前漆黑一片,只得认命的动了动,靠着叶亦宣暖意融融的身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便干脆闭上了眼睛,谁知没片刻竟睡了过去,等她被叶亦宣唤醒的时候,人已经坐石凳上了。 裴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见叶亦宣有几分无奈几分宠溺的俊颜在她眼前晃悠,耳边响起他清朗的笑声:“我特意带你出来,可不是为了睡觉的,不过你若是喜欢我抱着你睡,来日” 这个傻姑娘,口口声声的不愿意接受他,却在不知不觉中早就对他放下了防备之心。她能在自己没有任何解释的情况下,毫无顾忌的睡着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裴意脑子清醒了一些,见他说这种混话,下意识的抬手想去捂他的嘴,唯恐他在说出更叫人难为情的话来:“闭嘴。”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迷糊和任性,原本应该很有气势的话却被她说的有些含糊,听起来分明就是在撒娇,落入耳中真是百般中听,那红唇一张一合,露出雪白细小的贝齿,如同花瓣盛开花蕊一般。 感觉到她的手指不轻不重的落在自己的唇上,一股淡淡的药香自她的指尖袖口拂面而来,叶亦宣有些恍惚,忍不住抬手握住了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亲。 裴意本是还未清醒,下意识不想听到他说出什么更让她心慌的话,只是顺手的动作,哪里想到用手去捂他的嘴,却是如同将肥妹的羊肉送到了饿狼的嘴边,她指尖温热,感觉触到了一抹柔软,甚至还被轻轻的啃噬了一下,顿时浑身一僵,完全清醒了过来,连忙把手缩了回来。 叶亦宣却牢牢的扣住了她的手腕,看着她有些发红的双颊,才笑着松开了手指,低头仔细的瞧起她的手指来。 圆圆小小的指甲盖嵌在青葱玉琢般的指尖上,泛着一层明亮的光着,如玉珠生辉,叶亦宣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物一般,不厌其烦的握着她的手指把玩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小。” 他说着将配以的手撑开摆在掌心,果真比他的手小了许多,小小的如玉雕般的手犹如放在他掌心中的珍宝。 宽厚有力的手指和纤小柔美的手放在一起差异是那样明显,却又意外的和谐,就像这世间万物阴阳有序,本该就这样紧紧贴合在一起才是完整。 他说完抬头一笑,如水的月光,璀璨的星空尽数落入他的眼中,空气中带着一丝雨后的清新和舒爽,裴意突然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裴意抽出自己的手,起身退后了一步,突然觉得上方的天空一亮,她抬头看见一朵绚烂的烟花在头顶绽放,七彩的光芒四射开来,瞬间便将四周的星辰都弱了颜色。这一瞬间的绚烂照亮了裴意周围的景色,她这才发现,四周皆是开满粉白花的樱花树。那烟花刚落便又是几声响,将这一片天空照得犹如白昼,晚风渐起,粉白的花朵簌簌的从枝头飘落下来,漫天飞舞,犹如突降的雪花一般落在她的肩头。 另一边的山头,程衍将手中放完的烟花丢给旁边的暗卫,直打喷嚏,双眼发红,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被浓重的火药味呛红的还是心疼这些贵比黄金的烟花。若是做成火药该多好,程衍有些心痛的想,他家殿下追妻的路真是曲折,不仅前路阻碍重重,裴姑娘还是个冷心冷情的。 程衍只在心中祈祷他家主子能够早点抱得美人归,否则他就要被折腾得英年早逝了。自打太子殿下见到裴姑娘之后,他这个暗卫首领做得事情就越来越不像样了。 裴意突然想到在北祈太子府的时候,当时满池的莲花未开,碧叶亭亭,她开玩笑叹道自己没有眼福,就是生在韩地那种极寒之地,却连下雪天都没有见过。因为身子不好,她极其惧寒,到冬天几乎不能出门,只能窝在温暖的屋子里。现在面对满池子的莲花,却又没逢上好时节 裴意抚去落在肩上的花瓣,手指捏着微凉的花瓣闭了闭眼睛。天空中烟花消散,上山一出光芒乍起惹得她又转头看去。 之间那一方天地之间骤然浮起数百盏孔明灯来,百灯齐燃,将远处的天空照得明艳绚烂,待孔明灯渐渐升高,只见那孔明灯分明是每数十盏为一组,浮在夜幕中,竟然组成了一组图样,分明是四个以灯为点组成的硕大方块字,所写正是一句祝语:年年今夕。 裴意一瞬不瞬地瞧着,待那孔明灯越升越高,被风吹的散乱开来,或是熄灭,或是和远方星辰融为一处,她才听到耳边温润的声音响起:“贺芳辰,岁岁年华如锦。” ——苦逼作者还在写还在写还在写,字数不够,剩下的还请各位看官明天再来看啊啊啊啊啊—— “小白?”叶亦宣仔细地把斗篷系好,疑惑地想了想才恍然大悟,“哦,你说那只雕啊。” 明知故问!裴意瞪他一眼,其实最奇怪的并不是小白没能阻止叶亦宣,而是一点后山一点动静都没有。若是小白不敌,也该有些声响才是,这般让他悄无声息的进来了当真匪夷所思。 叶亦宣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裴意侧身躲开他的手,这一动才想起自己正站在树干上,身子一歪,险些便掉下去,本能的伸手搂住他,却是整个人窝进了叶亦宣的怀中。 叶亦宣显然便是怀着这样的目的,如今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不觉笑了起来,俯身在裴意耳边说了句什么,还未等她说话,又抱着她足下轻点,朝前奔去。 夜风吹来,寒气逼人的同时又叫人觉得极为爽神,裴意原先还有些紧张,仍旧不能适应在空中脚不着地的感觉,过了片刻听着山林中低低的鸟叫声,裴意抬头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别张嘴,吃了冷风回去可是要生病的。”头顶传来叶亦宣的声音,说话间他已经单手拉了拉她头上的风帽,“一会儿到了你就知道了。” “放心,她们不会担心的。”叶亦宣想着又说了一句。 想来他是用什么方法通知了檀清她们,裴意想着,心里微微松了松。她知道檀清一直在门外守着,若是一会儿进来见不到她的人,还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子。 檀清看到叶亦宣留下来的玉佩确实没有着急,只是有些担忧看了萧煌宇一眼,却见他气得脸色涨红,牙齿咬得咯吱直响,她毫不怀疑,若是叶亦宣此刻在这里,两人说不得又得打上一架。 裴意此时被他搂抱着半点动弹不得,加之眼前漆黑一片,只得认命的动了动,靠着叶亦宣暖意融融的身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便干脆闭上了眼睛,谁知没片刻竟睡了过去,等她被叶亦宣唤醒的时候,人已经坐石凳上了。 裴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见叶亦宣有几分无奈几分宠溺的俊颜在她眼前晃悠,耳边响起他清朗的笑声:“我特意带你出来,可不是为了睡觉的,不过你若是喜欢我抱着你睡,来日” 这个傻姑娘,口口声声的不愿意接受他,却在不知不觉中早就对他放下了防备之心。她能在自己没有任何解释的情况下,毫无顾忌的睡着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裴意脑子清醒了一些,见他说这种混话,下意识的抬手想去捂他的嘴,唯恐他在说出更叫人难为情的话来:“闭嘴。”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迷糊和任性,原本应该很有气势的话却被她说的有些含糊,听起来分明就是在撒娇,落入耳中真是百般中听,那红唇一张一合,露出雪白细小的贝齿,如同花瓣盛开花蕊一般。 感觉到她的手指不轻不重的落在自己的唇上,一股淡淡的药香自她的指尖袖口拂面而来,叶亦宣有些恍惚,忍不住抬手握住了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亲。 裴意本是还未清醒,下意识不想听到他说出什么更让她心慌的话,只是顺手的动作,哪里想到用手去捂他的嘴,却是如同将肥妹的羊肉送到了饿狼的嘴边,她指尖温热,感觉触到了一抹柔软,甚至还被轻轻的啃噬了一下,顿时浑身一僵,完全清醒了过来,连忙把手缩了回来。 叶亦宣却牢牢的扣住了她的手腕,看着她有些发红的双颊,才笑着松开了手指,低头仔细的瞧起她的手指来。 圆圆小小的指甲盖嵌在青葱玉琢般的指尖上,泛着一层明亮的光着,如玉珠生辉,叶亦宣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物一般,不厌其烦的握着她的手指把玩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小。” 他说着将配以的手撑开摆在掌心,果真比他的手小了许多,小小的如玉雕般的手犹如放在他掌心中的珍宝。 宽厚有力的手指和纤小柔美的手放在一起差异是那样明显,却又意外的和谐,就像这世间万物阴阳有序,本该就这样紧紧贴合在一起才是完整。 他说完抬头一笑,如水的月光,璀璨的星空尽数落入他的眼中,空气中带着一丝雨后的清新和舒爽,裴意突然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裴意抽出自己的手,起身退后了一步,突然觉得上方的天空一亮,她抬头看见一朵绚烂的烟花在头顶绽放,七彩的光芒四射开来,瞬间便将四周的星辰都弱了颜色。这一瞬间的绚烂照亮了裴意周围的景色,她这才发现,四周皆是开满粉白花的樱花树。那烟花刚落便又是几声响,将这一片天空照得犹如白昼,晚风渐起,粉白的花朵簌簌的从枝头飘落下来,漫天飞舞,犹如突降的雪花一般落在她的肩头。 另一边的山头,程衍将手中放完的烟花丢给旁边的暗卫,直打喷嚏,双眼发红,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被浓重的火药味呛红的还是心疼这些贵比黄金的烟花。若是做成火药该多好,程衍有些心痛的想,他家殿下追妻的路真是曲折,不仅前路阻碍重重,裴姑娘还是个冷心冷情的。 程衍只在心中祈祷他家主子能够早点抱得美人归,否则他就要被折腾得英年早逝了。自打太子殿下见到裴姑娘之后,他这个暗卫首领做得事情就越来越不像样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叶亦宣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骂道:“什么妖物,尽是瞎说!我只是好奇你既然已经活了四十年,为何还是这般模样,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保不定要抓你过去拷问一二才能罢休。”宫里的那些女人一个个想的除了争宠,就是怎么让自己容颜永驻,包括坐在上面的那一位,有几个不是想长命百岁的。若是有这种法子,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 “不过我真是有些好奇,你为何会看起来跟十六岁一样?难道是韩地特有的驻颜之术?”叶亦宣低头看着她的脸,一丝衰老的痕迹都没有。韩地既是以医术闻名,有些奇怪的秘法也不足为奇。 裴意恨恨的拍开他的手,这人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捏来捏去了。 “怎么,你想知道?”韩地确实有驻颜之术,但是这种违逆自然规律的事情本就是有违天理的,付出的代价自然不小。那种方法她只消看上两眼就恶心到不行。 裴意这才知道叶亦宣是误解她的意思了,不过,驻颜秘术和死后附到一个婴儿身上,前者的确更容易让人联想和接受。 “这种秘术可会延长人的寿命?”叶亦宣想了想问道,若是她能够活到百岁甚至更久,那自己怎么舍得早早的就离她而去。 他问得相当认真,裴意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叹了口气道:“我没有修什么秘术。你误解我的意思了。”这人当真是魔怔了不成。 “你相不相信人死后有灵魂?”枝头的白花不堪折磨被她抖落掉在地上,裴意丢开手里的树枝,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夜风习习,树梢枝头都零星的飘下一些花瓣,灯笼轻轻摇晃,在这种荒郊野外提起这种话题当真有些诡异。 “你是说”叶亦宣骤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世人都相信死后亡魂一说,但是死而复生或者附身到他人身上这种事情,真是匪夷所思。 不过,若是这样也能够解释裴意为何能够在十岁的时候就接下了韩地的掌令之位。寻常人识字学医恐怕也到要十来岁的年纪,可若是本就有上一世的记忆,哪怕是个婴儿也能够有学习认知的能力,十年之内医术大成也不算太过离谱。 想到这里,叶亦宣脸色蓦然一沉,裴意瞧着他的脸色心里就是一紧——果然还是不能被人所接受吧。这种诡异的事情,莫说这个时代的人,就算放到上一世,那种异能奇事层出不穷的时代,若是身边有这种人存在,也是很难让人接受的。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会不会魂魄再从这具身躯中分离出来?”叶亦宣斜飞的眉头蹙起,脸上有些焦虑的问道,“若是魂魄离体了会怎么样?是俯到别的躯体上还是会”魂魄既然能够剥离,那么会不会再从现在她这具身体上剥离出来,若是剥离出来之后,自己要怎么再去寻她?或者应该找得道僧人来念经镇魂? “你不会觉得很可怕吗?”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不是不孤独的,格格不入的观念和生活,若是她对上一世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还好,便像一个普通的孩子那样去成长。偏偏那些记忆她记得清清楚楚,偶尔表现出不同于常人的地方,总是让身边的人很是奇怪。可她无法解释自己与他人的这种差异,幼年的时候她曾经试着跟其他人玩笑般的提起这种事情,结果把年幼的绿芜吓得脸都白了,自此之后她就将这个秘密埋藏到最深的地方,不再提及。 “可怕?”叶亦宣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看到裴意脸上的试探,轻笑了一声,“你便是个几十岁的老太太我都不曾害怕,这种事情又有什么好怕的?”她是妖,是魔,是鬼,对他来说,其实并不重要,他只知道她已经是她了。 看到她的不安和小心翼翼,叶亦宣上前一步拥她入怀,俯下身子下巴压在她的肩膀上,叹息般的说道:“我只怕你会不告而别”若是真发生了那种事情,他要如何才能将她找回来? 裴意眼眶一热,死死的咬住自己的下唇。初到这个陌生世界的茫然和害怕,她无处可说,担心身边的人害怕,她只得按捺下心里的种种,极力的融入。可回家无望,格格不入的观念让她失去了生活的感觉。 即便师父告诉她,她是裴家的女儿,她也只当自己是个过客,这种离奇的经历,宛如一场奇幻的游记,她看着,笑着,甚至心情不错的时候也上台表演一番,最后老去或者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死去,或许到那个时候她才能够寻到回家的路。 她是裴家被抛弃的女儿,是韩地最年轻的掌令者,是萧煌宇名义上的妻子,他们叫她裴意,叫她主子,叫她砺王妃,却从来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谁。 她是谁?她在哪里?她要做什么?她没有答案,只得沉默。 但是此时,若是有人能够分享她的秘密,了解她的孤独和不安,她是不是也能够安心下来,只为自己活这一世? 裴意迟疑着抬手抱住他精瘦的腰身。 仿佛怕她会消失一般,身边的人更用力的抱紧了她,熟悉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她的鼻尖,竟然让她生出了安心的感觉。两人紧紧相拥,裴意只觉叶亦宣的双臂环着她,似想就此将她融进他的骨血中一般,他的手臂和胸膛形成的怀抱温暖而安全,似隐藏着一股坚定的力量,叫她可以全身放松地依靠,因为知道他绝对不会松手。 程衍从树林中探出脑袋,借着白玉灯笼微亮的光线,看着山下樱花林中抱在一起的两个人,鼻子就是一酸——殿下要是再追不到裴姑娘,那他就只能以身殉职了。 感觉到她的顺从,叶亦宣心里涌出无边的喜悦,她没有推开他,愿意跟他分享在这些秘密,是不是代表她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 “裴意”叶亦宣收紧了手臂,就这般抱紧裴意半响,才埋头在她颈边叹息呢喃道:“今日又不是我生辰,你给我这样的惊喜,可叫我如何是好。我为你准备的那些生辰礼,如今倒什么都不是了。” 裴意倚在他怀里仰头看着他,轻声道:“很漂亮。” 她不喜过生辰,甚至自己的生辰是哪一日都不大记得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师父总是乐不彼此的准备这些,裴意总觉得师父在那天虽是跟寻常一样笑闹着,但是她总是能够发现他不经意的走神或者露出那种似是怀念的神情。只不过他不说,裴意也不曾问起,就如同自己一样,谁没有一点秘密,为何一定要追根究底。 “你不讨厌我是不是。”叶亦宣低声问道。 裴意没有回答他,只是仰头看着他的眉眼,黑玉般的眼睛里印出了自己的影子。裴意慢慢垂下眸子,開口說道:“我嫁過人,心眼多又容不下人。” 葉亦宣抬手撫了撫她的臉,額頭觸到她的額頭低聲說道:“我知道。” “我不是個好人,愛算計,任性又霸道” 葉亦宣輕笑起來:“我也不是個好人,我同樣愛算計任性又霸道” 裴意抿了抿唇,又低聲說道:“我沒有好的家世,根本就幫不上你。甚至我的身份會給你帶來很多麻煩” “我知道,我不需要那些東西,我也不在乎。” 他說著低頭在她額頭上印上一吻,裴意手指顫抖了下,心也為之一縮,葉亦宣已經托起她精緻的下巴,向上抬起,接著再次俯身親吻上她。 葉亦宣抬手一樣,燈籠輕哧一聲滅掉,整個櫻花林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他細細的描摹著那兩瓣粉嫩的唇,她的唇一如記憶中甜美柔軟,不,似乎比記憶中更加清甜滑膩,更叫他難以自製。那美好的觸感叫他禁不住張嘴含住,輕輕的用舌尖舔舐,小心翼翼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地疼惜著她,靠近她。 察覺裴意沒有反抗,這才輕輕吸允了起來,進而探出舌頭慾往裏面滑去,察覺到裴意的抵抗便又輕掃她兩排細細的貝齒,無線耐心的等著她為自己開啟她的丁香小口,也開啟她的心扉。 眼前一片黑暗,感官便更加清晰了起來,興許是黑暗中人會變得脆弱,興許是今天那些不好的預兆讓她變得更加感性,被他不耐其煩的親吻著試探著,緊閉的唇齒到底控制不住的鬆動了下。 幾乎立刻,刚才還在她唇上舔弄的溫熱就敲開她微分的貝齒探了進去,長驅直入,刹那間,裴意再度被葉亦宣的氣息包圍充斥。 裴意迷迷糊糊地记起两人头一次亲吻的时候。她离开北祈的前一天,本是叶亦宣偷吻于她,而她只有慌张和惊怒,也因为他当时的愤怒和强硬,根本就没能感觉到什么,甚至一开始被膈得有些生疼。 这次他却是像在品尝最美味的点心,慢条斯理缠绵而温柔的品尝着她的滋味,汲取着她的气息。他的唇齿点带着一点清淡的茶香,就跟他的人一般清淡优雅却绵远悠长,一点点渗透进来,固执蛮横的占据她的感官,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沾染上这种气味再也无法摆脱一般。 但这味道并不叫人讨厌,唇齿相依,温柔相抵,仿似能直接触到人的内心一般,将裴意的心神瞬间又拉了回来。 直至裴意喘息不过,叶亦宣才抬起头来他抬起头来,凝眸去瞧。只见怀中梨花般恬静的小脸上神情有些呆愣恍惚又有些羞赧。 她半眯着眼睛,长发如瀑飞落,额际和鬓角的长发因出汗和冰帕而濡湿地贴在肌肤上,越发显得发黑肌白,玉肌红唇,氤氲的双眸透着淡淡的无措和茫然,两颊宛若彩霞夕阳,酡红如醉。 叶亦宣轻轻在她微微发麻的唇瓣上又磨蹭几下,低沉的嗓音里满是笑意:“你也喜欢我的,是不是。” 裴意不禁抬眸去瞧,两人目光在清冷的月色中相遇,对视,纠缠,良久,待清冷的夜风似乎也染上了暧昧的气息,裴意才错开视线,才觉得自己脸上热烫起来。 “叶亦宣你可是想好了。”裴意低声说道,声音有些微哑和颤抖,“如果你要娶我,不管你以后对我的感情有没有变化,还是将来喜欢上了别人,亦或是不得已要娶别的人,我都不会轻易的放手。” 叶亦宣挑唇盯着她光洁的额头,发红的耳尖,猛然弯腰抱起她来两步走到石桌旁边,还未等裴意抗议,已经将她放了下来,“你放心,我必不会负你。” 伸手摸了摸她有些微凉的脸,叶亦宣拿起放在一边的斗篷,兀自帮她穿好,又翻了风帽压在她头上,亲了亲她的唇角低声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 “他这是强盗流氓土匪!”萧煌宇在屋里头来回的走动着,气不过又点着桌子上蟠龙玉佩恶狠狠地说道,“他这把人带走就留块玉佩是什么意思!啊?!” “裴意好歹现在还是我的妻子,他就这么一声不吭的把人给带出去了?!你瞧瞧都什么时辰了!”幸好他们俩不是真夫妻,不然这绿帽子可真是从头套到脚了。 檀清低着头擦了擦短剑,默默的没有说话。 “裴意也真是!大半夜的就这么跟人走了!真是”萧煌宇气得跳脚,“真是不守妇道!”想了半天就吐出这么一个词。 檀清擦剑的手停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跟主子你娶她又不是为了相夫教子的,哪里有什么三从四德和妇道可言。” 萧煌宇被她说得一滞,“我说你也不劝劝她,这么大半夜的跟一个陌生男人出去。就算那个狐狸祈太子喜欢她,她也不能这么没规没矩的,就不知道矜持一些,啊?” 萧煌宇看了檀清一眼,接着说道:“这个男人轻易到手的东西都不会珍惜,越是难得越是喜欢往上凑,你也得劝劝她,谁知道那狐狸是不是一时新鲜。到时候吃亏了有她哭的!” 檀清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一时新鲜吗?至少她瞧着是不像的。至于吃亏么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萧煌宇看着她的样子,晃悠着几步倒在椅子上,长长的叹道:“女大不中留啊——” —— “这是哪儿?”裴意被叶亦宣放了下来,拉下头上的风帽,转头看着四周的假山飞石,不解的问道。 叶亦宣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牵着她的手在错落的假山中不紧不慢地朝前走去:“我母后是我父皇的结发妻子,那时候我父皇还只是一个不得先皇青眼的皇子,若非我母后家族帮衬,父皇在当时的情况下是决计登不上皇位的。” 不知道他为何会提起这件事情,裴意只是静静听着。 叶亦宣说着抬起她的手,示意她小心脚下的台阶,“当时的太子素有贤明,十几年朝堂上或者私下底都没有出过大错,最后跟皇位失之交臂,只得了个贤郡王的头衔。父皇对贤郡王一派极为忌惮,只是贤郡王手下的官员也跟他一般行事小心谨慎,一点错处都抓不到,直到” 叶亦宣微微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八岁那年,贤郡王却突然起兵造反,最后虽然兵败,却牵扯出不少贤郡王一派的官员。其中就包括我母后,当时皇后的母族,成家。” 裴意转头看着他,如水的月色下他的脸色淡淡的,像是在说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一般。成家的事情,裴意也是略有耳闻。本是皇后母族,最后却以逆谋罪满门处斩,北祈最为尊贵的成家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成家覆灭之后,我父皇不顾大臣的反对保下了我母后的性命,甚至连她的后位都没有废除。”叶亦宣说道这里,嘴角有些讥笑的笑意,“只是之后碍着朝中一浪高过一浪的反对声,却不好再跟我母后亲近,渐渐疏远了她,又纳了不少大臣之女为妃。” 裴意仔细地听着,想来这件事并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按理来说,逆谋乃是诛九族的大罪,北祈皇帝能够保皇后的性命已经是仁至义尽,为何还要将后位留给她。若是北祈皇帝对她真的有心,就该顺势将她从后位上拉下来,而不是让她一直高高在上的存在于世人的眼中,让人一直记得坐在后位上的人本该是以逆谋罪斩杀的人。 成家既是处在道德的下风,成皇后孤身一人,位置摇摇欲坠,一个母族被灭,甚至背负了造反之名的女人,将她捧到那么高的位置,不亚于将她束在十字架上,只等后面有野心的人朝她的心脏射上一箭。 而现在,北祈国的皇后还是当年那一位裴意回想在北祈那一阵子,也从未有人提起成家造反之事或者对皇后不满之言,虽然有时间缓冲的因素在里面,但是可以猜想,叶亦宣在其中应该费了不少心思。 ------题外话------ 不知道为什么中间写着就变成了繁体字,额一点点 谢谢财爷,13989511265的票,哈哈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二十二章 裴意想到在天宝斋门口遇到的四皇子,便是叶亦宣此时的地位和身份,他也敢这般公开叫板,想来其中未尝没有成家的因素在里面。 “成皇后应该过得也很辛苦吧。”裴意淡淡的叹了一声。 “是。”叶亦宣点了点头,“成家刚倒下那几年,确实很辛苦。几乎朝中大臣都认为,皇后和太子之位被废是早晚的事情。父皇不过是看在对成家的旧情上,才迟迟没有下手。成家在朝中的势力几乎全部被拔除,所以我去了军营。” 转过一座假山,眼前的视野渐渐开阔起来。夜色已经完全降下,裴意的视野中只能看到蜿蜒的小径末端似乎是有一座小木屋的轮廓,耳边声音还在继续:“成家武将出身,在军中有不少旧部,虽然当时成家已经被定罪,但是不少部下并不相信对叶家皇室一直忠心耿耿的成家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只是消息传到边境的时候,成家已经被处斩,就算他们想为成家平反都已经来不及了。” 叶亦宣握着裴意的手紧了紧,“若是留在凉都,我跟母后,亦然三人恐怕早就没了性命,只有收服了成家旧部下,手中有了兵权,我才有权利插手朝中之事。” 皇家果然无兄弟父子,谁知道北祈皇帝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裴意在心中暗忖,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后和太子,可惜偏生北祈皇帝又让叶亦宣母子又占着那两个让无数人眼红的位置,甚至因为有了成家一事在前,哪怕有人对皇后动手,不少人应该也是乐见其事的。就如逆流而上一般,不进则退,他们已经被推到那个位置,无路可退。若是他不争取,那么太子之位被废之时,就是他们母子三人丧命之日。 “北祈皇帝就这么放任你去了军营?”以北祈皇帝的做法看来,应该会扣留叶亦宣在自己眼皮下面看着,而不是放纵他发展自己的势力。 叶亦宣脚步停了下来,抚顺了她的长发,笑着道:“自然不会。那几年我不知道遇到了多少次忠臣的讨伐和刺杀,索性运气还不错。”说着,他不知从哪儿变了一支簪子出来,插在了裴意的头上。 裴意抬手,却被叶亦宣拦下:“送给你的生辰礼物。” 总归已经到这一步了,也没必要矫情着说不要。裴意顺势放下了手,右侧的山谷之中却出现了一点光亮。 像是乌云背后渐渐出现的星辰,在浓重的云雾后若隐若现,一点一点地向他们靠近。 “当年幸亏有温老夫妻二人相助,我才能够在那一场场刺杀中活下来。”叶亦宣顺着她的眼光看去,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温老就如同我师傅一般,不过前两年已经去世了。只有师娘一人住在这里。” 听到师傅二字,裴意有些恍惚,“师傅吗?” 她低声呢喃道。 “怎么了?”发现她的不对劲,叶亦宣问道。 裴意摇摇头,“没事。” 火光越来越近,一眨眼就闪到了他们面前。提着灯笼的是一个头发雪白的老妇人,她穿着深色有些旧的对襟袍子,就如同寻常人家的老太太一般,眼角眉梢都是岁月的痕迹。 “小宣你怎么又来了。”老太太声音沙哑,说话很慢。 “师娘。”叶亦宣恭敬的俯身。 老太太笑眯眯的看着他,她手中的灯笼微微提起,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才道,“原来有两个人啊。山里风大先进来吧。” 老太太说完慢悠悠的转身,像是许久没有上油的机械一样,一点一点的转了过去。老太太如履平地地朝前走去,却不是径直的朝木屋而去。裴意看着她七拐八扭的步子,有些疑惑,却看到灯笼前方一小圈地面在灯下微微有些闪光。 叶亦宣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弯腰把裴意横抱了起来。 “怎么了?”裴意顺势抱住了他的脖子,只觉得地面有些蹊跷,想来他也不会在长辈面前无故如此。 “前面是沼泽地。”叶亦宣说着,已经抱着她飞身而起。 裴意有些惊讶地看着老太太,若是叶亦宣不说,只从她的朝前走的动作看来,完全看不出端倪,甚至连她手上的灯笼都没有太大的晃动,当真是如履平地一般。若是有外人闯入此地,看到她的步子,说不好就当成普通的土地走过去了。 叶亦宣脚下几个落点,轻松的跟在老太太后面:“师娘擅长机关数术,五行八卦。不过人很好,你别害怕。” 话语间已经落到了木屋前头,老太太慢悠悠地转了过来,盯着叶亦宣的靴子看了眼,见上面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有,才微微点了点头:“嗯,不错。当年你师父一人越过也是轻松,若是再抱一个人嘛——” 老太太顿了一下,“就不好说了。” 叶亦宣听她说着就笑了起来:“若不是师娘故意在师父落脚的地方把桩子换了,师父又怎么会落得那么狼狈。”沼泽地里放置了几个高高的木桩,木桩中部用一人宽的木片连接起来,若不是太重的物品压迫,等闲是不会落下去的。 只是老太太当年故意在寻常落脚的地方将木桩换成一小块木片,又作势让师傅抱着,在他过沼泽的时候故意跟他说话分了他的心,师傅乍然一脚踩空,险些就摔进了沼泽里。 “哼。”老太太哼了一声,“若是他轻功再好一些,哪还用得了那些玩意儿。”很是骄纵的样子。 “说起来,这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女娃。”老太太提着灯笼又走近了一些,“你不是说还早得很,怎么这么快就带过来了。不过生得倒是咦。” 老太太轻呼了一声,又走近了几步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你是程若仪的什么人?” 裴意跟叶亦宣对视了一眼,开口道:“她是我外祖母,前辈可是认识她?” “难怪,难怪生得一模一样”老太太喃喃道,“没想到她连孙女都这么大了”老太太转身朝屋里走去:“进来再说吧。” 屋内陈设简单,只是简单的木床木桌,但是窗边的榻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三张棋盘。每一张棋盘上黑白子静止在交错厮杀那一刻,似乎是在等着执棋之人。 灯慢慢被点燃,老太太吹熄了灯笼,挠了挠头发在屋里转了两圈:“那个小宣啊上次我的茶杯是放在哪里了?哦,对,你别动别动,我想起来了。” 老太太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翻出茶杯倒了两杯水端到桌子上:“凑合着喝吧。” “没想到她孙女儿都这么大了。”老太太凑近了仔细地瞧了瞧裴意,“倒是生得有七八分相似。”说着她的目光落到了裴意发髻上插的那根簪子上,又转头看着叶亦宣问道,“你是认定她了?” 那簪子还是自己给他的,他们夫妻二人没有孩子,叶亦宣是他们的徒儿,也是他们的孩子。这根簪子是她祖上一直传下来的,只说若是他有了心上人就把簪子给她。上回来自己问起的时候,他还有些落寞的笑着说再等等,没想到转眼几天就带着人来了。 “是。”叶亦宣沉声回道伸手握住了裴意放在桌子上手,“此生非她不娶。” 老太太看着裴意沉默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真是好,真是好。当年心上人我没争赢她,现在她孙女儿还不是落到了我徒儿手里。嘿嘿” 叶亦宣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师娘”说得像是他在故意设局报复一般。 老太太大喇喇的挥了挥手:“怕什么。你们之间若是连这点子信任都没有,早晚也是掰。”她当然知道叶亦宣不会做这种事情,只是顺口说说罢了。 没想到竟然是外祖母的“情敌”,还是落败的那一方她现在是不是不开口比较好裴意低头眨了眨眼睛,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我说的都是实话,若不是她生得太好,付天那小子怎么会只喜欢她,不喜欢我。”老太太又气恨的补充了一句。 “咳咳”裴意一口水还没喝下去,听到她的话呛到,俯下身子不停的咳了起来。 叶亦宣连忙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拍了拍她的背,一叠声儿的问:“怎么了?怎么呛到了” 裴意推开他的手,不敢置信地看着老太太:“您刚才说的是谁?” “付天。” “韩地?” 老太太点了点头,复又奇怪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一般不会有人知道那小子的身份,更别提他的名字了。”正因为如此,她才敢大喇喇的说他的名字,寻常人根本不晓得他是谁。 裴意吸了一口气,淡淡道:“他是我师傅。”师傅的心上人是外祖母,外祖母嫁到了裴家裴意头痛起来,可千万别告诉她,其实她师傅就是她的祖父,不对,裴家那个老头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正因为如此,一切才说的通。若非外祖母是师父的心上人,当年裴家夫妻遇难的时候,师父也不会那么刚好就出现;若非自己长得像外祖母,师父也不会时不时的看着自己就晃神,还硬说是喝多了眼花;若非如此,师父也不会在她小的时候就告诉她,她是裴家人,在裴家夫妻生活拮据了时候,也由着自己暗中帮扶两人他将自己留在身边,未尝没有自己的私心 可是不管如何,裴意相信十几年的相处中,师父对她的感情并不是从外祖母身上移情。那是真真实实的将她看作自己的孩子才会如此待她。 想到那枚指环,裴意眼中有些酸涩,哪怕是他没钱喝酒,把指环拿去当掉也好 裴意的话一出口,老太太眼睛瞪得溜圆地看着她:“这小子难道他当年跟你外祖母就” 裴意摇头:“没有,外祖母进门两年之后才生下儿子,您怀疑的事情并不太可能。” 裴家的事情她大概都知道。外祖母当时从云王府嫁到裴家两年之后,才有了身孕。何况,她师父那个混账性子,世俗规矩根本约束不了他,若是真的跟外祖母有了孩子,别说外祖母是嫁到了裴家,就算是进宫做了皇后,他都会不管不顾的进宫去掳人,怎么可能会任由自己的孩子挂在别人名下。 只是,若是外祖母能入了师父的眼睛,又怎么看得上裴家那个老头?裴意有些疑惑。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真是冤孽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他竟然收你做了徒儿你外祖母死后,他就心灰意冷不知去向,连我夫妻二人都找不到他的踪迹” “真是没想到”老太太又抬头看了裴意一眼,“你师父人呢?” “我已经四年没有见到他了。”裴意嘴角挑着一丝笑意,声音淡淡的,“可能又闯祸躲起来了吧。” 叶亦宣侧头看着她,突然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 “算了,以前的事情就不说了。”老太太揉了揉眼睛,有些疲惫地说道,“我嘱咐小宣若是有了媳妇儿一定要带过来给我二人瞧瞧,现在瞧也瞧见了,你们早些走吧。” 裴意看着她的样子,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问道:“您的眼睛” “不用你看了。”老太太笑了一下,“我都不知道还有多久好活,这眼睛也没得治了。”她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床边费力探身到床下拿什么东西。 叶亦宣起身帮她从床下拉出一个箱子。老太太打开箱子,一股浓浓的酒香弥漫在屋子里。淡淡的酒味混着浓浓的果香,几乎是在箱子打开的那一瞬间就俘获了人的嗅觉。 一个巴掌就能托起来的小酒坛子,老太太小心的拎着站了起来,放到了叶亦宣的手里:“喏,这是你师父,当年跟那个小子一起酿的酒,说好了以后再一起喝的。” 她的声音骤然落寞了起来:“现在你师父也不在啦,我也不知道能活多久,若是哪天你来看到这屋子没有了,肯定就是我去找你师父了。这酒,就留给你们两个小辈吧。总归也是他二人的徒弟,也不算浪费。” 老太太说完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赶紧走吧赶紧走。” —— 叶亦宣脚一点地,将裴意放下,二人回头看了一眼掩藏在夜色中模糊不清的屋子,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巧。” “这是当年师父师娘定情的地方。”叶亦宣低声说道,“师父跟师娘的感情极好,师娘的眼睛,是师父过世那一年哭伤了。若不是师父临终前不许师娘做傻事,她恐怕早就跟着去了。” 裴意点了点头,想到刚才的老太太,屋里的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就像住了两个人一般。 叶亦宣晃了晃手中酒瓶,“生辰怎么能没有酒,要不要喝两口。” 裴意挑眉,“好。” 老太太缓缓的关上门,径直朝屋后走去。屋后是一片竹林,微风吹来的时候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情人间的低语。 老太太摩挲着光秃秃的坟头,笑着说道:“老头子,小宣带着媳妇儿过来了。你猜猜那姑娘是谁?” 回答她的只有风吹过竹林的声音,老太太面不改色继续说道:“竟然是若仪的孙女儿,付天还收了她做徒儿。你说是不是很巧,居然和小宣看对眼了。长得可真像若仪啊,不过性子倒是有些冷清的样子,跟若仪大不一样。但是我瞧着也是个好的,看到我这张脸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老太太微微动了动身子,换了个姿势,慢慢依着坟头坐了下来,月光破云而出,轻轻抚上她的脸。 那是一张疤痕交错的脸,像是爬满了蜈蚣一般,鼻子一边都被削去了一截,乍然在黑夜中一看简直就同恶鬼一般。 老太太叹了口气:“你瞧,你都不会跟我说话,还硬要我活着做什么呢。” 她小声的抱怨了两句,“刚才我把你和付天酿的酒给那两个孩子了哎呀,你瞧我这记性。光惦记着跟你说话了,忘记告诉他们那酒可不能就这么喝” 老太太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 ------题外话------ 这是可以滚床单的节奏啊╮( ̄▽ ̄“)╭” 滚不滚是个问题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二十三章 醉酒 叶亦宣二人此时并未想到为何珍藏的酒只有这么一小瓶。裴意心里担忧她师父的下落,自从今天下午见到那枚指环开始,她心里一直发堵,若不是叶亦宣强行把她带出来,现在应该还在屋里闷着。 只是既然这酒是师父当年留下的,她跟叶亦宣也算帮二人的师父完成这个心愿了。 裴意的师父付天是个酒鬼,常年酒壶不离手,若是三天不喝酒估计走路都不自在。喝得多了,酒量自然就好了,寻常的酒喝到嘴里只觉得没劲儿,当年跟叶亦宣师父二人在一起就捣鼓着出了这种酒。 制酒的那种蓝色小果子,味道甜,颜色也好看,但若是被人不小心误食了——特别是毫无酒量的人,非得醉上两三天不可。裴意师父也是无意中发现了这种果子,还是山下的农户误食之后睡了一整天都没醒来,裴意师父正巧听到这事儿,觉得这人病得稀奇,就跟上去看了两眼。结果就让他发现了这种宝贝,一颗几乎就能抵得上一大坛的烈酒,只可惜数量太少,全摘回来也就两小瓶。一瓶当时就被俩老头喝了,还有一瓶,现在就在叶亦宣手中。 二人晃荡着坐在砺王府后山的树上,一边瞧着月亮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月上中天,折腾了一晚上,裴意一向是个晚睡的,自然也是不困。美人在侧,叶亦宣自然也舍不得就这么走了。 “那只雕儿你在哪里找的?”裴意低头闻了闻已经拔开盖子的酒瓶,漫不经心的问道。叶亦宣说给小白找了媳妇儿,晚上才顺利的进了院子,只是不知道是在哪儿找的,小白可是个挑剔的。 小白是她师父不知道从哪儿捡回来的,通体雪白极为少见。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养着养着就像了它的主人,若是看不上眼的真就当空气一般。裴意曾经得了一只黑色的雌雕,送到小白身边,险些没让它把雌雕给啄成秃头——明显是看不上人家的长相。 所以裴意才会好奇叶亦宣从哪里弄了只能色诱到小白的雌雕。 “哦。是程衍找的。大概是在海边?”他没有说的是,程衍找了九只雕,最后他才挑了这只跟小白外形最相似的一只带了过来。 “真是叛徒。”裴意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养了十几年还不如人家一根雌雕的毛。 叶亦宣笑着转头看她,“便是没有雌雕,它也拦不住我。” “那不一样,拦不住和不拦是两回事。”裴意有些不满地道,“这明显就是叛变了。” 她微微扬着头,语气随意带着一丝幼稚,叶亦宣何曾见过她这副模样,一时间没有说话。裴意话音落了半响,都没有听到旁边的人回应,不由得转头看去。 二人面对升空的明月而坐,整个人都拢上一层月白的薄纱。他眼睛不同寻常那般深邃,里面铺满了月光,显得异常明亮。裴意被他看得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不知道为何又想到晚上那个吻,便觉得耳尖又有些发烫,连忙拿起酒瓶喝了一口。 清冽冰凉的酒水落入喉咙中,片刻那凉意便激起一股热浪来,热气翻涌,五脏六腑便暖意融融了起来。山风微凉,此时喝酒正好驱散寒意,加上果酒味道极好,裴意仰首又喝了一口。 叶亦宣微笑的看着她,“味道如何。” “嗯。”裴意眯了眯眼睛,把酒瓶顺手递了过去,“那个老头嗜酒如命,能叫他藏起来的自然不会是差的。” 叶亦宣接过酒瓶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这酒恐怕很容易醉人。” “会吗?”裴意迟疑着看了那个精巧的小酒瓶,照着师父的性子确实不像是会喝这种甜甜的果酒,难道是因为叶亦宣那位师娘特意准备的?不过味道确实极好,比上次的梅子酒味道更让人上瘾。 叶亦宣点点头,示意她把瓶盖递过去:“这种果酒后劲很足,你还是少喝些。”南萧和北祈不同,北祈冬季寒冷,大多数人家都会喝酒驱寒,虽然叶亦宣现在很少沾这种东西,但是在军营那几年喝得也不少,因此他对这些东西也颇有心得。 “收起来吧。”裴意转头看着山下,跟出来的时候不同,现在丰都城内只剩下一些零星的灯火,“说不定有一天那老头回来,还能给他解馋。” “你师父他可是有了消息?” 裴意撑在树干上的手指微微一动,淡淡的应了一声:“有人拿着他的东西来砺王府了。” “算是韩地的信物,寻常他是不会离身的,不知道为何会落到别人手中。”裴意又补充了一句道。 像这种能够象征身份的事物,往往有些物在人在,物亡人亡的意思,所以裴意看到那枚指环的时候才会格外不安。因为师傅曾经因为她的缘故,又偷偷的打磨了一枚类似的指环,但这件事情极为隐蔽,几乎只有他二人知晓。掌令人只需要一个,信物也只能有一个。而现在韩地已经交到裴意手中,自然也只有她手上那一枚才算是信物,她师父手上那枚,所以无论在面对谁的时候,他都不会轻易的把手上那一枚拿出来。 “是何人送到府上的?”韩地掌令者的身份一直都非常神秘,更不用说裴意此时身份特殊,若是世人只道她另外一个身份,恐怕又要引起轩然大波。而送指环这个人,即使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应该也是有所怀疑,才会用指环来试探。 “一个小孩,应该是”裴意说着,突然停了下来苦笑。 “怎么?”见她话说一半就停下,叶亦宣转头看着她。 裴意摇头,“是我一时被那个指环扰乱心神,都忘记这事了。可怜那个小孩”若是真是那人特意找那个小孩来送东西,仔细想想应该是不会留下他的只是她当时注意力都在指环上面,没有想到这茬,若不然先把小孩子带进府里也是好的,说不定还能救他一命 “你无须自责。” “我知道。”裴意淡淡一笑,“我不是自责,那个小孩儿跟我无亲无故,也并非因我而丧命,我还不至于因为他而难过。只是觉得可惜,本应该可以救下的。不过,也许有一日我可以为他手刃仇人。” “哦?你从哪里找到的线索。”裴意回府的时候正是暴雨之后,街边空旷无人,加上夜色沉沉,砺王府附近应该没有人看到对方才是。既然如此,又要如何找到对方? “不。”裴意嘴角带着一缕笑意,“没有线索,只是直觉跟那个人有关系。” 叶亦宣垂眸想了一会儿,“你是说魏贵妃送到萧皇的那个大夫?”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裴意赞赏的看了他一眼,“是。这一切太过巧合,不得不让我怀疑他。即使没有今天这一出,我也不会轻松让他离开。”封景自称韩地的门生,师父的指环,封景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每件事情都能够串连起来,现在缺的只是那跟关键的线索。 叶亦宣轻轻点头,“早知便不那么轻易让他进宫了。” “他不是被太后留在了驿馆吗?”驿馆虽然也会重兵把守,但是跟皇宫的守卫根本不能同日而语。早知道他会这般快的进宫,她就该早些下手 叶亦宣侧过头淡淡地说道:“不过他身边有人看着,有什么动作我会让你知晓。”虽然是因为他萧明珠一行人才会这么快离开驿馆,不过好在他遣了人跟在了封景身边。 叶亦宣扬了扬手,“去查查封大夫下午去了哪里,是否有离开驿馆。”身后的枝头微微下压,很快弹了起来,在空中划出细微弧度。 裴意对他们身边这些暗卫早就见怪不怪,就连萧煌宇寻常出门,身边都有不少高手,更别提叶亦宣这个公然出使他国的太子。不过 “你为什么会注意到封景?”裴意有些奇怪的问他,以现在北祈和南萧的关系,还不至于让叶亦宣连这些小人物都放在眼里。自己知道封景有问题并不奇怪,一来是因为他和魏贵妃的关系,二来就是因为他身份有异,第三个裴意突然明白了过来,她俯身看着叶亦宣有些窘迫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不会是因为他今天看了我几眼才会遣人看住他吧。” “是。”叶亦宣爽快的承认了,本来不想让她知道这么小心眼的事情 裴意笑了一会儿,点头道:“还要多谢你帮我看住他。”这样就能早些确认下午之事,是否是他所为,尽管裴意已经有了法子去查探,但是这样又快了不少。若是那人真是封景,裴意心里倒是轻松不少。封景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论武功医术又如何抵得过她那个几乎成了精的师父?若是说师父栽在他手里,可能性确实不大。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不过阿意你非得要谢的话,不若用其他的法子?”叶亦宣倾身看着她认真地说道。 裴意身子微微后仰,躲开了他压下的身子,眯眼打量了半响:“以前怎么就没人看出来你竟然是这么个流氓性子,嗯?还说祈国太子是何等高洁谪仙一般的人物,难不成你还有个替身在外头不成?否则怎么会差这么多?” 裴意挑眉看着他,说着伸手就朝他下颚摸去,似乎是想瞧瞧有没有戴着人皮面具之类的东西。 叶亦宣顺手她的手抬起下巴,任她的手指在自己脸上作怪,等她快收回了时候才伸手握住她的手:“男女授受不亲,我摸也让你摸了,你我之间也算是有了肌肤之亲,阿意你是不是要对我负责,嗯?” 裴意嗤笑道:“怎么负责?娶你还是纳你?如果这就要对你负责了,那你之前亲”裴意说到一半停了下来,眼睛眯起来,“你敢给我下套子?” 险些就让她说了出来,若是摸他两下就要负责,那之前在樱花林子里自己抱也被他抱了,亲也亲了,岂不是更要他负责了? 叶亦宣捏了捏她的手指头,可能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她的手掌并不像之前那般冰凉,温热柔软,就像 叶亦宣抬头,目光落在她的唇上。那般柔软清甜,几乎能软到人心里去。 裴意睁眼瞪着他,酒气渐渐上来,即使在月光之下也能看到桃花色的双颊。下巴微微扬起,带着一股子蛮横和娇嗔的味道。似乎打定主意接受他之后,就开始渐渐在他面前显露出本性,不再像以前那么清冷淡然,偶尔也露出一些小女孩的心性。 叶亦宣伸手扶住她的脖子,微微侧头亲了下去。 “殿下。” 还未触到记忆中可口的味道,他的动作就被树下的声音打断了。 “什么事。”语气依旧淡淡的,但树下的暗卫不知道是心里作用还是切实感受到了,还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股子被打断好事的不爽。 暗卫偷偷的擦了擦汗,若是可以,他也不想这个时候冲上来啊。只不过这件事情太过紧急,若是耽搁了事后被追究起来两害相较取其轻,总归左右都讨不了好。 “宫里急报。”暗卫单膝跪在地上,恭敬地举起手里的信筏。 即使在黑夜中,暗红色的印章还是落入了他的眼中。叶亦宣颜色微沉,手从裴意身上落下,呼吸之间信纸已经落到了他手里。 手中的信筏被取走,暗卫松了一口气。 “什么时候收到的。”一目十行的看完信筏上简洁明了的内容,手中用力,顿时手中纸张就化成灰烬飞落。 面前落在月光下的男人,月光将他的侧影勾勒得仿佛雕刻一般,暗卫抬头看了一眼便回道:“亥时一刻。” 那就是刚收到的。叶亦宣应了一声,顿了一下正准备开口。 “殿下!”面前的暗卫惊呼一声,身子下意识的直了起来。 叶亦宣迅速转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微眯的眼睛一下子睁开,身形如风一般朝树上掠去,稳稳地抱住了从树上栽下来的裴意。 他离裴意的距离并不远,但是刚才瞧到她掉下来那一幕,还是忍不住心里剧烈的跳动,直到现在牢牢的抱着手里娇弱的人,他的心才放了下来。 叶亦宣松了一口气,脸却突然被一张纤细嫩白的手掌拍了一掌。 听到清晰的拍脸的声音,暗卫死死的低着自己的头,只恨自己刚才头低得太慢裴姑娘定然没事,可他这个目睹了太子被打了巴掌的人他能不能马上就失忆?啊? 裴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茫然不知身在何处,轻轻晃了两下沉重到不能控制的头,头晕眼晃的转了转,往上看去。裴意突然笑了起来,手臂晃了几下才摸到叶亦宣的脸,手下却控制不住力道,简直跟打脸没有两样。 这是醉了?叶亦宣有些愕然,这酒也太过厉害了些,刚才还是清醒的,这才多久的功夫?就醉成这样了? 叶亦宣稳稳的扶住她的身子,看着她仰着头,目光一转不转的看着自己。 裴意傻傻的笑着,眼光迷离的盯着叶亦宣,伸直了手指头在空中描画着他的眉眼,喃喃的感叹着:“真好看!” 叶亦宣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喝醉了跟平时可真是差太多了。他是不是该谢谢师母的酒,否则恐怕一辈子都见不到她这副模样。 “你笑起来,真好看!”裴意的手指划过他的鼻梁,划到唇上,用手指摁着他的嘴唇,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还未等他回答,裴意又笑着问道:“你生得真好,你是牛郎吗?” 叶亦宣怔了怔,揽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托起裴意的下巴,盯着她迷蒙的眼睛问道:“我不是牛郎,牛郎是谁?” 声音中已经带着浓浓的冷冽和不虞。 裴意呆了一会儿,抓着他的衣领笑了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半响笑够了才仰头看着他:“你不知道牛郎是谁吗?牛郎,牛郎就是不要皱眉,你笑起来多好看,我喜欢看你笑。” 裴意摇晃着伸着手指到他额头上,扶着他用力皱起的眉头,看着他眉头舒展开来,才满意的在他脖子间蹭了蹭。 “嗯,不对,你不是牛郎。你长得像那个”裴意闭了闭眼睛,费劲的想了想,才睁开眼睛说道,“你跟那个长得真像啊。” 裴意瞪圆了眼睛抱着他的脸仔细的看着,“你怎么会跟叶亦宣长得一模一样。” 叶亦宣半抱着她,伸手握住她在空中乱动的小手,声音沉沉的说道:“我就是叶亦宣。” 裴意歪着看了他一会儿,“你是叶亦宣?”她有些含糊不清地道,眸光因为酒气而迷蒙,面颊上也浮出淡淡的粉色,分外惹人怜爱,叶亦宣眼神一暗。 裴意抽出一只胳膊,圈住他的脖子,踮起脚,拉下他的头凑上去对着他的脸吧唧地亲了一口。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叶亦宣身子一震,眼眸睁大,正准备俯身加深这个动作,谁知道裴意已经退开,身子一歪,若不是被叶亦宣抱着,软绵绵地就要滑到地上去了。 叶亦宣挥手让暗卫退开,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柔顺的歪在自己怀里的裴意,弯腰便将怀里的人横抱而起,往山下砺王府方向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转身轻烟一般地朝城外掠去。 城外别院。 裴意软趴趴地被他抱进了屋子,双手挂在他脖子上,仰起头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双眼瞪瞪的看着出神。 叶亦宣小心的将她放到榻上,走到门口吩咐道:“给姑娘倒杯解酒茶。” 程衍躬身答应了,转身出去,也不敢让别人进屋,托着温水走了进去,也不敢朝榻上看,只盯着脚下的青砖地面,循着叶亦宣的脚,将托盘举了起来。 叶亦宣侧身坐到塌沿边,看着还傻愣愣的盯着他的裴意,伸手将她散乱的头发拢了拢,温声说道:“在看什么?” 裴意闭了闭眼睛,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 叶亦宣取过托盘上的杯子,挥手斥退了程衍,将杯子放到塌旁边的高几上,伸手扶起裴意,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手取过杯子,小心的把杯子递到裴意嘴边。 裴意喝了一口,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的别开脸,把头埋在他胸口嘟囔了一声。 “乖,喝点茶。”叶亦宣把手里的杯子放在,拍了拍她的背诱哄道,“不然明天早上起来会头痛,再喝两口。” 裴意伸手揽住他的腰动了动,却怎么都不愿意抬头。 叶亦宣苦笑,只得紧紧抱住挂在他胸前那柔软的娇躯,身子僵硬起来。自己心爱的人就在怀里,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哪里抵得住她在自己怀里这么动来动去。可是他知道,即使裴意现在松动了,没有再强硬地拒绝他,也不过是给彼此一个机会,绝对没有把自己给他的意思。何况还是在她不知情的醉倒,现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 叶亦宣伸手把裴意拉开,放到榻上,裴意身子后仰,梨花般洁净娇美的面庞便露在灯影之下,双颊水润绯红,目光氤氲迷离地看着他,突然伸手想摸摸他的下巴,还未碰到,叶亦宣已经迅速的躲开,“别招惹我,阿意。” “别惹你。”裴意眼睛睁大无辜的学着他说话。 “睡觉好不好?” 裴意慢慢地摇了摇头,伸手按着自己的肚子:“饿。” 叶亦宣皱了皱眉头,倒是他疏忽了。“想吃什么?喝粥吗?” “好。”裴意乖巧的应道。 叶亦宣嘴角扬起一个笑容,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站起身子,衣袍下摆却被人拉住。 “你要去哪里。”裴意仰头看着他,手指紧紧的扣住他的衣服。 “我不出去,就在门口。”叶亦宣抬手指了指,“我就站在那里说几句话,马上就回来。” 裴意松了手,看着他朝门口走去。 “端份粥过来。”叶亦宣对站在门口的程衍说道,“把清灵丹化开拿过来。” 程衍愕然的抬头看着叶亦宣。这是要拿清灵丹做什么?裴姑娘中毒了吗?不对,要是中毒了殿下就不会这么轻快了,难道是要拿清灵丹给裴姑娘解酒? 程衍低着头应了一声。 叶亦宣转头对裴意笑了笑,接着说道,只是语气中一丝笑意都没有:“传令回去,把岳相纵容手下贩卖私盐一事透露给四皇子和淑妃。” “是。”程衍恭敬地应道,心中叹息。便是知道太子会对成皇后赐婚之事不满,他才会在一收到消息的时候,一刻不敢耽误的就把消息传到了太子手中。其实在程衍看来,殿下娶了岳岚并没有什么坏处,跟那些靠军功爬上来的官侯不一样,岳家是北祈真正的百年望族,族中子弟在朝为官的不知几许,加上岳相在朝中一向名声极好,号令百官,若是娶了岳家的嫡女,对太子的益处可想而知。成家已经在北祈消失,殿下没有外家帮助,若是有个强大的岳家,也会轻松不少。想来成皇后也是考虑到这些才会给太子指婚,甚至都不敢直接点了正妃的位置,不过只是个侧妃罢了。 只是程衍跟着叶亦宣一路走来,即使不能猜到他心中所想,但是两三分还是明白的。太子殿下这么多年都洁身自好,不近女色这么多年,加上现在既对裴姑娘这么上心,就绝不可能在这个当口上娶别人,况且,裴姑娘看起来可不像是个能容人的。 程衍甩开脑子里的想法,有些迟疑地说道,“若是四皇子手中有了岳相的把柄,会不会” 岳相为人圆滑,一直都没有公开表明自己的立场,表面上看来对四皇子也好,太子也好,都是极为恭敬的。但是处在他的位置,中立是不可能的事情,若是把岳相的把柄递到了四皇子一派手中,岳相会不会就此偏向四皇子? “不会。”叶亦宣语气极冷,眼中尽是寒芒,“淑妃娘娘和四皇子是不会就这么看着太子府和岳家联姻,现在必定是想方设法的从中破坏。若是此时知道岳相的事情,也奈何不了岳相,只是赐婚一事就绝对不会那么顺利。” 宫中有淑妃从中作梗,加上他那父皇想来也不会乐见其成,必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着淑妃闹腾,只要有他们两在,母后的旨意能不能成功放出去还是未知。 叶亦宣头一次觉得成皇后手上没有太多势力,也是好事。若不然,凭她的身份要给自己赐上几个侧妃和美人,简直是轻而易举,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叶亦宣转头看着从榻上坐起来有些茫然的女子,心里一阵暖意。他好不容易才在她的心墙上敲开裂缝,又怎么会容许这种事情来让她烦心。 “就这样去办吧。就算不能制止这件事情,至少也能够等到本宫回国再处理。” “对了,殿下。刚才暗卫来报,封大夫那边传消息过来了。”程衍想到一事,沉声说道,“影一说封大夫给萧明珠看过脉之后只去过一趟药房,不到一刻钟就回房休息了。他一直在门外守着,并没有见到封大夫出来,直到晚间太后传召,他才从屋里出来而后进宫去了。” “本宫知道了。”叶亦宣面无表情的点头道,“注意他的一举一动,若是有什么动静第一时间来报。” 程衍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退了几步才起身开始向手下吩咐叶亦宣的命令。 叶亦宣走到塌边,裴意已经自己坐了起来双脚踩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地上凉。”叶亦宣把她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伸手环住她,下巴贴在她额头上说道:“头痛不痛?” 半响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叶亦宣微微低头,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到了他手背上。 “叶亦宣,其实我师傅已经死了对不对?”裴意抬头看着他,眼眶微红,“四年前他失去消息的时候我就有些害怕,我师傅他就算再贪玩,每隔一个月都会给传信回来。四年了,到现在他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还一直骗着自己他只是忘记了” “没有确切的消息之前不要乱想。”叶亦宣爱怜的擦掉她脸上的泪水,低声说道,“别怕,我让人去找他,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若是真的像她猜想的那样 叶亦宣伸手在她的背上轻轻的拍着,半响怀里的人没了动静。裴意已经靠在他怀里睡着,眉头有些不安的皱着。 窗外月光清冷。  乾坤殿。 萧皇有些歉疚地看着魏贵妃,温和地说道:“让你担心了。这几天宫里的事情,还要你多多操心才是。” 魏贵妃小心的将瓷勺里药吹凉,喂到萧皇嘴边:“陛下,您这说的是哪儿的话,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陛下这么说是跟臣妾生分了。” 萧皇喝了一口药,眉宇间耸了起来,“放在一边,凉了之后朕再喝吧。长痛不如短痛,这一小匙一小匙跟钝刀子割肉似的让人难受。” 魏贵妃如善从流的将精美的小碗置在一旁的桌子上,起身扶着萧皇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绝美的脸上露出又几分歉疚和羞愧地说道:“那臣妾晚些再伺候陛下用药。今天多亏了丽妃妹妹,否则” 她眼中有泪光闪过,却没有掉下来,像是极力忍着一般,连忙转头过去扯着帕子擦了擦眼睛:“看到丽妃妹妹,臣妾心里真是惭愧。妹妹年纪虽然不大,但是比臣妾可出息多了,当时臣妾可是吓得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幸好丽妃妹妹敏捷,替陛下挡去一截。” 当时射向萧皇的本是两根箭矢,若没有丽妃那一撞一挡,萧皇此时恐怕已经没办法这么清醒的跟她说话了。 萧皇听到魏贵妃的话,点头道:“是啊,朕也没想到,她竟然有这种勇气。”语气中是说不尽的赞叹,还参杂着一些自得和轻松。毕竟有一个女人能够为你不顾生命,尤其是一个娇弱美丽的女人——还是很让男人心中满足的。 魏贵妃点点头,拍着胸口道:“陛下您可是没瞧见丽妃肩膀上的那个伤口,太医说若是再偏上几分就危险了。” 萧皇脸上有些动容,他身子动了一下,“多亏了她。”可惜丽妃没有孩子不过今天她当着众位大臣的面立下这么大的功,就算多给她一些赏赐,也没人能说出什么不是吧。萧皇打定主意,心里的担忧散去了一些。 魏贵妃看着萧皇脸上的表情,垂下了眸子,长长的羽睫遮住了她眼里的情绪。她伸手试了试药碗的温度,小心地端起来:“陛下把药喝了吧。” 萧皇喝完药,漱了口才叹道:“这伤药可比寻常的药苦多了。” 魏贵妃微微一笑,“可不是么,封大夫寻常一向注重这些,生怕药味太重,影响陛下的食欲。一会儿臣妾去跟汶大夫说说,让他明儿个开药的时候也注意着些。” “汶大夫?”萧皇转头看着魏贵妃有些疑问,复又很快地想起什么恍然大悟道,“是太后身边的那位吧。” 萧皇笑着道,“朕差点就糊涂了。太后身边那位大夫不正是姓汶。” 魏贵妃巧笑盈盈地点了点头,“正是太后身边那一位,多亏了砺王孝顺,才能请到汶大夫来伺候陛下。” 说道萧煌宇,萧皇脸上的神色复杂了起来,似是有些厌恶又是无奈:“哼,他那性子,不给朕惹麻烦就是万幸。” 魏贵妃扬手让宫人把用药的器物都收拾了,才转头劝道:“砺王只是还未懂事罢了,但是对陛下的孝顺毋庸置疑。” 萧皇不置可否的冷哼了一声。 魏贵妃想到砺王先前对陛下多次的顶撞,对自己的不恭,手指慢慢的从镶着祖母绿的指甲套上抚过,慢慢说道:“砺王刚回宫还没几年,可能还未适应,性子有些急躁吧。” “你不必为他说好话,朕自己的儿子死什么样,心里还是有数的。”萧皇叹息一声说道,“这孩子从小就没在朕身边长大,到底是不够亲厚。” 魏贵妃伸手拉了拉已经滑到胸口的锦被,淡淡地说道:“再过些日子不就好了么?陛下已经将他接了回来,总比在外头要好,万一认识一些不干净的人可就麻烦了。” 魏贵妃若有所指,还未等萧皇回过味来,二人的对话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 魏贵妃精致的美貌高高的扬了起来。 ------题外话------ (一—q))。一一困到不行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二十三章 称呼问题 “陛下。”吴公公跪倒在地上行了大礼,等他抬起头来,萧皇才发现一向沉稳的总管太监脸色铁青,在宫灯下能清楚的看见他额头上浮出来的细密的汗珠。 知道吴公公是萧皇的心腹,魏贵妃缓缓起身,斟酌着自己是否要先行离开。 “发生什么事了。”萧皇示意魏贵妃不必避开,转眸看着吴公公声音沉沉的问道。 吴公公在地上磕了个头,声音尖细紧绷,像是被拉扯到极致的琴弦,稍稍用力就会断裂。“陛下,福祉树倒了!”饶是吴公公跟着萧皇经历了大半辈子的风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也有些颤抖。 萧皇脸上的平静瞬间被打破,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你说什么?”动作牵动了胸口的伤,他高声说完这句话就捂着胸口重重的咳了起来。 魏贵妃大惊,连忙伸手给萧皇顺气:“陛下,莫要激动,龙体为重啊。” 萧皇一边咳嗽,一边推开魏贵妃,狠狠地盯着吴公公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陛下,傍晚的暴雨过后,祭坛一侧的福祉树突然倒了。”若非失态紧急,他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来禀告萧皇,他知道萧皇大病初愈,今日更是受了重伤,但这件事情瞒不住萧皇,也不能瞒着他,若是耽误了时机场面将更加难以控制。 吴公公说完,萧皇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走到了他的面前:“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若是消息有半点差错,朕要了你的脑袋!” “奴才不敢!奴才派出去的一队侍卫刚刚已经回宫,确实是他亲眼所见。”吴公公说完,随即看到萧皇赤脚站在地上,连忙上前扶住了他:“陛下,还有很多事情等着陛下处理,请千万保重身子!” 一人可以看错,可整整十个人怎么会看错?萧皇身子晃了晃,一手撑在桌子上,随即强撑着站直了身子,“摆驾,朕要出宫!” 魏贵妃一惊,“请陛下三思。今日刺客一事还未查清,此时又出了这种事情,陛下若是贸然出宫,万一是奸人故意设计怎么办?况且,太医再三叮嘱,陛下身子本就没有康复需要好好静养,今日又受此重创,怎么能如此颠簸?!” 吴公公也急忙开口劝道:“贵妃娘娘说得有理,且不提今日刺客之事,便是陛下的身体也不能这般贸然出宫啊!” 吴公公想了想,咬牙说道:“不瞒陛下,城中不少百姓已经听说此事,心中正是惶恐,不知是谁居心叵测地在城中散播陛下遇刺一事,谎称陛下重伤,危在旦夕。若是陛下此时出宫,万一有个好歹,岂不是正好中了奸人的诡计!奴才冲撞陛下,还请赐奴才一死!”吴公公说着,又跪倒在地,额头紧紧的贴在地上,半响没有起来。 魏贵妃看了吴公公一眼,低声劝道:“陛下” 萧皇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 福祉树乃是祭坛一侧一株高大繁茂的榕树,萧家开国皇帝攻进丰都那一年,烽火四起,城东寺庙也未能躲过战火肆掠,一把大火将寺庙烧了个干干净净。可等到尘埃落定,萧家先祖在寺庙旧址上重建祭坛之时,发现被烧得漆黑的枯树竟然生出了新芽。 萧家先祖视为吉兆,连毫无生机的枯树都可以在他萧家庇佑之下生出新芽,不正是兴盛之意?便下旨将此树名为福祉树,而后这棵树也不负众望,越加的繁茂兴盛起来。 若只是如此,一棵树的枯荣还不会让丰都的百姓这般重视。也不知是巧合还是真有天意,二十年前四国边境战乱,远在丰都的福祉树却在盛夏之时,树梢枝头的绿叶像是提前进入秋冬之季一般,树叶一片片的发黄掉落,萧索之极。而在此时,云江两岸突然爆发了疫病,两岸百姓因此病死无数,落下了无数座死城。哪怕中间经历了近二十年的重建,也没有恢复到最初的繁荣。疫病席卷而来,丰都百姓惶恐之下,不知道是谁突然记起了已经枯败的福祉树,将二者联系起来,大呼福祉树乃是灵树,先前的枯败就是代表这这场可怕的灾难将把南萧带入死气之中。 疫病慢慢被控制,战火落下,而丰都的百姓除了对此事心有余悸之外,更将福祉树当成信仰一般对待,生怕福祉树哪日又会突然衰败甚至死亡。二十年间,这种观念不断在丰都百姓脑海中加深,又灌输给自己的孩子,更是难以拔除。 可福祉树突然倒了。 不是二十年前的枯败,若那时只是他们的信仰之神重病,终有一日会痊愈的话,那么今日就是这位被丰都众人景仰多日的神灵彻底消散之时,彻底没有希望了。怎么能不恐慌? 萧皇也正是明白这些,才会更加惊怒。但此时他听到吴公公的话,怒火仍在,但是理智却慢慢回笼。 先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刺杀,重伤了他,而后在同一日内福祉树倒下,这实在不能让人不多想。相比之下,刺杀反倒成了小事,若是真有人在用这件事情做局,为的只是引他出宫,而后再次下手,那简直就是其心可诛。 萧皇缓缓地坐了下来,“起来吧。朕知道你是忠心。”诅咒皇帝龙体,已是杀头大罪,何况吴公公还是当着萧皇面大喇喇的说了出来,他会这么做,完全就是忠心,而保住他性命的,也正是因为他的忠心。 吴公公低头应是,从地上爬了起来,端着拂尘站到了一边。 魏贵妃从架子上拿起明黄色的披风,缓步走到萧皇身后,给他披在了肩上。正如她所料,萧皇并不会因此怪罪吴公公,不然她也不会开口为吴公公求情了。只是,这福祉树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是因为这场难得一见的暴雨所致,还是如百姓心中所想的那般是不详的预兆?亦或是人为? 魏贵妃抖开披风,手指从边沿细密繁复的花纹上滑过,美丽的眸子也顺着指尖慢慢垂下,或者她可以利用这件事 “传朕旨意,福祉树十丈之内不准靠近,违令者斩;散布谣言,煽动百姓者,斩。”几十年上位者的气势一瞬间散发了出来,饶是吴公公常年在陛下身边伺候,此时也被他语气中浓浓的杀气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百姓恐慌的不过是自己性命不保,家离子散,此时一味的安抚便是有用,也太过微弱,只有这种血腥的手段才能够让他们管住自己的言行。 魏贵妃的思索被他的话打断,听到连连几个斩字,抚平了最后一丝褶皱,她的眼中丝毫没有波动。 吴公公一字不错的重复了萧皇的旨意,萧皇点头,又补充道:“明日周天师将会开坛做法,朕也会亲临。” 只要明天他能够出现,那么所谓重伤不治的谣言,自然会不攻自破。 吴公公迅速转身出了乾坤殿,将萧皇的旨意一条条的传令下去。 “陛下,早些休息吧。”魏贵妃保养得宜的手指搭在了萧皇的肩膀上,她温和的说道。 萧皇起身,她的手落了下来,魏贵妃看着那个在宫灯下高大的背影,有些出神。 “你下去休息吧。朕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魏贵妃眉头猛的一跳,随即又恢复了柔媚的样子,她马上回道:“是。”乾坤殿是帝王的寝宫,她不会愚蠢的奢望在这里留夜。 魏贵妃行了礼,站在殿门细细的嘱咐了宫人小心伺候,侧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店内,转身离去。 待外面的脚步声走远,宫门重新闭上,萧皇慢慢地走到宽大的拔步床边,抽出枕头下面一块蓝色的锦帕。 帕子已经有些褪色,上面的绣花虽然简单,但是极为逼真。萧皇慢慢地朝后面倒去,摊开帕子遮住了自己的脸,嘴里呢喃:“小慈” 清涧院里的灯亮了一整夜。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萧煌宇紧闭的眼睛猛然睁开,转头看着门口。看到在门外站定的人影,他的眼睛里滑过一抹不明的情绪。 “什么事情。”一夜未眠,他疲惫的伸出手指捏了捏眉宇之间,声音有些嘶哑。 团圆将自己打听到的事情细细的说了一遍,末了有些迟疑地说道,“宫里传话的人说,请王爷和王爷一同前往” 萧煌宇的手指一顿,“什么时候开始?” “未时。”团圆说完,竖起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半响,才传来萧煌宇喜怒莫辨的声音。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咦,居然没有发火?团圆一边转身朝清涧院外头走去,一边暗暗称奇,谁知刚走两步就听到屋内稀里哗啦的声音,脚下一顿,随即加快步子走了出去。 不管丰都城内这个夜里有几处灯火一直燃到了天亮,又有几人在床上辗转难眠,裴意这一觉却是睡得极好。 等裴意从迷糊的状态中醒来,睁开眼睛盯着头上深紫色的床幔发了一会儿呆之后,意识慢慢清醒,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不受控制的涌进了脑子里。 裴意侧过身子抓着被子咬了两口。她是怎么了?怎么会醉成那个样子?还会说出那种话?甚至最后抱着人发疯卖傻还不愿意撒手!? 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裴意抱着被子往里头滚了滚,关键是,为什么她偏偏还记得这些事情呢? “醒了。”听到背后的声音,裴意下意识的赶紧闭上眼睛,随即又唰的睁开,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睡好了就起来用早饭吧。”叶亦宣身后拍了拍裹得跟蝉蛹似的人,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只留下一头乌压压的头发铺满了整个枕头。若不是昨晚她什么都没用就睡着了,叶亦宣倒是不想这么早就把她从床上拉起来。 “你先出去。”被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音。 叶亦宣嘴角含笑,“阿意你现在才来害羞,是不是晚了点。昨晚你可是摸也摸过我,抱也抱过,甚至还当着我属下的面” “不许说!”裴意猛地坐起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唔,果然还记得。叶亦宣嘴角的笑意不自觉的更深了。记得就好,他还担心她早上起来会生气。 叶亦宣现在算是摸到裴意的脾气了。有些事情若是自己不提,她怕是一辈子都不会主动说出来,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轻易撒谎。就如同之前,她虽然百般借口的拒绝自己,但从未违背自己的本心说过“我不喜欢你”之类的话,这点还是叶亦宣昨晚才想明白的。就如同她现在一般,就算知道自己昨晚失态,只要自己还有印象,知道是自己主动的,哪怕是恼羞成怒了也不会假装不记得,然后把气撒在他身上。 叶亦宣看着裴意跟炸毛的小猫一样,头发有些凌乱,跟平时的样子差得太多,眼睛圆溜溜的瞪着他,还带着几分未睡醒的迷蒙,不知道因为生气还是羞恼,脸上有些发红,宽大的亵衣松松垮垮的根本遮不住精致秀美的锁骨。 感觉到他的目光,裴意低头看了一眼,很快收回自己的手,扯着被子挡住了自己的胸口,末了还不忘瞪了他一眼:“流氓。” 叶亦宣笑笑,听到这两个字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裴意还在心里忏悔自己不该喝酒,否则怎么会落到这么尴尬的地步,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腰肢被他单手箍住推倒在床上随即翻身压了上来。 叶亦宣俯下身子,双手撑在她耳朵两侧,低头问道:“牛郎是谁。” 裴意身子一僵之后心里就是一阵心虚,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件事情。还是上一世的时候,她被某个无量的女人拉到一家很有名的牛郎店,虽然没什么兴趣,但是裴意着实被店主长相惊艳了一下。说起来,裴意眼睛在叶亦宣脸上转了一圈,长得还真有点相似 裴意清了清嗓子,淡淡的道:“牛郎就是,织女的夫君啊。” “织女?”叶亦宣想了一会儿,“织女是谁?” “织女就是织女啊——天上的云变来变去,都是织女织出来的。你听说过‘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没有?” 叶亦宣眉头微蹙,仔细想了想,微微摇头,“不曾听过,是哪位名家的诗?” 你当然没听过,裴意挑眉道,“不过是个乡间传说罢了,太子殿下没听过也很正常。”裴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胸口,“明白了就赶紧起来。” 叶亦宣扣住她的手顺着她的手掌抚平放在枕头上,十指紧扣:“不要叫太子殿下,叫我名字。” 裴意挣扎了一下,发现徒劳之后,便也不动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被他这么压着实在太危险了:“叶亦宣。” 叶亦宣轻笑一声,“你昨晚可不是这么叫的,嗯?” 裴意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我叫你什么了?难道我跟那个娇滴滴的郡主一样喊你宣哥哥了?不能吧,我就算喝得再多也不可能干这么恶心人的事” 裴意的话突然顿住。叶亦宣抵住她的额头笑道:“什么郡主,什么恶心人的事情?嗯,你就这么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到了什么时候就起来。” “你先起来!别太过分了!”裴意磨牙道,“叫什么重要吗?何况昨晚的事情我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 叶亦宣淡笑不语。 “亦宣?小宣?阿宣?宣宣?”说了好几个叶亦宣都没有反应,反倒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般,轻轻的捏着她的手指头,裴意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不耐烦地问道,“到底是什么?” “阿意,没有人告诉你,不要在男人身上乱动吗?”叶亦宣眼神从她的手指上收回来,侧头在她耳边说道。 ------题外话------ (゜皿゜メ)不断更君!我来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二十五章 无关风月 听到程衍的话,裴意一愣,“什么时辰了?” “辰时。”叶亦宣松开她的手,起身说道:“你先梳洗,我出去看看。”叶亦宣伸手抽掉覆盖在夜明珠上的黑色绒布,屋内的光线骤然明亮起来。 裴意有些不适应的闭了闭眼,耳边却听叶亦宣说道:“衣物都已经备好在架子后面,可要侍女进来?” “不必了。”裴意说着掀开腿上的锦被,侧身下了床。 叶亦宣背对着她点头道,“我在外面等你。”说完,便朝门口走去。 往常这个时辰,天色早已大亮,而今日却黑云压下,光线极其黯淡,似是暴雨随时都有可能会到来一般。 萧煌宇带人来不过是为了带裴意回去,并没有伤人之意,而程衍一行人没有得到叶亦宣的指示也不敢公然与砺王府恶交,也只是一味阻拦,一时间双方竟是进退不得。程衍匆匆从院中出来,两边胶着在一起,原本气氛天然静谧的院落瞬间因为两边的对峙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叫你们主子滚出来。”萧煌宇从人群中慢慢踱了出来,气态悠然,全然不似上门来找麻烦的,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对面一行人听得心中冒火。 程衍抬手止住身后的人,看着萧煌宇沉声说道:“砺王爷不请自来,究竟所谓何事?” 萧煌宇扫了他一眼,嗤笑道:“所谓何事?自然是有要事,不过自是跟你个奴才没有关系,还不赶紧叫你们主子出来!” 听他一口一个奴才,程衍身后的人怒不可遏地就要上前,却被程衍死死拦住。程衍自是知道萧煌宇为何而来,便是有些怒气也是理所当然。不过只是不管太子殿下所作所为究竟是对是错,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支持到底,此时自然是不能轻易退开的。况且,他已经禀报了太子,要如何应对,殿下自有主张。 “王爷若是有要事找太子殿下,何不移步正院,在下这就去请示殿下。” 萧煌宇懒洋洋摇了摇头,“团圆,你瞧着又有人听不懂你主子的话,还傻站着干嘛?” 话音一落,一道黑色的弧线快若闪电般的朝程衍刺去,程艳面色沉凝,上前一步就要迎战。 “程衍。”温润清朗的声音响起。 萧煌宇漫不经心的脸上一沉,瞧了站在门口的人一眼,才举起右手止住了团圆的动作。他脸上不显,心中怒意却早已经翻江倒海一般汹涌起来。亏得他担心裴意因为指环的事情忧心,事发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去查探此事,连最重要的事情都丢到了一边。而后一有消息便马上回府,只想第一时间就让她知晓,她倒好,早就跟人你侬我侬去了,甚至整夜没有回来! 不过一日而已,他却突然对自己的放纵悔恨不已。 看到昨天裴意的反应,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失了先机,现在不能随意阻止,所以他并未横加干涉她二人之间的事情。叶亦宣说什么他不会在意,因为他知道一切关键还是要看裴意的态度。正如她自己所说,若是她不愿意,任何人都不能够将她如何! 可他低估了裴意对叶亦宣的感情,也高估了自己的心!若是知道她二人已经亲密到了这种地步,他昨天就不该那么轻松的答应叶亦宣要求! 萧煌宇心中想法百转千回,脸色却比这天气更加阴沉起来。他眼神越过叶亦宣朝他身后的屋子看去。天气阴沉得仿佛马上就要入夜一般,屋内却透出了淡淡的光亮。 萧煌宇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冲进屋内,他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依一握,随即一掌拍出直击叶亦宣面部而去。 他掌风拍来,叶亦宣亦抬手挥出一掌,两道凛冽的掌风撞击在一起,爆出一股寒芒来,砰的一声倒是院内一座刻字的石雕被击得粉碎,顿时碎石四溅。萧煌宇广袖一扬,飞起的石子化作无数的飞刀射向叶亦宣的面门。 叶亦宣再度运气又是一掌挥出,碎石子顿时在空中化作无数的流沙,他手腕一扬,便有股劲风般的寒芒裹着流沙扑向萧煌宇。流沙被两道真气夹在中间,那流沙瞬间化成了一团粉尘,二人竟是拼上了内力。 二人虽然不是第一次动手,但上次在青楼之中,萧煌宇有意隐藏自己的身手,叶亦宣也未动真格,便是伤也是皮外伤罢了,却不像这次杀气腾腾。 程衍面色骤然一沉。他也是瞧在裴姑娘的面子上,才对萧煌宇礼让三分,没想到他竟然这般得寸进尺的对太子殿下动起手来。院内的气氛再度沉凝了起来,似是比刚才还要冷上三分。之前便是两方对峙,但是并没有任何的伤亡,也只是一进一退而已,此时杀气却悄无声息的在院中蔓延开来。 “啪啪啪。”清脆的鼓掌声在身后响起,院内众人转头朝门口看去。 裴意斜斜的倚在门框上,她长发未绾,长长柔柔的铺散开来,直直的垂在腰后,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萧煌宇看到她先是一喜,随后瞧见她是从屋内出来,又瞧见她身上的衣服,脸色沉得就要滴出水来。他可没忘记,刚才叶亦宣也是从那间屋子出来的,而且她穿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衣服! 裴意虽喜好紫色,但她喜欢那种紫得华贵深沉得近似黑色,深重的颜色,从来不会穿这种浅浅的,粉嫩粉嫩的淡紫,也不会穿这种轻飘飘的薄衫外衫。 叶亦宣看到她身上的衣服,眼中滑过一道满意的笑意。他知道裴意喜欢紫色,也只有她才能够将紫色穿得那般的优雅贵气,可是始终觉得那些颜色太过深沉,似乎她整个人都凛然得高不可攀起来,似乎,偶尔换个颜色也不错? 裴意见二人已经停手,直起身子漫步走了过来:“怎么,不打了?” 叶亦宣低咳了一声,萧煌宇死死的瞪着她身上的衣服。裴意乍然被他的眼神惊了一会儿,她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服,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心思稍定,才道:“你怎么来了?” 萧煌宇已然已经气得要爆炸了,瞧见裴意一副完全不知道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的样子,他只觉得脑袋上的青筋都要蹦出来了。 萧煌宇扯出一个不像笑容的笑容,阴沉还未退去,配上这个笑容怎么看怎么渗人:“我来接你回去啊。” 他面色古怪又扭曲,裴意想起昨晚上的事情,心里突然有些歉疚。便是昨夜她醉酒是无意之举,但是一夜未归,想来也让他们担心了。想到这里,她的面色柔和了一分,点头道:“走吧。” 见她这般爽快,萧煌宇心中的怒气倒是一时间没地方可撒,憋了半响最后只得狠戾的瞧了叶亦宣一眼,甩袖朝院子外头走去。 “我先走了。”裴意转头朝叶亦宣说道,正准备提步跟上,却被他突然叫住。 叶亦宣接过食盒递到了她的手上:“这里离砺王府也有一段路程,你昨夜就未用膳,到车上先用一些吧。” 萧煌宇靠在车厢上,感觉到有人进来,睁眼看了一眼,才冷声道:“走。” 马车平缓的转动了起来,裴意撩开车帘瞧了一眼外面黑压压天空,有心想问昨晚那个小孩儿的事情,看着萧煌宇的脸色比天气还要阴沉,又瞧着他眼下的一片黑青,到嘴边话又咽了下去,终归是有些歉疚。 回府再说吧,也不差这一会儿的时间。 裴意想着,随手从马车暗格里抽了一本书,自顾自的看了起来。 马车里一阵沉默,萧煌宇等了半天,也未听到裴意出声,不由得心下恼怒起来。她便连一句解释,一点歉意都没有吗? 萧煌宇睁开眼睛,看到她漫不经心的样子,积蓄了一整晚的火气终于爆发了出来。 木头撞击的声音,还有瓷器落地的闷响,裴意诧异地顺着声音望去,放在四方矮几上的精美食盒被扫落在了地上,里头的粥粥水水翻倒在地,精巧可口的莲蓉酥滚落到裴意脚边。 裴意眉毛一挑,抬头看到萧煌宇赤红的眼睛,训斥的话在口中转了一圈,半响叹了口气说道:“你怎么了?生气了?” 她有些迟疑的猜测着。萧煌宇脾气暴躁,但是从未对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便是她一夜未回,他也用不着生这么大的气吧。裴意暗忖,前几个月自己离开王府那么久,回来的时候,他也只是嘴上不冷不热的说了她两句而已。 看到她的迟疑,萧煌宇突然无力了起来。有什么能比你已经气得半死,而对方毫无知觉,更让人无力的? “这件事是我的错。”裴意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昨晚实在是太突然,来不及知会你们一声,你也别生气了。”最近这般不太平,加之还有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在暗处虎视眈眈,而她却突然一晚未归,便是他生气也是应该的。 像现在这般好脾气的对萧煌宇认错,裴意还是第一次,往日里便是她错也是对,对也是对。即使知道自己做得不妥当,把萧煌宇气得跳脚,她眉头也不会动一下。 萧煌宇僵硬的身子朝后倒去,重重的靠在车厢上,仰头看着车顶上的壁画,无力感从心里蔓延到四肢。他错了。 他认识裴意足足十四年,他自以为足够了解裴意。他知道裴意冷心冷情,不容易动心,便放心的让她出去四处游荡。他知道裴意对自己并无男女之情,可是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也会爱上别人。 他以为这一辈子,他们俩永远都会像以前那样,他一转身就能够看到她在身后。他以为这一辈子,他都可以像这十四年一样,不远不近的看着她,便是碰触不到,心里也是满足; 他像信任自己一样信任她,像熟悉自己一样熟悉她。 此情无关风与月。 想到有一天她会离自己而去,他还是觉得刮骨刺心一般的疼痛。 是他错了。 萧煌宇闭着眼睛沉默了半响,声音艰涩的说道:“你没事就好。” 便是裴意再迟钝,此时也看出他的不对劲来了。 “出什么事了?”裴意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松了一口气,“你脸色太差了,回去我给你开一贴药,喝了早些休息吧。” 萧煌宇嘴角挑出一丝笑意,嘴里尽是苦涩,他摇头道:“没事。暂时还不能回府。”说完,他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裴意的穿着,极为稀有的鲛月纱,低调的华贵,既不会堕了她的身份,也不会太过张扬。 倒是连衣服都不用再换了。 “昨晚福祉树倒了,今日周天师会在祭坛做法,父皇下旨让我们一起过去。”萧煌宇淡淡的解释道。 裴意有些诧异,随即了然。虽然比预计的时间早了一些,但是想来还要多亏了昨晚那场难得一见的暴雨,白天萧皇遇刺,晚上福祉树就倒了,时间刚刚好。 “真是巧。”裴意似是嘲讽的说了一句,这算是老天爷在帮他们吗? 萧煌宇低低的应了一声,是啊,真是巧。 ------题外话------ 回来晚了嗷嗷嗷嗷嗷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二十六章 妖物 萧煌宇淡淡的附和了一声,便没有再开口。 他能说什么呢?除了彼此之间的情分,一开始他们就说好,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裴意需要借助他的势力寻找她师父的下落,需要一个气候适宜的地方来调养身体;而他需要一个医术高明之人为他夺位扫清障碍。所以,他现在能说什么呢?若他端出丈夫的姿态来教训她他都可以料想裴意会如何诧异甚至不屑的反驳他的话。 萧煌宇在心中苦涩一笑,若是他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对她如此不舍,当年他还会不会做出同样的事情呢? 兴许还是会的。 马车继续前行,车内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天气阴沉得让人心里发慌,商铺都没有开门,街上陆陆续续的有人行色匆匆的往城外赶去。只是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朝城北而去。在那些智者心中也许太过牵强附会的说法,却让他们几乎一夜未眠。 当铺的掌柜匆匆忙忙的从家里出来,望着黑沉沉的天空叹了一口气。这种天气,还真是让人觉得有大事将要发生一般。希望所有的事情今天能够得到解释。掌柜稳了稳头上的帽子,提步正准备出发,却听到身后婴儿的哭声。他诧异的回头,看到自己年轻的妻子抱着还不满周岁的女儿站在身后。 “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让你在家好好歇着吗?”掌柜低声训斥道,“一会儿就要下雨了,你带着宝宝出来做什么?” 往日里好脾气的妇人脸上有些苍白,她抱紧了自己的孩子,温和却意外地固执的说道,“我跟你一起去看看,我在家里也不安心。况且宝宝在家一直哭个不停,出来了反而好一些。” 掌柜的眼神落到面颊粉嫩的婴儿身上,看到她鼻头红红的,还在一抽一抽的,显然是刚刚哭过。他想了想,最后点头说道,“抱好孩子,别让她吹风着凉了。拿好雨具,跟我一起去吧。”谁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有事反倒好照应。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说服了他,少妇连连点头,“夫君放心,都带好了的。” 瞧着路上行色匆匆,一个个面色紧张的路人,她收紧了自己的手臂,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夫君,是不是真的有大事要发生了?我心里不安得很,昨夜隔壁的婶子一直在哭呢。” 掌柜扶着她慢慢往前边走去,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王婶子那是想起了她男人。”对上妇人不解的眼神,他又解释道:“她男人就是二十年前,死在了那场疫病当中的。”二十年前的那场灾难,死的大多都是当年征兵入伍的青年人。而他们远在丰都的家人,却因为他们的死去,在心口上留下了一道不能抹去的伤疤——现在提起,心有余悸又隐隐作痛。 “原以为这些年和平安稳,好歹能够平稳的渡过此生,没想到又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一会儿到了那边,你可千万不要乱说话。”掌柜的想着又嘱咐了一句。 “哎,我听夫君的。”妇人连忙应道,换了手抱着自己的女儿,亦步亦趋的跟着掌柜朝前面走去。 祭坛附近已经围满了百姓,因为萧皇下令不准他们靠近福祉树,众人只好远远的站着,看着那棵巨大繁茂,此时却已经轰然倒地,露出一截带着泥土树根的大树。 祭坛的对面搭起了明黄色的高台,萧皇裹着厚厚的披风坐在椅子上,尽管出宫之前用了上好的补血药物,此时他的脸色还是异常的苍白,透着一股病态。 萧皇低咳了一声,扫了一眼手下空着的一排座位,一边面色从容地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的百姓,一边有些不虞的问道:“老三和老四还没来吗?” 坐在萧皇身边的魏贵妃绝美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她眼角扫过低声的回道:“三皇子府上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贤妃一早就跟臣妾告罪出宫了。臣妾想着,三皇子最近身体似乎一直不大好,贤妃妹妹忧心已久,便让她出宫了。想来,是母子太久没见面,说话耽误了时辰吧。至于砺王这不是来了吗?” 魏贵妃正说着,便瞧着不远处马车上下来的二人,她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若是今天他们不来,这出戏可还怎么唱呢? 萧煌宇下了马车,习惯性的回身想去扶裴意,他手臂刚刚抬起,便僵在了半空,最后还是伸手扶住了裴意。 人群中有人朝这边看了过来,很快又转过头去。此时对任何的皇亲国戚,天香美人的好奇心都压不住他们心中的急切和恐惧。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一个解释,一个结果。 裴意抬头,透过人群只能瞧到一小截树冠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她几不可见的对着人群中一人点了点头。 “走吧。”萧煌宇像是没有看到她的动作,转身朝高台上走去。 今日除了萧皇之外,所有皇子公主都一并在场。除了身子虚弱不能下榻的萧明珠之外,就只剩下三皇子萧敏德还未到。 萧煌宇走上高台,对萧皇行礼之后便坐到了一边。 萧皇只看了他一眼,便又闭上了眼睛休息。过了好一会儿,萧敏德依然未到,而时辰已经差不多了。他睁开眼睛拂袖说道:“开始吧。” 从萧皇身后的大椅后面走出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他身穿八卦袍,头戴香叶冠,神情肃然地立在了高台之上。 “福祉树究竟因何故而倒下,还望周天师能够查明缘由。”萧皇朗声说道。 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骚动,不少人都认出了这个老道士。这是南萧国内声明最盛的周天师,若不是他淡泊名利,不愿意进宫,国师一位非他莫属。 周天师朗声应道:“陛下放心。”说完神情肃然地朝福祉树走去。 青铜礼钟连响了七声自后仪式开始,周天师披着头发,围着福祉树神鬼乱舞的转了起来,天色黯淡无光,更显得肃穆神秘了起来。 众人瞪大了眼睛,屏息瞧着他的动作,只见周天师大声地道:“陛下精诚敬天,不敢稍有懈怠,为何你不愿再庇佑南萧江山风调雨顺,庇佑陛下臣民和泰安宁!?” 天上阴云密布,狂风大作,像是大雨很快就要来临,周天师身体颤抖着转动着,筛糠似的摆动不停,像是真的跟灵物相通了一般。 魏贵妃微笑着看周天师卖力的唱和着,众人紧张肃穆的表情落在了她的眼中,让她越发的安定了起来。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坐在萧煌宇右手边的裴意,原本她也不想对一个无辜的人下手,只可惜,二人身份本就不可能和平共处,加上砺王府给萧皇身边送去的那个大夫,对她而言更像是如鲠在喉,不除不快。既然如此,她暂时动不了萧煌宇,此时也只有这样,才能够一劳永逸的解决掉这些麻烦。 像是感觉到了魏贵妃的眼光,裴意收回自己的视线,转头朝她看去。便是在这种阴沉灰暗的天气,魏贵妃那张绝艳的脸丝毫都没有半点黯淡,反而在一片灰暗中更加耀目了起来。对上她美目中的冷然,裴意微微一笑。那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的眼神,因为太过笃定,甚至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戾气。 不过,裴意侧头支在手臂上,一言不发的看着下面那个群魔乱舞,披头散发的天师,最后的结果会不会让魏贵妃大吃一惊呢? “陛下!福祉树突然倒下乃是有妖物在作怪啊!”周天师收了势,声如洪钟地说道,声音夹在风中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人群中一片哗然。 萧皇面色肃然,闻言身子微微前倾,道:“果真?!” 周天师掐了个手势,嘴里喃喃念了一会儿,笃定地回道:“陛下,福祉树乃是庇佑我南萧之神树,自二十年前以来,从未有过任何预兆,此时出现这种意外都是被妖物冲撞,煞气太重才会不得不用此种方法预警陛下啊!此妖物跟皇室相冲,并有克君之相,若是不除,必然会对陛下和皇嗣不利!” 围观的众人纷纷点头,周天师所言跟他们所想并无二致,想来是有什么原因,福祉树才会这么突然就倒下。 萧皇眉头朗声问道:“天师可有办法破解此事?” 周天师继续说道:“贫道有办法可以找出这个妖孽,定可以叫她现出原形!” 萧皇眉头一松,随即又拧在了一起:“天师所言当真!” “贫道早就算到此妖物的存在,奈何花费了无数心血,都无法算出此妖到底躲在何处,但如今在神树和陛下庇佑之下,贫道已经找出法子,一定能叫人现出原形来!”周天师言之凿凿,让人不得不信了三分。 萧皇心里微微一松,这结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得多。他抬手命令道:“那就请天师作法,替朕和南萧千万子民除去此妖物,朕必将重谢天师。” 周天师花白的长眉高高抬起,他胸有成竹地应到:“贫道谨遵陛下之命。” 众人满怀希望看着周天师,见他使人摆起香案,燃香三支,香炉上压一神符,左右各点红烛一支,五铢铜钱在桌面摆成一线,各铢铜钱下各压神符一张,香炉前方一碗清酒,取鸡冠之血点入酒中。 周天师洗净双手,手中桃木剑挥舞口中念念有词道:“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裴意眯眼瞧了一会儿,歪着头低声问道:“那树是怎么做的手脚?”她是第一次见到这棵所谓的神树,神不神先且不说,便看这树的高度,便也不可能是风雨能够简单刮倒在地的。而若是在树上动手脚,困难的是要保证能够在预计时间内倒下,也要足够隐秘到其他人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萧煌宇眼角扫了她一眼,低声说道:“我叫人在树四周用空心竹竿注入了不少腐蚀性的药物。” 裴意挑眉,她倒是忘记这事了。萧煌宇早几个月曾经问她要过这种能够让东西腐烂的药物,当时她也并未在意,甚至心理有些阴暗的以为他是拿去毁尸灭迹了,谁猜想是用在这种地方?若是从根上腐烂了,便是再繁密茂盛的树迟早也会倒下。而地上的洞口不是太大,填补起来很是容易,而且过了这么些日子,下过大雨,又被众人踩踏过一番,根本就看不出痕迹。 此时五铢铜钱竖立而起,神符飘飘,红烛呼呼而闪,而案上檀香纹丝未动。天空中突然又数道闪电惊过,外面的风也骤然剧烈了起来,众人不由得抬起衣袖遮住了眼睛,以免地上的砂石落入眼中,周天师在一片风云变色中,猖狂大吼一声:“何等祸害,竟能阻害我南萧皇室命脉!” 他单手举剑,宽大及地的长袖中骤然冲出一道红色的弧线,直直的朝高台之上射去。萧皇身后的护卫大惊,连忙闪身挡在萧皇身前,昨天的事情还让众人心有余悸,此时看到不明的东西飞射而来,众人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那道红色的弧线竟是笔直的朝着裴意而来。萧煌宇眉头皱了起来,脸上戾气一闪而过。他反手拔出侍卫的长剑,对着空中飞来的红色划出一道银光。红线身形一顿,飞快的躲了开来,饶是如此,还是簌簌的掉下了几片红色的羽毛下来。 “住手!”周天师看到萧煌宇的举动,连忙大声制止道,“王爷,那是开了天眼的神鸟,不可伤害啊!” 原来是一直毛羽鲜红的小鸟,周身的毛色没有一丝的杂质,像是被鲜血染红的一般,红的纯粹而刺眼,它在空中扑哧着翅膀,像是一团红色的火焰,在阴暗的天空下显得格外扎眼。 “老四,你在做什么?”萧皇不满的斥责道,眼中却滑过一道震惊。他从来不知道,他这个四子居然也是会武功的,而且看他刚才的动作,分明就是个中好手。 萧煌宇转了转手中的剑,将剑丢给身后的侍卫,漫不经心地道:“儿臣看到不明的东西飞了过来,还以为是暗器,惊慌之下没看清就出手了,还请父皇恕罪。” 萧皇被他的话一堵,倒是不好再说什么。刚才自己身边的侍卫不都也做出了反应,说来也不好怪罪他这般动作。 “陛下,神鸟已经找到了妖物所在,还请陛下移驾,莫要让那妖物伤了陛下!”周天师看了一眼还在空中不停转动的红鸟,朗声说道。 裴意看着在自己头顶盘旋的小鸟,嘴角挑起一个笑容,神鸟啊她支在椅背上的手臂放了下来,拔了自己头上一直戴着的白玉簪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抚弄起来。 “天师所谓何意?这只鸟如何认出妖物的?”魏贵妃嘴角含笑,曼声问道。 “刚才贫道也说过,这只鸟乃是开了天眼的神鸟,乃是百鸟之王,有幸在贫道云游之时所得,百年才得这么一只。不仅通人性,而且能够看到凡人肉眼所不能见的东西,比如说人身上附身的妖物!” 萧天佑莫不惋惜的看了裴意一眼,真是可惜这么难得的美人了。 萧煌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昂首看了一眼机敏的小鸟,道:“天师这么说,神鸟现在可是认出了坏我萧家皇室运道的妖物了?” “自然!”周天师信心满满地回道,“陛下请看,神鸟盘旋的之处就是妖物所在之处!” 众人眼光齐刷刷的看向不断盘旋啼叫的红鸟,顺着它的位置往下看去。 “依各位所见,此人就是祸害我南萧皇室,不利皇诈的妖孽!” “烧死妖孽!”不知道人群中谁突然高声叫喊了起来,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迟疑着跟着高声喊了起来:“烧死妖孽!烧死妖孽!” 急切愤恨的声音很快在硕大的空地中回响起来。 魏贵妃缓缓的靠在椅背上,她嘴角的笑意早在萧皇皱眉的时候适时的收起,精致的柳眉微微弯起,似喜似悲的叹了一声。她早就料到这种结果,萧皇用鲜血手段镇压住了暴动,却完全不能镇压住这些人心中的恐慌。对于他们来说,妖物作怪比天降大祸要好得多,不过是一个人罢了,灭掉也就不会再有灾难来危害他们的性命,他们的家人。这种自欺欺人的心理以及心中的恐慌不安会驱使他们迫不及待的毁灭掉这个不安的源头。 而萧皇为了安抚民心,更会顺水推舟的处置掉她。 这个被周天师立起来的不安因素—— “贫道刚才早就算出,砺王妃早在几年前阳寿已尽,是何方妖物竟然俯在王妃身上作恶,妖孽!还不快快现行!” 周天师手中桃木剑在空中舞得呼呼作响,最后坚定的指向了高台之上——裴意所在之处。 ------题外话------ 咳咳咳,昨天意外情况。 晚上跟一个失恋的妹纸出去吃饭了,完了她开车送俺回家的时候,这个月第二次,注意,是第二次,跟人家的车亲密接触了。我一边安抚自己被吓得活蹦乱跳的心脏,一边蹲在路边安慰嚎啕的妹纸 友情提示,珍爱生命,让失恋的人远离驾驶。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二十七章 如何是好(二更) 此刻天空中的铅云更加厚实,厚重的云团背后电蛇舞动,似乎随时都将脱离而出,高台之下,百姓抬头看着远处坐在椅子上的紫衣女子。 相隔太远,他们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不知道她此刻是惊惶无措还是满面苍白,只能看到那抹紫色归然不动的坐在那里。有些人看了一眼,有些心虚的别开了眼睛。不是所有人都会相信周天师的话,这样贸然的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实在太过仓促。只不过,他们太需要一个借口,一个安抚自己的借口,让自己心里的惶恐释放的出口。若是不然,二十年前那些满目疮痍的尸体,那些永不归来的亲人,将会让他们彻夜难眠。 萧皇若有所思的看了萧煌宇一眼,随即落到了裴意身上。 “还请陛下将这个妖物交给贫道,让贫道带回山中处置了她!” 周天师的话刚说完,面上的洋洋得意还来不及收起,迎面一个硬物就砸在了他的嘴上。 “满嘴胡言乱语!还不赶紧把他拖下去砍了!本王的王妃岂是你这种招摇撞骗的假仙能够随意污蔑的!”萧煌宇放下自己的手,瞧着踉跄退后一步,被小道士扶住的周天师,冷冷说道。 周天师没想到今时今日,以他的名望和地位还会有人敢动手伤他,何况还当着萧皇的面。他捂着自己的嘴的手掌放了下来,定睛一看,一枚带血的牙齿断落在手心。 周天师藏起眼中的怨毒,接过身后小道士战战兢兢递过来的面帕,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强硬地开口:“贫道所言句句属实,王爷莫要被这个妖物蒙骗了!” “就凭你几句招摇撞骗的话,一只红毛畜生,你就敢说句句属实?”萧煌宇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大声笑道,“何况你怎就知道这只畜生指的是王妃,而不是本王?若是有妖物在此,它一只小畜生为何不远远避开,还胆敢在此徘徊?!” 那只红鸟一直在他们头顶盘旋不肯离去,它飞翔的范围内也包括了萧煌宇,周天师愤恨的捏紧了手中的牙齿,脸上有些扭曲。他是很想说这个混账是妖物,可是他几不可见的飞快的扫了魏贵妃一眼,可是魏贵妃说过,只能说这个王妃是妖物,而不能将箭头对准砺王。 若砺王是妖物,陛下是什么?太后又是什么? 此事万万不可。 周天师按捺住心里的火气,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此鸟乃是开了天眼的神鸟,身负重责,又是万鸟之王,又岂会怕区区一个附身在别人身上的妖物!依照神树所显,此人美貌聪慧,但是天生有克君之相,这摆明了指的就是女人!王爷莫要执迷不悟,自毁命格!” “好了!”萧皇冷声打断二人的争辩,眼神有些复杂的看了萧煌宇一眼,“周天师所占卜之事,从未出错,这次也不会是无的放矢。” 萧皇顿了一下,冷冷地看着裴意说道:“来人,把砺王妃带下去!” 这就算一锤定音,信了周天师的话了。 不管周天师说的是错是对,现在他说是妖物,必然就是妖物在作祟!相比较别的不详预兆而言,死一两个人就能平息众人的躁动,对眼下的情况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听到这句话,萧天佑有些得意的朝萧煌宇挑了挑眉,一个连自己都是妖物都不知道的王爷,以后还想肖想什么?只要日后再放出一些不利的流言出来,让百姓时不时记起这个妖物所带来的影响,甚至再死上几个人——还会有人对萧煌宇这个公然护着妖孽的人好言相向吗? 萧煌宇看着萧皇,眼中尽是嘲讽。还是这般,只要能够护住他的江山,他总是会选择最快最简单的方法,不管代价是什么。 拿着长枪的侍卫大步走向了高台,身上的软甲发出细微的撞击声,打破了高台上胶着的气氛。 萧煌宇偏头看了一眼,嘴角带着讥讽的笑意,懒洋洋地说道:“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有谁敢动本王的人。”他说着抬手一挥,摆放在萧天佑身边的摆放了茶盏和果品的高几轰然倒地,碎成了细小的碎片。茶盏爆裂,飞溅出的茶水溅了萧天佑一身,让他骤然跳了起来,饶是如此,还是满身狼狈。 侍卫的脚步一顿,下意识的抬头看着萧皇,等着他的指令。萧皇说带走砺王妃,可没说要动砺王。况且,砺王无论如何都是萧皇的亲儿子,他们也不敢跟他动手。 萧皇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这个儿子,自从四年前回来之后,基本上就没有顺着他的意思过。而且半点都不知道变通!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非要跟他这个父皇争出个谁对谁错出来吗? 周天师都已经如此说了,若是这样能够平息掉这次暴动,有什么不好?况且,萧皇看到萧煌宇的眼神,心里有些心虚,很快随着自己想法又理直气壮起来,况且,他只是让侍卫把人带下去,并没有说要如何处理。若是他有心,等这阵子风头过了之后,再将人接回府里不久成了?何必要在此时意气用事?!愚蠢,愚蠢之极! 萧皇浑然没有考虑到,若是寻常的妇人,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当做妖物,而后又被侍卫像犯人一般的押了下去,就算以后还能够重见天日,可是这名声全毁,她还能不能活?这点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用一个女人来换得安宁,太合适不过了,更别提所谓的名声而已。 “四弟,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想造反不成?”萧天佑眉毛倒竖,不敢置信的看着萧煌宇,“父皇的命令谁敢违抗?你还不赶紧让开?!” 萧天佑说完,不经意地看了萧皇一眼,见他被气得站着直哆嗦,心里兴奋起来,闹吧,闹吧,闹得越厉害越好。御前动刀本就是大不敬之罪,要是他真的敢跟父皇的近侍动手萧天佑无比兴奋的想到,面上却是半点不显,仍旧耐心又好脾气的劝着萧煌宇。 “四弟,父皇还在这里呢,你怎么能够只顾及着自己的脾气,就违逆父皇的意思。” 萧煌宇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大喇喇的坐着,右手撩在椅背上抛着一块玉佩,似笑非笑地看着僵在原地的两个侍卫。 裴意看了萧煌宇一眼,心里叹息一声。这人今天可是吃了火药不成,这么大的脾气。这些事情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早在他对这棵劳子树动手的时候,就该预料到这种情况。何况魏贵妃遣人去找周天师的事情,他也不会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此时怎么还是这么大的火气?难不成还在因为之前的事情生气? 裴意心中暗忖,很快地又将这件事丢到了脑后。还是先解决掉眼前的麻烦再说。 “我有几个疑问,还望这位周天师能够为我解惑。”裴意抬手指着上面,突然出声道,“周天师所说的神鸟,可是这只?” 周天师不料她这个时候还有心情问这种问题,一愣之后马上说道:“正是。” “刚才听天师说,这只红色的小鸟乃是百鸟之王,莫不是能够号令百鸟?”她又淡淡地出声。 “这个”周天师迟疑了一下,很快回道,“虽然是百鸟之王,但是也并非能够号令所有的鸟类。就如同南萧国内一般,总有那么几个人也不将陛下放在眼里。”他所有所指的看了萧煌宇一眼,语气甚是保守的说道。 “这样啊”裴意问完,点点头又靠回椅背上,带着几分笑意看着周天师。 魏贵妃看着她的淡然的样子,心中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她的直觉很准,也正是因为这种直觉,才能够使她这么多年在宫中避开一个又一个随时都会让她万劫不复的陷阱。虽然这件事情布置得万无一失,可她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安——周天师说裴意是妖物,虽然没有证据,但是裴意也无法证明周天师所说的都是假话,而萧皇也不会给她太多的机会去证明什么,毕竟下头还有这么多百姓,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等着能够让她们安心的结果。 只要裴意被带了下去,她自然有办法坐实她的妖物之名。而后,跟妖物在一起生活了多年的人,若是突然离奇的死去,想来也不会有太多人觉得奇怪。呵—说不定是被妖物吸干了阳寿呢? 魏贵妃仔细地在心里想着每一步的计划,却突然听到一声长长的粗噶的嘶鸣声。 她的脸蓦然白了起来。 远处一个白点似是从云层中突然钻了出来,蓦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白色的点越来越近,知道下面的百姓看清楚了白点的样子。有人惊呼出声:“是雕!是白雕!” 白雕舒张着翅膀,黑色的眼睛带着锐利的光芒,一路生风破云而来。它巨大的双翅微微扇动着,很快飞到了高台之上。 红色的小鸟早就不知踪影,白雕在高台上盘旋了几圈,似是对自己的猎物不战而逃非常不满,嘶哑悠长的啼叫了起来。 转了两圈,它似箭一般朝倒下的福祉树冲去,树影之间,点点红色若隐若现。白雕冲进树丛中,树枝一阵晃动,几片树叶不禁折腾的掉落在地上,很快平复了下来,白雕再次冲天而起。 裴意看着不停嘶叫的小白,转头对着周天师淡淡一笑:“那只神鸟,百鸟之王,似乎是被我的雕给吃掉了,这要如何是好?” 周天师涨得满脸通红,嘴唇抖动了起来,他猛地推开身边扶着自己的小道士,朝着福祉树跑去。刚一拂开最外层的枝桠,就看到掉落在树枝下一层红色的羽毛,他眼前蓦然一黑。 那是他花了好多心思,才弄出来的一只鸟。先是训练它能够识别一种特有的标记就花了周天师好几年的时间。是的,裴意坐的那张椅子地上早就被人画上了那种标记,而后他寻了许久才寻到一种不会掉色,能够将羽毛染成红色的汁液。 凭借这只鸟,他不知道骗了多少人。毕竟周身红色的小鸟南萧国内几乎无人见过,加上他的指令,占卜出来的结果往往让人深信不疑。 这下全没了。 周天师还未沮丧完,突然感觉到一阵阴冷的视线落到了自己的背上。他浑身一抖,重重的咽了口口水,转身朝高台上看去。 魏贵妃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只是那双绝美的眼中尽是杀意。 所谓的百鸟之王,所谓的神鸟,竟然这般简单的就被干掉了,百姓中一阵唏嘘。周天师艰难的站直了身子,有些艰涩地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神鸟是假的,那么这个所谓的天师呢?他所谓的占卜和预测又有几分是真? 萧皇眉头拧在一起,真是可惜了。他眯眼看了周天师一眼,很快的转过头去:“欺君罔上,竟敢胡言乱语欺瞒于朕,罪不可恕,来人!将此人拖下去砍了!” 周天师脚下一软,仓惶的朝高台上看去,早先的意气风发瞬间不见了踪影。他张口想喊,却在碰触到魏贵妃的眼神时,硬生生将求救的话咽了下去。 他不能喊,不能将魏贵妃也拉下水。他的儿子,唯一的儿子还在魏贵妃手中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二十八章 断根上 周天师思定,极力的克制住心里的惶恐,最后还是将希望放倒了萧皇身上。他看了一眼仿佛穿梭在云层之中的白雕,看到越来越近的侍卫连忙大声地说道:“陛下!贫道所言都是真的啊!” 魏贵妃淡淡收回自己的眼光,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这个蠢货,若是知道他用这种方法来占卜,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祭坛靠近山林,也亏得这两日天气不好,少有鸟兽出没,若不然随意飞过的几只大鸟都有可能将他的谎言戳破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魏贵妃低头抚了抚手上华丽无比的甲套,眼含警告的看了正准备开口的萧天佑一眼。 看到周天师被拖走,萧天佑心中一阵焦急。难道就这么轻松的放过他们?就算那鸟儿被吃掉了又如何?妖物喂养的大雕自然不能跟普通的鸟类相比,就算那只“神鸟”不敌,也不是不可能啊!萧天佑张口准备劝说萧皇再作考虑,侧头却对上了魏贵妃冷然警告的目光。 萧天佑一滞,母妃这是什么意思?他花了那么多银子才收买了周天师做的这场戏,就这么认算了? 魏贵妃的眼光在台下众人脸上扫了一圈,不少人脸上已经充满了失望和怀疑。这一计已经败掉了。萧天佑再开口劝说,不过白白引得陛下怀疑他而已。这件事成与不成,全看萧皇如何作想。其实妖物一说,根本经不起推敲。魏贵妃定下这个计策,不过是太了解萧皇心中所想——陛下一定会很乐意看到有人在这个时候被推出来以平息众人的惊惧,她所做的不过是顺势而为。但是现在周天师的把戏被拆穿,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萧皇若是再执意要处理掉砺王妃,也不会有刚开始那么好的效果了。 何况,这一局竟然被砺王妃这么简简单单的就破掉,或许早已经走漏了风声,让他们事先有了防备,多做纠缠,说不定反而会将引火烧身。 魏贵妃几不可见的摇摇头,随即抬头看着萧皇。 萧天佑垂在身边的手,松了又握紧,最后还是一言不发的坐了下来。 周天师声嘶力竭的呼喊和辩解在祭坛前的空地上回响,而萧皇置若罔闻,脸色阴沉。 周天师辩解无人回应,他恶狠狠地瞪了裴意一眼,却在这个时候,天空间又传来一声尖锐而苍凉的长啸之声,先前白雕相距甚远,叫声还没有这般震撼,此时这声音似是一声惊雷乍然在众人耳边响起,震动耳膜。 台下的百姓本能抬头看去,那只振翅的白雕铺展着有力的翅膀,如闪电般迅猛地俯冲而下,一声长啸再次震响耳畔,站在人群中的少妇连忙捂住了自己孩子的耳朵,却见一道暗影忽闪,白雕竟是直扑被两个侍卫压着的周天师而去,两个侍卫尚未反应过来,它已经将周天师扑地直挺挺地往后翻滚数下,接着一声惨叫传来,周天师竟是生生被白雕啄掉了一双眼珠! 如此血腥又突然,饶是见惯了鲜血的侍卫也不禁心跳如雷,本能的退了两步心中一阵翻滚。 白雕长长的喙上犹似滴着鲜血,扑棱着双翅在周天师已经布满灰尘的道袍上转动脑袋一下一下的蹭了起来。竟似通人性一般,想擦干净自己嘴上的鲜血。 人群中发出一阵低低的叫声,胆小的甚至弓着身子干呕了起来。 “砺王妃这雕倒是通人性一般呢,陛下。”魏贵妃瞧着白雕的动作,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就像是在看一场再寻常不过的表演一般,淡笑地说道,“仿佛是知道这道士欺瞒了陛下,才特意过来拆穿他的把戏,您瞧,还是个爱干净的。公公还是遣人先把这道士拖下去吧,免得污了陛下的眼睛。” 萧皇双手扣在椅背上,遮在袖子下的手背青筋直跳,明显是强压着自己的怒气。听到魏贵妃的话,他唰的睁开眼睛,冷声说道:“这雕是你养的?”若是一早就知道这是个骗局,早早就可以拆穿,非得等到他下令处置人以后才出来,这不是明摆着打他的脸么? 还想迁怒不成?萧煌宇冷哼一声,正准备开口,裴意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回陛下,是我养的。不过再通人性也总归是只鸟儿罢了,谁知道它今天会跟着我来这里,还这么调皮把道长的神鸟吃掉了。” “父皇与其追究这雕是谁养的,还不如好好查查这个混蛋骗子究竟是怎么来的。”萧煌宇懒洋洋的说道,“这骗子跟王妃无冤无仇,怎么会突然这么大胆,当着父皇的面也改满口胡言,难道不该仔细查查?若不是这雕来得巧,儿臣的王妃可就被这骗子冤枉死了。” 裴意掂着手里的白玉簪子,抬头看了看冲天而起的白雕,抬手挥了挥。白雕在她头顶盘旋了一阵,扑棱着翅膀很快化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天边。来的巧么?若不是事先知道请的是这位装神弄鬼的劳子天师,她也不会知道这人养了一只这么奇特的鸟儿。说什么百鸟之王,开了天眼的神鸟,她是绝对不信的。 况且,从以往的资料看来,这个所谓的周天师绝非什么淡泊名利,不爱权势之人。若他真有本事,怎么会拒绝进宫,不过是怕自己那些小把戏在萧皇面前被拆穿,小命不保罢了。这只所谓的神鸟,不知道帮助他骗了多少人,这所谓妖物附体的把戏他也不是第一次用了。去年他曾经收了一个大户人家正室的银子,谎称一个小妾肚子里的孩子乃是妖物转世,最后害的母子二人活活被村里的人烧死。 裴意把白玉簪子重新插回了发髻上,这簪子中空,里头装了一种特殊的药物,本是她用来训练白雕时所用的。白雕是她从小养大的,自然会想办法召唤它过来。 萧皇眼神凌厉地看着萧煌宇,这混蛋难道不知道周天师是自己亲自下旨请来的?难不成还是自己让周天师故意弄虚作假不成? “你怀疑是朕故意使人作假不成?”萧皇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冷声说道。 “儿臣不敢。”萧煌宇慢慢起身,躬身说道,“儿臣自然不会怀疑父皇,只是能唆使周天师欺君之人,实在是居心叵测。若是让他得逞,本王和王妃的声名全部毁掉不说,福祉树突然倒下真的意有所指,也会被这件事所掩盖。况且,这人既然能在父皇眼皮子地下动手,说不定有违逆之心的人,不止周天师。” 萧皇靠在椅背上的身子慢慢直了起来,高台上一片寂静。 “陛下——”萧皇还未开口,高台下传来一个略有些凄厉的喊声。 李贤妃哭得手脚发软地被人扶下了马车,她望着高台上那一抹明黄色,还未走近,就忍不住带着哭着喊了起来。 裴意眯眼看着脚步不停地往这边走来的女人,眉头一挑,重头戏现在才开始,不知道她为魏贵妃准备的“回礼”,魏贵妃会不会喜欢呢? 李贤妃推开身边侍女的手,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到了萧皇面前,最后重重的跪倒在了他的面前。 “陛下,你要为敏德做主啊!”李贤妃一双眼睛哭得通红,精心装点过的发髻有些凌乱,而她满心都被自己的儿子填满了,根本不在意这些不妥之处。 “贤妃有什么事情不能回宫再说吗?”魏贵妃看着李贤妃的样子,微微有些不虞的说道。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失态。她抬手示意身后的女官把李贤妃扶起来,“扶贤妃娘娘到一边休息吧。” “你闭嘴!”李贤妃本还只是小声的啜泣,一听到魏贵妃的声音却跟被踩着尾巴了一般,声音尖锐地叫了起来。 魏贵妃被她吼得面色一滞,抬起的手僵在半空,半响才放了下来,只皱着眉头看着李贤妃没有说话。 李贤妃平素虽然有些爱拈酸吃醋,但是做事一向破有分寸,从未在公开场合这般失态过。就算对魏贵妃有再多的不满,至少表面上的礼数做得让人挑不出任何岔子,何曾像现在这样泼妇一般地对着魏贵妃大喊大叫过? 连萧皇都不由得吃了一惊。 “贤妃你失态了。”魏贵妃淡淡地说道。想来又是她那个混账儿子出了什么事情,不过这样子可真是难看啊。 贤妃也不等萧皇开口,双目赤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抬手指着魏贵妃说道:“魏蓉你少给我装模作样!若不是你做的好事,我怎么会落得现在的样子,你竟然还敢说这种风凉话!” 李贤妃想到萧敏德的身子,心几乎都要碎了。她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自己这个儿子,若是儿子没了希望,她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好了!贤妃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萧皇冷喝一声,这一声却牵动了胸口的伤,让他脸色又白了几分。 “陛下,不是臣妾故意在闹,实在是这个女人她实在是太过分了!臣妾忍不了了!”李贤妃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陛下,敏德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他虽然不懂事,但是对陛下一直都是孝顺有加的,你可一定要为他做主啊!” “老三怎么了?”萧皇胸口发闷,被她尖锐的哭声更是弄得一阵头痛。 “敏德他被人下药,断了子嗣!”李贤妃一脸绝望地说完,身子晃动着几乎就要摔倒在地上,身后的侍女连忙搀扶住了她。 “娘娘小心!” 萧皇伸手揉着自己的额头,闭上的眼睛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猛然睁开,眼中的冷芒似是两把利剑一般的向李贤妃射去,“你刚才说什么?!” “都是这个女人那个魏灵,都是因为这个女人的指使,才会害得敏德以后都不会有子嗣了。”李贤妃有些语无伦次地说完,她突然从侍女手中挣脱开来,冲到魏贵妃面前咚的一声就磕到了地上:“魏贵妃,我知道是我嘴贱,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可敏德他跟您无冤无仇,您就放过他吧,求求你了!求你帮把解药给他吧” 李贤妃膝行了两步,靠近了魏贵妃身边,低声哀求道:“敏德是个傻孩子,他根本就没有那么多想法,不会对您造成威胁的。求求你把解药给他,我保证,只要他好了之后,我一定好好管教他,却不会让他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魏贵妃从她手中把裙摆抽了出来,冷冷地说道:“贤妃这是在做什么?三皇子怎么了,我半点都不知道情况,又要何如给他解药?” 魏贵妃觉得自己似乎是陷入了麻烦之中,而她丝毫都没有察觉。她心中有些懊悔,自从把魏灵送进三皇子府之后,她便有意的忽略掉跟三皇子府有关的消息。她当然知道萧敏德没有太过的想法,且不说萧敏德资质如何,李相爷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不会贸然参杂到这种乌七八糟的事情当中。没有李相爷在背后支持,萧敏德看起来就更加软弱无力了。 而他自己似乎也是认命了,名声差得不行,几乎只要有他的地方,人人都会绕道而走。除了吃喝玩女人,他根本就不在乎别的事情。 正是这样,魏贵妃才会对魏灵的事情更加上火。魏灵是她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一颗棋子,最后竟然用在了一个这样的废物身上 “扶贤妃起来!”萧皇只觉得头昏脑胀,他对着旁边的侍女喝道,“先送贤妃娘娘回宫,有什么事情,等朕回来再说!” “不要!”李贤妃眼睛瞪得老大,她尖声叫道,“臣妾要给敏德讨个公道,就让百姓看看,这个女人是怎么害得我家敏德断了子嗣的!” 原本围在高台之下的百姓只是听到了模模糊糊的几个音,其实并不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李贤妃这么大声一嚷,几乎一字不落的落入了众人的耳朵之中。 一时间众人哗然。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二十九章 措手不及 李贤妃虽然不够聪慧,但是她也不傻,否则单凭李家女儿的身份,即使背后有李相可以依仗,她也不可能在宫中安稳渡过这么多年,甚至还在魏贵妃眼皮底下顺利的生下了萧敏德。 魏贵妃的荣宠她看得很清楚,萧皇对敏德的忽视和不喜她也很明白,若是一定要在二人之中选择,她没有把握萧皇一定会为自己可怜的儿子做主。 魏贵妃独冠六宫多年,她身后不仅有魏家,还有两个皇子和一个公主。萧皇子嗣单薄,五个子女当中有三人乃是魏贵妃所出,萧皇就算要动魏贵妃,也要考虑到三个孩子的前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一个名声狼藉的母妃,足以让萧天佑三人地位一落千丈。 而且,在李贤妃看来,几个皇子当中,最后能够沿承萧皇地位的,很有可能是魏贵妃的亲生儿子——萧敏德,或者那个还在襁褓中,但是极得萧皇喜欢的七皇子。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李贤妃就算再不甘愿,也只能歇了争宠心思的原因。若是不能够一击将魏贵妃整垮,小打小闹的只会让自己的日子更加不好过罢了。 但是现在,李贤妃被魏贵妃撂开手,双手撑在地上稳住自己的身子而后猛然抬头,脸上满是怨毒,现在她就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扯掉这个女人的面具,让百姓看看,这个美貌的皮囊下面是何等恶毒的心肠!她倒是要看看,当着天下百姓的面,萧皇还能不能把这件事替她遮掩下去! 李贤妃喊出这一句话后,场面瞬间寂静了下来。 断子绝孙。这四个字在空荡荡的祭坛上回响,清清楚楚的落入了众人的耳中。子嗣是血脉延续,是传承,是一个家族摆放在最前头的大事,若是没有子嗣延绵,多么兴盛的家族早晚也会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断子绝孙,这是多么恶毒和骇人的诅咒。任何人听到这种事情,都难以冷静,何况,李贤妃刚才说的,可是李家 众人心中一寒,突然想到这位贤妃娘娘,乃是李相的独女。李相膝下就这么一根独苗,若非当年帝王之命不能违背,李贤妃一颗芳心又落在了萧皇身上——李相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的独女迈进那吃人的地方的。李贤妃进宫多年,也就三皇子一个孩子,自然是如珍如宝的宝贝着,就连李相,即使面对不成材的萧敏德,也多了几分宽容。当年萧敏德做下那等恶事,萧皇也不过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没有伤害萧敏德性命分毫,这其中除了萧皇自身子嗣稀少之外,也未尝没有李家的因素在里头。萧敏德不仅仅只是他儿子中的一个,也是李家这一辈唯一的血脉了。 而现在,萧敏德被断了子嗣,也难怪李贤妃不顾一切也要求一个说法。 萧皇头痛的闭上眼睛,他清楚明白的听见了李贤妃的话,也在一瞬间想清楚了这其中厉害关系,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头痛。他是知道李贤妃的,平日里虽然爱计较了一些,但是并不是个胡乱攀咬,栽赃的性子。不仅如此,她极为注重自己的仪表,今天她到这里,说明至少她已经认定了这件事情。 若李贤妃指认的是在场任何一个人,他都可以二话不说先将人拿下平息了李家的愤怒——除了魏贵妃。 众人的议论声悉悉索索地响起,萧皇睁开了眼睛。他冷冷的看了李贤妃一眼,对她的逼迫非常不虞。挑了这么个场合,是连一丝转圜余地都没有留下了。 李贤妃在萧皇冰冷的眼光下,身子轻轻颤抖了起来。很快,想到自己痛不欲生的儿子,她稳住了自己的心神,慢慢地低下头磕在了红色的地衣上:“魏贵妃指使其族女对三皇子下药,证据确凿,还请陛下为三皇子做主。” “贤妃说的不知道是何证据?”萧皇没有说话,开口的却是魏贵妃,她面色不变,垂眸看着伏跪在地上,没有起身的李贤妃说道。既然已经遮掩不了,她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证据,能够让李贤妃撕破脸皮闹到这种地步! “自然是有人证的。”见她如此镇定,李贤妃心中怒火翻腾,恨不得扑上去撕烂她的脸,却只得忍耐。她眼光一错不错的看着魏贵妃,死死盯着她的表情,大声道:“带那个贱人上来!” 两个身强力壮的护院像拖着布袋一样把人拖了上来,站到了李贤妃身边。被护院拖着的女人,长长的头发垂下遮住了她的脸,衣服上血迹斑斑,不少地方似乎是被抽破了,露出里面早就结痂的伤疤,只是这么一拖一拉,伤口裂开,又渗出血水来,看上去极为凄惨。 看不到她的面容,魏贵妃却早就猜到了她是谁。也只怨这段时间事情太多,让她根本腾不出手处理这么个废弃的棋子,否则也不会容得别人那这个废物做枪来对付她了。这个像在刀山上滚过一般的女人,就是当日她送到三皇子诗会上的魏灵,当日,除了魏灵之外,还有三皇子身边的那个宠姬都是魏贵妃事先安排下来的人,为的,就是让人亲眼看到三皇子和自己的弟妹砺王妃滚在一起的画面 魏贵妃一直慵懒的眼睛蓦然睁大,她转头看着漫不经心坐在一边的裴意,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从那次诗会开始,不,是从她算计砺王妃开始,她的计划就一再的失利。诗会上自己的目的不仅没有得逞,反而折掉了三皇子身边的暗桩和魏灵,甚至让一直中立的李家对自己生出了怨怼。当日的事情蹊跷,可她遣人再三查探都没有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而后她按兵不动,也没有等到幕后之人的下一步动作,渐渐她思索一番过后,就将这件事情暂时丢开了,毕竟跟萧皇身体这个问题比起来,这简直就是再小不过的事情了。只是她没想到,对方下手会这么狠毒,竟敢对萧敏德动手,甚至一出手就断了他的子嗣! 这么多年,李贤妃一直在她眼皮子底下蹦跶,她为什么没有下手除去李贤妃,甚至容下她生了萧敏德不是没有原因的。李相对立储一事一直保持中立,魏贵妃明白,李家效忠的不是储君,而是皇位!不管坐在上头的是谁,只要坐上了那个位置,李相就不会生出二心。只要自己的儿子能够登上皇位,李家就是一个绝佳的助力,所以她不会,也没必要去跟李家作对。 真是大胆又狠辣!竟然用李家来对付她。若是别的事情,李相兴许还会斟酌其中的利害关系,说不定会忍下来,可是自己的独女唯一的儿子被断了子嗣,这种事情,就算是个神仙都没办法忍耐下来,必然会要个结果。 魏贵妃突然觉得棘手起来,她此刻甚至希望这个局是李贤妃为争宠而设下的,这样说不定还能找出其中的破绽。可若是魏贵妃眼神在裴意和萧煌宇之间犹疑,可若是这两人下的手,那就是从诗会开始,是预谋已久,必然是万事做全,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她在这种情况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此刻想要全身而退,恐怕很难! 看着低声说话,似乎置身事外的两个人,魏贵妃的眼神渐渐阴冷了起来。 裴意正侧头跟萧煌宇说话,感觉到那道阴冷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一笑,转头看着死尸一般瘫倒在地上的人。 “死尸”手指动弹了一下,李贤妃狠狠的看了她一眼:“把她给我弄起来。”说完,她又转身对着萧皇说道:“陛下,这个女人就是给三皇子下毒的人。她已经招认了,是魏贵妃指使她对三皇子下毒手的。” 李贤妃拉着魏灵的头发,让她的脸暴露在众人的眼中。脸上青青紫紫,甚至还有烙伤的痕迹,早就看不出曾经娇美的摸样,只那张嘴巴还是完好的,想来是为了她能够清楚的说话。 魏灵睁开红肿的眼睛,慢慢回神。 “姑母,姑母,救救我”看到坐在不远处的魏贵妃,魏灵挣扎着朝她爬了过去,“姑母,救救我,救救灵儿,灵儿听你的话,你不要不管灵儿啊” 几日的折磨早就让魏灵神不附体,好不容易从那个骇人的地牢里出来,此时看到魏贵妃便像见到救命稻草一般,不管不顾的扑了过去,断断续续的说道。 她语无伦次,但是话中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 魏贵妃身后的宫女适时的将她血肉模糊的手指挡了下来。魏灵摔倒在地上,呻吟了起来。 李贤妃兴奋地看了魏灵一眼,朝着萧皇跪了下来:“陛下,您也听到了,这个女人说了,都是魏贵妃指使的。魏贵妃就算身份高贵,也不能够对陛下的子嗣下手啊!这可是大逆不道,还请陛下定夺!” 萧皇冷冷地看了李贤妃一眼,其中的冷意让李贤妃的兴奋瞬间冷却了下来。她知道,自己这般做一定会惹得萧皇不愉快,可是,她有什么办法?从她过来到现在,萧皇不仅没有惩罚魏贵妃的意思,甚至话都没有多说几句。若不是有这么多百姓在这里,萧皇没有办法,这件事说不定就会被魏家那个狡诈的女人轻轻松松的逃过去。 所以,就算从今以后失掉萧皇的敬重,甚至丢掉这个贤妃的名头,她也在所不惜。只有当众揭穿魏贵妃的阴谋,将她定罪,才有可能让她把解药交出来,敏德还有一线希望。若是敏德没救了,最多拼得一死,她今天也要狠狠地咬掉这个女人一块肉下来! 看到李贤妃眼中的胆怯慢慢消散,脸上渐渐浮现出一股同归于尽般的绝然来,萧皇转开视线,看着地上狼狈的魏灵说道:“各位稍安先且安静下来,这件事情朕自会查清楚。” 萧皇话音一落,台下窃窃私语的声音慢慢平息了下来。 萧皇点点头,缓缓开口道:“魏贵妃,你可知罪。” 魏贵妃缓缓起身:“陛下,贤妃所说之事实在太过重大,臣妾没有做过,不敢认罪。” 李贤妃正准备说话,又听到魏贵妃说道:“至于三皇子这位侧妃,确实是臣妾族人,她出嫁之前,臣妾也曾经提点过她一些事情。不过,自从她嫁入三皇子府之后,臣妾就没有再召见过她,更加谈不上让她做下这种恶毒的事情。魏侧妃,你既然口口声声说是听本宫的话,本宫究竟让你做了什么事情?” 后面一句正是对着被护院挟制的魏灵说的。魏灵在诗会上被众人撞破和萧敏德滚在了一起,自是失了清白,只有嫁给萧敏德。但是萧敏德早就娶了正妃,而魏灵虽然失贞在前,但也是魏家嫡出的女儿,而且身后还有一个贵妃姑姑,自然也不是随便做妾的人,一个侧妃之位还是担得起的。 魏灵当时本是听得魏贵妃的话,要引着众人去院子里抓奸,在裴意离席之后,就假意散散酒气,带着一个婢女跟了上去。谁知道走到半途就被墨言敲晕了,清醒之后自己已经着跟萧敏德缠在了一起。那个婢女后来也被发现昏睡在屋子外头。 魏灵自视甚高,甚至瞧不起三皇子,不曾想只是简单的抓奸一事,最后却把自己给赔了进去。在进了三皇子府后,她已经做好既来之则安之的准备,想要把三皇子妃涂莞给踢下去,谁知道进府没几天,宠爱没有,反倒受尽了折磨。从进府第二天就被关在了院子里,直到现在。 魏灵根本不知道三皇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任她在地牢里想破头也猜不到除了不明不白的爬上了三皇子的床之外,还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三皇子府的人这么对她。 此时听到魏贵妃这么问,以为魏贵妃是想要她一人顶罪,想到地牢里那些刑具,不由得害怕了起来:“姑母,姑母,你不能撇下灵儿不管啊,灵儿都是听你的话才会落到这个地步,你不能这么狠心就把灵儿丢下啊” 她说的又急又快,含糊不清,却更让人怀疑。 若不是这么多人在场,魏贵妃简直想上前给她两个巴掌。这个蠢货!若是她脑子清楚,就该老老实实的闭嘴,而不是把自己也拖下水。 李贤妃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魏灵身边说道:“贵妃娘娘可是听清楚了,这个贱人说都是听了娘娘的话,才会对三皇子下手。自从在诗会上发现这个女人跟三皇子在一起后,三皇子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而后太医就说三皇子被下毒,以后都不能够人道了。” 李贤妃说到这里,脸上气恨地扭曲了一阵,才接着道,“三皇子府上的人自然是干干净净的,这种背主的事情可做不出来。想来也就这个贱人正巧她进了府,再三拷问之下才知道诗会上的事情,她都是听魏贵妃安排的。我倒要问问贵妃娘娘,我母子二人到底是哪里碍着贵妃娘娘的眼了,贵妃要用这种狠毒的手段对付敏德,难道贵妃就不怕遭天谴吗?!” 最后一句已是凑到了魏贵妃脸前,李贤妃双目圆瞪的看着魏贵妃,因为前头哭过,她眼中尽是血丝,此时面上充满了怨恨和隐藏不住的兴奋,显得诡异又狰狞。 魏贵妃抬手轻轻拭去脸上的口水,对李贤妃的话充耳不闻,只垂眸看着还在絮絮叨叨的魏灵道:“魏侧妃,本宫到底让你做了什么,你就一字不落的说出来吧。” 萧煌宇闲闲的拨弄着茶盏,盖沿发出清脆的敲击声:“贤妃娘娘稍安勿躁,魏侧妃说的这么不清不楚的,谁知道她指的是哪一件事情。”听似在为魏贵妃开脱,仔细一品却不是那么个味儿。说的仿佛魏贵妃指使魏灵所做的,不止这一件事情一般。 魏贵妃缓缓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分辩,只等着魏灵说话。她大抵已经猜到了,是砺王夫妻二人设下这一局,她现在要做的,不是跟他们做这些口舌之争,而是把自己从萧敏德中毒这件事情中摘出来。 一个卢家,一个太后,一个砺王府已经够让她头痛了,李家是万万不能惹的。 魏灵有些迟疑地看着魏贵妃,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把那些事情都说出来吗?她看了裴意一眼,砺王妃可是还在这里啊,若是让砺王和陛下知道了 “不用担心,你就说吧。”仿佛知道了她的迟疑,魏贵妃淡淡的吩咐道。 魏灵轻轻的应了一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犹疑地开口说道:“那一天,我收到了三皇子妃送过来诗会的帖子,我本是不想去的,但是贵妃娘娘遣人来魏府,让我一定要参加。还说有重要的事情让我做。” 魏灵胆怯地看了萧皇一眼,接着说道:“宫人说,砺王妃也会参加,若是到时候砺王妃和三皇子都离席了,就让我循着图纸上标注的地方,带一些人去” “抓奸。” 台下众人屏息听着,生怕错过了其中任何一个字。此时听到魏灵的话,不少人嘴巴张了开来。庶母让自己的娘家侄女,去抓老三和他弟妹的奸情,还有比这还混乱的事情吗?不过念头在脑子里转了几圈,一些大户人家就明白了其中的端倪。若不是砺王妃跟三皇子早有奸情,被魏贵妃察觉,就是魏贵妃故意设局,想要陷害二人。不管哪一种情况,魏贵妃所做所为,都是有违人伦的。 魏贵妃身为后宫份位最高的妃子,也是萧敏德二人的庶母,完全有管教之权,若是早就发现,也应该悄悄地处理此事,而不是故意让人去闹大。双方都是萧家的人,这事折损的是整个萧家的颜面;而若是后者么,魏贵妃的心思就更加值得人揣摩了。 魏贵妃对众人射过来的视线恍如不觉,只低头看着魏灵接着说道:“说下去。” 魏灵重重的咽了口口水,说道:“三皇子离席之后,不出一会儿砺王妃也走开了。我知道机会来了,就说要出去散散酒气,也跟着出去了。” 魏灵没有说出口的是,因为这件事情太过简单,她没有放在心上,而是惦记着另外一件事情。她对第一皇商封景一见钟情,当时封景也跟着离席了,所以她想去瞧瞧封景到底去了哪里,也想找机会让封景对自己产生好感。她虽然占着嫡女的名头,其实不过是个小妾所生,挂在嫡母名下而已,嫡母不会让她嫁的太好的。可若是有人主动求娶就不同了。 魏灵打算得很好,只是这份心思自然不能够让太多人知道。便没有像魏贵妃要求的那样,只带了一个心腹丫头跟了上去。若不然,也不会那么简单就让人算计了去。 “可是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已经在三皇子的床上了。”魏灵说着又哭了起来,“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贵妃娘娘,我都是听了你的吩咐才会这么做的,别的事情,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魏贵妃点了点头,顿了一会儿,才转身看着萧皇,一言不发慢慢地跪了下去。今日全身而退已是不可能,但就凭这一件事情,他们还整不垮她。她知道萧皇的底线在哪里。为名为利,这种算计,在深宫内院,高门勋贵之中再常见不过。 说白了,自己只是想毁掉二人的名声,并没有要人性命的打算。萧皇便是想要算惩罚自己,看在两位皇子的面子上,也不会太过严重——因为自己的算计根本没有成事。若是这种惩罚能够让撇开三皇子中毒这件事情,她认了。 魏贵妃的举动明显就是认下了这件事情,台下又是一阵唏嘘。明显是魏贵妃算计不成,反而把自己的人给赔了进去。 魏灵说完战战兢兢地跪在那里,不明所以地看着魏贵妃,又偷偷地看了萧皇两眼。见他面上寒霜一片,马上垂下了头。 “魏侧妃心术不正,不堪为皇子妻室,撤去其侧妃名头,贬为官奴。”萧皇没有看魏贵妃,而是马上发落了魏灵。 魏灵脸上血色尽褪,被萧皇开口贬为奴婢,可是终身都不能摆脱奴籍了,甚至魏家的人连救助她都会被认为是不敬。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落到这种地步? 魏灵挣扎了起来,身上的伤口崩开,血迹顺着手臂流了下来。 “贵妃娘娘,您救救灵儿吧,灵儿都是听了您的吩咐,我是无辜的啊!” 魏贵妃闭了闭眼睛,“你下去吧,是我拖累了你。”倒是没有反驳魏灵的话,魏灵所说的事情,全部都认下了。 李贤妃明显是对这种结果不满意,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抬手让她过去了? “等等!陛下!敏德明明就是那天中毒的,敏德是被魏贵妃算计了,那身上的毒跟魏贵妃一定也脱不开关系!”李贤妃大声的说道,“既然是魏贵妃下的手,就请贵妃娘娘把敏德的解药拿出来!” “朕累了,此事回宫再说吧。”萧皇拂手淡淡地说道,脸上是说不尽的疲惫。就算要惩处魏贵妃,也不会在这个场合。 “陛下!”李贤妃不满地叫了出来,脸上尽是凄苦,“陛下,臣妾十六岁进宫,到现在已经快二十年了,这二十年中,臣妾从未开口求过陛下,只今日,臣妾和父亲都肯请请陛下能够秉公处理此事。相爷今日得知此事,马上就晕过去了,若是不能够将这件事查清,给敏德解毒,臣妾有何颜面回去面对自己的儿子,面对自己的父亲!?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算了!” “贤妃,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在威胁朕吗!”萧皇手边的茶盏挥落在地上,溅起一地的水花。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一张脸铁青着,因为一夜不曾合眼,让他太阳穴处两根青筋突突直跳,此时昭显着他勃然的怒气。 萧皇因为李贤妃话里话外的威胁怒不可遏。 在萧皇看来,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该在这种场合提出来,魏贵妃,李贤妃,萧敏德,砺王夫妻,哪一个不是他萧家皇室中人,不管是谁,丢的都是他萧家的脸面!就是要打杀了谁,也该回宫再说。现在魏灵的说法即使漏洞百出,只要能够堵住天下人的嘴,也就够了,剩下的事情,他自会给李贤妃一个说法。但不是现在。 “臣妾不敢。”李贤妃被萧皇勃然的怒气吓得脸色煞白,还是咬牙说道,“臣妾只想为自己的儿子要一个说法。”却是坚持不肯退步。 “贤妃,你还不明白吗?”魏贵妃跪得笔直,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淡淡的说道。她的声音打破了萧皇和李贤妃之间的胶着的气氛,“本宫承认,是算计过三皇子,谋的是什么,想来贤妃也是清楚的。但是本宫没有理由要给三皇子下毒,甚至断了他的子嗣。” 魏贵妃说完,顿了顿,接着开口道,“贤妃一直盯着本宫不放,莫要忘记了,当时本宫算计的还有一人。当时应该在场,却没有的那个人也是能够给三皇子下毒的!” 魏贵妃自然不会这么轻易的让裴意置身事外。魏灵她是保不住了,她当时谋算的事情,也没办法遮掩。那么她就认下。这样不仅能够让自己摆脱嫌疑,而且能够将这个幕后之人给拖下水。 魏贵妃说完,转头看着裴意淡淡地道:“是不是,砺王妃?你可否给本宫解释一下,当时你去了哪里。” 李贤妃思索了一下,有些怀疑地顺着魏贵妃的眼神看了过去。是的,照魏贵妃所言,她是想算计敏德和砺王妃,想坏了二人的名声。但是最后发现在敏德床上的,却是本该是设局者之一的魏灵,而从头到尾,砺王妃都没有出现过。 李贤妃相信,以魏贵妃的谋算来说,既是算好了就不会那么简单让人逃脱过去才是。若是砺王妃避开了,是怎么避开的?她既然避开了,是不是知道魏贵妃的打算?她有没有见过敏德?跟敏德身上的毒有没有关系? “魏贵妃这话说得可真是好笑。”裴意示意萧煌宇不要出声,笑着开口道,“贵妃娘娘要算计我不成,反而还要我给个说法,难道是要我向娘娘解释为何没有中了娘娘苦心设下的圈套吗?” 两害取其轻,相比较李家的大麻烦,算计她和萧敏德真只能算是小事情。若是萧皇怪罪下来,也不过是降份位禁足这类惩罚而已。魏贵妃做得没错,以她在宫中多年的经营,是贵妃还是淑妃根本就不重要,有三个皇嗣在,其他人无非是在私下里幸灾乐祸一番,根本不敢去招惹她。 不痛不痒的惩戒。 但是,魏贵妃算错了一点。这只是个开始。 裴意笑了起来,“当日伺候的婢女不小心打翻了酒盏,我不得不离席去换衣裙,但是无奈领路的那个婢女吃坏了肚子,半途就离开了,使得我带着自己的侍女在园中转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先前婢女说的那个院子。只好转道回了马车上,换下了衣物。” “所以没有让魏贵妃算计成功,真是不好意思,这件事情只能说太巧,我也没办法解释。”那个领路的婢女早就不知道被送到哪里去了,况且当时裴意给她和萧敏德都用了药物,这段时间的记忆是完全空白的,即使现在不下天罗地网,找到那个婢女,她也不会记得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不会记得自己是谁。单凭魏贵妃这几句话,根本证明不了什么,裴意有恃无恐。 裴意说完摇了摇头,“贵妃娘娘就不要在这个时候还顾左右而言其他,发现跟三皇子在一起的是魏家的人,设计此事的是魏家的人,贤妃娘娘现在怀疑的也是魏家的人,难道只因为我恰好没有踏进魏贵妃的套子里,我就变成了凶手不成?那以后只能老老实实的让人算计,不然可就麻烦了。” 裴意玩笑似的说完,魏贵妃冷冷一笑:“这不过是你一人之言,如何能够当真。若是当时三皇子欲意对你图谋不轨,反而被你下毒也是有可能的。” “贵妃娘娘也说了,只是有可能罢了。”裴意慢慢地说道,“况且,是魏贵妃要设计我和三皇子二人,事先能够布置的也只有魏贵妃。我不过是应约去参加一个诗会而已,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如何知道贵妃娘娘的谋算,又如何知道三皇子会图谋不轨?又怎么会事先在身上藏好毒药?” 众人纷纷点头。寻常人去参加诗会,有哪个会在身上藏毒的?若是被人发现了,满嘴都说不清。当然,不包括裴意。从萧天雅上砺王府找她,身上悬挂的那个香囊开始,她就猜到了魏贵妃的打算,自然会先做打算。不过,她说的也都是真的,这并非是未卜先知的能力,不过是因为魏贵妃一开始不小心露了些端倪,让她推测出来先下手罢了。 李贤妃的眼中的疑惑慢慢散去,砺王妃说得对,她又如何能够得知魏贵妃的打算?正因为魏贵妃平日里行事滴水不漏,才使得她现在更加百口莫辩。李贤妃根本不相信她会事先就走漏了风声。 “魏贵妃,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敏德吧。”李贤妃哀求道,她现在认定是魏贵妃下的手,即使不是她,她也应该知情吧。 “若是敏德身子康复,我立马去宗庙里落发,为各位皇子和陛下祈福,永不踏入皇宫一步。我也可以保证,敏德以后也不会对二皇子造成威胁,就请你放过他吧,我求求你了。” 魏贵妃遮在广袖下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自她进宫以来,还未碰到过这么棘手的事情。李家,真是一个惹了就甩不开的母狼。砺王夫妻这一局算是给了她狠狠一刀。 李贤妃说着又哭了起来,不管萧敏德有多么不成材,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看到萧敏德现在毫无生意的样子,她怎么会不心痛?她是倾慕萧皇没错,可是这份爱恋,早就在这十几年的冷落当中慢慢的消失殆尽,萧皇的宠爱她根本就不奢望,在宫中还是在庙里,都是她一个人,又有什么区别? 只是,父亲跟母亲的关系一向融洽,哪怕母亲只生下了她一个女儿,父亲也没有纳过一个妾室通房,自然也没有其他的孩子。而敏德是她唯一的儿子,若是这毒不解,简直就跟断了她李家的子嗣没有区别啊。 “陛下,求您救救敏德吧,难道您想看着李家就这样断子绝孙吗?”李贤妃尖声叫道,尖锐的声音似乎要划破人的耳膜一般,天空中突然又数道闪电在云层后闪过,将李贤妃的脸照得清清楚楚,她的悲愤半点都不做假。 难道真的要逼着他发落了魏贵妃才能了结此事不成?萧皇面无表情地看着哭得涕泪纵横的李贤妃,慢慢思量着 突然,台下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 吴公公皱着眉头从萧皇身后走出来,声音尖细地大声喝道:“安静!安静!” 议论声没有如他所料那般停下来,反而越来越大。萧皇从思绪中惊醒,沉声道:“什么事情?” 吴公公正准备回话,人群中一个拄着拐杖的白须老头缓步走了出来。他一身灰色布衣,白须白眉,精神却看着极好,稳稳当当地走到了人群最前边。 暴雨将至,风骤然间大了起来,呼啸着吹过祭坛。老者的衣服被风高高扬起,倒是比刚才那位周天师看着更有几分仙风道骨。 吴公公定睛打量了他一眼,在萧皇耳边低声道:“这是田公。” 萧皇闻言才多看了他两眼。这个所谓的田公,萧皇是有所耳闻的。南萧最有名望的学堂就是这位大儒当年所创。不仅如此,田公为了这个学堂几乎散尽家产,对于那些无力供养小孩上学堂的家庭分文不收,教导了很多贫苦人家的小孩,这些人当中甚至还出过一个探花,满腹经纶加上为人耿直,在民间威望极高。 萧皇点点头,温和地说道:“田公有何事?” 田公将手中的拐杖放下,跪下之后才抬头看着萧皇道:“陛下,草民等人刚刚听闻一事,心中极为困惑不安。” 萧皇看了吴公公一眼,吴公公连忙走下高台,亲自扶起了田公道:“田公是陛下都敬重之人,不必如此多礼。” “陛下!”李贤妃瞧着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老头,突然又把事情打断,有些着急的唤道。 萧皇顿了一下,才转头看着她。这一眼,并不似刚才那般冰冷,已经裸地写满了杀意。萧皇对李贤妃的不满,已经到达了顶点,若她不是李相的女儿,早在她无召闯入高台的时候,她就会被人拖下去处置了。 李贤妃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萧皇这才转头看着田公说道:“田公有事不妨直言。” “陛下,草民等人听闻,陛下不久之前曾经重病,昨天还遭到了贼人刺杀,可是当真?”田公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开口道。 吴公公看着萧皇,若是瞧得仔细,可以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张。萧皇生病这件事情,虽然无人不知,但是实际上,根本就不是大家所想的那个样子。田公此时提了出来,不得不让吴公公多想。 他心中猛然一跳,难道事情泄露了? ------题外话------ 码得我口吐白沫。 最近事情太多,更新不给力,抱歉啊啊啊啊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三十章断根〔下〕 吴公公心思飞快的转着,却听到头上传来萧皇威严低沉地声音:“不错。朕确实大病初愈,昨日的确也遭到了贼人的刺杀。不过幸得萧家历代先祖庇佑,前有神医治好了朕的顽疾,后有忠心之人为朕挡去一劫,今日朕才能够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萧皇声音厚重而低沉,清晰地传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似乎并不像传闻中那般虚弱。 萧皇微微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知道田公还有何疑问?”自从昨天傍晚开始,丰都城内就刮起一阵萧皇重伤不治的传闻,而暴雨之后,福祉树倒下,有心之人将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直言萧家皇室即将湮灭,福祉树正是预兆。 萧皇今天强撑着来到祭坛,就是希望亲自打破这个传闻,加上周天师的占卜——萧皇相信周天师若是足够聪明,便会在自己遣人去请他的时候就该明白自己的意思。只没想到,周天师弄巧成拙,反而误事。 田公沉默了一会儿,仰首看着萧皇慢慢说道:“陛下身体安康,乃是万民之福。只是,草民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田公但说无妨。”萧皇双手背在身后,极为亲切的看着田公。田公在民间声望极高,若是能让他对此事有一个好的看法,说不定比官家费尽唇舌的劝说效果还要好得多。 只是站在他身后的几人,清楚地看到他背在身后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萧皇是在极力忍耐痛楚。 萧煌宇脸上的冷意一闪而过。 “陛下,刚才贤妃娘娘所言,三皇子被人下药,以后都不会再有子嗣了,对否?”不等萧皇回答,贤妃应了下来,“是。太医已经看过了,三年皇子以后”她说着难过的别过脸去,只是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田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说道:“陛下,草民等人认为,已经参透了福祉树所要指示之事。” “陛下!” 听到田公的话,萧皇疑惑间正准备开口问话,却被魏贵妃急急地打断。萧皇回头,却对上魏贵妃略有些哀求的眼光。 萧皇一怔。魏贵妃进宫快二十年了,她或妩媚,或端庄,嗔匙娇怒各种姿态皆具风情,但萧皇从未见过她这种模样,哪怕魏贵妃被太后为难,她也从未在自己面前露出这种表情。 魏贵妃站直了身子,从田公出现的时候,她的心突然砰砰直跳了起来。她直觉田公所说的事情,对她将会大为不利,她不能够让这件事情继续下去。 魏贵妃直觉很准,这么多年在宫中步步为营,也多亏了自己对危险的正确感知才能够一次次地避开那些明刀暗箭。因为跪得太久,她步子有些僵硬,脸上的表情脆弱而哀伤,她一步步走到萧皇的面前,抬手想扶住萧皇:“陛下,山野之人的胡言乱语又何必理会这么多。昨日乱党还未清除,不若早些” 魏贵妃的话突然停止,她伸出的手腕被人死死的扣住,折成一个奇怪的弧度,让她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转了过去。突如其来的疼痛让魏贵妃绝美的面容有一瞬间的破裂,狰狞一闪而过,随即马上恢复了正常:“砺王,你这是要做什么?!”他是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的?! 魏贵妃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还傻站在后面的萧天佑,随即抬头看着萧煌宇:“砺王,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不赶紧放手!”魏贵妃是萧皇的妃子,虽然不是皇后,但也算是萧煌宇的长辈,他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动粗实在是极为不妥。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萧煌宇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颇为讽刺地笑道,“我不仅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知道贵妃娘娘想做什么。”他说完淡淡地扫了魏贵妃被钳制的那只白若初雪的皓腕,手指修长,指甲上染着朱红色的蔻丹,血一般的颜色,美丽妖娆。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会知道。魏贵妃有些紧张地盯着他的眼睛,看到他的视线落到自己指甲上,心里一阵紧张,下意识的将手指狠狠地握在一起,恨不得能够把五个手指头都埋进肉里,突然又想到什么,连忙松开了手指,任萧煌宇将她手在半空中掰出一个僵硬的弧度。 “混账!”萧皇从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中回神,随即喝道,“老四你的规矩学到哪里去了?!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规矩?萧煌宇侧身避开身后萧天佑凌厉的一拳,左手扣住魏贵妃的手腕,右手对上萧天佑拍出的一掌。 萧天佑咚咚退后了几步,撞到身后高大的雕花椅背才停了下来,他骇然抬头。他没想到萧煌宇会突然对魏贵妃出手,心下一惊就失掉了先机,眼睁睁看着魏贵妃被萧煌宇制住。看到魏贵妃投过来的眼神,萧天佑又羞又怒,想也未多想上前一拳一掌已经顺势而出。 若是今天他打伤了萧煌宇,想来也没人能够说出他的不适吧。毕竟看着自己的母妃被人这般侮辱,便是手上失控也是正常的。所以刚才他拍出那一掌,完全没有留手,完全是十分十的力道。 没想到被这么轻描淡写的挡了回来。 可他明明不会武功不是吗?萧天佑眉头竖起,眼睛死死地盯着萧煌宇。他突然想起来,萧煌宇从未言明自己不会武功,是自己三番两次招惹他的时候都见他笑哈哈的站在旁边任由自己身边的侍卫护着,就连出门都要浩浩荡荡地带着一大批的侍卫,生恐被人欺负了去一样——他才会认为萧煌宇是个文武不通的废物,不止是他,恐怕丰都城内百姓都是这么认为的。他不仅会武功,甚至远远胜过自己。 萧天佑恼怒地说道:“四弟你在干什么?还不放开母妃!就算你记恨昨日皇兄将卢尚书收监下狱,也不能将气都撒在母妃身上吧!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经意地看了萧皇一眼。昨天他被魏贵妃训斥之后,虽然心中不服,但还是快马赶到了卢府,为的就是阻止自己的手下对卢家下手。谁知道已经来不及了。从卢尚书的院子中搜出了大批的官银,即使没有前头在大殿上那一件事情,就凭这些来历不明的官银,就足够将卢尚书看押起来了。 萧天佑虽然也开心能够将卢家拉下马,但是想到魏贵妃所言也忐忑不已。随即他来到了萧皇寝宫门外,叩头请罪。谁知道,萧皇听完他说的话之后只是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也未责怪他擅作主张,只轻声斥责他玩忽职守,竟任由手下将刺客混进了宫里。而后撤掉了禁军统领之位,并罚了他一年的俸禄。 这种结果让萧天佑简直大喜过望。禁军统领一职因为那些刺客丢得不明不白,但若是能够将卢家拉下马,一个小小的职位根本不值得一提。若非实在大逆不道,他真想纵马高声大笑几声,以舒心中郁气。 萧天佑此时提起这件事情,无非是想让萧皇想到卢家的事情,而后对萧煌宇生厌。 萧煌宇嗤笑一声,在萧皇的眼神下松开了自己的手。他斜斜地看了面色苍白的魏贵妃一眼,嘴里的话却是对着萧天佑说的:“皇兄在说什么。卢家贪赃枉法,乃是罪有应得,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因此记恨皇兄。方才不过是看到贵妃娘娘似乎是要摔倒,才会上前扶住她罢了,不过皇兄也知道,我是个粗人,心慌之间手脚没个轻重不小心弄伤了贵妃娘娘也有可能。还请贵妃娘娘看在我一片好心的份上,莫要跟我多过计较了。” 魏贵妃左手抚上自己的右手手腕,淡淡地扯出一个笑容道:“自然。刚才是本宫一时之间太过慌张,才会误解王爷,现在明白了又怎么会怪罪王爷。”魏贵妃手指看似轻柔地在自己手腕间抚摸着,手指尖的粉末瞬间散落在风中。 她不知道为何萧煌宇能够看穿她的意图——她手指上抹的药粉,足以让萧皇神志不清,甚至昏迷过去。若非被逼无奈,谨慎如她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此下策,只是,为何萧煌宇会知道?难道他真的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魏贵妃不知道在场上坐了一个玩毒用药的祖宗,早在她从地上起身的时候裴意就发现了她手指上的不同之处,她和萧煌宇二人布置了这么久的局,又岂会让魏贵妃在这个时候用这般拙劣的法子来破坏? 萧皇这十几年从未像今天这么恼怒过,他自诩贤明,爱民如子,虽然后宫美人众多,但是从未闹出过大的事端,他一直对此颇为满意。谁知道今天先是周天师设局陷害,而后李贤妃死死的咬住了魏贵妃,现在自己的两个儿子还当着打起了嘴仗脸面都丢尽了! “够了!”萧皇呵斥道,“看你们像什么样子,还不赶紧退下!还有魏贵妃”萧皇吼完那边剑拔弩张地二人,看着魏贵妃说道:“你也退下吧。” “陛下!”魏贵妃还想再劝说,萧皇眼角冷冷地扫来:“退下。” 魏贵妃心有不甘的退后了几步,只是眼睛还盯着萧皇的脸,希望他能够改变主意。 萧皇不再看她,转头对着充耳不闻的田公满意地说道:“都怪这两个混账将对话都打断了。田公且继续说下去。”田公学富五车,说不定真的能将福祉树一事合理的解释开来。 “是。”田公躬身一礼,随即抬手指着不远处倾倒在地上的福祉树说道:“陛下,你看福祉树,枝繁叶茂,树干坚硬,按理来说并不应该这么快就折损的。草民等人认为,问题便出在树的根部上。” “根部?”萧煌眉间高高耸起,嘴里喃喃说道,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 “是的。”田公抚着花白的胡子,声音嘶哑但极其清楚的说道,“陛下您看这树,几乎是齐根而断,不正是代表着三皇子此刻的处境吗?” “陛下,福祉树正是在警告陛下,子嗣将断啊!” 断根,断根。可究竟是断的三皇子一脉,还是整个南萧皇室? 众人心中不解,看到最前头的田公跪下之后,面面相觑了一阵,也接二连三地跪了下来。 突然轰隆一声,惊雷想起,一道闪电如同利剑一般滑过了黑沉的天空,照亮了整个祭坛。萧皇的脸被照得白纸一般毫无血色。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的小孩似乎是被惊雷吓到,扯开喉咙大声地哭了起来。田公话落之后,几乎无人敢再出声,此时硕大的祭坛上回响这小孩儿的哭声。 少妇吓得面无血色,连忙低头晃动着手臂,只想快快让手中的女儿停止哭泣。 田公话一出口,吴公公就知道不好。 果然,萧皇闻言,身子微晃的退后了一步,“断根?” ----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语成谶 “陛下,福祉树正是在警告陛下,子嗣将断啊!” 魏贵妃闻言脸色就是一白,“放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诅咒皇嗣!陛下,此人胡言乱语,扰乱民心,还请陛下重重的处罚他!”正如魏贵妃所料,田公所说之事,正是她最担心的事情。 “贵妃娘娘何必这么着急,田公是得了父皇的准许才会将这些话说出来的,何况贵妃娘娘难道刚才没有看到吗?”萧煌宇缓步上前,不紧不慢地说道,“田公所言并非他一人所想。” 方才人群中一阵骚乱,而后众人才让路请田公上前,即使不是大部分百姓心中所想,这种说法也是让他们默认的。 “既是为百姓发声这扰乱民心要从何说起,难道贵妃娘娘要将在场的百姓都处斩不成?”有所谓法不责众,若是田公一人唐突上前,尚且还有理由发作。可在场的百姓不说上千,也有八百,要全部问罪是绝不可能的。 萧煌宇瞟了魏贵妃一眼,难得心思缜密的魏贵妃连这点事情都没有想明白就急急的出声了,之前的事情还是乱了她的心神。 “陛下,臣妾不是这个意思。”魏贵妃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快了,向萧皇解释道,“只是此人所言实在太过荒谬,陛下身体不过偶感微恙,膝下又有几位皇子和公主,所谓的子嗣将断到底从何说起!田公所言简直就是在诅咒陛下和众位皇子啊,陛下!” “爱妃说得有理。”萧皇回过神来,开口说道,“这种说法是在太过荒谬了” 魏贵妃心里一松,又听到萧皇说道,“不过朕相信田公对我萧家皇室的忠心不二,这种耸人听闻的话,田公以后还是慎言。” 田公微微低着头,有些歉意地说道:“草民一向是这样心直口快,还请陛下恕罪,只是这件事情实在太过重大,也并非只是草民一人这般所想。承蒙各位乡亲父老看得起,才会让草民向陛下直言。” “陛下,福祉树百年来从未出现过这种衰败之像,陛下重病,而后遇刺,三皇子也是最近才中毒的,难道只是巧合吗?”田公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担忧,“三皇子和砺王均是成婚已久,但膝下都未有子嗣,二皇子也只有一个孩子,现在又出现这种情况,实在让人担忧啊。” “田公请慎言!”吴公公连忙打断了田公的话,“三皇子中毒乃是意外,南萧内藏龙卧虎,必然能找出能解掉此毒之人。况且陛下正直壮年,膝下还有尚且年幼的七皇子,就算不是子嗣繁盛,也绝不是田公说的那样骇人,断根之事绝不可能!” 吴公公说得斩钉截铁,心中却不是那么确定。别人不清楚萧皇的病情,可他身为萧皇的近侍和心腹对这些事情是再清楚不过的。萧皇吴公公定了定心神,转头接着说道:“田公德高望重,是连陛下都敬重的人,怎么能在此时说出这种扰人心神的话?!” 若是萧皇身体康健,或许他还能够毫无芥蒂的大肆查探此事,以辨真假。但是,萧皇听到子嗣将断之言,心中隐隐有些相信的。 从他登基到现在,不,或许可以更早,他有了第一个女人开始到现在,几十年间,不算还在襁褓中的七皇子,能够健康长大的孩子也过四人罢了,这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实在太少。对此萧皇和太后也曾经忧心不已。但是无论后宫的女人有多少,萧皇有多么“勤奋”的耕耘,就是不见有人诞下皇嗣,甚至无人传出过喜讯。 太后曾经意有所指的怒斥到是有人在宫中捣鬼,不想其他的宫妃诞下皇嗣,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但是不管太后怎么查,怎么问都没有找出过任何的蛛丝马迹。没有那些不利于怀孕的香料,入口的东西中也没有加料,除了少少的两位宫妃天生身子虚弱,不利于有孕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太后折腾了几年,再怎么无奈,也只得认了。而萧皇身为一国之君,虽然不会像太后那么大张旗鼓的查探,私下里也费了不少心思。 最后都是失望。 耳边还传来田公掷地有声的叹声,萧皇额角上的青筋微不可见的跳动了一下。田公的身份实在特殊,若是不然,萧皇不会放任他一直说下去。 “田公所言,朕已经明白了。”萧皇思定,低沉地开口说道,“不管是这次刺杀还是三皇子中毒一事,若是查出幕后指使之人,朕绝不轻饶!” 田公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单单只是一个学堂之事,不会让他有这等地位。田家祖上一直有人在朝为官,期间更是出过好几任太傅,只是到了田公父辈时遭难才落魄了下来。但是田家的人在民间一直极有威望,即便是田公现在没有在朝为官,说话也是一呼百应。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萧家先祖便是忍受不了当时的苛政,才会振臂高呼,起兵造反,最后从兵中元帅登基为帝,而后建立了今日的南萧。历代皇帝都铭记自己掌下的疆域是有何而来,因而更加注重民心。 萧皇也不例外,虽然身在高位,但并不是无所不能,特别是在面对这么多百姓的时候,他的行事更加谨慎小心。在这种时候,越是藏着掩着,百姓心中的疑惑和恐惧就会更加难以抑制,此刻哪怕萧皇很想要田公闭嘴,也只能够耐着性子听他说下去,并且耐心安抚,生恐附近的百姓暴动。 李贤妃一直咬牙听着几人的对话,刚开始她疑心是萧皇偏心魏贵妃,才故意将自己的事情撂下,转而去听这些看似无稽的事情。只是她听到田公的话之后,眼睛蓦然一亮。 “陛下!”李贤妃高声喊道,“给三皇子下毒的人不就在这里吗?” “三皇子是陛下的亲生儿子,陛下难道还会撒手不管吗?贤妃有事何不回宫再说!”魏贵妃面色冷然地说道,“贤妃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栽赃于本宫吗?!”李贤妃冷哼一声,却没有搭理她,只是快步走到萧皇面前,高声说道:“陛下,臣妾认为田公说的有理!这福祉树突然衰败之事,便是预兆着南萧皇嗣有危!” “滚下去!”萧皇冷声斥道。这个女人还嫌现在不够乱吗? 李贤妃一滞,显然没有想到萧皇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没脸,她脸上的得意和正义瞬间褪去,脸色涨得通红。李贤妃张了张嘴,不甘地咬着唇看着萧皇。 “刚才娘娘所说,在场的每一位都已经知晓,贤妃娘娘不必再向陛下赘述。”裴意淡笑着说道,“想来贤妃娘娘突然开口还有别的事情要说吧,有话不妨直言。” 算是给她一个台阶,只当刚才萧皇不耐烦她啰嗦,才会呵斥于她。 贤妃面色稍稍好了一些,思量了一下,她还是开口说道:“砺王妃所言极是,本宫还有别的话要告诉陛下,刚才不过是本宫太过认同田公所说,才会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 萧皇冷若寒霜的目光落到了裴意脸上,裴意抬眼对上他的目光。 四年前,萧煌宇初回南萧,以他的性格,最初听到先沈皇后去世的原因时,若不是裴意制止,哪怕是同归于尽,他都会迫不及待的进宫报仇,而不是足足忍耐了四年。萧煌宇装作文武不成,只会玩乐的废物,面对害死自己母亲的人也只能压下心中就要喷涌出的仇恨和愤怒,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终于可以露出自己已经打磨得足以刺破敌人喉咙的利爪。 想到这里,裴意淡定的对着萧皇一笑。因着萧煌宇的原因,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面对宫里人的算计和打压,只能避而不战,最多是暗中动作她也很不爽啊 萧皇眼中滑过一抹惊异,李贤妃面对他的杀意和怒火毫不在乎,是因为三皇子中毒让她生出了跟魏贵妃玉石俱焚的勇气,那他这个儿媳,到底是为什么这么淡定?萧皇犹自记得第一次在驿馆见到裴意的时候,面对他的打量,她都尚且垂眸不敢与自己对视,到现在不过也才十来天罢了! 萧皇没有多想,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裴意一眼,便转头对着李贤妃说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语气只是冷淡,但是李贤妃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怕过时候她又笑了。不过她今日所作所为,早就使得萧皇厌弃于她了,也不在乎再多说这么一两句。李贤妃心中苦涩一笑,有时候她也真该庆幸身为一个皇帝好面子的特点,若不是顾忌着这么多人在,他早就令人将自己拖下去打死了吧。 “刚才田公所言,臣妾认为极有道理。虽然陛下已经有了四位皇子,但是陛下请您想想看,陛下的皇子中,除了魏贵妃的亲生儿子,还有哪个是好的!?”李贤妃甩开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定了心神之后,高声说道。 “贤妃你在胡说什么?”魏贵妃打断她的话,“陛下说了,三皇子就算真的中毒了,也会找到神医为他医治,贤妃又何必说出这种骇人的话,何况砺王也并非是我亲生,现在不也好好的在这里吗?”李贤妃简直就在说是因为她的原因,才会使得萧皇子嗣艰难,若是被坐实了,莫说她一人性命难保,就是魏家上下几百口人都会断送性命! “呵,好好的?那若是治不好呢?魏贵妃又当如何?”李贤妃平素端庄娴静的脸上显出了几丝狰狞,“至于砺王,魏贵妃莫不是忘记了,砺王当年回宫的时候就大病过一场,险些丧命,即便是命大活下来了,这些年府中也是一个新生儿都不曾有过!只有二皇子的府上,顺顺利利的生下了长子长女。” 萧皇闻言倒是没有打断李贤妃的话,只是沉默,不知道作何想法。 “啧啧,说起来。这些年宫中秀女宫妃无数,除了我这个好命的勉强生下了敏德之外,似乎只有魏贵妃能生下孩子呢!”李贤妃举着袖子掩唇笑了起来,“莫非是魏家的人特别能够生养?就连魏贵妃的儿子都比其他人能生一些?” 这件事还是刚才田公说完之后,李贤妃猛然想到的。她以前只是嫉妒魏贵妃好命,不仅生得好,入了萧皇的眼,连运气都格外好一些。萧皇虽然宠魏贵妃,但最初几年,也经常在别的宫里过夜,偏生那些女人的肚子一点信都没有。李贤妃也曾疑心是魏贵妃动了手脚,但是太后在宫中大肆查找无果之后,她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便只有嫉妒魏贵妃的份了。 现在想来,实在是太过蹊跷。说不定 魏贵妃的脸色铁青,她极少有这么明显的表情,只是今天这一件一件的,实在让她难以淡定。魏贵妃觉得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慢慢收拢,而她就是网中那只后知后觉的猎物,眼见着这一切发生,却毫无办法。 若只是三皇子中毒的事情,她尚可以应付。她已经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不过就凭着她的身份,还有两个皇子在,萧皇不会对她如何。只是她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种事情贤妃若是没有证据,就少说两句吧。”魏贵妃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陛下,臣妾是什么性子,这些年陛下还不知道吗?若是臣妾的好命也能被人说成一种罪过的话,臣妾无话可说。” 魏贵妃对着萧皇说道,李贤妃不过是口舌之争,她担心的是萧皇的想法。魏贵妃声音有些颤抖,旁人听来只当她是愤怒,只有魏贵妃自己清楚,她是害怕了。 事情发展太过出乎她的意料,而这些事情也不是那么简简单单就能够过去的。最重要的是,李贤妃所说的那些事情并非只是巧合。 萧皇沉默不语。 李贤妃看到萧皇似乎有所意动,又接着说道:“呵,先前那个周天师说有不利于皇嗣的妖孽,我瞧着说得也不是那么离谱。不过——” 她斜斜地睨了魏贵妃一眼,“不过怕是找错人了吧。砺王妃才嫁进萧家几年,现在才多大?就算要作怪也管不到十几年间的事情吧。有人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也不怕报应到自己的孩子身上,我可是听说七八个月大的孩子,可是最容易夭折” “啪”的一声,李贤妃话未落下,脸上就重重的挨了一下。 魏贵妃这一下打得极重,李贤妃的脸瞬间就肿了起来。李贤妃和魏贵妃在宫中共处了十几年,彼此之间谈不上愉快,但是也从未有过这么激烈的冲突。面对李贤妃偶尔的挑衅和刺头,魏贵妃也都大度的装作看不到。因为李贤妃虽然手段不高明,好在够有自知之明,只是小打小闹的,从未踩到过魏贵妃的底线,不像今天这般 魏贵妃气得手脚发抖,“你若是再敢多说一句,本宫便是拼着这条命也要给你些教训!” “陛下,臣妾再三退让,只是李贤妃咄咄逼人,连臣妾的孩子都不放过,臣妾实在忍不下去了。”魏贵妃愤恨地说道,“若是陛下也怀疑臣妾,不如将臣妾打入冷宫,再仔细调查此事吧!若是三皇子的中毒乃是臣妾所为,臣妾愿意以死谢罪!” 魏贵妃说得咬牙切齿,其中的愤怒和委屈明明白白。萧皇不禁为了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怀疑感到有些愧疚。刚才听到李贤妃的话,他的确有一些怀疑,他的五个孩子当中,有三个是魏贵妃所生的,李贤妃说的虽然有些难难听,但都是真的。 但若是说魏贵妃造成今日这种局面,他是不相信的——那她的手段也太过可怕了,自己这个皇帝做得也够窝囊。 萧皇上前一步扶住魏贵妃低声安慰道:“爱妃是萧家的功臣,朕又怎么会怀疑爱妃呢。你真是多虑了。” 李贤妃张口欲言,却被萧皇的话止住:“李贤妃以下犯上,有违尊卑,本该严惩,看在三皇子的份上,朕不跟你计较。这段时间,你就呆在宫内好好反省,若是还有下次,朕绝不姑息!” 李贤妃不敢置信地看着萧皇,她都做到这一步了,她的儿子现在躺在床上了无生意。萧皇竟然还是袒护魏贵妃,对她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这就是她违逆了自己的父亲,抛弃了自己的未婚夫,心心念念要嫁的男人。 李贤妃从未这么后悔过,若是听父亲的话,嫁给那个憨厚质朴的男人,现在自己是不是就不会是这样了? 可她不甘心啊面前相拥在一起的男女太过碍眼了,就算是死,她也不想让这个贱女人好过! 李贤妃动了一下,却在看到一双沉静深邃的眸子之后停了下来。满腔的怒意像是瞬间被水浇熄了一般,理智瞬间回身。 裴意站在萧皇身后,对李贤妃摇了摇头。 没有足够的证据,萧皇是不会轻易的处置魏贵妃的。不,哪怕李贤妃真的拿出了证据,萧皇也未必会为她做主。正是早就明白了这点,裴意二人才会设下今天这一局,并非想依仗今天这件事就轻松地拉魏贵妃下马,只是为了在萧皇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总有一天会破土长成升天大树的,而且那一天很快就要来了。 魏贵妃,魏家,一个都跑不了。 吴公公倒是松了一口气,他可是一直捏着一把汗,生怕再有人说出什么吓死人的话来。吴公公扬了扬拂尘,一脸笑意地看着田公:“您说的事情,陛下已经知道了。田公还是请回吧。各位也不必担心,陛下洪福齐天,必然会庇佑南萧畅顺繁荣,百姓平安祥乐。” 田公清明的眼睛微微垂下,低声说道:“多谢公公吉言,草民等人不过是想图个安稳日子,若是如此,再好不过了。” 他说着慢慢转身朝人群走去,眼中的怨毒被垂下的眼帘遮掩。他还以为这一次能够将魏家那个小贱人一举除掉魏家对他田家所做的,他这一辈子都忘记不了。若不是因为魏家,他今时今日又怎么会落魄到这种地步?他无时无刻不想报仇啊,尽管他散去所有家产,培养无数学生,好不容易有人能够入朝为官,却在听了他的话之后连连后退。也是,凭借魏家现在的地位,区区一个探花郎怎么敢以卵击石? 不过他还没死心,终于让他等到了这个机会。残害皇嗣,若是被坐实了,哪怕是魏家也不能免去被诛九族的命运吧。真是可惜不过,既然有本事布下这个局,想来那位神秘的人应该还有下招才是。 他还可以等。 众人看到这一切,虽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心中倒也没那么惶恐了。只要不是天灾人祸,他们也就不那么担心了。若是萧家皇室真的就此断根,也没什么好怕。没有萧皇,总还有李王,吴王各种皇帝会出现,谁做皇帝,对于百姓来说并不重要。他们只要能够吃饱穿暖,合家平安,别的事情他们不管,也管不了。 吴公公暗忖,今天这事儿是不是就到这里了?他正想着,突然又见远处几匹黑马急速地朝这边奔来。银色的软甲在马上熠熠闪耀,是宫中的侍卫。 出什么事了? 马匹飞奔,马背上的侍卫跳下马匹,长臂一伸,将马背上被颠得七荤八素的宫人放了下来。 身穿湖绿色宫装的大宫女来不及喘气,双脚发软地朝高台上跑去。 “我有急事要禀告陛下和娘娘,还不让我过去!陛下,贵妃娘娘!”宫女一路小跑到高台上面,两边的侍卫看到她身上佩戴的腰牌迟疑了一下,还是拦住了她。大宫女无法,只有嘶声叫了起来。 魏贵妃面上感动又依赖地看着萧皇,心里却有些忐忑,她总觉得今天这事不会这么轻易的结束。她可以确定,今天的事情跟砺王夫妻脱不开关系,可恶的是,两人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只是远远地看着那个疯女人死缠她,让她一点法子都没有。只是不管如何,幸亏萧皇最终还是对她有情的,没有轻易相信那些人的话。 魏贵妃心里默默的盘算着,突然一愣,她怎么听到了何宫女的声音? 魏贵妃连忙转头看去,果然看到何宫女正在不远处着急地对着这边叫喊。何宫女是魏贵妃为七皇子精心挑选出来,专门照看七皇子的。她怎么会在这里? 何宫女进退得体,举止更是无可挑剔,否则也不会入了魏贵妃的眼,此时她的惊慌失态落入魏贵妃的眼中,让魏贵妃心中一阵慌张。 “让她过来。”魏贵妃等不及萧皇开口便命令道,脚下不停地朝何宫女走去,“何宫女,你来做什么?可是七皇子有”有什么不妥?这句话魏贵妃实在不敢说出口,她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何宫女,脸上带着一份难以察觉的希冀。 何宫女踉踉跄跄地跑到魏贵妃面前,噗通一声重重的跪在了地上:“贵妃娘娘,奴婢该死,请您赶紧回宫看看吧,七皇子他” 何宫女泪涕淌了满脸,“七皇子他不好了!”何宫女声音颤抖着将这句话说了出来,魏贵妃听着身子就是一软,若不是身后的宫人扶着,恐怕就摔倒了地上。 “七皇子怎么了?”萧皇闻言怒喝道,“还不赶紧说清楚!” “七皇子中毒了!” 李贤妃一愣,难不成真被她一语成谶了? 萧皇大步走近殿内,也不管跪了满地的宫人,直直的朝着内室快步走去。 太医已经为七皇子整治过,此时几位太医正围在一起,正在商量解毒之法。听到外头宫人的唱声,知道是萧皇来了,连忙跪下。 “小七怎么样了?!”萧皇看到小床上的婴儿眼前就是一黑。七皇子继承了魏贵妃的好容貌,生得粉雕玉琢,极是讨人喜欢。此时他一张嫩白的脸已经一片死灰色,红嫩的嘴唇上也是发黑,若不是仔细看还能瞧见他微弱的呼吸,萧皇简直就要以为七皇子已经毒发了。 太医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答话。 魏贵妃跟在萧皇身后,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眼前就是一黑。 “七皇子怎么样了?说话啊!”魏贵妃朝着最近的一个太医吼道,垂在身侧的紧握的手掌慢慢地落下了两滴血迹。 太医正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低声又清晰地说道:“禀陛下和贵妃娘娘,七殿下中的是最烈的鹤顶红,因发现及时,微臣及同僚还可为小皇子针灸排毒,性命当是无虞。只是”接下来的话,老太医有点难以启齿。 “说!”魏贵妃声音冰冷。 “只是,毒药向来伤人,尤以这鹤顶红为最。婴儿体质又为最弱,这毒药怕是已渗入殿下血脑。即使殿下再活过来,怕也是痴傻一生。”太医的声音越来越弱,生怕被萧皇和魏贵妃迁怒。痴傻一生的皇子,还不如死去啊! 刚刚才生出一点希望的魏贵妃,听到这话,顿时脸色一白,向后面倒了下去。 “母妃!”萧天佑收回自己打量的眼光,连忙扶住魏贵妃。 七皇子出事,萧皇急急地赶回了宫里,裴意几人也跟着进了宫。 裴意站在萧煌宇旁边,眯眼看了七皇子一眼。太医说得没错,毒药已经入血,即使救活也难以恢复了。 魏贵妃倒在宫人怀里,只觉得喉咙里腥甜一片,她想哭但是眼睛干涩得流不出一点眼泪,声音卡在嗓子里也说不出话来。 萧天佑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魏贵妃手指紧紧地扣在椅背上,浑身颤抖。她猛然抬头看着裴意二人。 她眼中的恨意和杀意那么明显,裴意微微蹙眉,她不否认,她和萧煌宇要对付魏贵妃,甚至会牵涉七皇子。但是她还没有卑劣到对一个几个月大的小孩下毒的地步,没必要,也不屑如此。 可魏贵妃显然认为是他们做的。到底是谁要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 李贤妃站在一旁看着太医手忙脚乱地给七皇子救治,脸上止不住的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多好啊,自己的孩子中毒了,她的孩子也中毒了。莫非这就是报应? “魏贵妃放心,南萧国内藏龙卧虎定然能够找到神医给七皇子解毒的。”这是之前魏贵妃说过的话,李贤妃凑到魏贵妃身边,低低地说道,却被魏贵妃凶狠地目光吓得往后大跳了一步。 “魏贵妃不必这么看着我,这可不是我做的。我的敏德尚且还在床上,我哪有心思做这些事情?”李贤妃哧道。 她说的是实话。魏贵妃慢慢收回了自己的眼光,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是谁做的?砺王?还是太后?还是宫里其他人? “母妃!母妃!”萧天佑试探着唤了魏贵妃几声,“儿臣扶你去休息吧。” 魏贵妃甩开他的手,猛然站了起来。 “把今日朝阳殿的宫人都带过来,所有的!”魏贵妃吩咐完,大步朝外面走去,路过裴意二人身边的时候冷然说道,“砺王和王妃不若也留下来看看吧!” 裴意和萧煌宇对视了一眼,跟着朝殿外走去。 ------题外话------ 还欠了个万更,揉脸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七皇子还未满周岁,萧皇老来得子,自然对他极为宠爱。加上最小的五公主萧天雅现在都已经十四岁了,这十四年间萧家皇室都没有任何新生儿。七皇子的突然降临不仅让萧皇极为欣喜,就连跟魏贵妃不对盘的太后看到七皇子都爱不释手。 魏贵妃就更不用说了,萧天佑和萧天雅都是跟着奶娘长大的,魏贵妃并没有费太多心思。但是现在魏贵妃争宠的心思也淡了,反而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七皇子身上。七皇子所用的无一不是最好的,每日的吃食都是经过了好几位医女的手才敢给七皇子食用,只是不知道今日为何就让下毒的人得手了。 现在七皇子虽然没有死去,但是太医已经言明他以后都难以像正常人那样生活,魏贵妃的心痛可想而知。 沉积已久的暴雨终于来临,整个南萧皇城都被笼罩在一片雨雾当中,就连数十步开外的景物都让人看不清楚。裴意走到门外,转头看了一眼满脸悲痛的萧皇,心中微微一叹。稚儿何其无辜。她只在宫宴上见过七皇子一次,被萧皇疼惜地捧在手中,当真是个仙童般的婴孩,眼中尽是懵懂天真,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出生在一个什么样残酷的家庭中。 “对他是件好事。”萧煌宇背手站在门外,眼神不知道落到何处,雨滴连成线从琉璃砖瓦上滚落下来,在地上砸出一片水花。 裴意沉默了一会儿,她明白萧煌宇的意思。萧煌宇和魏贵妃之间不可能有转圜的余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第三种选择。在萧煌宇所设之局中,本就是将七皇子算计在内,若是魏贵妃失势,她的几个孩子也不可避免的会被波及。七皇子若真像太医说的那样,说不定以后还能留下一命。 “走吧,既然贵妃娘娘已经出言邀请,我们也去看看罢。”萧煌宇侧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魏贵妃显然是将下毒之事怪罪到他们身上了,若是不去看着,谁知道会不会有奇怪的人冒充砺王府的下人出来认罪呢。 裴意点头,跟着他顺着长廊往殿内走去。 “汶老那边可有消息?” “没有。”裴意微微想了想,“之前的事情顺利,不过是因为魏贵妃对我们毫无防备罢了,现在魏贵妃已经有所察觉,下一步要好好谋算一番。”魏贵妃在宫内顺风顺水了这么多年,四年前萧煌宇刚回南萧之时,她的防备之心可能更重一些。四年的观察让她已经慢慢松懈,加上萧皇病重一事占据了魏贵妃大部分的心神,一时不查才会再三被他们算计。 这次的事情魏贵妃已有察觉,下一步可能不会那么容易得手。 朝阳殿的宫人悲戚而胆怯地跪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心中也是一片冰冷。他们这些在朝阳殿伺候的,比外人更清楚魏贵妃是多么喜爱自己这个幼子。高高在上仿佛立于云端的魏贵妃,只有在抱着七皇子的时候,周身的高不可攀瞬间褪去,就像民间任何一个普通的母亲那样,眼中温软得能滴出水来。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更加绝望。七皇子若是有个小病小痛,魏贵妃都会焦急不已,甚至有一次因为宫人忘记掩上窗户,让七皇子吹风着凉了,整个殿的宫人都全部被全部换掉。 而现在几个胆小的宫女缩在墙角边,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巴不敢哭出声音。 魏贵妃冷眼看着殿内的一切,对神色悲戚的宫人仿若未见,精致的脸庞仿佛用千年寒冰雕刻而成的一般,没有一丝人气。便是裴意二人走了进来,她的眼皮也没有抬起,只是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天佑虽然是魏贵妃长子,魏贵妃也曾经对他报以重望,但是随着萧天佑长大,母子之间的分歧和间隙也越来越大,魏贵妃渐渐地对萧天佑的冥顽不灵失去了信心——饶是她再三提点,萧天佑都是我行我素,丝毫不将她的劝解放在心上。魏贵妃不禁有些懊悔,萧天佑尚且年幼的时候,她还只是个普通的嫔妃,并不像现在这么受宠,一门心思的放在萧皇身上,所以反而忽略了萧天佑的成长,使得他长成了这般不开窍又极其自负的性子。 可当时魏贵妃只有这一个儿子,她别无选择,而在这个时候,魏贵妃发现自己竟然又有了身孕。这让她欣喜若狂,这不仅让萧皇对她再次宠幸,更给了她新的希望和选择。萧皇年纪不大,再坚持个十年并不算太大问题,若她能生下皇子,她必然会带着身边细心的抚养,慢慢看着他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子,甚至一个合格的帝王。 可是萧皇却突然病重,她害怕自己秘密被发现的同时也担心萧皇会因此撑不下去。 可现在她的希望没有了。 最后一丝光亮已经熄灭,魏贵妃心中一片黑暗。殿中众人的啜泣和惊慌她看不见也听不见,她脑中不断闪现着七皇子那张灰白的小脸,她必须要给她的孩子报仇,不管对方是谁 “人找到了吗?”魏贵妃纤细的手指捡起榻上一根细软的头发,握在手心里冷冷地问道。 宫人胆战心惊地犹豫了一会儿,不敢开口,偷偷抬眼却对上魏贵妃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睛,心里狂跳:“回,回贵妃娘娘。在七皇子身边伺候的内侍已经找到了。不过” 宫人重重的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说道:“不过,王女官已经自尽了。刚刚尸体已经在浣洗房后面的井里发现了。”王女官照看皇子不利,知道自己逃不过去这一劫,在打听到太医对七皇子的诊治结果之后,就投井自尽了。 “自尽?”魏贵妃嘴角挑出一丝冷漠地弧度,“她倒是死得痛快。听说及湖中出现了一种食人鱼?” “是的,娘娘。” “剁碎了,拿去喂鱼吧。” 宫人擦了擦顺着眉尖流下来的汗水,正准备应下,又听魏贵妃补充道,“对了,喂鱼的事情,就交给她的家人吧就算是将功补过了。” 宫人身子垂在身边的手一抖,连忙点头转身奔出了大殿。 萧天佑张嘴想劝,看到魏贵妃冷如寒冰的脸,到底还是闭上了嘴。七弟一出事,母妃就什么都顾不上了。若是仗毙宫人也就罢了,毒并非那个宫人所下,算起来不过是个看顾不周的罪名,罪不及家人,让自己亲手将亲人的肉身拿去喂鱼,这种手段未免太过残忍,传出去母妃多年经营的名声也会有影响。 “你们可有话要说。”魏贵妃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跪着的一群人,冷声说道。 宫人面面相觑,最后只有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饶起来。 “七皇子出事了,本宫心里头难受得很。”魏贵妃淡淡地说道,“特别是在这种真相不明,你们又什么都不愿意说的情况下,就算做出什么不合常理的事情也是有可能的。比方说” 魏贵妃轻轻笑了起来,“比方说,将昭阳宫内所有宫人杖毙之类的,想来陛下也会体谅本宫身为一个母亲的心痛吧。” “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宫人脸色惨白,咚咚的声音在殿中不停的回响。 “与其求我饶你们一命,不如自己好好想想,究竟是谁毒害了七皇子。只要能提供一个可疑之人,本宫就考虑饶你一命。” “小七出事了,你才在这里惺惺作态,又有什么用!”威严略带着怒气的声音在殿门想起,太后一身宝蓝色宫装,扶着吴嬷嬷的手大步走了进来。顾不上周围请安磕头的人,太后站在大殿中央,满脸讽刺地说道:“哀家再三嘱咐你,七皇子尚且年幼,一定要细心照看,身边万万不能离了人去,你若将哀家的话听了进去,又怎么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 魏贵妃坐在榻上一动未动,也没有起身给太后请安。七皇子出生之后,太后就一再提出要将七皇子带到自己身边抱养,可笑,自己怎么会答应这种要求?她在宫中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若是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够亲手抚养,还不如吊死算了!何况七皇子在太后身边长大,还不知道会被太后教养成什么样子,又怎么会跟自己亲厚。 太后针对她也非一两天的事情了,魏贵妃无心跟太后争辩此事,她现在只想将下毒的人找出来,为自己心爱的孩子报仇。 “本宫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仔细考虑,一炷香之后你们若还是如此,本宫留你们也没有用了。” “魏贵妃,你到底有没有听到哀家的话!”太后气势汹汹的来兴师问罪,却被魏贵妃忽视,不由得怒气勃发,大声喝道,“你身为七皇子生母,一味只知道争宠,才忽视皇子至此,照看皇嗣不周,犯下此等错误,你可知罪!” “知罪?!”魏贵妃将这两个字细细咀嚼了一番,随即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咯咯地笑了起来:“什么罪?七皇子中毒,最心痛的莫过于本宫,太后娘娘知道七皇子中毒,反而盛装打扮过后,才姗姗来迟,一见面却是要治本宫的罪?!难道是治本宫不愿意将七皇子送给太后之罪吗?” 魏贵妃讥诮地看了太后两眼,太后在宫中定然比她早先一步得到消息,却现在才过来。甚至不忘记换上华丽的宫装,戴上能代表她身份的首饰,她也好意思责怪自己不重视七皇子?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三十三章 教训 魏贵妃虽然和太后不合已久,但太后不论如何都是萧皇的生母,魏贵妃的长辈。加之太后一心想拿住魏贵妃把柄,但是奈何手段有限,多年来即便占着孝道也未曾占到过一丝一毫的便宜。即便如此,哪怕是她闹腾得最厉害的那两年,魏贵妃也不曾用这种嘲讽的语气跟她说话。 太后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太后厌恶魏贵妃生得太过妖媚,美貌有余端庄不足,每每跟魏贵妃相见之时,都会特意穿上极为正式的太后朝服,一来想在气势上压倒魏贵妃,二来也是在提醒魏贵妃自己的身份。 就比如说此时。太后诧异而愤怒地看着魏贵妃,头上金灿灿地凤尾簪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放肆!魏家就是这么教你跟哀家说话的?到底是个庶出的,半点规矩都不懂,李嬷嬷,去,教教魏贵妃什么叫做尊卑上下!” 太后恼怒过后,心里生起一股兴奋。这么多年,魏贵妃行事狡猾圆润,滴水不漏,就是她三番四次地想找茬都没有办法,今日这个女人真是气昏了头,居然自个儿把把柄送到了她的手上——大庭广众之下,胆敢这么跟自己这个太后说话,就算不能治她大不敬之罪,教训几下也是应当! 太后说完,半天都没有听到身后的人应声,声音又提高了一些:“李嬷嬷!” “是!”李嬷嬷被太后高昂的声音惊得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应完之后她却有些迟疑地看了太后一眼。她伺候太后多年,在旁边看得十分清楚,魏贵妃不是个鲁莽性子,太后和魏贵妃交手多次,但可从未没有占到过半点便宜,魏贵妃既然敢说出这种话,怎么会没有给自己留下半点的后路? 李嬷嬷想劝,看到太后脸上佯装的愤怒和愤怒之下止不住的兴奋,又把话吞了回去,即使心中不赞同太后的做法,身为奴婢,她是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违背太后的意思的。 李嬷嬷迟疑着走到了魏贵妃面前,只是她的步子走得极慢,恨不得走三步退两步,就等着屋里其他人喊停,或者魏贵妃出声。 但奇怪魏贵妃说完那些话之后,脸上的表情尽数收敛,此刻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太后。李嬷嬷走到她面前站定,半响都没有听到她希望的峰回路转或者针锋相对,屋里静的呼吸声都一点声音都没有,就连刚才哭喊求饶的宫人都一声不吭的低着头。李嬷嬷甚至能感觉到落到自己身上那一道道视线。 所谓的教规矩,宫里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而李嬷嬷平日里也没少做这些事情,可面前这一位是独宠六宫多年的女人,是让太后吃过无数次鳖的贵妃,也是她一个奴婢压根儿得罪不起的主子。今天她若是动了魏贵妃李嬷嬷手慢慢地举了起来,却迟迟没有落下。 “啪。”就算再怎么迟钝,屋子里的人也都看出了李嬷嬷的胆怯和异常,太后斜飞眉毛高高的挑起,正准备开口时候突然听到清脆的巴掌声在屋内响起。 魏贵妃脸被打偏到一侧,白皙的脸上浮出一道淡淡地红印,李嬷嬷咬牙退后了一步,低声道:“贵妃娘娘,得罪了。” 若刚才那一巴掌只是让李嬷嬷心中不安,在看到魏贵妃眼泪的那一刻,李嬷嬷的心突然剧烈地跳动了起来。这些年,任太后怎么羞辱为难魏贵妃,她只是忍让着,微笑着,别说流泪,甚至一丝悲伤的表情都不曾在她们面前流露过。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嬷嬷脑中突然浮现出了这句话。 还未来得及后退,李嬷嬷突然听到一声暴喝声:“你这个该死的奴婢!”随之而来的是重重的一脚。 李嬷嬷腿上重重的挨了一脚,身子不稳的朝前扑去,笨重的身子砸在一旁捧着茶盏的小宫女身上,顿时乱作一团。 萧皇爱怜地看着魏贵妃脸上清晰的巴掌印,伸出手指碰了碰她红肿的脸:“你今儿个怎么就傻了?痛不痛?” 魏贵妃和太后不和,萧皇不是不知道。他知道太后不是个讲道理的人,也瞧不起魏贵妃,他心里怜惜,但也没办法因为这种事情就跟太后争执。好在魏贵妃在这方面平衡得很好,没有落下不敬太后的名声,也没有在太后手上吃过大亏。 魏贵妃麻木地摇了摇头,腮边的泪珠却落到了萧皇手中。 萧皇想到刚才七皇子的样子,心中就是一阵心疼。他盼了许多年的孩子,就这般折在了恶人的手中,连他都心痛不已,何况是魏贵妃。他还清楚的记得当时生下小七的时候,魏贵妃高兴的模样,现在她这是心如死灰了啊,因为七皇子中毒,她太悲伤才会如此吧。萧皇想到这里,不由得对自己的母亲生出一股愤怒出来。 七皇子生死未卜,身为皇祖母的太后不仅没有去看过他一眼,反而趁着蓉儿心神不宁的时候来找她麻烦。那不仅是蓉儿的孩子,也是她的亲孙儿啊!平时太后所作所为萧皇还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今天太后实在是太过分了! 萧皇这次倒是真的冤枉了太后。太后确实来找魏贵妃麻烦的,但却不是趁机,而是因为别的事情有备而来。 “将这个以下犯上的奴婢给朕拖出去杖责五十!” 李嬷嬷扶着老腰好不容易从地上爬了起来,听到这句话险些又栽倒在地上。杖责五十跟要了她的命又有什么区别?别说是她这一把老骨头,就是一个年轻人也未必受的了这五十棍子。 李嬷嬷双脚一软跪在了地上,嘴里不住的讨饶:“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她也不说是太后的吩咐,萧皇既然能够在这个时候赶来,想必对之前的事情也是有所了解的——凭她一个奴婢,若是没有主子吩咐,便是向天借了胆子也不敢跟魏贵妃动手啊! “住手!”太后看着萧皇脸上的表情就是一阵来气,也不知道这个狐狸精到底给自己的儿子灌了什么药,竟然将他迷得七荤八素,就算有再多年轻美貌的秀女进宫,萧皇最宠爱的永远是这个狐媚子。好不容易有个丽妃能够夺了她几分宠爱,没过多久,她竟然又怀孕了!太后在心里啐了一口,真是邪门! “皇帝你这是做什么?魏贵妃对哀家出言不逊,李嬷嬷是听从哀家的吩咐才会对她教训一二,皇帝这是对李嬷嬷不满,还是对哀家不满?!”所有人都知道李嬷嬷是她的心腹,杖责李嬷嬷跟打她脸有什么区别? 萧皇松了魏贵妃的手,转身对着太后说道:“七皇子出事,贵妃心中悲苦,说话失去了分寸也是难免。母后又何必跟她计较。” 太后皱眉,“好吧,既然皇帝都开口了,哀家就不同她计较了。” 萧皇脸上缓和了一些,却对着立在一旁的侍卫道:“愣着做什么,朕的话没有听到吗?还不把人带出去!” 太后脸色骤然一变,她都愿意放这个女人一马,只打她一个耳光罢了,这在太后看来,简直是太便宜魏贵妃了。下次这种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况且她也说得很清楚,李嬷嬷是奉了自己的命令才会对魏贵妃小作惩戒,萧皇竟然还要动她身边的人? “皇帝你想要做什么?”太后按捺住心中火气,尽可能淡定地开口道:“哀家刚才都说了,李嬷嬷不过是听令行事” “魏贵妃是什么身份,岂是一个奴婢能够随意动手的?若今天严惩这个贱婢,以后宫中还不知道又有多少仗势欺人的奴才!拖下去!” 萧皇厉声喝道,声音撞进每个人的耳中,太后气的双手发抖,却不经意地看到坐在萧皇身后的魏贵妃对着她缓缓展露出一个笑容。 魏贵妃看着太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仿佛刚才那不过是个错觉罢了。魏贵妃哀婉地劝道:“陛下,算了吧。太后说得没错,是臣妾悲愤过度,一时失言冲撞了太后,就算被嬷嬷教训一二也是应该的。陛下就不要怪罪李嬷嬷了。” 魏贵妃说得很慢,一字一句,眼睛却一错不错地看着太后。 她那一笑一眼简直就像热油一般浇在了太后的心上,星星点点的火苗瞬间就席卷了她的理智。 这个女人是故意的!太后突然反应过来,否则一开始她怎么会乖乖地受了李嬷嬷那一巴掌?她必定是知道皇帝就要来了,才会做了这么一场戏给她看。现在是在炫耀皇帝对她的宠爱吗? 自己一味阻拦,而皇帝充耳不闻,坚持要惩罚李嬷嬷,这个女人一开口皇帝若是应下 “皇帝乃是一国之君,说出去的话又岂会那么简单的收回?魏贵妃未免太过天真了。”太后的话脱口而出道,“魏贵妃虽然不是皇后,但在这宫里也算是头一份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么不知规矩。” 李嬷嬷无力的被侍卫拖着,听到太后的话眼睛蓦然睁大。太后这是什么意思?刚才魏贵妃开口,陛下明显脸上缓和不少,说不定马上就要开口放过她了,太后说这话是摆明了要皇帝处置她吗? 魏贵妃仿佛有些吃惊般的看了太后一眼,随机低低地应了一声:“太后娘娘说得有理,是臣妾思虑不周。” 萧皇眉头习惯性的蹙在一起,明黄色的衣袖在空中摆动:“拖下去。” 李嬷嬷伺候太后多年,对太后的性子不说了解十分,七八分总是有的。不过转眼之间,她就明白了太后的意图。心里反而更加冰冷,她伺候太后三十余年,从来没有生出过别的心思,就连刚才明知道对魏贵妃动手会给自己惹来大麻烦,她还是做了。到头来却比不上她那一点点的争强好胜之心。 李嬷嬷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突然抽干了一般,任由侍卫拖了出去,殿外很快传来了闷闷的杖责声音,一下一下,仿佛抽在了众人的身上。 太后睨了魏贵妃一眼,即使你再怎么受宠,也越不过哀家和皇宫里这些条条框框地规矩太后那一丝丝的得意,很快被魏贵妃嘴角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打散。 裴意靠在椅背上,托腮看着这一幕,瞄了脸色铁青的太后一眼,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就凭太后这点手段,若不是占了孝道二字,恐怕不知道都被魏贵妃算计死多少回了。就凭这一个巴掌,一滴眼泪,短短几句话,不知道能够换得萧皇多少怜爱和愧疚。而且轻而易举的就让太后亲手除掉了自己的左右手。 太后若是态度强硬地要护下李嬷嬷,也未必不可。毕竟是魏贵妃理亏在先,太后身为后宫之主,莫说使人打她一个巴掌,就算打五个十个也是名正言顺。偏生最后得益的也是魏贵妃。 这算是谁教训了谁? 门外的闷哼声还在响起,想来是怕李嬷嬷受不住叫出声音,宫人想法子赌了她的嘴。这种闷声反而更加让人心惊。 殿内的宫人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想到刚才魏贵妃说过的话——便是全部杖毙,萧皇也不会责怪她的。是啊,连太后身边的嬷嬷也是说打就打了,宫里头谁见了李嬷嬷不恭恭敬敬的,何况他们这些人? 众人心里想着,突然听到殿内噗通一声,靠在墙角的一个粉衣宫女栽倒在了地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三十四章 陷害还是真相 太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又被魏贵妃算计了一回,不仅折掉了自己最亲近的老仆人,而且也没让萧皇的脸色好看半分。只现在就算她后悔了,也无法开口为李嬷嬷求情了——她为了堵魏贵妃,故意说什么朝令夕改有失规矩的话,现在反而把自己的后路也给堵死了。 太后吃了个哑巴亏,脸色铁青地怒视着魏贵妃,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殿内这一声闷响,却打破了殿内胶着的气氛,使得众人侧目。 魏贵妃收回与太后对视的视线,冷声道:“把她弄醒!” 冰凉的冷水泼下,粉衣宫女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抬头看到魏贵妃的眼神,止不住又哆嗦了起来。 魏贵妃却在看到她脸的那一刻瞳孔猛然一缩。 萧皇看到魏贵妃几乎刺入手掌的指甲,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紧握的手背。 魏贵妃有些勉强的对着他笑了笑,随即看向那个眼神闪烁,左躲右闪,就是不敢与她对视的宫女。 魏贵妃只觉得瞬间堕入寒冰,甚至觉得比看到七皇子中毒那一刻还要寒冷。 粉衣宫女双手绞在一起,头发上的水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光滑如镜面一般的地面上,就是不愿意再抬头看上一眼。 “你是何人。”看到魏贵妃和这个宫女之间奇怪的气氛,萧皇眯眼问道。 听到萧皇的声音,宫女不禁身子一僵,轻声说道:“我奴婢是贵妃娘娘宫里的一个打扫宫人。” “你即使贵妃娘娘宫内的人,为何会在此处!”七皇子并没有跟魏贵妃宿在一起,而是有一个单独的宫殿,虽然每日里都会在魏贵妃宫内待上不短的时辰,但最后还是会浩浩荡荡地被送回朝阳宫。 七皇子中毒之后,魏贵妃下令朝阳殿内所有的宫人都聚集到殿内,但这个宫人理应不在此内。 她的出现和表现使得怀疑的眼光一下子就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粉衣宫女支支吾吾地答不出来,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既然你现在不愿意说道,那以后就都不要再说了!”萧皇一掌重重地拍在桌上,“来人,把她代带下去,拔掉她的舌头!” 粉衣宫女猛然抬头,惶恐地看着萧皇:“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她生得娇媚柔弱,居然跟魏贵妃有几分相似。便是最普通的下等粉色宫装穿在她身上,并不显得卑微,反而冲淡了她的柔美,显得娇俏可人。只可惜她此刻的脸上尽是惊惧,不过几下,额头就撞出了青青紫紫的印子。 “朕的宫内不需要问话不言的奴婢,你受完刑法之后就出宫去吧。”萧皇看着她梨花带雨的面容,冷漠地说道。 粉衣宫女不住地摇头,最后有些哀求的看向太后。 太后正在旁边看得目不转睛,一闪不闪地看着这一幕,唯恐落下了任何一句话。她刚才可是看到魏贵妃脸上那一瞬间的惊愕和难堪,这贱婢身份肯定不那么简单!说不定能从她身上找到一些利于自己“翻身”的线索。 太后被魏贵妃坑了一道,正想着如何扳回一局,却被粉衣宫女祈求又哀伤的眼神看得愣了一下。 太后习惯性地侧头想问问李嬷嬷,这个宫女是否拜见过她,嘴巴刚张开就想到李嬷嬷已经被侍卫带下去打板子,复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太后娘娘,您吩咐的事情奴婢已经做到了,请您救救奴婢吧!”粉衣宫女膝盖在地上磨蹭着,转向了太后,一下一下的向着太后那边磕起头来,“您答应过奴婢的,只要奴婢做到了您吩咐的事情,您不会让奴婢出事的啊!” 太后刚刚闭上的嘴巴又愕然地张开:“你在胡说什么?!哀家吩咐你做过什么?哀家根本就没有见过你!” 粉衣宫女的动作一顿,她双眼含泪地看着太后:“太后,您这是要卸磨杀驴吗?奴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为太后办事,现在事成了,太后就翻脸不认人了吗?” 宫女说着又膝行了两步,“您不是说陛下最是孝顺,只要太后娘娘说的话,他都会听的吗?太后娘娘,您就救救奴婢吧。呜呜呜” 她说着又哭了起来,似是被萧皇刚才的话给吓得失去了理智。 萧皇的眼睛慢慢地眯起来:“母后,这是你的人?” 太后矢口否认:“哀家说了,哀家根本就不认识她。何况她刚才不是说了,她是魏贵妃宫里的人,怎么会跟哀家有关系!你这个贱婢,莫要胡言乱语!皇帝说得对,像你这不听话的贱婢,拔掉舌头赶出宫去都是对你的仁慈!” “太后娘娘!”粉衣宫女尖声叫了起来,“奴婢虽然命不值钱,好歹也是有心有肉的人啊!您身为一国太后说话出尔反尔,就不怕遭天谴吗!?” 太后被她的话气的一个仰倒,还从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奴婢,竟然当着她的面就诅咒起她来了! “拖下去!拖下去打死!” 粉衣宫女杏仁大眼死死地瞪着太后,看到太后气急败坏,却没有一丝想要放过她的样子,她讽刺的笑了:“对了,奴婢倒是忘记了。奴婢再怎么讨好太后娘娘都是没用的。李嬷嬷这么些年为太后娘娘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太后娘娘还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打板子了。何况是奴婢这个只见过几面的。” “太后娘娘,奴婢只想苟且偷生,没想到太后连这点子机会都不给奴婢,就莫怪奴婢不能对太后忠诚了。”粉衣宫人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转头看着魏贵妃道:“贵妃娘娘,您不是说若是有人可以说出一个有嫌疑的人来,就可以免去一死吗?” 魏贵妃一闪不闪地看着闹腾的宫女,锐利地眼神几乎让粉衣宫女为自己的谋算都已经被魏贵妃看透,开始心虚起来,魏贵妃才慢慢地点了点头应道:“是。” “那若奴婢有证据可以指认主使之人呢?”粉衣宫女昂首说道。 “若是你有证据,别的事情本宫可以一概不究。”魏贵妃慢慢地说道。 粉衣宫女松了一口气,随即想到什么似的转头看着萧皇。 “朕就像贵妃说的那样,只要能找出毒害七皇子的真凶,朕也可以抬手。”萧皇迟疑了一下,还是松口说道。 粉衣宫女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她劈手指着大殿中央说道:“启禀陛下和贵妃娘娘,要毒害七皇子的,正是太后娘娘!” 殿内一阵惊呼。 太后愕然。她本是因为汶太医受伤一事,来找魏贵妃算账的。汶太医是她特意送到萧皇身边的,为此连自己宝贝女儿萧明珠的病情都利用上了,谁知道才进宫一天,就负伤倒下了。太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魏贵妃故意为了挤走汶太医才会故意伤了他,也没过多想,就带着人来找魏贵妃麻烦了。就连七皇子中毒的事情,也是在半路上才听人禀告的。 怎么会变成她使人下毒了? “满口胡言!皇帝你就看着一个贱婢这么污蔑你的母后吗?”太后气到不行,点着跪在地上的宫女说道,“七皇子是哀家的亲孙儿,哀家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母后喜怒。”萧皇大步走到太后身边,扶住了她,“这种话,朕自然是不会相信的。太后对七皇子如此喜爱,怎么会忍心伤害他。” 见到自己的儿子相信自己,太后胸口堵着的那口气稍稍顺了一些,正准备开口,粉衣宫女听到萧皇的话却着急起来。 “太后,您自己怎么说的,你都忘记了吗?要不要奴婢提醒你!?太后您说过,七皇子是太后的亲孙子,可也是魏贵妃的亲儿子!凡属那个贱女人生下的孩子,你看着心里就不舒坦,恨不得掐死他们算了,免得以后也跟这那个贱人来给太后添堵。怎么,太后娘娘都忘了吗?!” 原本对这件事有几分疑惑的人,听到这话又相信了两分。太后和魏贵妃不合已久,说出这种话来并不突兀,更何况,太后再喜欢七皇子,那也是魏贵妃的儿子,长大了自然会跟自己的母亲亲厚,而不是还隔了一辈的祖母。既然如此,还不如早早的扼杀了,免得以后帮着他的母亲来跟自己作对 太后气的通红的脸蓦然一白。这些话是她说的,不过是最后一次她向魏贵妃提出要将七皇子抱养过来被魏贵妃拒绝之后说出的气话。她三番几次的腆着老脸去找魏贵妃,本想着自己身为长辈,提出的要求魏贵妃不敢拒绝,谁知道在这件事情上,魏贵妃的态度意外的坚决。平日里那些敷衍和退让丝毫不见,任由自己跟她说来劝去,也只是一句不行。 太后碰了几次钉子,最后甩袖而去。回宫之后越想越不忿才说出了“早日掐死,免得跟自己作对”这种话。 可当时殿内只有她和李嬷嬷两人,这个贱婢是怎么知道的? 太后的反应,在众人看来简直就跟默认了一般。萧皇的眼中也划过一丝复杂。 魏贵妃没有去看太后的反应,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跪在地上的人。 “你说是太后指使人给七皇子下毒的,你可有证据?”萧皇扶着太后的手慢慢松开,只是冷声问道。 粉衣宫女似是对自己的话造成的效果很是满意,脸上甚至有几分兴奋:“自然是有的!太后娘娘说若是奴婢办成了这件事情,就想办法让奴婢出宫去,并且会给奴婢找一个门第不错的公子,还会给奴婢一大笔嫁妆” “所以是你给七皇子下的毒?” 粉衣宫女闻声脸上兴奋的红晕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陛下,陛下您说过以前的事情,一概不会追究的!您刚才说过的!奴婢是被太后骗了啊!” 粉衣宫女急急地解释道,“太后给了奴婢一小瓶子药,让奴婢偷偷地给七皇子用上一些。太后说那些药只是会让人昏迷不醒,身体变得虚弱,她就好趁机以贵妃娘娘照顾不周的名头,将七皇子抱过来。奴婢一下子鬼迷心窍,就答应了太后娘娘的要求,但是奴婢真的不知道里面是那种恶毒的东西啊!若是知道,奴婢就算自己喝了也不会让七皇子沾上一点的” 她说得有理有据,一点破绽都没有。魏贵妃却只是有些麻木和冷漠地看着她,既没有愤怒于太后的狠心和恶毒,也没有因为她对七皇子下毒而愤怒。 魏贵妃心中乱成一团。这个粉衣宫女,就是魏家送进宫来的一个旁支的嫡女。因为生得美貌,跟她有几分相似,加上那个时候她怀孕不能伺候萧皇,魏家的人就动了心思,把这个女人送了进来。说是为她固宠,免得在她怀孕这段时间,萧皇迷上了其他的人。其实魏家那些老头子心里头在想什么,魏贵妃再明白不过了。 魏贵妃生性谨慎小心,进宫多年对魏家的照拂却很是有限,可魏家的人不明白。在魏家人看来,萧皇没有册立皇后,对魏贵妃又极为宠爱,魏贵妃根本没有必要这般缩手缩脚。魏贵妃最开始还曾经解释过,事情并不是外表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只要她敢插手魏家的事情,说不定明天就会惹来大祸——就是因为太过受宠,放在她身上,时刻准备抓她小辫子的人才会越来越多。 魏家的人碍着她的身份,不敢同她争持。只是看着不少宫嫔的母族借着宫中贵人的势力,一步一步的往上爬着,身份越来越高。魏家人的这种不理解,慢慢就变成的怨恨和愤怒——魏贵妃一心只为了保住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半点都不愿意为魏家付出。 魏贵妃对此无奈,但是只要魏家安分守己,她也无心去理会魏家人的情绪。因此送了这么个肖似她,比她年轻数倍的姑娘进宫,怎么会像说得那么好听,为她固宠呢?不过是寻了个性子更好拿捏的,送进宫来踩着魏贵妃往上爬而已。 这么点小伎俩,魏贵妃几乎是一眼就看穿了。并且颇为爽快的让魏家的姑娘在自己身边伺候,魏家人满意而去,却不知道魏贵妃从一开始就是在找机会把这个人给打发了。 一个长得美貌,比她年轻,又比她更得族人欢迎的姑娘,她若是真的如他所愿,那自己得有多蠢? 魏贵妃不动声色的等待着,终于等到砺王妃进宫了。她特意让已经是女官的魏家女去拦裴意,若是成功,对魏贵妃只有好处,大不了再等下一次机会;若是没有成功,她也好名正言顺的处置掉她。若是能够在太后宫外大闹一场,被太后怒极之下处理掉,魏贵妃听到也会开心的。 结果魏女官果然失败回来了,魏贵妃趁机将她贬到了打扫房,没想到却给自己留了个大麻烦,甚至将自己的儿子害的这么凄惨。 曾经的魏女官在魏贵妃犹如寒冰的视线下一阵心惊。即使没有回头,她也知道魏贵妃一定是在看她。她心虚了一阵,随机很快理直气壮起来——她好心进宫帮魏贵妃,没想到魏贵妃却不识好歹,不仅没有让她爬上陛下的床,甚至还将她变成了一个最下贱卑微的打扫宫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为自己多谋算一些,有什么错? “太后赐给奴婢的那个玉水发簪和一千两银子现在还在奴婢的床底下,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以遣人去找一找!” “你这个贱婢!是谁指使你来污蔑哀家的!?”太后气的脖子都红了,“哀家知道了,一定是这个女人对不对!?” 太后手指点着魏贵妃说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为了给哀家泼污水,居然连可怜的七儿都利用上了!这个女人明明就是你们魏家的人,怎么会听哀家的吩咐!” 太后看着魏女官那张跟魏贵妃有六分相似的脸,突然想到魏家不久前送了个姑娘进宫。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太后还颇为不屑,魏贵妃一脸漠然高傲,与世无争的样子,现在怀了孩子,还不是怕失宠,找了魏家的姑娘进宫来? ------题外话------ 后面还有一点点尾巴,可以明天再看,先发了,免得赶不上审核。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太后怒不可遏,只觉得魏贵妃实在太过恶毒,为了栽赃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太后实在想不出来,除了为魏贵妃之外,还有谁跟她这么不对付,会把这种祸事栽赃到她的头上。 “好了!”萧皇头痛地喝道,“母后,魏贵妃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她不会做这种事情,难道母后就是这种恶毒的人吗?” 魏贵妃看着萧皇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没有理会太后的还,反倒温和地开口道:“陛下先回宫休息吧,这件事情晚些时候再说。” “不行!”魏贵妃话音刚落,就被太后反驳道,“魏贵妃说得轻巧,这盆脏水没有泼到你的身上,你自然是不着急的,就算你愿意息事宁人,哀家也不同意!这件事情必须查清楚!”太后眉角挑起,不容拒绝地看着魏贵妃说道。若是这件事情现在不查清楚,这毒害皇孙的名头传出去,她这个太后以后还怎么掌管后宫。 “太后,陛下大病初愈,正是身体虚弱之时,本就该好好休养。如果不是出了这么多的意外,陛下此刻应该在床上好生休息才是。陛下能从祭坛撑到现在,已经是万分勉强了,太后非要在这个时候查明真相,也要顾忌陛下的身体才是吧!”魏贵妃上前扶住萧皇,冷声说道。 太后一愣,她一心想着找魏贵妃麻烦,倒是把这事儿可忘了,太后有些尴尬地开口道:“若不是你挑事,又怎么会让皇帝拖到现在。”仍然嘴硬,将原因归推到了魏贵妃身上。 魏贵妃不愿与她争辩,只是淡淡地开口道:“本宫就算再丧心病狂,也不会拿自己的孩子来做这种筏子。这个宫人,虽是我魏家人,但是跟本宫并非一条心的,做出背主之事并不奇怪。不瞒陛下,臣妾家人将此女送进宫来,是为了伺候陛下的。” 魏贵妃看了跪在地上的粉衣宫女一眼,接着说道,“陛下当知道,臣妾虽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但也不是个能够容人的,否则这么些年也不会在宫里半个人都没有安排。魏家送了这么个要分臣妾宠的人进宫,臣妾怎么可能会跟她亲厚,真的把她当成自己的心腹,更别提让她去做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情了。退一步说,就算臣妾故意给七皇子下毒,再用这件事来栽赃太后娘娘,也不会用鹤顶红那种没有解药的毒” 魏贵妃说着,声音有些哽咽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栽赃嫁祸也好,故意陷害也好,所图的不过是陛下的恩宠,可是宫中只要有几分眼色的都知道陛下是多么宠爱七皇子,哪怕是臣妾,也是沾了七皇子的光罢了。臣妾又怎么会得不偿失的用七皇子来做这种事” 丽妃进宫之后,萧皇对魏贵妃原本已经淡了一些,但是没过多久,魏贵妃就有了身孕。萧皇欣喜之下,对魏贵妃的圣宠更浓,赏赐跟流水一般的搬进了魏贵妃的寝宫,甚至每天都陪着魏贵妃在御花园中散步小憩。 宫里的人直言魏贵妃好命,明明已经快失宠了,又及时的怀上了皇子,一时间地位在宫中无人能够撼动。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沾了七皇子的光。难道七皇子没有出生之前,朕对你都是假的不成?”萧皇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魏贵妃说道,“朕对小七如何,宫中的人都能看到。又如何会看不到爱妃对七皇子爱如性命一般?母后,你都听到了。” 萧皇说到后面语气越来越冷淡,太后却被他这种语气说得恼怒不已。 “皇帝的意思,就是相信这个女人的话了?相信哀家指使这个宫人去给七皇子下毒的吗?魏贵妃既然承认这个宫人乃是出自魏家,那么谋害皇子的罪名,这一个小小的魏家女如何能够担得起!皇帝莫要忘记了,魏家也是七皇子的外家!” 若是的事情,兴许还有可能被外人收买,但是谋害皇子是大罪,如果真是魏家人犯下,那么魏家也绝对脱不了干系。什么样的利益才能够使得一个人出卖自己的家族? 除非这个魏家的姑娘跟魏家有着深仇大恨,不然怎么做出这种会连累九族的事情。 太后说得不无道理,萧皇面上又隐隐有些动摇之色。他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将目光投向了跪在一旁看着他们的粉衣宫女。 想要了解真相,最快的办法就是找出这个宫女背后的人。 “到底是谁指使你给七皇子下毒的,还不赶快从实招来!”太后手中龙头杖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敲击声,“你要是老实说了,哀家说不定能够让你死得体面一些。” 粉衣宫女跪在地上,听到太后的话,脸上浮现出一丝怨毒之色:“太后娘就莫要装腔作势了。是谁指使奴婢下毒的,太后应该比谁都清楚才是吧,又何必多此一举来问奴婢!” 粉衣宫女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未站起又被身后的侍卫狠狠地压倒在地上。她双手被反剪,右脸紧紧贴着冰凉的地面:“奴婢虽是魏家的人,也是一心想要帮扶魏贵妃才会进宫的。谁知道贵妃娘娘非但不能容人,表面上对奴婢亲切无比,虚寒问暖,甚至马上就奴婢做了她身边的女官。说奴婢本来也是家里被人伺候的大小姐,被送到宫里来伺候人,实在是委屈了,只能让奴婢做个女官,那些琐碎伺候人的小事,也不用奴婢操心,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地等着陛下来就好。” 宫女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太后脸色难看,恨不得马上定了她的嘴,然后拖出去凌迟处死。 “奴婢表面上看着是风光得很,可是私底下魏贵妃可没少给奴婢使绊子。不然奴婢怎么会落到打扫宫女的地步?” 魏贵妃只是淡淡的唆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从贵妃身边最的脸的女官,变成一个最卑贱的打扫宫女到底是什么原因,也只有自己和这个魏家女人知道了。而就是因为她太清楚其中的原因,才会这么有恃无恐的用这件事情来污蔑自己,她很清楚自己是不会站出来解释的。因为这番解释必然会让她前面的布置功亏一篑。 她倒是打的好算盘。魏贵妃心中冷笑,脑中却蓦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魏家送进来的这个人脑子又多么不好使,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正因为她的愚笨,认为她掀不起什么风浪,魏贵妃才会毫无顾忌地将她放在自己的身边。可这般伶俐的口吃,迅速冷静的反应,有哪一点像以前那个暴躁虚荣的女人?难道 魏贵妃调转目光,落到了坐在一旁的三人身上。裴意和萧煌宇正若无其事地看着这一场闹剧,一边毫无压力的任由她打量。而萧天佑正有些忧心的看着魏贵妃。 “奴婢从女官变成了低贱的宫女,自然是受到了不少的冷嘲热讽。奴婢后悔不该进宫,但现在后悔也晚了,也只得认命。谁知道太后娘娘的人竟然会找上我。太后娘娘说得对,不管奴婢有多么怨恨魏贵妃,奴婢好歹也是魏家的人,自然是没理由做出这种连累家人的事情。可太后娘娘,您莫不是忘记了,当时把这药给奴婢的时候,您说这个药,吃完之后只会让人昏迷,并不会有性命之忧。你也只是想将抱过来抚养,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奴婢答应太后,只是想给贵妃娘娘一个教训罢了。奴婢知道魏贵妃将七皇子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若是七皇子被太后抱走,魏贵妃会多么伤心,奴婢想想就开心呢。谁知道太后身为难南萧最尊贵的女人,居然连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宫女也骗,竟然拿鹤顶红来哄骗奴婢只是一瓶普通的迷药。” 粉衣宫女说得条理分明,有理有据,这些事情不像是杜撰出来的。七皇子对太后而言,到底有多入心,谁也不知道,只是太后对魏家的厌恶和反感是毋庸置疑的。若是七皇子的死能够将魏家人一起处置掉,太后放弃掉七皇子也是极有可能的。 看到四面射来的一道道怀疑的实现,太后气的嘴唇抖动了起来,她刚刚举起手指,正准备说什么,一个侍卫捧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 “陛下,这是在魏宫女的卧房中发现的。”侍卫单膝跪在地上,恭敬地将手中的盒子高高举起。 古色古香的紫檀木盒子,虽然面上没有一丝装饰和花纹,反而更显得贵重。 萧皇抬手挑开盖子,露出里面一枚做工极为精致,一看就非凡品的簪子。萧皇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这支簪子,还是太后寿辰的时候下面官员送上来的贺礼之一。当时太后还拿着这个白玉花苞状的簪子摇头玩笑道,自己都是个开得快要凋落的花了,怎么还配的上这种要开未开的花苞簪子?随后遣人把东西收了起来。当时萧皇也是在场的,见太后不喜,只是简单地说了以后拿着簪子来赏人就好了。 ------题外话------ 鬼节啊,大家早点睡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三十六章 刚才魏女官说太后赏赐过她,众人还有几分不信的话,现在几乎就相信了她。魏女官现在不过是魏贵妃宫内的一个打扫宫女,若不是太后主动赏赐,她如何能够得到这般贵重之物? 太后看到这个簪子,虽然觉得有些眼熟,但是寿辰收到的贺礼何止千百,早就把这个寻常也用不上的东西丢到了脑后,既不清楚这个簪子是什么时候从她宫里出去的,也不清楚到底是被人偷拿了,还是真的自己随手赏了出去。 萧天佑看到簪子,迅速站了起来,跪倒在了萧皇的脚边:“父皇,儿臣身为晚辈,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开口,可儿臣实在心疼母妃和七弟,母妃重视孝道不敢可是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还请陛下还七皇弟一个公道!” 太后不喜魏贵妃,自然也看不上萧天佑。萧天佑知道萧皇重视孝道,本是一心想要讨好太后,但是太后对他冷淡严苛不说,甚至三番四次的当众打他耳光,他早就记恨在心中,此时证据确凿,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若是不趁机踩上一脚就真对不起自己挨的那些巴掌了。 “好!好!好!你们这一个一个的”太后横眉竖目的看到一直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人居然也跳出来指责自己,太后举起手中的龙头杖就往萧天佑身上抽去。 萧天佑身体下意识的动了动,最后还是任由拐杖落到了自己的背上。 太后毕竟年纪大了,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累的,刚才费尽全力的动作就使得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萧天佑脸上微微抖动了一下,其实太后刚才打他那一下并不是很痛,他奇怪的是魏贵妃竟然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并没有上前阻止。萧天佑心里有些疑惑,难道母妃还有别的算计不成?就像刚才那样,他看到李嬷嬷动手的时候本想发怒,但是被魏贵妃暗中制止了。 萧天佑低头想着,听着太后有些粗重的喘气声,悲怆地说道:“太后要教训孙儿,孙儿无话可说。可是,太后,七皇弟才八个月啊!您怎么忍心下手” “哀家说了,跟哀家根本没有关系!”太后并不在意那些所谓的证据,她笃定自己的儿子不会因为这种事情为难她。要知道,她的儿子可是最孝顺的,别说这件事不是她做的,就算这个宫女真的是她的人,太后相信,萧皇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这件事情过去的。当年不也是这样吗 太后之所以恼怒,完全是因为面前这一对母子。魏贵妃和萧天佑往日里就算对她不够亲近,但是总是恭敬有佳的。平素对自己唯唯诺诺的兔子突然间露出了凶狠的獠牙,任谁都不能平静的接受。 “太后。”萧天佑声音甚至带上了几分哽咽,“母妃碍着孝道,什么都不愿意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就让孙儿来说吧。这个宫女,既然是母妃宫里的人,莫说能够拿到太后的赏赐,平素怕是连拜见太后的机会都是极少的。太后既然说这个宫女不是你指使的,那太后可否向父皇和孙儿解释一下,这个簪子为何会在她的手里?” 太后眉头一竖,眉宇间半点不安和愧疚都不曾出现,有的只是恼怒。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质问哀家!” 萧皇看着萧天佑极为难过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母后,这件事情若是不查清楚,传出去对母后的名声也有碍。” 太后冷哼一声,却没有开口。她知道自己今儿个理亏,种种件件的证据都对她非常不利。可不是她不想解释,这么一件不起眼的东西,她看过就忘了,哪还能记得这么多。而她寝宫内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由李嬷嬷掌管的,李嬷嬷挨了那么多板子,现在就算没死,也去了大半条命了,哪里还能回答这些问题? 萧皇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声音有些失落的道:“母后,小七可是朕的亲骨肉啊你” 太后猛然回头看着他,“皇帝你当真以为是哀家动的手不成?哀家就算再糊涂,也不至于去动自己嫡亲的孙儿吧” 萧皇抬眼看着太后,没有说话。眼睛里是深深疲惫还有一些太后看不清楚的情绪。 太后一滞,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有些说不下去了。 “传朕旨意,太后夜夜所梦,思念先皇,自请去皇陵陪伴先皇,朕准了,明日就启程吧。” 萧天佑低着的头止不住的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没想到父皇会这么看重小七,居然连太后都没能躲过去。想到这里,萧天佑心里头又涌现出一股酸涩的情绪——他被太后刁难侮辱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父皇不会一点都不知晓,却从来没有为他说过半句公道话。就连刚才太后说出“你算什么东西”这种话,父皇也是当作没听到一般,好在小七已经不然以后父皇和母妃眼中心里,哪里还有他的存在? 太后如遭雷劈般的僵在了原地,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你刚刚说什么?” 萧皇挥手,立刻有宫人恭敬而不容违背地走上前:“太后娘娘,请。” 太后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原本有恃无恐,这件事虽然不是她做的,但是现在闹得没办法遮掩,皇帝总是要给外头人一个说法的。可她以为,萧皇最多不过是让她禁足,没想到,居然一开口就要送她去皇陵 “皇帝你是不是说错了。”太后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可能,耐着性子又问了一次,“哀家这身子骨,现在要是启程去皇陵,说不定就会折在半路上了,皇帝不会看着哀家就这么死在外头吧。” 萧家皇陵不仅离丰都甚远,而且气候并不适合居住,夏日炎热,冬季又异常寒冷。太后年事已高,就算能受的起路上这一番折腾,也未必能够忍受这种温差极大的天气。况且,就算皇陵气候宜人,太后也是不愿意离开皇宫的——行宫再好,又怎么比得上皇宫内院的奢华舒适,而且她一走,这后宫之主的位置,不就是要落到那个女人头上了? “这件事情跟哀家无关,如果皇帝不放心,在事情查明之前,哀家可以待在长康殿内寸步不离。这样可好?” “太后是去皇陵久住,行程不必太赶。朕会吩咐太医院最好的太医随行的,母后大可放心。”对太后希冀的眼神视而不见,萧皇依然没有改口。 太后这下是真的相信萧皇是认真的要把她送走了,可她怎么舍得她那金碧辉煌的宫殿,这高高在上的感觉?这一去,能不能再回来还是个问题啊!太后急的心都抽了起来,随即像漏风的风车一样喘了起来,双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好在太医就在外头候着,翻了翻太后的眼皮,太医松了口气:“陛下,太后是气急攻心,悲伤过度才会昏倒过去,臣开一副药,用上几次就无大碍了。”太医在看着殿内的阵仗,以为太后是因为七皇子中毒才伤心愤怒得晕倒的,倒也没有多想,只是暗叹,难得这个霸道蛮横又自私的太后也会因为他人而伤心呐。 若是太后知道太医此时心里所想,说不得又会再气晕一次。 萧皇闻言只是淡淡的点头,遣人将太后送回去,半响才转身看着魏贵妃道:“委屈你了。”魏贵妃仰头看着萧皇,有些感动地道:“陛下明白臣妾的委屈,臣妾就不委屈了。只是小七”到底是没忍住,眼泪掉了下来。 萧皇叹息了一声,对着还跪在一边的萧天佑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扶你母妃回去休息!” 萧天佑连忙应了,关切的扶着魏贵妃道:“母妃,您也听到父皇的话了,儿臣扶你回去躺一会儿吧,也让父皇好早些休息。” 魏贵妃本想拒绝,听到萧天佑后面一句话,才犹豫地点头道:“那臣妾就不耽误陛下时间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陛下也莫要再追究了召太医看脉之后陛下再休息吧, 汶大夫虽然不小心受伤了,但是还封大夫既然已经回宫了,不妨就让他过来看看,也不耽误公主那边的事情。他照顾陛下身体也有些时间了,想来还是有些经验的” 魏贵妃蹙着精致的柳眉,尤不放心的嘱咐道,萧皇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你说的我都记下了,就算朕不记得,吴公公也会安排的。你就别操心了,去吧。” 魏贵妃微微福了福身子,倚着萧天佑的手臂,慢慢走了回去。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口,萧皇脸上的微笑瞬间消失,“宫内的人,都处理了吧。”听了那么多该听和不该听的事情,这些人也留不得了。 “陛下,这个人”吴公公对其他人的求饶和哀嚎视若罔闻,指着脸色惨白的粉衣宫女请示道。 萧皇看了她一眼,很快决定了她的去向:“把她送进水牢。” 吴公公面不改色的应了,身后随行的小太监却一下子就白了脸。水牢,听起来普通,但是凡属能够进去看上一眼的人,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进去第二次。 吴公公面不改色的应了,身后随行的小太监却一下子就白了脸。水牢,听起来普通,但是凡属能够进去看上一眼的人,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进去第二次。而这个小太监就非常荣幸的跟着吴公公进去看过一次 那个水字指的可不是流水,而是水银 小太监摇摇头,甩掉脑中浮现的那一幕,抬手就把一直尖叫哀嚎的粉衣宫女打昏了,单手拖了出去。吴公公之所以看重他,除了他天生大力之外,更看重的是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该做。 人头耸动的大殿瞬间就空荡了下来。 “你们两人看得可是过瘾了?”萧皇负手在殿内站了一会儿,慢慢走到上首的椅子上坐下,才开口问道。 他脸色看起来不算太好,但是萧煌宇却看不懂他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情绪。不过,没关系 萧煌宇翘着的腿抖动了两下,笑眯眯地道:“还行,就是太短了些,实在是太短了些啊!” 萧皇喝茶的动作一顿,却没有如往日那般呵斥他没个正行,待到茶水流入,干燥的喉咙微微舒适了一些,萧皇才接着道:“他们是你的兄弟和祖母。” “他们也是你的儿子和母后。”萧煌宇脸上的笑意一敛,已有所指的道。 萧皇手中的杯子重重的摔在桌子上,茶杯中还未喝完的茶水被他的大力震得飞溅了出来。萧皇浑不在意手被茶水打湿,眯眼看着萧煌宇。 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默在殿中蔓延开来。 吴公公垂眸站在萧皇身后一声不吭。 “好!”萧皇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不愧是我的儿子!手段够狠!” “彼此彼此。”萧煌宇挑了下唇角,嗤笑道,“比不得陛下心狠手辣,也比不得陛下的好演技。” “让她先出去。”萧皇对他的嘲讽毫不在意,抬了抬下巴对着坐在一旁老神在在,面无表情的裴意说道。 萧煌宇侧头看了裴意一眼,嘴角既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也就她能在这种地方神游天外了。 萧煌宇收回自己的眼光,淡淡说道:“不避了,陛下有话不妨直言。” “吴飞,你说朕这个儿子是不是很出色。”直到萧煌宇和裴意走了很久,萧皇才开口说道。 整个朝阳宫内就剩下他和吴公公两个人,他的声音在殿中回响,虽是表扬,但是话语间却透出一股失落。 他应该失落的啊,本该是他最疼爱的儿子,现在形同陌路,甚至跟仇敌一般。私下里连一句父皇都不愿意喊,而是疏远而嘲讽的叫着陛下。 “是的,陛下。”吴公公低声应道,“四皇子有谋略也有手段,能忍亦能狠下心来,陛下这些年的心思也没有白费。” 萧皇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有些嘲讽的道:“可他未必会感激朕。说不定还会在心里头嘲笑他的父皇如同睁眼瞎一般,连枕边的人都看不清楚。若不是他,朕恐怕到死都不会知道,朕居然被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玩弄了这么多年。” 他的语气冷了下来,里头的杀气让吴公公微微一凛。 “七皇子今晚就病逝吧。”萧皇说道,早就没有之前的伤痛和悲愤,只剩下冷漠。 “是。” “把先皇留下的暗卫全部清理掉。”先皇给太后留下了一批暗卫,这件事情,萧皇一直都知道,甚至对太后让暗卫做的那些事情,也都是视而不见。 若不是太后这次行为太过分,萧皇兴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太后继续呆在宫中直到逝去。 吴公公低声应了。太后这些年仗着陛下的容忍,行事越发没有底线起来。 若不是陛下为了追查红线蛊的来源,也不会将明珠公主监视起来,更不会发现太后竟然自私到了这个地步——为了区区一个公主,竟然将南萧的疆土和安危当作银票一般的轻易许诺给他人。 明珠公主身子亏得厉害,不适宜过早的移动,萧皇便让她留在了驿馆内休养,等到身子好一些了再接她回宫。太后对萧皇当时的袖口旁观很是不虞,便也留了下来。 谁知道萧明珠醒来之后,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哭喊者要嫁给叶亦宣。太后被她闹得没有办法,便找上了叶亦宣,称只要他愿意接受萧明珠——她们也不要求正妃之位,只要一个侧妃。太后便做主把暮云城一带当作萧明珠的嫁妆送给北祁。 ------题外话------ 恩恩,还有一点尾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箭三雕(一) 萧皇略有些疲惫的倒在了椅背上,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他最多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把太后送出丰都,她也就没办法再插手宫中的事情。 若有一日她能回来,想必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吧 萧皇左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低声咳嗽起来。毕竟不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之前又被那场病掏空了身子,昨天那一箭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也够他难受一阵子了。 “陛下”吴公公急忙上前,抬手要去扶起他。萧皇摆摆手,缓过了气来,嘴唇上干涸得仿佛随时能够裂开一般。 “太后去皇陵的事情,就由你亲自操持,万万不要出了任何岔子。”萧皇接过吴公公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小口,接着吩咐道,“至于萧明珠就留在宫中吧。” “陛下放心,奴才一定会妥善安排,务必让太后娘娘平安抵达皇陵。” 萧皇点点头,“太后身体不好,让太医正和几位太医一起过去伺候太后吧。” 吴公公一愣,除了他这个贴身伺候的。外人并不知晓,萧皇的身子已经一日不如一日了,今日也不过是强撑着,甚至在出宫之前,还用了重药来保持萧皇的体力。可这种烈性的药,往往会严重的透支身体。现在还不到一日,还未到汶大夫说的那个时辰,用药的后遗症就慢慢显露出来了。 说实话,汶大夫虽然医术高明,名声在百姓中也极好,但是吴公公并不相信他。这个时候抽空了太医院最重要的几位太医,陪太后出宫,若是萧皇的身体出了什么意外状况,到时候就要手忙脚乱了。 仿佛知道他的犹疑,萧皇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胸口起伏了一阵,才缓缓说道,“至于朕朕的好儿子不是正好引荐了一位神医进宫吗” 吴公公闻言,脸色半点都没有松懈下来。正是因为是砺王夫妻引荐的大夫,才不能够放心啊。陛下对砺王的心思,砺王半点不知,但是砺王对陛下的感情,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即使玩世不恭,也掩饰不住他眼中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厌恶和不屑,甚至偶尔还有淡淡的恨意。 “你放心,汶大夫没有问题。”萧皇笑了起来,笑容看着有些欣慰又有些苦涩,“他既然能忍上这几年,万事做的滴水不漏,也不会急在这一时,他就算要弑父也不会做得这么明显” “陛下!”吴公公惊呼,“砺王他,您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砺王?!” “告诉他什么?”萧皇笑容越发深了起来,疾病和伤痛让他短短几日就迅速衰老起来,唇角的笑纹像是用力的刻上去一般,“告诉他他的母后是怎么死的?还是告诉他,朕无能到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甚至明知道凶手是谁,却连报仇都不能” 萧皇说着,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吴公公大声地走到殿门唤太医进来,又匆匆地走到萧皇身边:“陛下,无论如何您都是他的君父,砺王他再怎么恨您,也不会做下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的!” 听到“恨您”两个字,萧皇眼中滑过一抹黯然,稍纵即逝到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朕不碍事。记得让一批暗卫护送太后去皇陵。” “陛下放心,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会去冲撞太后仪仗的。”看着萧皇越发苍白的脸色,吴公公急急地回道。 漫长跌宕的一天似乎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萧皇笔直的腰背不自觉的松了下来,头靠在椅背上,眼前渐渐模糊了起来:“朕怕他会做傻事” 他应当是知道了当年的事情,所以才会对自己这么厌恶和憎。连自己和他的兄弟,他都能够下手,何况是太后 可笑太后怕是半点都不知道这孩子心里所想,她那些虚假的关怀和爱护,又怎么能够磨灭得了他心里的仇恨呢? 可不管怎么样,太后都是他的亲祖母,他不会看着小四做傻事的 恍惚中,萧皇仿佛回到了十四年前,萧煌宇五岁的时候。粉嫩白胖的孩童,长得既不完全像他的母亲,也不像他这个父亲,五官糅合了两个人的优点,即使年纪尚小,也不难看出以后会是一个翩翩佳公子。身为皇后唯一的儿子,萧煌宇自是尊贵,加上沈皇后先前一胎并没有成功的生下,更是把所有的感情都放到了萧煌宇身上,而萧皇跟沈皇后感情本就不错,加上对她的歉疚,对这个孩子也是期盼已久,对萧煌宇也是不同。 无尚的宠爱和身份,萧煌宇被养的像小姑娘一样,有几分娇气,但性子却像沈皇后一样,善良而温和,有些内向但很有礼貌。萧皇突然想到那一天,他下朝去沈皇后宫中,看到萧煌宇偷偷的从宫中溜了出来,怀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他心中不解便跟了上去,左拐右转却跟着他转到了御花园。 萧皇看着他躲在花丛后面,眼中满是渴望地看着不远处打闹的两个人。自从萧煌宇和萧天佑玩耍摔过一跤,把头磕破之后,沈皇后就不再准许他跟萧天佑玩在一起,而萧天佑因为害的他摔倒,也被魏贵妃,当时的淑妃狠狠责罚了一顿,之后也不敢再去找萧煌宇。 “小四,你在做什么?”萧煌宇被他的声音惊道,像兔子一样从地上跳了起来,怀里揣着各色的点心咕噜滚了一地。萧皇不记得那天萧煌宇是怎么回答自己的,他只记得高大的玉兰树下,自己幼子脸上通红,紧张得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眼睛却明亮透彻得比初升起的耀日一样让人心暖 而不是现在这样,看着他的时候带着笑意,却没有半点温度,让身为父亲的自己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害怕看到那双肖似妻子的眼中带着的冷漠,讥讽,厌恶,憎恨他只能用大声的呵斥来掩饰自己的心慌和难过。 那本该是他最疼爱的儿子啊 听到耳边惊慌的呼声,萧皇眼睛慢慢闭上,陷入了昏迷之中。 景华宫。 精致的宫门缓缓关上,萧天佑扶着魏贵妃又往里走了几步,觉得外头守着的宫人听不到了,他才按捺不住的兴奋开口:“母妃,那个老妖婆终于被送走了,以后您就不必看她脸色了,哈哈,真是意外之喜” 魏贵妃缓缓地把手从他的臂弯里抽了出来,看着萧天佑满脸兴奋的样子,微微眯起眼睛,抬手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 “畜生!” 萧天佑被这一巴掌完全打懵了,脸上的兴奋凝滞在眉角唇边,还未来的及褪去,他瞪着眼睛看着魏贵妃,直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意,他才回过神来:“母,母妃” 魏贵妃尤不解恨地又反手甩了他一个巴掌,眼中不再是往日里冷淡平静,怒火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点燃起来。 她一言不发,只抬手想抽第三个耳光的时候,手却在半空中被萧天佑反手制住。 “母后,您就算因为七皇弟的事情心情不好,也不用把怒气撒到儿臣身上吧!”萧天佑低低的吼了起来,“七皇弟是您的骨肉,儿臣也是您的亲骨肉啊!为什么您和父皇只看得到七皇弟!” 不过是中毒罢了,父皇查都未查明连太后都发作了,母妃的痛心也是半点都没有作假。若是中毒的是他,他们会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萧天佑愤怒又悲伤地看着魏贵妃,他很清楚,答案是否定的,说不定他们心里头恨不得中毒的是他吧。 “你也知道他是我的骨肉,是你的弟弟!”魏贵妃气的嘴唇发抖,连敬称都不忘记用上,“你既然知道,还怎么能够做出这么这么禽兽不如的事情!” 魏贵妃只觉得心里头一阵绞痛。她的三个孩子,天雅天真又鲁莽,不过好在是个女孩,细致地给她挑一个简单的人家就好了。有她这个母妃在,想来也没有人敢欺负她,天真就天真罢;七皇子尚且年幼,却是倾注了她全部的希望和心血,她收敛了自己的野心,一心扑倒了七皇子身上,想等着他一点一点的长大,她会教他一个帝王应该会的一切,会为他铺垫出最繁华的路,为他扫清一切障碍,可他却中毒了,以后再也没办法好起来了 魏贵妃只觉得心里头一阵绞痛。她的三个孩子,天雅天真又鲁莽,不过好在是个女孩,细致地给她挑一个简单的人家就好了。有她这个母妃在,想来也没有人敢欺负她,天真就天真罢;七皇子尚且年幼,却是倾注了她全部的希望和心血,她收敛了自己的野心,一心扑倒了七皇子身上,想等着他一点一点的长大,她会教他一个帝王应该会的一切,会为他铺垫出最繁华的路,为他扫清一切障碍,可他却中毒了,以后再也没办法好起来了 而她面前这个,魏贵妃咽下喉咙里的腥甜,闭了闭眼睛。生下萧天佑的时候,她也是欣喜的,只是当时沈皇后还在,太后也正在风头,她一心只想着保住自己的位置,如何在宫中一步一步的爬上去,让魏家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不再轻视她。她绞尽脑汁,所有的心思都扑倒了萧皇身上,等到沈皇后死去,太后三番几次在她手上吃了哑巴亏,不敢轻易的招惹她的时候,她才发现,她的儿子已经长成了一个刚愎自用,不知道天高地厚却又心狠手辣的蠢货。 后面的还在写~明天八点左右会更新~各位妞明天再刷新看一次吧 后面的还在写~明天八点左右会更新~各位妞明天再刷新看一次吧 萧皇略有些疲惫的倒在了椅背上,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他最多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把太后送出丰都,她也就没办法再插手宫中的事情。 若有一日她能回来,想必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吧 萧皇左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低声咳嗽起来。毕竟不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之前又被那场病掏空了身子,昨天那一箭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也够他难受一阵子了。 “陛下”吴公公急忙上前,抬手要去扶起他。萧皇摆摆手,缓过了气来,嘴唇上干涸得仿佛随时能够裂开一般。 “太后去皇陵的事情,就由你亲自操持,万万不要出了任何岔子。”萧皇接过吴公公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小口,接着吩咐道,“至于萧明珠就留在宫中吧。” “陛下放心,奴才一定会妥善安排,务必让太后娘娘平安抵达皇陵。” 萧皇点点头,“太后身体不好,让太医正和几位太医一起过去伺候太后吧。” 吴公公一愣,除了他这个贴身伺候的。外人并不知晓,萧皇的身子已经一日不如一日了,今日也不过是强撑着,甚至在出宫之前,还用了重药来保持萧皇的体力。可这种烈性的药,往往会严重的透支身体。现在还不到一日,还未到汶大夫说的那个时辰,用药的后遗症就慢慢显露出来了。 说实话,汶大夫虽然医术高明,名声在百姓中也极好,但是吴公公并不相信他。这个时候抽空了太医院最重要的几位太医,陪太后出宫,若是萧皇的身体出了什么意外状况,到时候就要手忙脚乱了。 仿佛知道他的犹疑,萧皇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胸口起伏了一阵,才缓缓说道,“至于朕朕的好儿子不是正好引荐了一位神医进宫吗” 吴公公闻言,脸色半点都没有松懈下来。正是因为是砺王夫妻引荐的大夫,才不能够放心啊。陛下对砺王的心思,砺王半点不知,但是砺王对陛下的感情,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即使玩世不恭,也掩饰不住他眼中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厌恶和不屑,甚至偶尔还有淡淡的恨意。 “你放心,汶大夫没有问题。”萧皇笑了起来,笑容看着有些欣慰又有些苦涩,“他既然能忍上这几年,万事做的滴水不漏,也不会急在这一时,他就算要弑父也不会做得这么明显” “陛下!”吴公公惊呼,“砺王他,您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砺王?!” “告诉他什么?”萧皇笑容越发深了起来,疾病和伤痛让他短短几日就迅速衰老起来,唇角的笑纹像是用力的刻上去一般,“告诉他他的母后是怎么死的?还是告诉他,朕无能到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甚至明知道凶手是谁,却连报仇都不能” 萧皇说着,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吴公公大声地走到殿门唤太医进来,又匆匆地走到萧皇身边:“陛下,无论如何您都是他的君父,砺王他再怎么恨您,也不会做下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的!” 听到“恨您”两个字,萧皇眼中滑过一抹黯然,稍纵即逝到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朕不碍事。记得让一批暗卫护送太后去皇陵。” “陛下放心,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会去冲撞太后仪仗的。”看着萧皇越发苍白的脸色,吴公公急急地回道。 漫长跌宕的一天似乎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萧皇笔直的腰背不自觉的松了下来,头靠在椅背上,眼前渐渐模糊了起来:“朕怕他会做傻事” 他应当是知道了当年的事情,所以才会对自己这么厌恶和憎。连自己和他的兄弟,他都能够下手,何况是太后 可笑太后怕是半点都不知道这孩子心里所想,她那些虚假的关怀和爱护,又怎么能够磨灭得了他心里的仇恨呢? 可不管怎么样,太后都是他的亲祖母,他不会看着小四做傻事的 恍惚中,萧皇仿佛回到了十四年前,萧煌宇五岁的时候。粉嫩白胖的孩童,长得既不完全像他的母亲,也不像他这个父亲,五官糅合了两个人的优点,即使年纪尚小,也不难看出以后会是一个翩翩佳公子。身为皇后唯一的儿子,萧煌宇自是尊贵,加上沈皇后先前一胎并没有成功的生下,更是把所有的感情都放到了萧煌宇身上,而萧皇跟沈皇后感情本就不错,加上对她的歉疚,对这个孩子也是期盼已久,对萧煌宇也是不同。 无尚的宠爱和身份,萧煌宇被养的像小姑娘一样,有几分娇气,但性子却像沈皇后一样,善良而温和,有些内向但很有礼貌。萧皇突然想到那一天,他下朝去沈皇后宫中,看到萧煌宇偷偷的从宫中溜了出来,怀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他心中不解便跟了上去,左拐右转却跟着他转到了御花园。 萧皇看着他躲在花丛后面,眼中满是渴望地看着不远处打闹的两个人。自从萧煌宇和萧天佑玩耍摔过一跤,把头磕破之后,沈皇后就不再准许他跟萧天佑玩在一起,而萧天佑因为害的他摔倒,也被魏贵妃,当时的淑妃狠狠责罚了一顿,之后也不敢再去找萧煌宇。 “小四,你在做什么?”萧煌宇被他的声音惊道,像兔子一样从地上跳了起来,怀里揣着各色的点心咕噜滚了一地。萧皇不记得那天萧煌宇是怎么回答自己的,他只记得高大的玉兰树下,自己幼子脸上通红,紧张得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眼睛却明亮透彻得比初升起的耀日一样让人心暖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七十三章 萧天佑倾身在魏贵妃耳边轻轻说道,“比如说下毒什么的,反正也做过一次了,不在乎再多来两次啊。” 魏贵妃突然发现,她的这个长子竟然已经长得这般高大了。他生得眉清目朗,让她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萧皇,俊逸而英武,只是他语气中的阴冷之意让魏贵妃不觉一怔。 萧天佑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意外心里却突然生出一股快意。或许一直以来他都用错了方法。他百般讨好魏贵妃,凡属她吩咐的事情都会像圣旨一般搁在心口上,反复揣摩,一丝不苟的完成。甚至他听从她的吩咐,娶了一个自己压根儿就看不上眼的女人。 只为了得到她一句称赞,只为了能在她眼中看到一丝丝的欣喜——可从来没有。 他今时今日才明白,面前这个女人的心是冷的,唯一的温度都给了父皇还有那个以后永远不会清醒的七皇弟。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伏低做小? “我知道母妃心思敏锐,聪慧不凡,但母妃难道忘记了,您再怎么聪慧,也只是个女人,以后总是要依靠儿臣的。”萧天佑仿佛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一般,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又睨了一眼魏贵妃才继续道,“儿臣丢了面子,您脸上也不好看就罢了。可若是儿臣丢了命——您恐怕也只能陪着儿子去了。” “所以啊,母妃。”萧天佑拉长了声音,有几分调侃的说道,整了整衣领,施施然对着魏贵妃深深的施了一礼,“以后还要母妃多多替儿子操心了。” “你!”魏贵妃凤目一瞪,却又想什么似的突然平静了下来。 她长长了叹了一口气,不再看面前有几分得意的萧天佑,转身缓步走到自己常坐的位子上,舒展了身子坐下,才抬着下巴说道:“你说得没错。本宫跟你,确实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宫最多不过也是坐到寿康宫那个位置罢了,也少不得要仪仗你。” 萧天佑眉头跳了一下,他不喜欢魏贵妃这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明明刚才她已经被自己镇住。 萧天佑没有说话,而是上前了几步走到魏贵妃手边的位子坐下,才开口应道:“母妃明白就好。” 外面的雨下得越来越大,魏贵妃听着雨水坠落的的声音,嘴角挑起一丝冷笑,曼声说道,“本宫当然明白,只是傻儿子,是你还未弄明白啊——” 她声音清冷,带着往日里没有的温柔和平缓,慢慢地说道,“这几天出了这么多事情,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 萧天佑被她说的莫名有些紧张起来。突然窗户被风吹开,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萧天佑身子不由自主的一僵,看到魏贵妃丝毫未变的脸色,有些恼意地开口:“什么事情?这里就我们二人,母妃何必卖弄。” 魏贵妃对他话里的嘲讽恍若未闻一般,只是轻笑一声,接着说道:“看你都说道哪儿去了。母妃不过是想考考你罢了,你小时候,不是最爱让母妃考你么?” “都过了那么久的事情了,母妃何必再提。”萧天佑意外她还记得自己幼年的事情,很快他想到幼年里一次次的责罚和训斥,只是在提醒他自己资质的愚钝,脸上的表情更加阴沉。 魏贵妃斜斜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你说得对,这些事情不提也罢。” “三皇子诗会,魏灵莫名其妙的上了三皇子的床,三皇子更是莫名其妙的中毒,若是这毒能解还好,若是不能李家的人以后跟你我二人就是仇家了。” 萧天佑正准备开口说区区一个李家,根本不足为惧,魏贵妃却像看穿他的想法似的,接着说道,“李家,确实不足为惧,可若是因为这件事跟其他人开始合作呢?” 萧天佑不屑地嗤笑道:“母妃难道忘了,昨天卢尚书已经下狱,父皇也没有丝毫偏袒卢家的意思,何况太后马上要被送到皇陵了,卢家这次是无力回天了。就算李家和卢家联手又能怎么样?哈哈” “卢李两家若是交好,本皇子就算从李家再搜出一些官银也不会让人意外吧。”萧天佑畅快的笑了两声,对自己的计谋感到非常满意,却被魏贵妃充满嘲讽的一眼看得笑声戛然而止。 “谁告诉你说,本宫指的是卢家?”魏贵妃单手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掩唇笑了笑,“啊,不过你一说,本宫倒是想起来了。还有卢家。大概卢家现在也视你我为眼中钉了,你可别告诉本宫卢氏一族,两百多口人你全部都下狱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关键时候,谁知道会是哪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捅你一刀呢?魏贵妃笑容越发妩媚了起来。她这个蠢儿子啊,明明自己已经阻止了他,让他不要动卢家,他却一意孤行。 这些年在太后的扶持下,萧皇默许了多少卢家旁支子弟入朝为官?卢家若是因为贪墨罪而湮灭,他们的仕途岂能不受影响?卢尚书下狱,他们这些人岂能不着急? 而对这个罪魁祸首,魏贵妃扫了萧天佑一眼,又岂能不怨恨? “不过是些跳梁小丑,母妃又何必在意。”萧天佑明白了魏贵妃的意思,声音有几分僵硬地说道,“你指的到底是谁?” 魏贵妃点点头,端起茶杯优雅地喝了一口,“二皇子既然不惧,那就更好。至于本宫指的么有些人,二皇子看不到,并不代表就不存在了,譬如说沈家。” “不可能!”萧天佑蓦地站了起来,“沈家”他想说沈家早已淡出朝堂,而且沈家女子也并没有为妃,沈家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跟李家联手。他话说到一半,突然语塞。 “萧煌宇”萧天佑喃喃道。 “你想明白了?当年沈皇后过世,沈相一怒之下辞官,并将沈家迁出了丰都。但你又何尝知道,沈家退到了丰都之外,退出了朝堂,又何尝不是休养生息,伺机而动!沈家留在丰都,萧皇和太后永远都会忌惮沈家,也会忌惮萧煌宇,你父皇生性多疑,虽然尊敬沈相爷,可也会一直打压沈家。但沈家若是退到你父皇难以完全掌控的地方,他们暗地里做了什么,又怎么会有人知道!” “这只是你的猜测罢了!”萧天佑低低地吼道,“沈家已经摆明了不会再为萧家皇室卖命,又怎么会扶持萧煌宇!” 即使丰都里再无知的人,也会知道南萧沈家是怎么样一个可与皇室比肩的存在!萧天佑不敢承认,从小他就一直嫉妒萧煌宇。他不仅是皇后所生,身上更是流着沈家的血脉,若不是沈皇后已死,沈家心灰意冷之下迁走,萧煌宇的太子之位无人可以动摇! 魏贵妃无意跟他多做争持,只是淡淡地道:“是真是假,你自己慢慢考虑吧。三皇子出事之后,李贤妃恨我入骨,你父皇遇刺,福祉树倒下,不利于皇室的传闻在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丰都,而最后矛头却指向了本宫。” 魏贵妃仿佛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一般,语气冷淡:“虽然本宫没有足够的证据,但很明显,背后都是有人推动的,甚至针对的就是本宫。三皇子既然知道你我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就不要老是惦记着非要倚仗你的事情。” “若是本宫出事了,三皇子一样”她抬起手指缓缓的推动放在桌面的茶盏,直到掉落到地上,碎片四溅,“会粉身碎骨的” 她说得极为轻松,萧天佑手掌却不由得握紧。 “母妃说笑了,这个道理儿臣自然是懂的。可父皇不是相信你吗?”是局又怎么样,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父皇手中,而父皇是相信母妃的。萧天佑想到这里,心里微微一松,语气也轻快了一些,“就算李贤妃指责你,太后栽赃于你,父皇都愿意相信你,护着你,母妃又何必自己吓自己呢。” 即使不愿意,萧天佑还是得承认比起魏家,自己这个独宠多年的母妃才是他最大的倚仗。好在这么多年,父皇的心一直都在母妃身上 “相信?”面对萧天佑的笃定,魏贵妃却摇头道,“这次信了,那下次呢?下下次呢?原本本宫有个最好的护身符,却被你”若是小七还在,就算出了什么事情,陛下也会看在小七年幼的份上对她从轻发落的。只是小七她甚至都不能明明白白地为他讨个公道 想道这里,她仿佛累了一般,挥手道,“本宫想休息了,你且退下吧。” 萧天佑还未多想,身体已经自发的站了起来。直到给魏贵妃行礼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还是不知不觉的听从了她的吩咐。 看到魏贵妃脸上的疲惫,萧天佑张嘴欲言。他承认,他是非常不喜欢七皇弟。甚至也生出过让他消失的念头,可那些都还未来得及做,七皇子就已经是现在这样了。 可魏贵妃却问都不问就给他定了罪,萧天佑愤怒之下才会应下那些罪责。 “母妃” 就算他现在愿意解释,魏贵妃也未必会相信吧 听到萧天佑走远的脚步声,宫门打开复又缓缓关上。魏贵妃揉了揉额角,却丝毫没有缓解她的头疼。额角一涨一涨的,仿佛要爆开一般。 魏贵妃突然抬手,将桌上的东西拂到了地上,眼泪伴随着碎裂的声音掉了下来。领路的小太监一边抹汗一边不紧不慢地在前面带路。 都说砺王慷慨大方,寻常高兴了一打赏就是一个金锞子,他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为砺王领路。他惯来是个会说讨喜话的,原本想着这路上多奉承两句,砺王高兴了说不定能多打赏他一点。 谁知道今天砺王脸色臭得就跟谁欠了他五百两银子一样,他刚一张嘴,看到砺王射过来的眼神,脸上的笑容立马僵得都要碎掉了。 王妃也是,生得那么好看,一个表情都没有,害的他一路上屁都不敢多放一个,更别提讨赏了。 生不逢时啊生不逢时,小太监心里悲伤的叹着气,仿佛看到那一个个闪亮的金锞子扑腾着翅膀从他手里飞了出去——真是心如刀绞啊! “你若是再叹一声,本王就让你叹上几天几夜如何?” 小太监吓得脸色一白,没想到自己真的叹出声来了,连忙求饶道:“砺王饶命,砺王饶命!” 小太监低着头,眼珠子一转,又哭丧着脸道:“奴才是想到七皇子,不由得心生感伤,才会惊扰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带路!” “啊!”小太监一惊,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不追究他了,利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殷勤地道:“是,是。王爷,王妃这边请。马上就到了。” 小太监话一落音,转过一个回廊,萧煌宇出宫前居住的宫殿大门就出现在雨雾中。 二人刚从朝阳宫出来不久,吴公公就匆匆忙忙地赶来,声称萧皇病倒,希望砺王二人可以留在宫中。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三十九章 魏贵妃点明让他娶吴家女的时候,他心底当然不乐意的。要知道,他跟那群公子哥平日里没少嘲笑这个不似女人的女人,可最后竟让她成为了自己的皇子妃。 萧天佑心底不乐意,可最后还是答应了。魏贵妃的语气不容拒绝,他也并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让好不容易想起他的母妃感到不虞。 丰都的高门贵勋向来都是靠着姻亲同气连枝,这样的家族对他才是辅力。吴将军虽然手握兵权,身居要位,但是吴将军的功勋和荣耀都是靠着一把大刀,一刀一刀砍出来的。上无高堂指点,下无兄弟帮衬,根本就是孤家寡人一个。这样的家底只在太不够看,若是能拉拢就拉拢,若是不能,处理掉也不算大事儿。就算要娶吴家的女儿,一个侧妃的名头也就够了。但他母妃点明了让吴家小姐做正的。萧天佑那天在看到七皇子脖子上挂着的玉坠时,才猛然明白母妃这么做的含义,母妃属意的根本就是小七。 他幼年贪玩差点把玉坠打碎,被魏贵妃狠狠罚了一顿,因而印象特别深刻。他的奶娘告诉他,那是魏家家传的玉坠,历代家主才能够佩戴,却被外公给了母妃。 而后又出现在了七皇弟身上。 让他娶吴家小姐,根本不是为他谋算,而是断了他的前路。 “即使不明白你这么做的用意,我以为你是为了我好,便也欣然的接受了。没想到,七皇弟才刚出生,你就开始为他扫清障碍了。” 萧天佑嘴里苦得简直要呕出来,他看着魏贵妃毫不动容的侧脸,真真冰雕玉砌一般的精致,却让他心里发寒。 “母妃,我也是你的儿子啊,你何至于偏心至此” 魏贵妃慢慢拨弄着手上套着的手镯,像是在听又像神思早就不知飞到何处,总之对他的话半点反应都没有。 萧天佑一颗心不断下沉,想要解释的心思褪得半点不剩。他闭了闭眼,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里的动容哽咽和控诉丝毫不见,仿佛只是公事公办一般地说道:“儿臣要迎娶云凤公主为妻。” 他说的要,而非想要,只是告诉魏贵妃他的决定,并没有征求她的意见。 娶他国的公主为妻,朝中那些老古板又会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若是他能够坐上那个位置,以后南萧继承人算萧家人还是叶家人?南萧皇帝无一不是担心皇后母族势力太大,他倒好,直接肖想他国的公主。 魏贵妃想要张嘴,想到他刚才的控诉,到嘴边的嘲讽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既然你已决定,又何必告诉我。”魏贵妃只是冷冰冰地说道。 “好歹以后也是母妃的儿媳,本也应该知会母妃一声。不过现在看来,倒是多余了。”萧天佑说完,退后了两步对魏贵妃行礼道,“儿臣还有事,就先退下了。” 听到萧天佑走远的脚步声,宫门打开复又缓缓关上。魏贵妃揉了揉额角,却丝毫没有缓解她的头疼。额角一涨一涨的,仿佛要爆开一般。 听到萧天佑的指责,她不是不歉疚的。可一想到以后只能躺在床上不知生死的小七,她心里的歉意马上就烟消云散了。 是她做错了吗?魏贵妃突然怀疑起来。她不过是不想被魏家的人瞧不起,才会不小心忽略掉这个儿子,等她发现的自己做错了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挽回了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宫女的声音在门外急急地响起,在雨中显得不甚清楚,话里隐隐约约有些着急。 “进来。”魏贵妃起身放开面前的纱幔,朦胧中看到宫女推开门,快速的走了进来,跪倒在地上。 “启禀娘娘,二皇子刚才把方女官和姚女官带走了。还有”宫女咽了口口水,继续有些结巴地说道,“还有,二皇子,二皇子把宫里头伺候的人都看管了起来,说是要查七皇子中毒的事情。不过娘娘请放心,二皇子说会让内务府重新安排人过来先顶上,不会打扰娘娘的。” “他把你留下了?”冷漠的声音在纱幔后响起,宫人脸上露出一丝欣喜,连忙应到,“是,回禀娘娘,是的。” 二皇子怒气冲冲地把宫里的人都带走了,说七皇子中毒不明不白,还要好好查一查,但是却把她留下了。这是不是说明,二皇子很信任她,相信她不会干坏事呢?她还担心魏贵妃会显她蠢笨,但现在看来似乎是没有呢! 小宫女有些欣慰地想,那些嘲笑她笨的宫女,不是都被带走了,哼,等她们回来,自己也有资本可以嘲笑她们了!聪明又如何,能够让主子喜欢的才是好奴才! 小宫女喜滋滋的想法被一阵笑声打断。魏贵妃笑了一阵,才开口道:“好了,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她似乎是懒洋洋地摆了摆手,小宫女只看了一眼,便很快低下了头,手脚麻利地退了出去。 查一查?这是仗着朝阳宫内知道内情的宫人都被处置了,才敢这么开口胡说么?哈哈,魏贵妃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把她的心腹调走,把她宫里的人都调走,竟然还不忘留下这么个蠢货来传话!这是要把自己监视起来吗? 魏贵妃笑了半天,头上珠翠跟着一阵乱颤,她突然抬手,将桌上的东西拂到了地上,眼泪伴随着碎裂的声音掉了下来。领路的小太监一边抹汗一边不紧不慢地在前面带路。 都说砺王慷慨大方,寻常高兴了一打赏就是一个金锞子,他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为砺王领路。他惯来是个会说讨喜话的,原本想着这路上多奉承两句,砺王高兴了说不定能多打赏他一点。 谁知道今天砺王脸色臭得就跟谁欠了他五百两银子一样,他刚一张嘴,看到砺王射过来的眼神,脸上的笑容立马僵得都要碎掉了。 还有王妃也是,生得那么好看,一个表情都没有,害的他一路上屁都不敢多放一个,更别提讨赏了。 生不逢时啊生不逢时,小太监心里悲伤的叹着气,仿佛看到那一个个闪亮的金锞子扑腾着翅膀从他手里飞了出去——当真是心如刀绞啊! “你若是再叹一声,本王就让你叹上几天几夜如何?” 阴森森地声音从背后传来,小太监吓得脸色一白,没想到自己真的叹出声来了,连忙求饶道:“砺王饶命,砺王饶命!” 小太监低着头,眼珠子一转,又哭丧着脸补充道:“奴才是想到七皇子,不由得心生感伤,才会惊扰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宫中谁不知道七皇子突然中毒,并且以后都好不了的事情。宫里的人惯来都是会演戏的,即使彼此之间已经恨得牙齿咬碎,见面了也要喜笑盈盈。砺王跟魏贵妃不对盘,但他总不会因为自己伤感七皇子就处罚自己吧! 小太监心里琢磨着,他这么说总是没错的吧。 “带路!” “啊!”小太监一惊,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不追究他了,利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殷勤地道:“是,是。王爷,王妃这边请。马上就到了。” 小太监话一落音,转过一个回廊,萧煌宇出宫前居住的宫殿大门就出现在雨雾中。 二人刚从朝阳宫出来不久,吴公公就匆匆忙忙地赶来,声称萧皇病倒,希望砺王可以留在宫内,明日也可送太后一程。 理由这般冠冕堂皇,萧煌宇碍着孝道自然不好多作推辞,只得留下。 殿外立着几个宫女,想来是吴公公特意拨过来伺候的人。 小太监让开身子,请二人进去,象征性地说了几句话,就急急忙忙地走了。他算是看明白了,砺王根本就是个喜怒无形的主儿,高兴的时候是财神爷,若是像今天这样不高兴了,就变成要命的阎罗王了。金子重要,但还是留着命要紧啊! 小太监腹诽着,脚下的步子更是飞快地迈开了来。 自从萧煌宇出宫之后,这座宫殿就闲置下来,但即使长期没有住人,殿内也是打扫得干干净净。哪怕是角落里随意的一样摆件上头也看不到一丝灰尘。窗棂高几上摆放的一尊盆景发了新芽,甚至吐出了几个花蕾,惹得裴意多看了两眼。原本应该空旷冰冷的宫殿内摆放了很多绿色的盆栽,显得温暖而生机勃勃。 “这都是我母后放置的。”萧煌宇挥手让宫人退下,扫了一眼殿内的布置,发现似乎跟十几年前一模一样,分毫未动。 沈皇后不喜奢华,加上她进宫为后,对沈家来说更是烈火烹油。为了避免闲言闲语,她也不得不质朴一些。宫内除了古拙端华的家具和一些花草之外,几乎没有别人摆设,只有角落里及膝的花瓶中插着几根绿色的竹子,反倒别有趣味。 “因为担心我不好好学功课,母妃特意搬了古琴过来,我一边习字一边听她弹琴。”见裴意的目光落到桌边的古琴上,萧煌宇又开口补充道。 裴意点点头。沈皇后对萧煌宇是真心疼爱的,莫说皇后,便是寻常人家的母亲,也难得会这么费心思。 ------题外话------ 明天上午还有一更,晚上照常更新。 谢谢aynelili的票~ 话说这断更的事情,我要森森森森的忏悔。除了这阵子身体不好和工作交接那几天实在没时间,别的几次其实都是可以避免的。还是心态有问题。从二十万封推之后,到现在基本上都没推荐了,收藏几乎每天都往下掉。收藏和订阅的事情,我之前说过,不会强求,只是偶尔看到也会有些气馁。而且之前我一直觉得这文有哪里不太对劲,直到四十万字的时候才琢磨出来,自己犯了个很大的错误,而且已经没办法修改和弥补了。每天挠心挠肺的想改文,甚至有把前面四十万全部重写的念头,未遂。知道前面有错,不能改然后更纠结。 要不是还有几个妞时不时的留言,我真是好想当逃兵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四十章 后悔 裴意点点头。<&46;800&98;一一&107;&46;&110;&101;t 800b一一k小说阅&35835;网 >沈皇后对萧煌宇是真心疼爱的,莫说皇后,便是寻常人家的母亲,也难得会这么费心思。 “她对你很用心。” “嗯。”萧煌宇抚过琴弦,手指微动,琴弦发出轻微的响声,“从我记事开始,她就一直陪着我,早晨叫我起来到晨跑,陪我用早饭,看我读书练字,给我弹琴,中午一起用饭,守着我午睡,直到晚上才会回宫。” 对于一个皇子来说,他无疑是极为幸福的。即使只有短短几年,但萧煌宇对沈皇后的印象非常深刻。他甚至没有见过所谓的奶娘,他的母亲亲自喂养他,教会他说出第一句话,看他跌跌撞撞地走出第一步路,年幼时他习惯了母亲的陪伴,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以为世间的母亲都是如此。直到有一次无意中听到宫女的对话,他才懵懵懂懂的明白。他的母亲是南萧最尊贵的女子,她的目光不应该只放在他的身上。 萧煌宇曾经因为这件事情困惑过,他问过沈皇后,沈皇后只是笑,温柔地抱着他什么都没有说。 “母后对其他事情似乎都不感兴趣,甚至对那个人也是很冷淡。”萧煌宇手指轻弹,琴弦发出铮铮的响声,“直到母妃去世很多年之后,我才明白,母后对权利身份并没有执念,她坐上后位,只是因为她爱上的那个男人正好是皇帝罢了。对丈夫没了念想,自然也不在乎那些附带的权利和光环。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我身上,对其他的事情根本没有半点心思。可就算如此,她们为何就不愿意放过她” “她的态度并不重要,外人看来也不知道真假,只知道她是沈家人,是南萧的皇后。”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她在那个位置一天,这些争斗就一天都不会停。我想你母后也是明白这些的。” 萧煌宇撩袍坐下,听到她的话略停顿了一会儿,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你说得对,她是明白这些的。所以她才会用自己的死来逼迫沈家和皇室决裂,杜绝了以后沈家人再入宫,步入她后尘的可能。” 南萧皇室对沈家的地位一向忌惮,但明面上又不得不对沈家万分尊重。当年沈家家主随着南萧开国皇帝揭竿而起,而后一路杀入丰都,这场起义中沈家的作用和功劳,哪怕是皇帝也不能磨灭掉。 也因着沈家的家室,几乎历代新帝登基之后就会有适龄的沈家女进宫。而沈皇后与历代沈家女不同的是,她是在萧皇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嫁给他了。年少的储君和美丽高贵的嫡女彼此回眸之间乱了心神,动了真心,好在彼此身份相配,最后顺利的结为夫妻。沈皇后并非长女,若不是当时的太子求娶,而她又执意要嫁,太子登基之后,进宫的人未必会是她。年少的爱慕和憧憬并没有持续多久,不过几年之间,沈皇后从一个天真善良的少女变成了一个忧郁的小妇人。 唯有面对自己的孩子,她才能够展露笑颜。她不愿意见沈家的人,也不愿意跟沈家再有牵扯,甚至病重弥留之时也倔强得不肯让沈家人进宫,只托自己从沈家带出来的亲信给沈家送了一封信。 信的内容没有人知道,只是在沈皇后病逝不久,当时的沈相在大殿上对萧皇怒目相向,公然翻脸,随后辞官带着沈家上下几百口人迁徙到了边城。 众人看得不甚唏嘘,有人说沈家恃宠而骄,不将皇帝看在眼里,也有人说沈家太过愚蠢,为了一个女人就放弃了无尚的荣耀,偏居一隅众说纷纭之间,沈皇后和沈家的事情在丰都内传得沸沸扬扬,直到事情平息下来的时候,众人才惊觉,沈皇后唯一的儿子,萧皇唯一的嫡子,已经被送出了丰都,不知去向。 看到裴意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萧煌宇收回了自己的深思,看似认真的拨弄着手里的琴弦。修长的双手轻轻抚过琴弦,动作优雅的开始在古琴上拨动勾起,音色犹如一汪清水,清清泠泠。,似夏夜湖面上的一阵清风,在湖面上泛起层层的涟漪,引人入胜。 大概是从未见过他弹琴,也从未想过他会弹琴,才会有如此情绪。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还有很多 “身份高贵又如何,家室惊人又如何,最后沈家还没能护住她。功劳再多再重,也是臣子,是不可能公然和皇室对手的。母后也许是想明白了这点,才不许沈家的人搅入这些事情当中。一旦插手,就没有退路了。”悠扬的琴声在屋内响起,萧煌宇神色不明地说道。 裴意单手撑着头看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琴弦,点头道:“沈家若不想反,为你母后做的事情就非常有限。毕竟”裴意看了萧煌宇一眼才继续说道,“她面对的并不是宫中哪一位嫔妃,沈家要是动手,与逆谋无异。” 萧煌宇嘴角勾出一道讽刺的弧线:“那个人凭仗的不就是这点。只是江山和她之间,我那位伟大的父皇毫无疑问的会选择江山,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也尝到了母后当年那种滋味,我真的很想知道。” “你太高看她了,大概她现在还以为自己是被陷害的。”裴意轻笑一声说道,“不过,今天这个,还真是一箭三雕的好局。” 萧煌宇嗤笑一声,不屑地道:“无心无情之人,毫无顾忌,自然所向披靡。” “所幸他不是针对你。 ”针对我又如何,我巴不得他是冲着我来的,大不了争鱼死网破。“看到她困顿的样子,萧煌宇手中的动作放轻了一些,节拍变得更慢。 ”你想清楚了就好。“”裴意掩唇打了个哈欠,缓缓地说道。 外面大雨倾盆,屋内空气却显得有些沉闷,让人昏昏欲睡。悠扬缓慢的琴声似是催眠曲一般让人心绪平静。 “我一直都很清楚,那你呢,你可是想清楚了。” 裴意以为他不会再说话,几乎都要闭眼睡着,突然听到他的声音,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事情。 “嗯。”裴意淡淡地应了一声。 萧煌宇手下一顿,“你把我的话都当成耳边风不成?叶亦宣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 萧煌宇极少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裴意垂下眼眸,慢吞吞地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们这些女人还真是昨天说过的话,转眼就忘了。不过一天罢了,昨天在马车上,你是怎么跟我说的?” “你也说了,那是昨天的事情。我当时你跟说那些话的时候,自然是真心实意的,而我并不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也预料不到会因为什么原因改变自己的决定。”裴意抬眼看着他气急的样子,又解释道。她当时说那些话,并不是哄骗他,确确实实是真心实意的那么想。如果不是因为昨天傍晚的指环让她心生伤感,或许不会那么轻易被叶亦宣打动。 萧煌宇双手按在琴弦上,琴声戛然而止。他猛地回头看着她,“我母妃是什么性子什么身份,连她都尚且被困死在了宫中,你又拿什么去跟北祁贵族之间争斗!?你是想死在北祁吗?” 北祁和南萧虽然接壤,但是都城之间离得太远,就算两者毗邻,也是两个不同的国家。若是有事,他未必能够及时的保护她。 裴意起身推开了窗户,就算昨夜用了醒酒药,今天精神还是不佳,刚才在大殿上险些都睡了过去,冷风夹杂着细雨扑面而来,让她微微清醒了一些,“争斗?不需要。如果他连护着我的能力都没有,我也不会为他去争去斗。” 她是否能够自保是一回事,而叶亦宣是否能够护住她,是否愿意为她开罪北祁贵族,又是另外一回事。 沈皇后是最典型的大家小姐,就算不喜男人三妻四妾,也不会像她这么厌恶,根本无法接受。她有强大的母族做后盾,宫中几乎没有妃嫔敢在她面前撒野,若是为了一时之争,惹得沈家针对自己的家族,那就大大的不妙了。若不是因为那个人,沈皇后的位置应该是不可动摇的。她几乎具备了一个皇后所能有的最佳的条件,萧煌宇说得没错,不过 “你以为我是那种会忍气吞声的人?打落牙齿和血吞不是我的风格,若是他待我不好,大不了就闹个天翻地覆再拍手走人好了。” “你说得倒轻巧。”萧煌宇冷哼一声。如果不是喜欢,你又怎么会做这种决定,会有这种改变,如果不是喜欢,你又怎么会有试一试的想法,既然已经投入了感情,又岂是说走就走那么简单的。 裴意摊手叹道,“我现在么,就是这么打算的。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总之我不会亏待自己,你不必担心。” “其实我一直很奇怪,按理来说你跟叶亦宣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你怎么会为他做出这种决定。” 裴意摊手叹道,“我现在么,就是这么打算的。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总之我不会亏待自己,你不必担心。” “其实我一直很奇怪,按理来说你跟叶亦宣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你怎么会为他做出这种决定。”萧煌宇把琴往前一推,看着她说道。 裴意想了想,最后还是老实地摇头,“不清楚,大概不想让自己后悔。昨天看到那枚指环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若是师傅真的有什么不测,我应该要如何去做。可我想来想去,脑子里总是浮现我最后一次见他的情景。” 裴意微微一笑,“你知道,我一直觉得他行事没有章法不靠谱又烦人,看医书的时候觉得他再耳边嘀嘀咕咕的心烦,喝药的时候又觉得他念念叨叨的聒噪,偶尔出门还要偷偷地跟在我后面,看我去做什么。在韩地的时候我一直躲着他,甚至接到你的信的时候,决定要来南萧,我心里还有几分雀跃——我终于可以摆脱他了,以后不会有人念叨我,不会有人烦我,不会有人烧我的医书,对我管头管脑,时不时的还要我给他收拾烂摊子。所以那次从韩地离开,车帘被风吹起的时候,我无意间从缝隙间看到他眼眶有些红。明明知道他舍不得,我还是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就转身走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裴意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他医术高明,武功又好,没心没肺的也不会善心大发被人牵累,我从没想过他会出事。昨晚我在想,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不测,我竭尽所能可以做的,不过就是为他报仇罢了。可那又有什么用,杀光所有的人,他也不会再醒来,也不会再来念叨我,不会再管我了。萧煌宇你知道么,我很后悔,所以这次不想再后悔。” 萧煌宇一时语塞。 他在韩地住了五年,自然知道老掌令对裴意有多好,就是亲生孙女儿也不过如此了。可裴意对谁都是淡淡的,在这种衬托下,她对老掌令不冷不淡,甚至不喜欢他太亲近自己,也不会显得突兀。 他知道裴意其实是看重老掌令的,只是不知道昨天那枚指环会给她这么大的触动。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一十四章 打算 萧煌宇一时语塞。<&46;800&98;一一&107;&46;&110;&101;t 800b一一k小说阅&35835;网 > 他在韩地住了五年,自然知道老掌令对裴意有多好,就是亲生孙女儿也不过如此了。可裴意对谁都是淡淡的,在这种衬托下,她对老掌令不冷不淡,甚至不喜欢他太亲近自己,也不会显得突兀。 他知道裴意其实是看重老掌令的,只是不知道昨天那枚指环会给她这么大的触动。 他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那个小孩儿已经死了。”半响,萧煌宇才说了这么一句,“很蹊跷。” 这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事情。“怎么个蹊跷法?” “差点没能找到尸体。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把尸体化掉了,我赶到的时候只剩下一点衣物,要是再晚一点,暴雨一来就真的什么都找不到了。” 裴意挑了挑眉,“真是谨慎。料到他不会留下送信的人,却没想到会毁得这么干净。连尸体都没有,我们也不好确定那个小孩的身份,也就不好查证他与什么接触过。不过化尸水的虽然不是只有一种,但是类别也不多。”毕竟不是太常见的东西,勉强也算是条线索。 “嗯。”萧煌宇话锋一转,皱眉道,“有人来了。” 话落一会儿,外面传来了有节奏的敲门声:“王爷,王妃,长公主身边的盼月姑娘来了。” 萧煌宇有些厌烦的起身,太后将要被送走,萧明珠不仅失去了清白和名声,最重要的是已经失去了萧皇的爱护。太后一走,她以后的日子可不会太好过。她现在让贴身侍女过来,目的不言而喻。 屋内沉默了一会儿才传来萧煌宇的声音:“带她进来吧。” 门外的宫女听到他的回答,默默的松了一口气。萧明珠嚣张跋扈,连带着她身边的宫女也是目中无人,要是砺王拒绝了,指不定又得把气撒在她这个传话的人身上。 盼月跪倒在地上,期期艾艾地开口:“公主有事跟王爷相商,还请王爷移步。” “皇姑姑身体还未康复,有什么事情你若是知道,不如现在就说了吧,免得本王去打扰皇姑姑。”萧煌宇斜斜的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说道。 盼月自然是知道萧明珠想找他做什么,“奴婢嘴巴笨,说不清楚反而耽误了事情。而且,公主甚久没有见到王爷了,她想见王爷一面。还请王爷移步。” 萧煌宇坐直了身子,假装惊讶地道:“皇姑姑不是发烧了吧,那可不好,你可有叫太医?” “没,没有。”盼月一愣,怎么又扯到发烧了,有些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公主只是有些虚弱,并无大碍。” “哦——”萧煌宇一听,又懒洋洋地靠了回去,“前几日在驿馆内,本王还见过皇姑姑,才几天罢了,皇姑姑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本王还以为是烧糊涂了。” 萧煌宇心里好笑,真是连什么借口都敢说。他跟萧明珠一年见上一两次是常态,更别提中间有好几年他不在丰都城内,回来之后萧明珠对他的态度也谈不上亲热,甚久不见,想见他一面? “皇姑姑若是身体不适,还是早日医治,毕竟咳,可不算是小事。” 盼月脸色发红,萧明珠莫名其妙地怀上孩子,其实连她都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萧明珠的声誉是毁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连带着她们这些宫女,这几天也时不时地被人指指点点。若不是萧明珠给她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叫砺王过去,她现在真想夺门而去,真是臊得慌。 “王爷说得是。”盼月低头应了一声,“公主金枝玉叶,身份贵重,奴婢和太医等人不敢疏忽,必定会好好照看公主,王爷不必担心。” 盼月加重了身份贵重四个字,她是在告诉砺王,不论公主名声如何,总归还是南萧的长公主,砺王的长辈。长辈有召,随意推脱传出去可是不孝。 萧煌宇笑眯眯地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说完,捧起茶盏吹了吹,不紧不慢地喝了两口,就是不提去明珠殿的事情。 盼月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又硬着头皮说道:“公主还在明珠殿等王爷。”盼月口气也不敢太强硬,她知道萧明珠是有求于砺王,她以前就怕这个脾气暴躁的王爷,现在就更加不敢得罪他了。 萧煌宇侧头往外面看去,大雨一点转小的迹象都没有,“这雨也吓得太大了,不如本王明日再去探望皇姑姑。” “不行!不能等到明天了!”否定的话脱口而出,明天太后都被送走了,还有什么好商量的?盼月话一出口,发现自己说得太急了,又解释道,“公主还在等王爷,王爷左右现在也不忙,不如跟奴婢一块儿过去吧。” 萧煌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有些玩味的笑了笑,“这样啊,那本王就去看一看吧。” 盼月忙不迭地点头,“王爷请。”明珠殿。 一迈入殿内,一股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萧煌宇皱了皱眉。虽然下着暴雨,但毕竟是初夏,气温也不会太低。可明珠殿竟然早早地就升起了火盆,加上下雨没有开窗,屋内的空气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盼月看到他的表情,低声解释道:“公主身体虚弱,太医说了,一定不能够受寒,所以还请王爷暂且忍耐一会儿。” 萧明珠身上裹着厚厚的大袄,她妆容很精致,咋一看神采飞扬,气势凌人,可细看就会发现,她脸上的脂粉涂的太厚,嘴唇也很干燥,细枝末节处暴露了她身体的虚弱。 萧明珠重重的把手里的汤药丢掷在桌上,“药药药,整天让本宫喝这些恶心的玩意儿也就算了,可本宫的身体也未见得好起来,庸医!” 守在一边的小宫女连忙上前,跪在地上擦拭刚刚溅出来的黑乎乎的药汤,不敢发一言。连陛下身边御用大夫都被太后送到明珠殿来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至于身体,若是你少发些脾气,好好养着,说不定能快些好起来。小宫女腹诽,手下的动作越发快了起来。 萧明珠看着她木讷的样子,想发脾气都找不到由头,气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阵,最后只得恶狠狠地道:“动作快点!磨磨唧唧的是想挨板子吗?” 小宫女大声地应了,三两下擦个干净,立马就退了出去。 “姑姑真是御下有方。”萧煌宇看了一眼仓皇逃出去的小宫女,兴味地道,“本王府中的人做事可没有这么利索。” 萧明珠听到他的声音,心里一喜,面上却紧绷道:“呵,砺王看来是太过良善了,这些贱骨头,得让他们多尝尝板子,他们才知道什么叫主子,什么叫奴才,什么叫上下尊卑。”萧明珠最后一句话,简直就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萧煌宇是她的晚辈,按理来说见到她应该要行礼的,他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自己随意地坐下了,真是没规矩至极! “皇侄真是大忙人,就连本宫想见你一面,都要等上半天。”到底不敢跟他多做计较,萧明珠不冷不热的嘲讽了一句。 萧煌宇却不理会她话里的嘲讽,拨弄着杯盖漫不经心地问道:“不知道公主找本王来有什么事情。”他可没心思跟她打太极,这屋子里闷得简直就像蒸笼一样,加上四处飘散的药味,简直让人作呕,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呆。 萧明珠看了站在一边的盼月一眼,她特意让盼月前去,就是想要盼月提点萧煌宇一下,自己毕竟还是他的皇姑姑,是他的长辈。她现在也只有这一点可以拿来压他,谁知道他一进来就是这么一副完全不把她看在眼里的样子。 盼月苦笑,砺王似乎根本不在乎公主的身份,她一个奴婢又有什么办法呢? 萧明珠气恼的皱着眉头,细细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母后明天就要去皇陵了,皇侄可想好办法了?” “办法?什么办法?”萧煌宇有些不解地道,“难道公主想给太后办一个与众不同的饯别宴吗?陛下还病着,这太热闹了,不太好吧” “我不是说这个!”萧明珠打断了他的话,也不饶弯子,直截了当地开口道,“你就没想到什么法子,把母后留下来?” 萧煌宇诧异地挑眉道,“陛下说了,太后思念先皇,想去皇陵陪陪先皇,我为何要把太后留下。” 她才不管什么思念不思念的!她只知道,太后不能走!萧明珠有些气急地开口:“你这个蠢货!太后走了,你有什么好处?你别忘了,你若是想要那个位置,少不了要太后和卢家祝你一臂之力!魏家那个贱人设计母后,就是想把母后送走,好打压你我!你怎么连这点都不明白!” 萧煌宇脸上一沉,“公主慎言。本王不过是遵循陛下和太后的旨意,公主有意见何不去找陛下说,相信陛下喜爱公主,是不会在意被公主说蠢货的。” 萧明珠又急又怒,便口不择言起来,她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现在几乎没有人可以商量,唯一想到的就是萧煌宇。 在她看来,太后是有心帮助萧煌宇的。而萧煌宇的母后早就不在,沈家也退出朝堂多年,他唯一可以仪仗的就是太后。太后走了,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萧明珠一听到太后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去皇陵的消息,几乎要昏倒过去。她的清白和名誉被毁得一丝不剩,皇兄对她也不像以前那么包容和关爱,她在床上几天,皇兄都没有来看过她一眼。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皇兄态度的变化,太后便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的清白究竟是谁毁掉的还未查清楚,她嫁人的事情还没有落定,若是太后走了,还有谁会帮她操持这些?还有谁会不遗余力的帮她达成心愿。 唯有太后。也只有太后会愿意用两座城池来给她陪嫁,萧明珠心中感动,却不知道这件事情才是造成太后被送走的最终原因。 萧明珠掐了掐手心,咬唇道:“是本宫用词不当。不过王爷对自己的事情也太不上心了,本宫一时愤慨才会那么说的。” 萧煌宇心里冷笑,自己的事情?他巴不得太后被送走。 萧明珠看着他的脸色,斟酌着道:“你仔细想想,太后一走,还有谁能护你?你父皇向来是个偏心的,即使现在七皇子没了,还有二皇子呢?你父皇一向孝顺,对太后的话一向言听计从,你当明白太后对你来说有多重要。” “啊,原来公主都是为了本王着想啊。真是多谢了。”萧煌宇慢悠悠地说道。 萧明珠正想应是,又听他用那种讨厌的语气说道,“不过这是本王的事情,就不劳公主费心了。公主不如好好休息,明天打足精神送送太后,免得她去了皇陵还要惦记着公主。” 宫里谁不知道萧明珠才是太后的心头肉。竟然还想让自己做枪,去触皇帝的霉头,真当其他人都是傻子呢。 萧明珠脸色紧绷,脸上扑的厚厚的粉簌簌的掉了下来,她却顾忌不得,只瞪着萧煌宇道:“你”她把到嘴边的蠢货儿子咽了下去,平息了一会儿,才说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本王对公主的意思非常明白。”萧煌宇看着她厉鬼一般的脸色,“公主不过是害怕太后走后自己的日子不好过罢了。公主是想让本王出面去给太后求情,对不对。” 萧明珠想说这件事对他们二人都有好处,想到刚才萧煌宇毫不在意的样子,便所幸应道:“是,我是想让你想办法,不过得益的可不止我一人。” “陛下的旨意已下,本王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求陛下收回成命,就算得点好处也是应该。公主不过是坐在这里不痛不痒的说了两句话,就想要分掉本王好不容易得来的益处,是不是也太会打算了些。”萧煌宇玩味地打量了一下明珠殿,真是名副其实,殿内所摆设的样样都难得一见的珍品,华贵奢靡。 萧明珠看到他的眼光,以为他是看上的殿内的东西,虽然有些不舍,但是想想太后若是能留下,还愁以后没有更好的东西补上吗? ------题外话------ 昨天的。下午正常更新。 呜,睡觉去鸟~这些糟心的人,马上都要完蛋鸟~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四十二章 萧明珠瞟到他的动作,以为他是看上的殿内的东西,虽然有些不舍,但是仔细想想,太后若是能留下,何愁以后没有更好的东西补上。 “王爷看上什么,都可随意。”她对萧煌宇本就不亲近,不过是因为有求于他,才会故意套近乎。见他一口一个本王,萧明珠也不再自作多情地唤他侄子。 “都还不错。”萧煌宇收回自己的目光,淡淡地夸了一句。 萧明珠眉头拧在一起,难不成他都想搬走?“做人莫要太贪心了,这些东西在内务府都是有记录的,一两件本宫还能含糊过去。王爷若是都搬走了,本宫要怎么跟宫里的人解释?” 萧煌宇摇摇头,“公主莫要着急,怎么不听本王把话说完呢。这些东西都不错,不过比起这些宝贝,本王对另外一件事情更感兴趣。” “你耍我?!既然没兴趣又何必做出那种姿态。”萧明珠咬牙道,“什么事情?”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本王只是好奇公主手里的红线蛊到底是哪里来的?”萧煌宇懒洋洋地说道,耳边传来一阵惊呼声豪门前妻,总裁你好毒最新章节。 “公主!”盼月急忙把萧明珠手上的端着的茶盏拿开,又拿了干净的帕子帮她把倒在手背上的茶水擦干净。 萧明珠手中的茶是喝完药之后新沏上的,用的是上等的青花瓷盏,那是最具保温效果的。萧明珠这么一抖,溢出来的茶水让她的手背上瞬间就红了一大片,可她根本就来不及关心自己的手,只是诧异地看着萧煌宇,有些不敢置信:“你刚刚说什么?” “本王非常好奇,公主手中的红线蛊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萧煌宇慢慢的,一字一句地说道。 盼月拿了药膏来,正要给她擦上,萧明珠抬手错开她的手指,“你且下去。” 盼月迟疑了一下,却也不敢多劝,只把手中的药膏放下,走了出去。萧明珠把手笼进袖子中,抬头问道:“这跟王爷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简直就是萧明珠这辈子最丢人的事情,如果可以,萧明珠当然不想再提到跟这件事任何有关的东西。 萧煌宇却没兴致回答她的问题,“公主是不要本王去帮太后求情吗?作为交换条件,公主回答本王这个问题即可。” “当真?”萧明珠有些怀疑地看着他,略思考了一会儿道,“只要本宫回答了这个问题,你就会去找父皇求他收回成命。” “当真。”至于怎么“求”,成不成功,他就不能保证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萧明珠很快地回道:“那个蛊是明珠殿一个宫女给本宫的。本宫也不知道她是从何处得来的,只可惜那个宫女早就被母后杖毙了。”她有些惋惜地说完,又看了萧煌宇一眼,“否则可以让王爷带回去好好拷问一番。” “公主把本王当成傻子不成。”萧煌宇淡淡地回了一句。 “信不信由你,本宫说的都是真的!”萧明珠急忙解释道,“我从小就住在深宫内院,手里怎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地东西,当然是从别处得来的!你若不相信,本宫可以发誓!” 看到萧煌宇面色丝毫未变,没有相信她的话,萧明珠举起手,咬牙道:“皇天在上,信女萧明珠” “好了。”萧煌宇打断他的话,他并不相信这种所谓的誓言,也从不相信老天有眼,否则怎么会由得她母妃那么善良的人枉死在宫中,“公主手中的蛊当然是从别处得来的,这点毋庸置疑。就算本王相信你的话,且不管那个宫女是死是活,她是从何处得来的,本王不信公主半点都不知情。” 连来历都不清不楚的东西就敢乱用,萧明珠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 萧明珠目光微闪。她本是想用这种说辞将这件事情敷衍过去,红线蛊的确是从别人手中来的,这是千真万确,就算发誓她也毫不畏惧。但是没想到萧煌宇既不给她脸面,也不好糊弄。可若是要她说出真相 萧明珠正在斟酌,萧煌宇却没有耐心再等下去。如果不是想问清楚这件事情,就算萧明珠怎么求,他都不会来见她一面。他没有对太后落井下石,已经是仁至义尽,想要帮她翻盘,是不可能的事情。 “公主慢慢想,想清楚了再回答本王。”萧煌宇整了整衣袖,眼也不抬的说道,“本王是不介意多等一阵子,但是太后娘娘可等不起。” 说完,他转身朝殿门走去。 “等一下!”萧明珠站起身子,身上的薄被掉到了地上,被她踩在脚下。 “本宫可以告诉你实情,但是,你要答应本宫不能将这件事情传出去。”萧明珠咬牙说道。萧煌宇怎么说都是萧家的人,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伤的可不是一两个人的脸面无上巫法txt下载! “好。”萧煌宇脚步停下,很爽快地答应了。 “你发誓,发誓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萧明珠又开口要求道。 萧煌宇不耐烦地道,“公主不愿意说就算了,本王没这么多闲功夫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站住!”萧明珠恨恨地看了他一眼,“算了。这事儿跟你也有些关系,只要你是个有脑子的,就不敢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她这么笃定,萧煌宇倒是有几分惊讶。 萧明珠下唇咬得发白,仔细想了想才开口说道:“本宫没有骗你,那个蛊的确是明珠殿的一个宫女给本宫的。她叫扶风,是贴身伺候本宫的宫女,本宫的事情,她十有八九都清楚。太后寿宴之后,因为祁太子拒绝了本宫,本宫正在殿内发脾气。突然扶风抱着一个盒子,神神秘秘地走了进来。” 因为是太后寿宴,时间萧明珠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宴会之后,她好不容易等到太后回宫,她身边却带着卢侧妃,萧明珠知道太后要忙,只得独自气闷的回了明珠殿。虽然祁太子拒绝了她,但是萧明珠左思右想怎么都放不下,她正在想办法的时候,扶风抱着一个黑布抱着的盒子走了进来。 扶风一脸神秘,在门外左右看了好久,才掩上门走到了萧明珠面前,献宝似的把那个黑不隆冬的东西递给了萧明珠。扶风说那个盒子是刚才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她偷偷看了两眼,只觉得盒子富贵逼人,却没有打开。 萧明珠对这种神神秘秘地事情本是毫无兴趣,但是她随手掀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之后却震惊了好一会儿。 “你怎么会一眼就认出那是什么东西?”萧煌宇听她的说法,那个叫扶风的宫女,似乎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也就是说,萧明珠在此之前,就知道红线蛊,并且熟悉到能够一眼就认出。 提起这件事情萧明珠就想到那天在驿馆的事情,遂没好气地回道:“以前听说过” 萧煌宇有些怀疑地看着她,只是听说过,就能够认出,并且胆大到给别人下蛊。他不知道该说自己这个皇姑姑是胆大包天还是愚蠢。 “是真的。”萧明珠瞥了他一眼,“信不信随你,总之这东西是别人放在门口的,本宫并不知道是何人放的。” “放在门口?”萧煌宇有些玩味的笑了笑,“本王猜想,给祁国太子下蛊,生米煮成熟饭也是那个叫扶风的宫女主动跟你提起的吧。” “你怎么知道”萧明珠诧异地开口,随即反应了过来,“你是说扶风是故意的!?” 这样也就能够解释,为什么事情才发生,盒子就会那么刚好送到了她的手里,因为扶风根本就是别人派来的人!她被算计了! 萧明珠气的浑身发抖,她一想到自己是被人算计,才落到如此地步,就恨不得那个背主的贱婢找出来挫骨扬灰!如果不是扶风恰到好处地在她身边唆使,如果不是盒子里的东西,如果不是她走错了那一步,她又何至于到对一个晚辈低声下气的地步。就算太后不在了,只要她还是皇兄最疼爱的公主,就没有人敢对她不敬! 可是没有那么多如果。萧明珠气急:“是谁,究竟是谁?!” 即使知道萧明珠是被算计,萧煌宇对她还是没有半点同情,若不是自己心术不正,又何至于被人利用? “这个本王不清楚。公主不如好好想想,自己是否得罪了别人。” “得罪?本宫得罪的人又岂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数清楚的。”萧明珠跋扈蛮横之名早就传遍了丰都,明面上她开罪的人连自己都记不清楚了,要她如何去想非典型情人。 “这个人不仅跟公主不对盘,而且跟北祁国太子应该也有敌意。”萧煌宇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说道。 萧明珠闻言一愣:“为何这么说?” “哦?看来公主也不是那么了解这东西。红线蛊对施蛊的人无害,但是对被下蛊之人的身体会伤害极大,单从外表看来不会有任何的不妥,可五脏六腑会逐渐衰弱,等到察觉出身体不对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来不及医治了。这才是这蛊最恶毒的地方。”萧煌宇看着她说道。 红线蛊,红线蛊,红线蛊种下之后,被下蛊的人必定会爱上施蛊的人。看似是可以让人心愿达成,彼此缔结姻缘,了却相思之苦。但仔细一想,其实及其恶毒。施蛊的人必然是爱上对方,求而不得不得已才会用这种办法,可施蛊之后,尝过被爱的滋味,渐渐沉沦的时候,自己心爱的人却一天天衰弱,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死去。 不知道其中缘由或许还能浑浑噩噩度过余生,若是知道心爱的人是被自己害死的,又要怎么去面对这一切。 听到他的话,萧明珠似乎傻了一般,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也不发一言。半响,她才咬牙切齿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是谁干的。那个贱人!贱人!我就知道是她!” 萧明珠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在殿内不停地走来走去。她脸色本就不好,面色嘴里不停咒骂着,面色狰狞的仿佛从地狱中爬出来索命的恶鬼一般。 萧煌宇气定神闲地看着,萧明珠突然回头,脸色阴沉而恶毒:“我告诉你是谁做的,你帮我报仇。”甚至连尊称都不再用,语气不容违逆。 看到萧煌宇似笑非笑地表情,萧明珠又继续说道:“皇侄你费劲心思想要查这件事情,不会跟为了报恩吧。既然你跟养蛊的人也是敌非友,为何不跟我联手。” “公主不是跟本王说好了,告诉本王结果,本王去为太后求情。现在公主又让本王为你报仇,这可是两件事了。”萧煌宇摆了摆手指头道,“不合算啊,不合算。” 萧明珠咬牙道:“你只要报仇就好。” 母后,不是女儿不愿意救你,这口气,女儿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萧煌宇诧异地挑眉,最后还是点头道:“你先说。本王答应你了。” “是魏贵妃那个贱人!”萧明珠咬牙切齿地道,“哼,你不要不相信,我自然不是乱说的。” 魏贵妃利用萧明珠恨嫁的心思,趁机用她来对付北祁太子,确实也能够说得过去。北祁和南萧两国明面上虽然是盟友,但是背地里各种打压和竞争自然还是有的。北祁太子已经快到弱冠之年,而魏贵妃属意的孩子才不到一岁,等七皇子成长起来,北祁太子就算还没有登基,羽翼也早已丰满,七皇子对上他自然是稚嫩到毫无胜算。 红线蛊并不会让人马上死去,至少也能拖个一两年,这样以来,即使是在南萧中的蛊, 北祁太子的死算不到南萧头上,北祁皇帝必然还要培养另外的继承人,这样就给七皇子争取了成长的时间。 魏贵妃的动机确实是有,可据萧煌宇所知的事情当中,并没有魏家,或者魏贵妃善蛊一事。 ------题外话------ 其实我是想一次性把这章写完,不过貌似有点长 谢谢红色电波70,danranran的票,还有泪了娃娃的花。 我家的秀才终于凑成一桌拉~哇哈哈哈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四十三章 往事和胁迫 魏贵妃的动机确实是有,可据萧煌宇所知的事情当中,并没有魏家,或者魏贵妃善蛊一事。 “公主可有证据?” 萧明珠气愤地道:“到这个时候了,本宫还会骗你不成。” 萧煌宇摇头道,“公主之前也说了,自己常年在深宫内院不可能无故得到这种稀奇的东西,公主不能,魏贵妃更加不易。”萧明珠受宠,加上还未成亲,三天两头往宫外跑,萧皇和太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魏贵妃身为后妃,没有萧皇的同意是绝不可能轻易出得了宫去的,除非是有其他人把红线蛊带进了宫。 “她是怎么得到的,本宫不知道。但是本宫可以确定本宫手里的东西一定是她故意送过来的!”萧明珠笃定的道,想到自己被那个贱人算计还尤不自知,萧明珠就恨不得马上去把她扒皮喝血。可经过这几天事情,她渐渐明白自己的处境,更何况太后现在也是自身难保,如果她再弄出什么状况,就没有人救得了她了。 萧煌宇对萧明珠的笃定觉得非常奇怪,却又听她说道:“因为那个贱人曾经用过一次!” 裴意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越来越密集的雨幕。即使今日萧皇不开口留下他们,她也会让萧煌宇找借口留下。在宫中见一个人,远比把人带出去简单得多。尽管监视封景的人说给萧明珠看脉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过房间,直到萧明珠一行人回宫。这么说来,她收到指环的那个时间,封景应当是在驿馆。 可跟韩地扯上关系接二连三的出现,裴意总觉得事情太过巧合。顶着韩地名头且跟她如出一辙的医术的封大夫,就她那天的观察看来,封景的医术放在韩地也是能够排的上名号的,可裴意可以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封景。而那么巧,封景出现不久,就有人把师傅的指环送来了 萧明珠口中的红线蛊,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应该也是属于韩地的东西。不知道是哪一任掌令人捣鼓出来的,传了几代之后,师傅觉得太过阴毒便销毁了所有跟蛊毒有关的东西。 红线蛊,指环和封景几乎同一个时间出现,看起来从封景身上下手才是查明真相最快的办法。 裴意转头看了下角落里的沙漏,申时,可外面的天空已经黑沉得仿佛入夜了一般。 突然传来了敲门声,闪电划过,门窗纸上描绘出了一排人影。倒影被拉得瘦长,似乎早就像木桩一般杵在那里,只是现在才被人发现而已。 看到人影头上的巧士冠形状的帽子,裴意眯了眯眼睛,上前把门打开地球最强男人的战记txt下载。 冷风和潮湿争先恐后的顺着拉开的门钻了进来,背后的黑幕之下银龙狂舞,立在门口的人面孔忽明忽亮鬼魅一般。 尖细地声音带着不容违背地压迫:“姑娘,请跟咱家走一趟吧。” 萧明珠的话实在让人震惊,她说的话让人很自然的联系到了萧皇身上。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当年母后的死是不是别有内情? 萧煌宇自进门之后,脸色第一次真正的有了变化。 萧明珠想起来就恨到不行,她无意瞄到了萧煌宇的脸色,转念一想便知道他是误会了。尽管很想将错就错,但是这件事不能作假,萧皇有没有被下蛊,一查便知,这个谎言她圆不过了。 “你不要误会。”萧明珠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魏贵妃当年是用过一次,但不是用在皇兄身上,确切的说起来。她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这玩意儿,还送给了别人。” 萧煌宇一愣,除了皇上之外,宫中还有男人值得用这种东西吗?他想到刚才萧明珠说的当年,也就是说,这件事情离现在有一定时日了。一个很荒谬的念头突然钻进了他的脑子,“你是说先皇?魏贵妃把红线蛊给了太后?!” “算你有点脑子。”萧明珠看了他一眼,丝毫不在意地说道,“确实是这样。没有母后的帮助,你以为那个贱人的身份能够伺候皇兄?简直就是做梦!” 魏贵妃当年不过是魏家一个不起眼的庶女,庶女跟嫡母之间,就算没有深仇大恨,大部分也谈不上真情实意。魏家主母自然不会打算把魏贵妃送到太子身边,若不小心让她抓住机会一步登天,倒霉的就是她这个处处针对魏贵妃的嫡母了。所以魏贵妃当年,更有可能被魏家主母作为讨好人的礼物送给官员做妾侍,而不是进太子府。 而这个扭转了她命运的人就是太后。作为太子的生母,要给他赐一两个美人,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她用红线蛊跟太后换的是一个从魏家升天的机会。”萧煌宇讽刺一笑,“当时先皇因为宠爱绮贵妃,已经有了废太子,重立绮贵妃之子的打算。绮贵妃无根无底,能得到这一切凭借的不过是先皇的宠爱,红线蛊对当时的太后来说,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只要能够夺回先皇的宠爱,一切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没错。”萧明珠接着说道,“母后一开始也不相信世上有这种东西,可是再三查探之后,最后终于从韩地的一名大夫嘴里得到了确实的消息。而先皇废太子的旨意马上就要降下,太后不得已才会找机会给先皇下蛊。” 先皇去世的时候,萧明珠刚满周岁,因此对自己这个父皇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即使现在知道先皇极有可能是因为红线蛊去世的,她的话语间也没有丝毫的愧疚和羞耻。 “你们母女倒是相似。”萧煌宇语气阴沉地说道,有这么个母亲在,也难怪萧明珠能做出这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萧明珠还沉浸在对魏贵妃的仇恨当中,乍然听到他的话,半响才反应过来。她咬着牙,毫不愧疚地昂首说道:“是又怎么样。如果当年不是母后当机立断,废掉那个贱人和贱种,现在坐在那个位置的还不知道是谁!不是皇兄登基,今天你和我又怎么会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早就不知道投了几次胎了!至于叶亦宣。”萧明珠深思恍惚了一阵,想起那个天人般的人,她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太后跟叶亦宣谈判的时候,她虽然没有在场,可也在门后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竟然嫌弃她至此,就因为她失贞,哪怕赔上两座城池,他也不愿意给她一个名分。 如果说当街坠马堕胎只是让她丢脸,那么被叶亦宣拒绝在萧明珠心中才是奇耻大辱。她爱他,可也恨他红怜宝鉴。 萧明珠手心一疼,缓过神来接着说道,“本宫爱慕祁太子,自然会不惜一切手段去争抢。就算手段上不得台面,可本宫并没有害他的意思。只要本宫成功了,十年二十年之后,世人之会记得本宫是北祁太子妃,谁还会记得本宫是如何跟太子定情的?就算他记恨本宫算计他,可本宫是南萧最尊贵的公主,对他的大业好处何止一两分?这本来就是对双方都有好处的事情,本宫何错之有?” 她一番话说得振振有词,萧煌宇一时间对她的理直气壮有些无语。争取和算计根本就是两回事。就算她身份尊贵,可有那个男人能忍受自己被人算计,甚至被逼着娶亲的? 萧煌宇摆摆手,不再跟她争持这件事情:“先皇去世的时候,你才刚出生,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躲在母后屋子里,听她跟吴嬷嬷无意中说起来的。”萧明珠倒是说得很爽快,“我跟宫女在捉迷藏,躲在母后柜子里睡着了。” “太后大概以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庶女,进宫之后可以随她拿捏,还可以牵制当时的太子妃,没想到最后被雁啄了眼睛。” 萧明珠这才想起来,自己面前坐的是沈皇后的亲生儿子。太后跟沈皇后之间的事情,她也略有听说过一些,顿时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现在才知道害怕了?萧煌宇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道:“太后当年可知道红线蛊会使得人虚弱至死?” 萧明珠连忙摇头,“自然是不知道的,要是知道母后”母后和皇兄被逼得无路可走,若是太子之位被废掉,最后也能不能活下来还是难说。一边是对自己没有情谊的男人,一边是自己和儿子,以及阖族人的性命和前途,萧明珠突然没办法继续说下去,若是知道会害死先皇,母后还会不会下蛊?应该还是会的。 红线蛊并不是什么常见的东西,老掌令几乎将所有跟蛊毒有关的东西都毁得一干二净,这两粒应该是之前就从韩地流落的。这么看来,萧明珠说的话可能性非常大。 魏贵妃还有她身边那个来历不明,神神秘秘的封大夫。可萧明珠说的,是十六七年前的事情,封大夫现在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十几年前,他才多大?难道十几年前并非是他本人?父亲?兄弟? 萧煌宇站了起来,心里有了决断。 “本宫把事情都如实告诉王爷了,本宫静候王爷佳音。”萧明珠跟着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萧煌宇说道,生恐他会而言无信。 佳音?萧煌宇心里冷笑,他本想放太后一马,让她去皇陵终老也就罢了。可那是他不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一个手里头有这种阴毒之物的女人,太后竟然也敢让她留在萧皇身边伺候。 以太后和魏贵妃当时的身份,太后要夺蛊杀人,不过是抬抬手的事情。哪怕自己留了一个这么大的把柄在人手上,太后都要留着魏贵妃,不过就是想用她来对付母后罢了。谁知道魏贵妃会如此难缠,十几年来屡屡让太后吃亏。 萧煌宇终于明白为何这十几年来,太后不敢对魏贵妃下狠手,就是怕把魏贵妃逼得太狠,她会把这件事传扬出去。 太后为了自己私心害死了母后,却给自己弄了个更厉害的对手。自作孽不可活。 “本王答应的事情,自然会做到。”萧煌宇勾了勾唇角,“公主暂且等待一晚,明天就会有好消息了。” 他明明是在笑,语气也没有什么不对,可是却让萧明珠心里一阵发寒,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一般。萧明珠勉强地笑了笑:“那本宫就代母后先谢谢王爷了。” 如果不是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萧明珠怎么都不会求萧煌宇帮忙。 萧煌宇点头,“公主不用客气,这是本王应该做的蛮尊txt下载。”说完,他转身朝门外走去。 萧明珠有些愣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步步影入黑暗之中,大殿的门被拉开,冷风让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裴意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坐在上面的男人,有些厌烦地撇了撇嘴。这人借刀杀人是用上瘾了不成?还是世间的帝王都喜欢这般行事。 “你见了朕为何不下跪。”萧皇盯了她半响,确定她没有半点畏惧之后才沉沉开口。 “陛下既然是以韩地圣子的身份叫我过来,我为何要下跪。”韩地掌令人面见四国国主有不行礼之权,刚才带她过来的人叫她姑娘,而不是王妃。裴意微微一笑,即不把她当砺王的妻子看,现在也不承认她韩地之主的身份,他想做什么? 萧皇沉默了一会儿,半是威胁地说道:“你可知,现在我要杀你易如反掌。” 裴意转头找了个椅子随意地坐下,点头道:“那陛下还不如刚才就杀了我,何必多此一举将我带到这里来,省得还要想办法遮掩。” “没想到你竟还是个伶牙俐齿的,不过,小姑娘太强硬可不是好事。”萧皇压下涌到喉咙边的咳嗽,低沉地说道。 裴意点头道:“陛下说得有理。不过与其被人当软柿子捏,我宁可强硬一点。” “朕是南萧的皇帝,不管是软的还是硬的,只要朕想就没有动不了的。” “哦?那陛下现在拐弯抹角地找我这个软柿子来,是已经虚弱到无力再去动那个硬的了吗?” “大胆!竟敢诅咒陛下龙体!”立在一旁的黑衣太监,尖声叫道,话未说完手中的冰冷的长剑就已经横在了裴意的脖子上。 “公公说错了,我胆子并不大。所以公公的手一定可要端稳了,要是不小心让我流血心慌,可就没有人能够给你家主子医治了。”裴意纹丝不动,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漫不经心地看着冷眼旁观的萧皇说道。 说完,她抬起手指推开贴在脖子上的剑,身子向后整个人气态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缓缓的说道:“萧皇是有求于人,就眼下这么点诚意,倒是让人大开眼界。” “你是笃定朕不会杀你。”萧皇挥手让太监推开,缓缓说道,他一直在审视她,可从进门到刚才被人拿剑胁迫,她脸上都没有半分惶恐和害怕,仿佛并非身处在被人挟制地境地,甚至并没有落到下风。 “错了。”裴意带着一丝笑意,斜勾的唇角带着三分讥嘲,八分不屑地开口道,“不是不会,而是——你不敢。” “公公,有些事情可一不可再,第一次我还能够看在萧皇的份上不同你计较,你若是再将那玩意儿放在我脖子上,我可保证不了会做出什么事情。”还未等萧皇开口,裴意低笑一声,朝着站在一边又要暴怒而上的太监说道,“陛下,先把这位处置了,我们再细谈如何?” 公公的脸色蓦然一变,萧皇笑了起来:“他不过是护住心切,裴姑娘手下能人众多,想来也能够体会朕爱材之心。” 裴意轻声笑了起来,抬头看着萧皇发白的脸色,笑容很是冷淡:“韩地虽没有自立为国,但自出世起跟四国一直都是平起平坐,历代韩地之主接见四国君主也从不行礼问安,这是规矩。我既跟萧皇身份对等,又如何能忍受萧皇手下一个奴才三番两次的对我横刀相向,萧皇是看不起我韩地,还是说萧皇身为一国之主已经大度到可以容忍这种程度的不敬,那没,还请陛下以后也宽容地接纳我遣人来向陛下问好。不过,我没有陛下的好性子,要么陛下处置了这个人,要么今日就不必再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四十四章 妄称人父 虽然事先知道她的身份,但他以为不过是个任由他揉捏的小女子,他遣了煞气最重的宫人去,就是想震慑她,使得她来之后好听由他的吩咐。不管她身份如何,毕竟只是个跟他女儿一般大小的小姑娘。 可没想到突然被人强制带了过来,她半点都不惊慌,甚至在一开始就丝毫没有落到下风。她笃定自己不敢杀她,甚至有求于她,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开口要求自己处理这个宫人。 尽管不是太过要紧的人物,可如果真听从她的话,那么接下来的对话中自己必然会更加被动。 萧皇清了清嗓子,试着开口缓和道:“朕只是” “陛下还是先做决定再跟说吧。我不管陛下有什么理由,但是这位公公一而再地对我不恭已是事实,这点陛下刚才不是也看得清楚吗?”裴意面色沉静打断他的话,说完之后便不再开口。 萧皇脸色突然有些难看,他知道她是在嘲讽刚才自己冷眼旁观,任由宫人上前对她不敬,若不然自己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为难。看她的样子,自己不处理的话是真不打算再开口了。萧明珠那边,不知道还能拖多久。太后现在焦头烂额根本管不了这些事情,魏贵妃因为七皇子的事情还未缓过神来,也不会这么快又动作,而萧天佑,此时恐怕正在想着怎么夺取魏家的势力,萧煌宇回宫之后发现人不在,很快,甚至是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些然后冲着他要人来了。时间没有多少了,他必须要在人来之前把事情问清楚,而且他的身体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这几个念头在脑中闪过,几乎只是一瞬间,很快萧皇就有了决定。他转眸看着脸色惨白的宫人,闭了闭眼睛,挥手让人带了他下去。 “你可是满意了。”他话语间并没有半分的气恼和不虞,仿佛是在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一般带着几分笑意和无奈。似乎刚才他比不是被人逼迫,走投无路之下才会如此,而是为了哄她开心。 裴意却没有心思跟他进行和乐融融的表演。 “陛下找我来是为了什么。”裴意对面前的人一点好感都没有,或者说他对这种明明心狠手辣却爱摆出一副仁孝慈爱的人一点好感都没有。 她知道,若是刚才她表现出一丝的怯弱或者不安,痛哭流涕,软声求饶,萧皇知会把她踩到脚下,自己便只能任由他宰割,但自己这样强势,甚至提出这种近似狂妄的要求,反倒会让他行事有几分忌惮,因为他既不能杀她,也开始摸不清她到底是个什么秉性。 对于这种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状况,而他需要时间来确定和重新估量下一步要如何行事。 萧皇对她半真半假地笑道:“你是老四的媳妇儿,朕没事儿就不能叫你过来吗?” “陛下请人的方式太过奇特,还恕我一时间没有想到陛下只是想找我来闲聊而已。”裴意漫不经心地笑道,“那陛下可有想好要跟我聊些什么?” “好,刚才的事情是朕做的不对,不过你要求的事情朕已经做到了,这件事不如就此揭过。”萧皇看着她说道,裴意垂眸看着手扶椅上的纹路,淡淡一笑却是没有回答他的话。再怎么隐藏和掩饰,都是遮掩不了他的本性的,身为一国之主高高在上惯了,可能在他看来,自己已经这般道歉了,已经是很大的让步,裴意便不该再计较这件事情。不过,说归说,她可没答应。 萧皇也不在意,接着说道:“不如我们来说说老四在韩地那几年如何?” 裴意手指错落着点在椅背上,听到萧皇的话挑眉道:“陛下想知道什么?” “呵呵,朕只是想了解他那几年的生活罢了都市堕天使txt下载。那孩子对朕有误会,对朕从来没有好脸色,朕知道你心里肯定也是怪朕的。你是老四的媳妇儿,这么想也情有可原。可有很多事情,并不是你们看到的那么简单。老四是皇后唯一的儿子,朕唯一的嫡出皇子,朕怎么会不看重他?让他出宫实在是情非得已。” 萧皇说得很是诚恳又非常无奈,“你应该也知道,先皇最早属意的太子人选并不是朕。”萧皇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朕刚登基不久,乱党未清,根基未稳实在是难以照看他周全,恰巧皇后跟韩地有些缘分,便跟朕商量着把老四送过去,一来是为了保他平安,二来也能够让他体会宫外的生活。朕也很是无奈啊!” 这段深情无奈却又听上去合情合理的倾诉,是那么让人感动,比客栈酒馆里说书的还要情深意切几分。悲痛真切的表情加上面前这人的身份,这种奇怪的搭配让人看了并没有催人泪下的感觉,反而有种荒谬的喜感。若不是太过失礼,裴意简直就要笑出声来。 “陛下真是用心良苦”裴意嘴角挑起一丝嘲讽的弧度,“我还以为是沈皇后弥留之际,用沈家和几年的夫妻情分恳求陛下放萧煌宇出宫的。” 萧皇脸上的表情微僵,只是一瞬间,很快又恢复了过来:“皇后她,当然也是同意的,否则朕怎么舍得她母子分开。” 他看着裴意,眼神有些闪烁地补充道:“朕要不是真心答应,大可以事后再反悔,那又有谁能够成功将一个皇子送出丰都。” 沈皇后用沈家退出朝堂作为条件,来跟萧皇换取一个机会,对于当时处处受制的萧皇来说,他岂能不答应。沈家既是南萧皇室之外最荣耀的家族,也是南萧皇室心中想方设法想要拔掉的一根刺。沈皇后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说服了沈家,用生命凋零的最后一刻为萧煌宇争取到了一次生机。 可笑他现在竟然毫不脸红的就把一切归咎到了他的慈父之心上。 “这个么当然还是有办法的。”裴意顺了顺耳边的碎发,“比如说,沈家手中的信,又比如说一些不好的传闻,像杀父即位之类的话,要真传出去了陛下可就没心思去关心萧煌宇了。” 萧皇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猛地起身,目光如电般的射向裴意:“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我敢把你带来,在这里杀了你又是什么难事?就算事后老四知道又能如何,人已经死了,他还能敢为一个死人跟朕这个父皇动手不成?!” 这么快就不装了。裴意的眼神平静而轻蔑,要撕掉他那副慈父的嘴脸,最快的方法就是踩他的痛脚,最好是痛到让他脸色大变,没办法再维持那副恶心人的样子。 沈皇后的信里到底写的什么,裴意并不清楚。毕竟她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信也是在沈家人手里。只是听萧煌宇提起过,似乎是跟先皇的死有关系。先皇有心改立太子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当时朝中不少大臣都已知晓。甚至不少大臣在先皇明里暗里的示意下,已经摆明了站到了绮贵妃之子的身后。 可事情突然有了变化。在外人看来,简直就是颠覆性的改变,先皇突然不再宠爱绮贵妃,反而跟冷落了多年的皇后再次亲近起来,甚至对绮贵妃的儿子也变得很是冷淡。众人不解,还未来得及参透其中的深意时,先皇却重病不起,很快就宾天,而后萧皇即位。 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说萧皇杀父夺位,故意给先皇下毒的传闻并非没有,只是众人私下窃窃索索不敢大声谈论。而这一切在太后禁止任何内侍靠近先皇遗体,并强硬地要在仪式还未做全,就匆匆定了日子将先皇下葬之后,朝中大臣的不满和怀疑达到了顶峰绝色苍狼。 可太后很快毫不手软地处置了绮贵妃和她的儿子,并用雷霆手段斩杀了几位身居要职的官员,朝中大臣认清了形式,除了萧皇之外,再没有合适的即位人选,加上也没有任何人拿出切实的证据,只是为了一个空穴来风的传闻,又有几人愿意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跟南萧最有权势的女人争出个长短。 事情算是揭过,可这一直是萧皇心里一个不可碰触的雷区,站在一边的吴公公听到裴意的话之后,都不由得冷汗涔涔。萧皇有多么厌恶甚至憎恨人提起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有一次只是因为宫内有两个得宠的嫔妃无意中谈论起先皇之死,就马上被萧皇毫不留情地处理掉了。 而裴意竟然毫不遮掩地提起了这些事情。 “父皇?”裴意忍不住笑了起来,用一种看傻瓜的眼神看着萧皇,“这两个字你怎么能说出口?这么多年你还没看清楚吗,萧煌宇几时将你看成他的父皇,而你又几时将他看作你的儿子?!今日你大可以试试,看他敢不敢跟你动手。” 其实裴意说出这句话也带着几分怒气,她知道,在某种程度上,萧皇对萧煌宇还是非常重视,否则不会任由他做下这些事情。 萧皇的脸色难看到简直难以复加,目光如狼一般迫视于她:“朕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若是没有把他当成儿子,那朕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陛下这大好江山。”裴意站起身来,毫不畏惧地与他直视,“你为他做了什么?你不过是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母亲被人害死,你不过眼睁睁地看着年幼的他被人一路追杀,只身被送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你不过是看着他四面楚歌,步步染血的走到了今日罢了!” 裴意嘲讽地一笑,“难道陛下身为一国之君,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未必吧,当年卢家和魏家的势力虽然已经做大,但是要处理也并非没有办法,只是你担心动作太大会动摇自己的地位,因此就选择牺牲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沈皇后被太后为难甚至下毒的事情,你难道半点都不知情?你任由萧煌宇被送到韩地,单纯地就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就没有丝毫想要他掌控韩地的意图?这一切都是在你默许的情况下发生的,说起来,你才是罪魁祸首,不过一个双手沾满妻儿鲜血的男人也敢妄称人父!” 清冷逼人的声音在大殿中久久不散,吴公公一向刻板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龟裂,他瞠目结舌地看着云淡风轻地站在中央的女子,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么大逆不道的话来,甚至嘴边的笑意都没有散去。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如此大胆! 萧皇倒退了两步,倒在了宽大的龙椅上,捂着口鼻一声不落一声的咳嗽起来,手指缝间渐渐渗出了血迹。 吴公公大惊,连忙上前掏出了药丸动作突然一顿,他看了裴意一眼,很快放弃了自己的想法。罢了罢了,她都把陛下气成这个样子了,又怎么会真心实意的为陛下医治。 裴意一动不动地看着宫人手忙脚乱地给萧皇用药,她很清楚,他已经没救了。早在半个月之前,萧皇第一次发病的那个晚上,她就知道萧煌宇已经动手,并且不会再心软了。萧皇身体本就虚弱,加上这一阵子受伤,刺激,让他本还可以坚持一阵子的身体迅速亏空起来。 她不是同情心泛滥之人,更何况,她比任何人都要厌恶这种为了权势抛弃自己儿女的人。 他把萧煌宇送到韩地,也是充满了自己的算计的。萧煌宇被送来的时候,虽然身边只有团圆一个伺候的人,但竟然并没有隐藏他皇子的身份。萧皇想着,韩地掌令人看在萧煌宇身份上,至少不会太过亏待。只要萧煌宇能够拜入韩地之主的门下,若是韩地之主出了意外,他便可以名正言顺的让萧煌宇接手韩地。 只是裴意的师傅似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这一点,大大咧咧地把萧煌宇随手丢给了别人。他行事一贯没有章法,这种事由他做出来也不算奇怪。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只是裴意的师傅似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这一点,大大咧咧地把萧煌宇随手丢给了别人。他行事一贯没有章法,这种事由他做出来也不算奇怪。 或许换做别人,还会小心思量要如何安置萧煌宇才算妥当,但是师傅对这些皇室中人向来不惧不尊,何况是一个年幼的皇子。看在沈皇后手中那块木棉令的份上收留他,给口饭还是正巧撞上了他那天心情尚佳。 裴意记得那天莲花峰上下着大雪,萧煌宇二人在外面马车上等了很久,师傅才晕晕乎乎的叫了他们进来。彼时萧煌宇不过六岁,一路护送的人在各路刺杀之下一点一点边上,最后留在他身边的团圆虽然年长他几岁,但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从天之骄子变成差点被人拒之门外,冻死在雪地中的可怜虫只是几天罢了。 可那个时候眼前这个慈爱的父亲在哪里?他正忙着享受自己妻子过世带来的好处,忙着收拢沈家旧部,偶尔空闲下来的时候可有想到自己还有一个生死不明的儿子? 萧煌宇被韩地的人几次三番的排挤,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萧皇又在哪一个美人的宫殿中寻欢作乐。 现在才来谈父父子子岂不可笑? 萧皇只觉得脑袋里气得嗡嗡作响,他想张嘴说话,可以嗓子里猩甜得让他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胡说八道!简直就是胡说八道!萧皇在心里狠狠地斥道,他跟皇后少年夫妻情深意重,他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如果有办法的话,他怎么舍得她就那么死去?生老病死本就是天理,是连他这个皇帝都没有办法逆转的天理。是的,皇后的死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萧皇心里默默地念道,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他也不想的。可脑子里一直有个尖锐的声音在回响,“承认吧,她说的都是真的。你明知道皇后是被太后害死的,却故作不知,为的不过就是你的皇位吗?你对皇后哪有半点真心,否则你怎么会这么对待她的儿子!” 不,朕是真心爱她的辐射的秘密txt下载。萧皇在心里高声喊道,脑子里的却传来一阵嘲讽刺耳的笑声,接着声音渐渐重叠起来,“承认吧,你从来没有爱过她,你这个手上沾满妻儿鲜血的懦夫!” “不——”萧皇从龙椅上坐了起来,推开吴公公道,“把她拉下去给朕砍了!全部都砍了!” 他双目赤红,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 “陛下!”吴公公凄厉地叫了一声,“您醒醒啊!这是砺王的妻子啊!”吴公公是看着萧皇长大的,从当年先皇过世,到现在萧皇任何一个细微的打算他都一清二楚。虽然他对萧皇一些做法也不甚赞成,可作为一个太监,一个奴才,他没有资格去置喙主子的决定。哪怕今天萧皇让他去杀人放火,他也不会犹豫。 可吴公公也知道,萧皇是真的在乎自己这个嫡子的。否则就算忌惮裴意的身份,也不会任由她对自己这么不恭敬。 砺王和陛下的感情已经岌岌可危,如果陛下再杀了王妃,这对父子的感情才是真的无可挽回了! 听到砺王两个字,萧皇的瞳孔微微一缩,胸口剧烈起伏着,却没有再大怒的喊着要杀人。 他的眼神渐渐清明,看着裴意的时候却变得有几分警醒和忌惮。 他不得不承认,儿子的眼光极好。当年萧煌宇病重冲喜的把戏并没有瞒过他,他不愿意违逆太后的意思,却也不想让卢家女儿嫁入砺王府,因为便睁只眼闭只眼任由这个儿子胡闹。刚开始他以为萧煌宇只是叛逆地不想听从太后的吩咐,便随便娶了一个女人。而后几年内,他才渐渐发现其中的不寻常之处。 虽然对裴意的出生不满,可她背后的韩地足以弥补一切的不足。 四国看似平静已久,但是萧皇心里异常清楚,这不过是碍着二十年前签下的那份契约,没有人愿意先动手罢了。谁先动手撕毁契约,必然会遭到其他三国的攻击和谴责。 可这一天,总会来的。而且一定不会太久。 萧皇对于二十年前战乱之中爆发的那场疫病还记忆犹新。稀缺的药材和大夫,使得疫病未能在第一时间控制住,甚至险些就从云江边境蔓延到了南萧国的腹地。 若是能够有盛产名医和药材的韩地作为后盾,萧皇想着心里都热了起来,南萧还有何惧? 可是,这一切是在这个女人愿意服从萧煌宇,愿意效忠南萧皇室的前提下才会有可能。至少到现在为止,萧皇还丝毫没有看出她对自己这个皇帝有半分畏惧和恭敬,对萧煌宇也总是直呼其名,没有半点爱意和顺从。 固然是一把好枪,可她的矛头到底是对向哪一边? “朕如何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刚才的狂躁和暴怒仿佛只是一个幻觉,萧皇很快的平静了下来,冷冷地说道,“只你只要回答朕,汶大夫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裴意懒懒一笑,“七皇子都已经成了那副模样,陛下再来追究这些事情,又有何意义?难道陛下不怕自己弄错了,反倒害死了自己的儿子么?” 不等萧皇开口,裴意又继续说道,“汶大夫的话,当然是真的。陛下若是不相信,从宫外随意找几个大夫进来瞧一瞧就知道了。” 裴意说得很是轻巧,反而显得更加可信,萧皇张嘴就想反驳,可是他突然想到从张贴皇榜到所召的民间大夫切脉,都是魏贵妃一手安排的。她想要弄走一两个不听自己话的百姓,又能有多难? 裴意说得很是轻巧,反而显得更加可信,萧皇张嘴就想反驳,可是他突然想到从张贴皇榜到所召的民间大夫看脉,都是魏贵妃一手安排的斗罗大陆ii绝世唐门全文阅读。她想要弄走一两个不听自己话的平民百姓,又能有多难?这样看来,太医院也早就被那个女人掌握在手里了。 她说的对,事情的真伪只需要多找几个大夫来看看便知,遮掩不了。如果她敢撒谎 萧皇眼中的煞气突然凌厉起来,那他绝不会放过她! “你们二人倒是好胆子,连给朕下药的事情都敢做。甚至敢收买朕身边的人。”萧皇语气极冷,即使对萧煌宇心中有愧,但萧皇对于这件事情不可能不在意。 “陛下又说错了,丽妃娘娘并非是被收买,她一开始就是王爷特意送给陛下的,本来就是王爷的部下,又怎么谈得上收买,对不对,丽妃娘娘。”裴意侧头,漫不经心的说道。 御书房里有一瞬间的沉默。随即一抹淡蓝的轻纱裙角从陈书格后转了出来。 丽妃咬着下唇,有些紧张的走了出来,对萧皇行了个礼,看到他眼神中并没有责怪,丽妃仿佛松了一口气般,声音婉转地开口道:“我虽然是砺王从给陛下的,那就是陛下的人了。说起来,这南萧国内有哪一个不是陛下的子民,王妃又何必说得这么外道,也幸得陛下信任王爷,不然王妃这话落在别人耳中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想法。” 萧皇听到她的话满意的一笑。丽妃的身份他早就发现了,一开始他也愤怒过,怀疑过,他自认对这个儿子不薄,但这个不孝子竟然想在他身边安插人手。一个女人翻不出什么大浪,他封她为丽妃,把自己的人安插到丽妃的宫内,冷眼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等着她暴露出自己的目的。 可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他发现儿子送进来的这个女人并没有半分的异动。她从来不在自己面前吹枕头风,即不管朝中的大事,也不企图后宫的权势,整日在自己宫里欢快地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般。 渐渐萧皇放下了警惕,年纪越大他就越喜欢这种充满活力的女子,跟她们在一起,仿佛他也会变得年轻一般。或许老四只是不平他这些年对魏贵妃的宠爱,才会故意送这么个女人进来给魏贵妃添堵,分掉他的宠爱吧。不管他怎么恨朕,朕毕竟是他的父皇,他能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萧皇心里叹息着这么想到,对丽妃又多了几分恩宠。 萧皇看着丽妃有些虚弱的脸色,想到她上次为自己挡下的那刀,眼里的冷凝慢慢散去,多了几分怜惜:“爱妃你身体还未康复,就不必多礼了,过来。” 他对丽妃招手道,“过来陪朕坐一会儿。” 丽妃犹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提起裙摆小心的坐到了萧皇身边。萧皇握着她的左手,嘴角含笑地说道:“爱妃说得有理。这南萧万千子民都是朕的,爱妃进宫这么多年当然只能算是朕的人。” 丽妃本是萧煌宇的人,现在却跟当着萧皇的面跟她针锋相对起来,萧皇是故意如此的么?想让她看看,这宫内的一举一动皆在他掌握之下,还是想让她识相的乖乖听话。 只可惜他太过自负,也对,沈皇后,魏贵妃,宫里所有的女人,不管他是否喜欢,哪一个不是对萧皇奉若神明,只要他稍稍落下一点恩泽,就会让这些女人开心不已。何况是他宠爱了多年的丽妃呢,就算她本来是老四的人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为了他奋不顾身的挡箭。 可是皇帝的恩泽真的能让她放下所有么?裴意很怀疑。 萧皇难得高兴了一会儿,转眼间看到裴意的表情,脸上笑容微滞。 “你笑什么?” ------题外话------ 这章写得太不顺了,删删减减的,最后时间就晚了,最后发了没过审核,一。一 一会儿再修改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四十六 刺杀 随即他更加恼怒起来。今天因为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子,让他已经意外太多次,也失态太多次了。 真是可惜,不能够轻易地杀了她。 萧皇手指不由自主的收紧,直到丽妃受不住疼痛低呼出声,他才发觉缓缓地松开了手,对着丽妃投去了一个歉意的眼神。 “敢对朕动手,还敢这么有恃无恐,朕登基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萧皇看似认真的揉捏着丽妃软若无骨的小手,声音却是冷冷的,阴阴的叫人心里发寒。 裴意脸上的笑容更甚,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之后才慢慢地道:“不知道陛下指的是什么?” “你既然知道朕不会杀你,有恃无恐得很,现在怎么反而不敢承认了——自然是你给朕下毒,害得朕没有子嗣的事情!” 丽妃强忍着甩开他的手的冲动,极力忍着手背上的疼痛——萧皇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力道,这哪是在替她揉手,便是用脚后跟来回碾她的手背都不会有这么疼! 裴意听了他的话,只是含笑缓缓摇了摇头,唇畔那一丝笑意竟藏了锐利的嘲讽,旁人瞧了不觉得有些诡异。该怎么说这个人呢?裴意好笑的想着,汶大夫跟他说的一席话中,萧皇有选择的相信了一部分,这并无可厚非,毕竟汶大夫是砺王府推举进宫的人,萧皇有所保留才是正常。可他也不能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那一部分吧,最明显的事实就在眼前,他居然还是不信。 “我在砺王府住了不到四年时间,七皇子出生之前,陛下宫内未有新生儿诞生这种情况可是持续了十几年,除非我有永不衰败的容颜,否则怎么可能在十几年前就给陛下下毒?”裴意声音不缓不急,声音清幽的继续说道,“陛下既然相信了汶大夫的话,连七皇子都放弃了,为何在这一点陛下反而再三怀疑,一定要说是我给陛下下毒。还是说陛下根本就不愿意接受这件事情。” 汶大夫虽然跟裴意是旧识,但是人相当固执正直,又是个异常痴狂医术的人。对于行医这件事情,他极有原则,不愿意治的,哪怕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会死拧着不治。他愿意治疗的,哪怕一个铜板儿都不给,他都会尽心尽力。让这个极为骄傲的汶大夫对病人撒谎,胡诌病情,恐怕会让他下半辈子都不得安生。 所以裴意找上他,只是要求他给萧皇竭尽所能地治疗,如果萧皇问起,不要隐瞒,他只要如实的回答即可。这种事情任何一个大夫都能做到,可是圣子特意找上他,还郑重的嘱咐了一番,虽然让汶大夫颇为不解,但还是答应了。 他对萧皇说的话,一丝一毫都未撒谎,事先也没有听裴意说过,完全是凭借着萧皇的身体探究出来的。 可萧皇却不相信。 “绝不可能!”她话让萧皇脸上的笑意全部退去,脸色变得十分苍白,似乎透着青色。模模糊糊的有一件事在他脑中浮现,萧皇极力的将它压下,不愿意回想,仿佛要说服自己一般,他重重的重复了一次,“绝不可能!汶大夫受到你的指使,自然会替你遮掩。十几年还是几年,又有谁能够真正的瞧出个究竟来!” “还是那句话,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以找其他的大夫来看萝莉信长养成计划最新章节。一个不够,陛下可以找十个,十个不够,陛下可以找一百一千个。哪怕陛下不相信南萧境内所有的医馆和大夫,甚至可以去北祁,去朔漠。我和魏贵妃可以收买一个大夫,但不可能迫使这天下所有的大夫都听我二人差遣。是真是假一探便知,陛下又何必自欺欺人。”裴意看着他,深幽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怜悯。 萧皇何尝不知道这些事情,可他真的无法接受。或许是这些年的情况让他早有怀疑,即使知道自己被人下毒断了子嗣,他愤怒,难过,但也很快的接受了这种说法。可现在他突然有些后悔今天把裴意找来,他不想再问下去,也不想知道所谓的真相,甚至连延绵寿命的事情也变得不重要起来。 他突然想到刚成亲的那段日子。那是他最快意和轻松的日子,他跟沈皇后彼此爱慕,门当户对,渊博的学识和广博的见闻让他们有说不完的话题,新婚之际自然是浓情蜜意,琴瑟和鸣,彼此瞧在对方眼中简直连一根头发丝都是好得上天入地,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夫妻之间有了隔阂?是在沈皇后第一个孩子没有保住之后,还是他纳了第一个良娣之后?亦或是魏贵妃生下了二皇子之后? 萧皇有些想不起来了,十几年前的事情对他来说仿佛遥远得像上辈子一般,那些心动和真心是真的存在过,而不是他梦中所想吗? 萧皇突然不想治好自己的身体,他的妱妱已经离开那么久了,她是不是还在怪他,是不是在等他的道歉和解释? “陛下!”看到萧皇神思恍惚起来,丽妃忍不住开口唤道。 萧皇回过神来,他不想再去追究那些事情了。他的皇位本来就是要交给他和妱妱的孩子的,现在萧煌宇已经长大,他马上就可以安心的放手了,只等百年之后,他再去向妱妱赔罪。别的事情,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已经对不起妱妱和老四太多太多了,在他死之前,他要尽可能的为老四扫平障碍。李贤妃和三皇子难成大气,萧天雅生性单纯,又是个公主,就算她是魏贵妃所生,能够掀起的波浪也很是有限。至于七皇子和魏贵妃,即使没有想过要把皇位传给七皇子,但是萧皇是真心疼爱过七皇子的,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放在手心里疼爱的孩子竟然不知道是魏贵妃和哪个野男人苟合的野种。曾经投注了多少感情,他在下手的时候就有多么的狠绝不留余地。 这些都不足畏惧,萧皇端起了茶杯,品了一口绝顶的云雾茶。这是贡茶中的极品,在宫外花再高的价格都不可能买得到,为数不多的几两都专供给了萧皇。这茶喝起来十分的清爽宜人,又有满口的芬芳,在这腾起的云雾之中,萧皇目光深处划过一道冷光,他面色不明地道:“你说得有道理,是真是假,朕一查便知道。”像是认可了裴意的话,也不再怀疑她,话锋一转,反而说道,“这茶相当不错。你也尝尝吧。” 宫人捧着红漆托盘,很快的从门外走了到了裴意面前,托盘高高的被举起。 “效忠南萧和朕,或者你和她们就当是给朕陪葬吧。”萧皇放开丽妃,低沉地说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并没有减弱他的气势。比起之前的试探,示弱,演戏,现在的萧皇更加有一国之主的气势。 裴意心里微微震动,然而面上却是毫无感情,仿佛他说的事情跟自己毫不相关。托盘上放的是一张歪七扭八的临字,实在是丑的太有特色,并且无人能够模仿,裴意一眼就认出是绿芜的字迹。 绿芜好动爱武,让她静下心来练字,她或许宁可被人打一顿。即使长期被裴意压迫者抄了不少经书,字迹还是丑得这般难以入目。 绿芜几人落脚的地点十分隐蔽,除非出了大事,否则裴意不会轻易与她们联系。故而平时他们几人跟寻常人家并无二致。萧皇究竟是如何知道的,裴意虽然不解,但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 “原本考虑到你和老四的关系,朕并不想走出这一步。”萧皇冷冷地说道,“实在是你太不知好歹。” 不知好歹?裴意表情平淡地看了他一眼:“比起不知好歹来,我觉得难以掌控或许更加适合陛下此刻的想法吧色诱冷情王妃。威逼不成还可以哄骗,哄骗不了还能够利诱,如果这些方法都用不上,自然就变成陛下口中的不知好歹了。” “伶牙俐齿恐怕救不了你。”萧皇挥手,宫人袖口里滑落出一把匕首,刀锋森寒上面甚至还沾染着没有干透的血迹。匕首落在裴意脚边,砸在地面上发出清脆地声音。 “永生永世效忠南萧皇室,永不背叛。”萧皇冷然地重复着自己的条件,“你很聪明,知道朕为了砺王也不会轻易动你,可朕想杀你,多得是办法。砺王可以为了你跟公然跟朕翻脸,可他不可能为了你对抗整个南萧贵族和礼法。” “砺王妃在御书房行刺,大逆不道,罪当凌迟。念其为砺王府操持多年,改为斩立决,三日后行刑。”萧皇拿起书桌上的圣旨,铺开了一字一句极为清楚的念到,“现在御书房外有三十名禁卫军,只要朕一声令下,他们就会进来制住大逆不道的刺客。如何,效忠还是处斩。” 只要这个罪名坐实,老四能做的,最多不过是找一个死囚犯替她受刑,绝对不会在众人面前公开的维护她。刺杀皇帝乃是诛九族的大罪,何况砺王还是他的儿子,除非他一点名声都不想要了,否则他连一句怀疑的话都不能说。 在这个皇宫内,谁有罪谁无辜都要他说了才算数。在场的除了裴意之外,都是他的人,没有人会帮她证明她的无辜和清白,他说砺王妃行刺便是行刺,他说匕首是证据便是证据,即使禁卫军并没有看到她的动作又如何,即使没有人看到他受伤了又如何,即使匕首上并不是他的血又如何。在外人眼中,裴意还是他的儿媳妇儿,即使对这个儿媳妇不满意,他身为南萧的国主,对一个王妃是废是贬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谁会想到他会用这种方法故意栽赃给她? 他连圣旨都已经拟好,只等裴意开口选择。 裴意看着萧皇的冷汗顺着眉骨滴落了下来,她的确没有想到萧皇会这般行事。萧皇找她过来,最初的目的是为了他的身体。萧皇应当是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一直没有拆穿罢了。而现在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开口要她帮忙续命是很理所当然的想法。 可萧皇大概没有料到她的态度会这么强硬,甚至因为这种态度对她产生了忌惮。 萧皇既然知道她的身份,就极有可能在砺王府中安插了眼线。那么他会非常清楚这几年自己和萧煌宇是如何相处的,自然也会清楚他们二人之间并非表面上的夫妻关系。 萧皇一开始不介意这些,是想要她背后的势力,但当他发现连这点都得不到那便只有毁掉。即使萧煌宇会恨他,可萧皇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久可活了,他要恨便让他恨去吧。 裴意迟迟没有开口,萧皇的耐性已经要告罄。 裴意睫毛轻轻颤了颤,唇角漾起一丝讽刺的笑,脸上已是一派的温婉:“很抱歉,让你白费心思了,我不能答应这你的要求。” 萧皇终于有些恼怒,他冷笑着看着她:“你当真不顾自己的死活?不顾那些人的死活?” 裴意淡淡地道:“就算我死了,韩地还会有新的继承人,总比落入你的手里好。” 萧皇死死盯着她,妄图在她冷淡美丽的面容上找到一丝裂缝,他以为她平静的伪装下,定然隐藏着痛苦c慌乱c绝望。可是,他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她举止随意,语气平淡如同闲话一般,并不见任何的慌乱与难过,甚至连对他的厌恶都没有。 他终于放弃了说服她。萧皇冷笑一声,正准备如自己计划的一般,扬声叫外面的禁卫军进来抓人,话未开口,他胸口蓦然一疼。 丽妃伏在他的腿上正笑盈盈地看着他,她手中握着一柄巴掌长的短剑,半截已经没入了他的胸口。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以死谢罪 正是初夏,外面还有和煦的阳光可监牢里面却冷得刺骨。裴意打量了一下这间狭小的囚室,整个墙壁布满裂纹,头顶上有一扇很小的窗户,但是大小是人绝对没办法通过的。除了屋子中间摆放的一张床之外几乎就没有别的东西了。说是床,其实根本就是几块粗糙的木板,上面还能看到斑斑污迹。 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很古怪的味道,不单是血腥味,混合着不知道从哪儿发出来的腐烂的味道,飘散在每一个角落里。 像是看不到那灰尘能呛死人,裴意盘腿坐在木板床上,单手支在膝盖上,闭上眼睛,呼吸着周围那股可怕的味道,旁边牢房不断有人发出尖锐的喊叫,明显有人被日复一日的监狱生活给逼疯了。 隔壁牢房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和轻微的摩擦声。裴意微微睁开眼透过栅栏着地上浑身没有一块儿好肉的人,她身上的锦衣华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眼色,整个人像是刚从血缸里捞出来一般。 监狱中多的是让人痛苦却又不致死的刑罚,比方像她眼前的这一个,明明浑身上下都已经血迹斑斑,但都是皮外伤,使得她受刑之后很快就醒了过来,而后承受身体上那一道道伤痕带来的似乎永无止尽的疼痛。 丽妃咳了两声,缓缓地清醒了过来。目光涣散了一阵,在昏暗的光线中,她很快想了起来,自己已经被送到了京城赫赫有名的监狱,不再是在她华美的宫殿中。从她把袖中的短剑刺入萧皇胸口的那一刻,她也不再是人人羡恋的丽妃娘娘了。 丽妃挣扎着坐了起来,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让她身上的还未凝固的伤口又开始汩汩的流血。她咬牙忍着,直到转头看到隔壁背光坐着的人的时候,她的身子才软了下来,染血的美目之间流露出一丝强烈的愤恨。 “你也在这里啊。”丽妃撑着身子往后移了一些,靠在墙上才开口道,“我还以为你救了他,他就会放过你呢。” 裴意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没有理会她充满嘲讽的话。 萧皇用刺杀的名头来威胁她,裴意除了一开始有些意外之外,并没有太过紧张。仔细想想,萧皇的目的是让她妥协,为萧煌宇增添助力,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萧皇并不会轻易杀她。而那道刺杀的旨意针对的并不是她,而是萧煌宇。 萧皇有句话说得很对,萧煌宇可以为了她忤逆自己的父皇,但是不可能为了她公然地对抗整个萧家宗室和南萧臣民。这种方法只会引起更多的愤怒。而这并不是最糟糕的。萧皇的目的非常明确,裴意即使不能答应他的要求,也有时间来思考这件事转寰的余地。或者再晚一些,萧煌宇也会有办法打消萧皇的想法。 可最糟糕的是,萧皇现在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即使裴意在惊愕之后及时的对他进行了救治,但是伤口太深,加之他身体本来就虚弱,裴意能做的也只是让他暂时不断气而已。 “你哑巴了吗?!为什么不说话!”见她没有搭理自己,丽妃有些嘶哑地叫了一声,“你不是很能说吗?怎么现在一句话都说说不出来了?!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吗,哈哈哈哈哈” 她的声音凄厉又尖锐,笑着笑着便咳嗽了起来,丽妃挣扎着爬行了两步,双手扣在两人之间的围栏上,染血的美目间尽是怨恨:“你说,你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要救他!” 她忍辱负重地伺候那个男人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刻。她知道从她进宫开始,萧皇就一直派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只要她有一丝不对劲的地方,萧皇马上就能够让她从宫里头消失。可她怎么会愿意,她为了这一天跟着青楼的老鸨学习伺候人的本事,千方百计地进宫,心心念念的都是为自己的族人报仇,她怎么甘心就这么被他看穿。 她忍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那一刻,结果都被这个女人给破坏了重生——再嫁军门最新章节! “安静!安静!”狱卒穿过长长的夹道,大步冲了进来,手中的长鞭呼啸着朝丽妃甩了过去,抽在围栏上发出了清晰的声音。 丽妃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紧紧地闭上了嘴巴。她被带到牢中就被拖去了刑事,两个五大三粗的女人把她丢在了一块铁板上,铁板上有很多尖锐的小突起,细如牛毛,十分锋利,她不肯滚动,便有两个人拉着她在铁板上来回拖曳 看到狱卒身上的衣服,她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那两个凶神恶煞的女人,不自禁地缩到了墙角抖动起来。 狱卒看着她的样子啐了一口,倒也没有再继续追究。上头有人交代过,让他好好的看守,他知道这两个女人都是有来头的,所以把她们带到了牢里头最好的两个单独的牢房,而不是随意的丢进别的地方。 就看她们两的样子,如果被丢进那些公共牢房,他可以打包票,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就会被折磨得没个人形了。 不过,很明显这两个人也是有区别的。旁边显然是将上面哪位大人得罪狠了,一进来就被动了刑,另外一个反倒是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从头到尾吭都没吭一声。这些跟他都没有关系,南萧对犯罪的女子较为宽容,因为涉及名节,一般女子除非犯了谋逆或者杀夫这种重罪,轻易不会被关押在监牢里,这两个人能不能出去还是未知,他要整还是要玩也不急着这一时半刻的。狱卒冷哼了一声,甩了甩鞭子又走开了。 丽妃被他这一吓倒是老实了起来,也不敢再疯疯癫癫地乱吼乱叫,只抱着头蜷缩在角落里。如果不是偶尔传来细微的动静,裴意几乎都要以为她就那么缩成一团死掉了。 萧煌宇恐怕被宫里的人拖住了,一时半会儿的也来不了。 萧皇太过自信,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丽妃冷不丁地捅上一刀。 外面的禁卫军听到动静很快冲了进来,愕然地看着御书房里乱糟糟的一切。丽妃被回过神来的吴公公一脚踹飞撞在柱子上,嘴里都咳出血来了却还在有几分疯癫尖叫着“砺王妃刺杀陛下”,吴公公惊怒之下摆出了圣旨,将她和丽妃都关到了京兆狱中。 这种情况根本无法遮掩此事,那道原本没什么力度的圣旨,此时却成了悬在她头顶的一把大刀。不管萧皇是谁伤的,总之那唯一的圣旨上被点名的是她 萧皇要是死了,事情就更麻烦了她现在还顶着砺王妃的身份,萧皇的死势必会连累到萧煌宇。萧皇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 裴意皱着眉头,细细的思考着最坏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办法直到此刻静下心来思考,她才明白地看清萧皇的打算。 萧皇不是一个好男人,好丈夫,甚至不是一个好父亲,可他是个合格的帝王。萧煌宇是他属意的继承人,即使萧皇身体已经油尽灯枯,却还是在尽力的为他扫平一切有可能的威胁。萧煌宇对他百般不敬,但他在这场局中还是给萧煌宇留了全身而退的后路。 从窗口照射进来的微弱光线,那光线将栏杆的影子投影在地上,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影子越来越短,越来越暗,最终消失。等到月光照进来,裴意终于想清楚的时候,突然听见了脚步声,一步步如同踩踏在人的心口,带来沉重的压迫感。 钥匙插进钥孔,链条碰撞,铜锁发出咔哒一声,牢门被打开了:“出来!我们主子要见你!” 丽妃猛然抬头,看到凶神恶煞的狱卒站在隔壁的牢门旁边,眼里闪过一道幸灾乐祸的光芒。随即她又努力的缩了缩身子,生怕自己被看到一般,极力的减小着自己的存在感。 是谁要见她? 她们被关在最里面最隐蔽的牢房,裴意跟着狱卒走过长长的夹道,两侧是囚室,门上全都垂着沉重的铁锁,上面有斑斑锈迹,有些甚至有陈年的血迹,看起来十分可怖荣耀法师最新章节。因为光线阴暗,每隔五步都会高高挂着铜制的烛台,上面点燃着蜡烛。他们走过的时候,有人大声喊冤,有人拼命啼哭,还有人用力捶打着牢门或者墙壁,甚至不断有人发出歇斯底里的笑声,听起来叫人毛骨悚然。 狱卒满脸麻木,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似乎连眼珠子都没有转动,脚步不停地往前走着。他们穿过处罚犯人的刑房,狱卒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刑房内摆满了刑具,另一个行刑官正在把一串红木棍套在女犯人的手指缝间,绳子收紧,受刑的女人便发出了阵阵凄厉的惨叫,行刑官大叫:“收紧!收紧!” “走吧。”裴意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淡淡地说道。 大胡子狱卒一直在仔细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通常女人看到这种场景不是又哭又叫吗?为什么对方的眼睛里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害怕,仿佛看到的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场景罢了。 “你可知道这是哪里?”直到离开了刑房,他才开口说道。 “京兆狱,关押犯人的地方。”裴意淡淡地道。 “你知道就好,这里的犯人,十有八九都是进来了再也出不去的。” “你这不是在带我出去吗?” 狱卒脚下步子停下,转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裴意,眼睛里闪烁着兴味的光芒。半响才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狱卒?” “不知道。”裴意干脆地回道,“我只知道你背后的主子不是萧家人。” “为何?” “牢房的位置那么隐蔽,就算要说点什么外面的人也不会知道。你主子特意把我带出来,不就是想避开丽妃,又不愿意让人怀疑吗?” 狱卒神色微微一动,却没有说话。 裴意缓缓说道:“不说现在萧皇还未清醒,就算他醒来要见我,也用不着这么偷偷摸摸。至于萧家其他的人”萧家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在御书房真正发生过什么,此时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来处置她,丝毫不会落人话柄。 要避开萧家人,又有本事可以不动声色的从京兆狱中把人带出来的 裴意眯了眯眼睛,心里有了成算。 “倒是小看你了。”没有否认她的话,狱卒也不再假装,只哼了一声,“你这次惹的麻烦可不小,我是好心才提醒你,好好想想一会儿要怎么交代吧。” 裴意微微一笑。 整个监狱的环境都十分昏暗,狱卒特意点起了一盏油灯引路,穿过重重黑暗,推开门白日般的光线从门后钻出来落到脸上的时候,裴意抬手遮住了太过刺眼的光芒。 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还在京兆狱中,只是这件屋子比起之前见到的那些实在太不一样,不仅没有半点让人作呕的腐烂的味道,空气中反而充满了书香气息。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墨香,靠墙放着的几个高大的架子上摆满了书籍,屋内陈设古朴但是难掩奢华,站在书桌边的人正在提笔写字,直到他将手里的毛笔放了下来,不紧不慢接过身边的人递过来的热帕子擦干净了手,才低沉地开口:“你惹了这么大的祸,可有以死谢罪的觉悟?” ------题外话------ 叶亦宣你媳妇儿又碰到变态了,你在哪里啊啊啊啊啊,怎么就出不来了啊啊啊啊! 抓头发!摔!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四十八章 他的声音虽然低沉但是语气温和又缓慢,就像是家中最睿智仁爱的老人在同自己的孙辈交谈一般,只是他话里的意思却让人不寒而栗。可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话有多么过分。 大胡子狱卒闻言不由自主地看了裴意一眼,这种话一点都不让他意外。从小在被眼前的老人抚养长大,他自是了解对方的性情,可此时却觉得这句话有些刺耳,心里隐隐生出了一些不忍。 门缓缓地关上,裴意立在门口抬眼打量了一下屋内的几人。除了刚才带她过来的狱卒,刚才开口的老人正站在书桌,他花白的头发梳得十分整齐,没有一丝凌乱,一根根银丝夹在在黑发中清晰可见。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特别明亮,正带着几分笑意看着她。 “收起来吧。”老人低声吩咐道。 书桌面前背对她立一个身着淡粉色衣裙的女子,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她姿态优雅地为面前的老人放置好了画笔才点头应了他的话。 “砺王妃公然在御书房行刺陛下,人证物证俱在,加上那道圣旨,砺王就算再想保住你怕也是没有办法,想要全身而退已是不可能的事情,不想连累砺王,你就一并承担下来吧末世流莺最新章节。以死谢罪,也好保全他的名声。”老人拍了拍手,身后的书架缓缓转开,他拿出已给瓶子道继续说道,“你不要怪我说得太直接,皇帝现在还没醒来,萧家宗室现在已经闹翻天了,大臣也都纷纷进宫,守在外面等皇帝的消息。如果他没有醒来,大概天亮马上就会有人来找你了,时间不多,你可是想好了?” 裴意微微一笑,“如果我说不呢。” “这可由不得你选择。”老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看了她两眼,朗声笑着摇了摇头,“你刚才也看到了,京兆狱虽然守卫森严,但是我却可以让人随意进出。这个屋子里都是我的人,而你只有一人。就算你不答应,我也可以叫人杀了你再把你丢进牢房里。这不算是什么大事,你跟砺王夫妻一场,我只是不想你太难看了。” 京兆狱是丰都赫赫有名的监狱,关押过不少凶神恶煞的犯人,想逃跑劫狱的也不是没有,但自建立以来从没有狱中犯人逃脱或者外人劫狱成功过。而这个老人却可以毫不费力的将她从狱中带出带进。裴意知道他并不是在夸大言辞。 其实这个法子裴意也想过,确实是此刻损耗最小的办法。如果他真心实意的跟她商量,说不定裴意就爽快地答应了。有人给她善后,却是再好不过。 她本就无意这个王妃的位置,当时嫁给萧煌宇不过是权宜之计,就算此时把这个名头丢开也没有什么舍不得。只是这种话被人用这种理所当然又不能拒绝的口气说出来,还真是有几分不爽。 “前辈似乎很重视砺王。”语气依然很镇定,只是这话说得也很笃定。 老人也不否认,点头道,“是啊。想必砺王妃也是吧,既然你我二人有共同的目的,你不如好好配合,也免得自己受苦。” “那前辈这些话可有跟砺王商量过?”裴意淡淡地问道。 老人摇头道,“他现在在宫中不能脱身,我还未曾见过他。你还是不同意吗?或者你有更好的办法。” 即使有机会进宫,你也不会跟他商量的。只几句话,裴意几乎就能肯定这个慈善的外表下是一个多么独断霸道的老头。 “砺王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你跟着瞎参合什么?”裴意冷冷一笑,“做奴才的就要有奴才的样子,主子还没开口哪里轮的到你来擅作主张!” “你胡说什么?”站在书桌面前的粉衣女子忍不住转身反驳道,“外公才不是砺王府的奴才!他是砺王真正的长辈,又怎么能够算是瞎参合?” 话一说完,她就有些懊悔地咬住了自己的唇。这才反应过来被裴意一激之下不小心把外公的身份说出来了。 老人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粉衣女子按在桌面上的手有些发白。虽然那眼神中什么都没有,但是她知道外公是对她不满了。 那一眼很快,老人又转眸看着裴意,语气中有些赞叹:“你很镇定,也很聪明。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够冷静地思考,为自己寻找一条生路。可有些时候,在绝对强势的力量面前,所有的小聪明都是没有用的。就好像现在一样,就算你再聪明,也不可能让你的智慧对我们有实质性的伤害,而我只要开口,瞬间就能够了结你的性命。” 他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裴意,佳人似莲,雅致清丽,优雅,安静,镇定,这样的女子显得那样与众不同。他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但我很欣赏你,所以给你一个机会。” “沈相是想要我假死?”语气依然很镇定,却说得十分笃定。 被她称为沈相,现在沈家的家主,沈璧听到她的话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点头道:“我是这个意思。我知道皇帝并不是你所伤,也知道他只是想逼迫你和砺王,可事情发生得太意外,现在已经不好收拾了,唯有你消失才能够平息这件事情霸宠:丫头,我认输。” 他说完又和蔼地补充道,“不过你动作要快一点,魏家的人恐怕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审讯之后认罪斩首和畏罪自杀可是完全不同的,你既然决定要死就尽量不要拖累砺王了。” 裴意看着他,倒似乎完全是为你打算的样子,不由得笑道:“沈相说笑了,我可什么决定都还没有做。” 原来是沈家的人,那就不奇怪为何可以在京兆狱仿佛进入无人之境了。沈家虽然退出朝堂多年,但是积威和人脉仍然没有消失。只是随着沈家的淡出慢慢沉寂了下来,加上沈家虽然主宅迁出了丰都,但是沈家旁支姻亲却不可能全部随之而去,在朝中不同位置都担任了职位,京兆狱中有沈家的人也不奇怪。可沈家竟是回京了,而她和萧煌宇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 真是有些措手不及。 沈璧眉头挤在了一起,随后马上一松,笑着安慰道:“这件事的确是委屈你了,但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你也不想砺王因为你而受牵连吧。只要砺王平安,以后总是有机会补偿你的。” 她畏罪自杀,就算是假死以后也不可能再出现在世人眼前了。不过好歹也跟了砺王这么多年,如果她真的对砺王有情的话,让砺王纳了她也无妨,只是这正妻的人选,他心里早就有了决断。 这次的事情虽然麻烦,但是却正好给了他一个机会。他本是想借着这个机会除掉她,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就算砺王怀疑,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他的头上。毕竟,他现在还是“身处”炎城的沈家家主。可这个女子让他觉得有些意思,他喜欢聪明人,留下她也不无不可。 “我以为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沈璧眉间的褶皱很深,是经常蹙眉的人才会有这么深的印记,“这件事你没有选择,我愿意冒着风险让你假死已经是网开一面了。小姑娘要懂得见好就收才是。时间不早了,早些动手吧。你若是不想活老夫也可以成全你。” 沈璧挥了挥手,一直站在一边的大胡子却没有上前,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外公,不看僧面看佛面,您好歹想想堂弟。万一被他知道了不好吧。” 他身材高大壮士,满脸络腮胡子冷下脸来的时候很是骇人,否则也不会假装狱卒却没有人马上看破他的真假,可现在他微微躬着身子,满脸讨好耍宝的笑容,配合着长相反倒生出了一种滑稽的感觉。 沈璧却对他的样子见怪不怪,只眼睛一瞪,喝道:“叫你动手就动手,哪来那么多废话!便是他知道了又如何,难不成还敢跟我动手不成?!”说完把手里的瓶子甩到了他的怀里。 大胡子被他呵斥,也没有再争辩,手忙脚乱地接住了砸过来的瓶子,面上有些无奈地对裴意说道:“这药吃下去生命体征会全部消失,外人一点都看不出来。三天之后我会给你服下解药,对你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不会有太大影响,而不是不会有影响。这种药药性太重,不说用了对身体的损害就是用了醒不过来也是常有的事情,所以裴意之前在考虑到这个法子可行性之后并没有决定下来,就是不想用自己的身体来做赌注。 正常人尚且不知道能否扛过来,她的身体自己本就没有完全摸清,要是这么糊里糊涂的药死过去才是冤枉。 偏偏这几个人明知道这些情况下还摆出一副施舍的嘴脸,想起萧皇再看到眼前这个颐指气使自以为是的老头,裴意心里涌现出浓浓的腻歪感。 “你不出来是准备躲到什么时候?” ------题外话------ 嗷呜,以后不砍情节了,我慢慢写。 幸好不靠这个吃饭过日子,不然真的急死~我掐着手指头数数,明天要挂掉几个人比较合适~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她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便从门后阴影处缓步踱出。 “不是你让我躲起来的么。”叶亦宣有几分无奈的说道。他刚得到消息就立刻赶过来了,只是那么凑巧还未来得及跟裴意说上话,狱卒就将她带出来了。裴意示意他不要出来,知道她是好奇背后人的身份,他便一直不近不远地跟到了这里。 男人步履优雅,黑暗将挺拔的挺拔的身姿映衬的更加俊朗无尘,般般皆可入画,却让大胡子狱卒有些惊骇地睁大了眼睛。 听两人的对话,这个男人像是早就跟着他们了,可是从监牢一路到这里,他却是半分都没有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随行。更何况刚才这个人就一直站在离他们一门之隔的地方! 来不及多想,大胡子手如闪电般像裴意肩膀扣去,无奈时机已经错过,叶亦宣隔开他的手,揽住裴意往后稍退了一步挡在了她的面前。 大胡子眼中兴奋光芒大闪,他的武功资质皆是家族中拔尖的,加上自己又是个武痴,自习武之后少逢敌手,那些族内的子弟一个个都被他打怕了,往往不等他开口一个个早就溜得没了踪影。刚才那一交手,他就知道面前这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男人是个中好手,只觉得兴奋又手痒,迫不及待地又要倾身上前再过几招。 “沈珏!”身后的老人声音低沉地喝住了他,“住手!” 沈珏有些不甘地收了手,却没有退开仍挡在二人身前。 沈璧眯眼打量了一阵,才缓缓开口:“都是自己人,又何必动手动脚。”像是在劝解沈珏,又像是在向裴意二人示好。 裴意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刚才他们的举动可不像把她当成自己人看待,现在眼见落了下风,便立马改口,真是见风使舵的好手魔皇的心宠宝贝全文阅读。 沈璧话没有得到回应,心头怒火中烧,脸上却半点没有觉得尴尬,抬手示意二人道:“坐吧。” “相爷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好歹还是个待罪之人,不方便在此处多待。” “看来你是不同意我的做法了。”沈璧眼光从裴意身上略过,落在叶亦宣的身上。他从容闲适地站在那里,其人,翩若惊鸿,其姿,雅人深致,沈璧的目光掠过他笑意舒缓的面容,落在那不染纤尘的修韧手指上,那手白皙如玉雕,指盖泛着莹润光泽,仿若最上等的羊脂玉雕琢而成,这样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叫沈璧一时间对他的身份有些难以确定。从进门那句话之后他就一直没有再开口,只站在她身后,完全任由裴意自己处理的样子,可若是说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侍从或者暗卫,沈璧是怎么都不相信的。他缓缓地开口,暗中细细思量着南萧何时出了这么一个风姿灼灼的青年,而他却毫不知情。 裴意挑眉笑道,“我以为我说得很明白了。相爷的要求恕我实在不能答应。” 沈璧有些无奈叹气道:“若是有别的方法,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加上皇帝有意算计你,现在又是重伤不醒,也来不及思考周全的方法了。这件事虽然不完全是你的错,也算是因你而起,你就不担心砺王事后会怪罪于你吗?” 这件事一个处理得不好,便是拖垮整个砺王府也是极有可能的。在沈璧见到裴意之前,他几乎没有担心过她会不同意,当然,也由不得她不同意。在沈璧看来,裴意应该感恩戴德接受这种处理方式,毕竟身为砺王的妻子,给砺王府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自己愿意帮助她处理这件事,还留她一条性命就算是恩赐了。 可事情总有意外。 “这就不劳相爷操心了。”裴意淡淡地注视着站在一旁的粉衣女子,道,“与其担心我,相爷不如担心担心砺王是否会喜欢相爷给他挑的这个妻子。” 女子生的雪色肌肤,明眸修长,一双黛眉隐入鸦青色鬓角,绝色姿容并不咄咄逼人,大气端庄,让人很容易生出好感。 “以我对王爷的了解看来,他并不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子呢。”裴意瞧见沈璧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缓缓开口道,“即使没有我,王爷也并不一定会接受她啊。相爷莫要白忙活一场,反而替别人做了嫁衣。” 女子听到裴意的话,脸上马上就烧红了。 沈璧愣了一下,倒是没有反驳,默了一会儿不怒反而笑了起来:“好!你说得不错,惟儿的确是我给砺王挑选的妻子,当年你跟砺王成亲的实在太匆忙,消息传到炎城的时候,一切已经成了定局,我就是想反对也来不及了。砺王以后的身份想必你也清楚,他身边的位置又怎么能够让一个毫无背景的人的得去。放眼南萧,也只有我沈家的女儿才能与之匹配,我身为他外公理当为他打算。” 婚姻之事,只听说过父母之命的,什么时候连外公也能够来插上一脚?裴意默默地在翻个白眼,老头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南萧,正巧碰到这么好的机会,就想趁机除掉她,一来可以化解砺王的危机,二来也可以为他高贵的沈家女儿腾出正妃的位子,第三,萧煌宇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如果她死了,他有怨也只会怨恨萧皇,丝毫扯不到沈家。 到时候萧皇一死,沈家适时地出来帮扶他一把,再顺理成章地把自己家的女儿塞给萧煌宇,既得了功劳还能够让萧煌宇心生感激,真是打得好算盘c。 本来裴意只是随口一说,毕竟这姑娘看着弱气巴巴的,也不像是个会武功的。沈璧没必要特意把她带到这种地方来,出了事没得给自己添乱子。看年纪和打扮也不像是伺候沈璧的小妾,沈璧想把沈家捧上最高的位置,就算养了小妾也不会正大光明地带了出来,让人在他私德上做文章。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姑娘有自己的原因执意要跟着过来,能够说服这个独断的老头,证明她的身份在沈家也是不低,至少是极有价值的。 说起有价值么,裴意微微一笑,自然没有谁比得上砺王妃这个位置,毕竟沈家可是孤注一掷地要扶萧煌宇上位的修仙之羡煞旁人全文阅读。 没想到还真给她蒙对了。沈惟正是沈家为萧煌宇从小就开始培养的妻子,谁知道萧煌宇刚回南萧那年,就急急忙忙地娶了妻子,沈家居住的炎城毕竟里丰都有一段距离,还未来得及动作,被沈璧看成是沈家所有物的砺王妃的位置就已经被人占了去。 直到沈璧再三打探之下,知道这个王妃并没有什么背景,只是为了萧煌宇的身体,心里虽然不爽,但是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一个没背景没家底,加上也不得砺王喜欢的王妃,还不能够让沈璧费心,随便抬手就能处理掉,便也由着他去了。 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扎手的人。 裴意正准备开口,手上蓦然一暖,叶亦宣握着她的手有些不满地道:“别的事情出去再说吧,这里湿气太重,你身体不好少待为妙。” 裴意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见她没有甩开自己的手,还很是乖觉的应了,叶亦宣心里一喜。若是以前少不得被她瞪上两眼,在义正言辞的刺上几句,但今日当着别人的面她竟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她是真的试图接受他,至少昨晚的事情她并没有后悔。 虽然昨晚她有松动之意,对他也不再那么抗拒。他好不容易才将她的心墙打开一道缝隙,还未来得及多说两句,竟就让她被那小瓶子酒给灌醉了。叶亦宣欣喜之下又觉得有些不敢置信,自打遇见她之后,短短几个月之间,他的悲喜起伏甚至比前面二十年都要来得剧烈,就算昨晚做的那些事情,也是他不愿意放弃,却没有想到会有如此意外之喜。 裴意喝醉之后倒是昏昏沉沉睡得黑甜,可怜他一晚上都没有闭眼,一直在这种欢喜和忐忑中来回,只等她醒来之后再确认一番才能安心。却不想被萧煌宇闯了进来,话未多说就将人带走了。 直到此刻,叶亦宣才有些放下心来,知道昨晚答应的事情她都没有忘记,也并非一时冲动,遂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 裴意自是不知道他此时心里所想,也不知道这一天他是如何忐忑,只是觉得自己既然已经决定接受他,便是握个手也算不得什么,用不着大惊小怪。况且,他说得也是正理,这屋子虽然不像监狱中那么脏乱污秽,但是四壁连个窗户都没有,想来也是建在地下,入夜之后温度确实很低,冷气透过衣服毫不顾忌地往她身体里面钻。现在听叶亦宣的话,这屋子竟然是没有出京兆狱的范围,还是在牢中。 这沈家的势力究竟到了什么地步,这般肆无忌惮,将京兆狱看作自己家的庭院一般, 在这里还弄了个似模似样的书房出来,当真是大胆。 沈璧眼睛蓦然睁大,语气不善地问道:“你身体不好?” 不管他心里之前如何打算,在刚才他心里是有一些动摇的,这个女子不仅生得好,更是难得性子沉稳又聪慧,堪当大任。自己若是这次放她一马,以后如果能够听话,便是让她待在正妃的位置上也不无不可。可如果她身体不好,这件事就万万不行。 沈家极为重视嫡庶之分,嫡的女儿也会比一个庶子身份要贵重千百倍。庶出的子女在沈家跟身份低微的奴婢没有太大区别,因此沈璧自是不愿意以后连一个嫡出的子孙都看不到。 裴意很想说他多管闲事,却听到沈璧又开口说道:“既然如此,你还是乖乖让出正妻的位置吧。王爷以后不能没有嫡出的子嗣继承大统,你若是不甘心,等以后生出孩子再抬一抬身份。” 转眼之间就有了决定。 裴意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转头道:“还是出去再说吧。”跟这个固执又自私的人真是没有道理可说。沈璧跟萧皇的去边在于,萧皇心中有算计但是面上还是会做做戏,一来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二来他还没有坦诚到可以毫无顾忌的将这些事都说出来;但是沈璧却毫不隐藏自己的想法,因为他觉得自己说得都是最正确最理智的决定,所以才会那么理所当然香港风云娱乐txt下载。 “你想走也要看我答应不答应!”一而再的被她忽略,沈璧拍桌而起,忍耐了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出来,“你功夫再好又如何能够敌得过我沈家的暗卫!沈一,沈二!” 他声音回响之后便是一阵长长的沉默,沈璧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沈璧向来谨慎又爱惜自己的性命,生恐会不小心被人算计,出门就算不是前呼后应,但是沈家的暗卫是绝对不会少。沈家身手最好的暗卫几乎都与他随行,所以他不相信外面的暗卫会出什么意外。然而,回答他的,却是死一般的寂静,外头甚至连风声都没有。 沈惟有些害怕的退后了两步,她突然有些后悔今晚执意跟了过来。她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以后是要嫁给那个身份尊贵的男子的,也因此沈家上下都对她极为优待,甚至连刻板严苛的外公都对她宠爱有佳。所以她更加努力的学习一个大家闺秀所有应该会的东西,几近变态的要求着自己。可是有一天那个人却有了妻子,她惶惶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突然做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可外公告诉她,以后砺王的妻子,只会是她,也只能是她。 她心里对砺王妃有些歉疚的同时,又有些怨怼,因为这个位置本来就应该是她的啊。 知道外公要来找她之后,她就求着外公带她过来,她知道今晚过后,自己也许就再也见不到这个女人了。所以她要让这个鸠占鹊巢的人知道她有多么优秀,从而知难而退,主动让出砺王妃的位置,而不是靠着外公的逼迫让她得到那个位置,她的骄傲不允许,也不甘心。如果她坦诚,就会承认自己也是想看到这个所谓的王妃在临死前绝望而悲愤的眼神的。谁让她不知死活抢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她现在后悔了,那个人不仅容貌气度上毫不输她,甚至在她进来之后,自己就三番几次的落了下乘,让她难堪极了。何况现在外公虽然面子上过不去,不愿意面对,但是沈惟知道,外面那些暗卫可能都已经不在了。他们可能要落到这两个人的手里了。 “他是谁?”沈璧终于意识到,今晚最大的意外可能不是在裴意,而是在这个一直寡言的男人身上。他眼睛死死盯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质问道,“你身为砺王的妻子,如何能够跟外男拉拉扯扯,简直就是不守妇道!” “北祁,叶亦宣见过沈相。”男人的声音清冽如水,并不见他刻意提高声音,每个字都清清亮亮地传了出去,敲在了沈家几人的心上。 裴意张了张嘴又闭上。罢了,都随他去吧。 她先前在狱中思量了很久,如果这次假死脱身,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当年没有想过在这个世间会寻一个人共度一生,因而萧煌宇开口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太多就答应了。可世事难料,不曾想她会遇到这么个人,死缠烂打却又迫使她动了真心,现在的身份反而成了一个大麻烦。 假死脱身未尝不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可这人似乎没有隐藏的打算。沈家对于萧煌宇来说至关重要,沈相性格虽然讨厌,做事有自己的私心,但确实是在为萧煌宇打算,对他来说是利益远远多于弊端。 所以裴意不会因为今天的事情杀掉沈相,那么,她跟叶亦宣的事情就势必会传扬出去。 ------题外话------ 后面还有一点点,一会儿会补上。 先传了~ 小宣宣你真不容易啊,追到媳妇儿,亲妈却不放你出来 看起来好像写了很久,其实都是两天一夜之间发生的事情,算起来我自己都笑死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碎碎念 俺的文首推马上就要结束了,非常非常地开心有这么好的效果,不管以后结果如何,我会一直心怀感激的。 谢谢每一位点开这个页面,看过文,收藏过,留言过的盆友; 谢谢帮我推文的蓝梦,帮我提意见的流水酱,一直鼓励我的“难兄难弟”—钱财姐, 还有抗骚扰指数n一。1的责编大人,你没有把我拉黑真是太感人了 ps:每天更文的时间是晚上7点半左右,最晚不会超过9点。 ps:打个广告,推荐一下难兄的文。 文文很好看,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此文不能上架,但是作者一直坚持每天更新,甚至是每天两更。一天一更的捂脸跑开 有空的盆友赶快动动你的小手去看看吧。 《云上月明》不爱钱只爱财 http:。xy。//480460。htl 简介: 作者大大是不能得罪滴!这点郑钱一直到莫名其妙的穿越后也没明白。 她始终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到了古代的,好在心里素质比较强大,随遇而安吧。 于是这位在现代刚离了婚的女人,跑到古代离了第二次婚! 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难道姐姐我还嫁不出去了! 郑钱不信邪,不就是被王爷和离了么,这门不当户不对的,能有幸福么?和离了好! 什么?这也点儿太背了吧,刚和离,王爷就被贬出京了,她这前王妃还得陪着一起走啊~ 走就走吧。 看这一路的风景,看这一路的守候,如何求得一片云上月明。 本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五十章 可这人似乎没有隐藏的打算。沈家对于萧煌宇来说至关重要,沈相性格虽然讨厌,做事有自己的私心,但确实是在为萧煌宇打算,给萧煌宇带来的利益远远多于弊端。 所以裴意不会因为今天的事情杀掉沈相,那么,她跟叶亦宣的事情就势必会传扬出去。 南萧皇帝的前任妻子嫁给北祁太子裴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个世间的人来说,这种事情是不是有点太劲爆了 沈珏在叶亦宣出手之后就面色冷凝的退到了沈璧身边,先不说沈璧是他的外公,就他是沈家族人而言,他就有责任保证沈璧的周全。幸好刚才叶亦宣手下留情了,不然外公若是有丝毫的损伤,那他等等,沈珏心里懊悔着,突然像吃了苍蝇一样噎住了。他刚才说,他叫什么? “你说什么?”沈珏还未开口,沈璧就不敢置信地问出了声。不,这绝不可能! “相爷难道耳朵不好?”裴意想到那一堆可能发生的糟心事就头疼,现在看到沈璧的样子,她似乎看到了以后其他人的反应。 “你是北祁太子?!”沈璧惊得声音都有些变调,任他怎么猜想他都没有想到竟然是北祁的太子!“你居然跟北祁太子勾结在一起,难道是想叛国不成?” 沈璧回过神来,又沉声问道。 她要是想叛国,早两年就两把药粉把萧家的人都毒死得干干净净了。现在哪里还有他在这里折腾的份。 裴意没有回答他,侧头问道:“我想把他们都带出去。” 叶亦宣扫了几人一眼,很快点头道:“自然可以。” 他答得半分犹豫都没有,轻松得好似在说几个玩偶一样。沈璧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有像今天这么憋屈过,就是当年迁出丰都,也是他再三打算之下才会如此,并不是走投无路被萧皇逼迫。今天一而再的被两个小辈轻视,饶是脾气再好的人也会有三分火气,何况他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只是沈璧虽然狂但并不是个愚蠢之人,他知道沈珏不是祁太子的对手,而外面带过来的那些暗卫,大概也已经被除掉了——现在他们几人已经从捕猎者变成了任人宰割的猎物。阴沟里翻船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因为事先太有把握,一向老谋深算的沈璧竟然也落到如此地步。 “你把我们带出去不要紧,可是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些事情了,难不成你还想做个逃犯不成超级兵痞全文阅读!你自己想死不要紧,莫要牵连了砺王!”沈璧最终还是气不过,又出言讽刺了两句。 裴意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起来。沈璧被她那一眼看得汗毛都竖了起来,却听到她笑盈盈地道:“本来是没有办法的。不过嘛,看到相爷之后,我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既不用假死,也不会拖累王爷。相爷想不想知道?” “不知道王妃有什么好主意?”站在一边的沈珏沉默了半响,突然开口问道,“王妃既然有办法两全其美,那就再好不过了。如果有需要沈家帮忙的地方,大可以开口。” 裴意抬手摇了摇,“用不上沈家,只要相爷开口说几句话就可以了。” 沈珏知道裴意不会要他几人的性命,此时被她几句话更是勾起了好奇心,正想问个清楚,门从外面被推开,程衍抬头飞快地在屋里扫了一眼,恭敬地低头道:“殿下,都已经处理好了。” 叶亦宣点头,揽着裴意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道:“请屋内几位贵客一起出来吧。” “老夫自己会走!”沈璧紧紧抿唇看着叶亦宣的动作,眼神闪了闪,但没有再开口说话,甩袖冷哼了一声也不用程衍几人上前,自发的朝屋外走去。 几人分成两路,程衍带人看管着沈相爷三人先行出了京兆狱,为了不出岔子,尽管沈珏再三保证不会挣扎,程衍还是点了三人的穴道,又拿绳子绑了得严严实实,任沈相爷气得吹胡子瞪眼,顺手就把他塞进了马车里。 程衍跳下马车,仰头看着夏日朗朗星空,长叹了一口气——自打殿下认识裴姑娘,他这暗卫首领领的差事,越来越不是个味儿了啊。 ——有机会就上,没机会就要制造机会上—— 裴意现在才有机会仔细看走过来的路。她的夜视能力自然比不上沈珏和叶亦宣这等有武功的人,而刚才沈珏带她过来的时候,也不会考虑她是不是能够看清楚,一路都走得很快,不像叶亦宣闲庭漫步般走得不慌不忙,遇到拐弯还会停下来示意她。 裴意只把这当成是他的体贴,却不想叶亦宣恨不得这条路永远走不完才好,又怎么会三两下就带她转了出去。 长而狭窄的过道,每隔十来步墙壁上有一盏豆大的油灯,昏暗得随时都有可能油尽灯枯,只能照亮前面几寸方的距离,抬眼看过去仍然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走近了才能看到前方究竟是要接着直走还是拐弯。 “我进来的时候似乎没有这么远。”裴意停下脚步,扯了扯他的手有些狐疑地道,“是不是走错方向了?”毕竟两人之前都没有来过,加上光线这么不好,走错也是有可能的。 叶亦宣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淡定地回道:“没有,这条路看守的狱卒比较少一点。” “哦。”裴意应了一声,又跟着他朝前面走去,脚下踩空身体朝一边歪去,叶亦宣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转身扶住了她。 裴意扶着他的手退了一步,低头看了一眼,只见到黑糊糊的一片,似乎是有些坑坑洼洼的。裴意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又有个坑。”之前也差点踩到坑里摔倒了。 “小心点,这里修建怕是有些年头了,地面潮湿容易腐蚀,不太平整。”叶亦宣转头摸了摸鼻子,好心地建议道,“要不然我抱你出去吧,也免得摔着。” “不用了。”裴意很快的拒绝了,“没事的,走慢一点就好了。”黑不隆冬的又担心被说话太多会被狱卒听到,故而一路上裴意都很少说话。之前人多的时候倒是不觉得,现在只剩下两个人,裴意不由自主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觉得丢人又有些尴尬,生怕他提起昨晚上醉酒的事情了,哪里还敢往上凑。 叶亦宣点点头,也不强求,顺着她的意思,步子更加慢了下来护美兵王。 不能抱,牵着多走一会儿也是好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的光线渐渐亮了起来,裴意松了一口气,再多走一会儿,她就走不动了,幸好已经出来了。 叶亦宣停下脚步,身子一转手揽住她的腰就转进了交叉口的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叶亦宣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裴意点点头,无声地道:“有人吗?” 微微低头看着她水盈盈的眸子,叶亦宣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去点了点头。有时候感官太过敏锐也不见得是件好事美人在怀,温玉软香,兰芷女儿香盈鼻钻心,嫣红水润的唇,他还清楚地记得那种触感,唔,要是现在亲她两口会不会恼羞成怒呢? 裴意知道习武之人的耳目更加聪敏一些,自己听不到的声音或许他能够听到,故而叶亦宣表示有人经过,她也就很是乖觉的任由他抱着靠在角落里。只是这时间是不是有点长?就算再长的过道,这么久的时间正常人也应该走过去了才是啊。 裴意抬手扯了扯他的衣领,叶亦宣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贴在她耳边轻声道:“再等一会儿。” 鼻翼间瞬间充斥着清冽干净的男儿阳刚气息,鼻尖和额头撞上刚硬且富含弹性的男人胸膛,身子又被一双铁臂钳制着拥抱着,气息,还有那温暖而强势的怀抱,熟悉到让她现在才反应过来,两个人竟然贴得这么近! 裴意还没来得及变扭自己反应越来越迟钝,突然想到自己在牢狱中待了小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没有沾染上那种恶心人的腥味,现在被他抱着心里颇有些怪异,遂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叶亦宣非常清楚出去之后就是数不清的麻烦要处理,本就在忙里偷闲地享受这片刻的香温玉软,除了喝醉和睡着的时候,裴意何曾这么老实的让他亲近过,因而这片刻让他愈发珍惜了起来。叶亦宣在心里哀叹了一声,可这姑娘平日里看着一副聪明样子,有时候真是笨得让他无奈。 叶亦宣轻咳了一声,微微松开了手,她再动来动去,他可是忍不住要一亲芳泽了。 “走吧。” 叶亦宣牵着她转了出来,空荡荡的过道哪里有半点人影。 裴意本想问问他沈相爷那边是否要封口,毕竟现在一片混乱,没必要在这个档口上再添一桩麻烦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既然不隐瞒,或许是有他的打算。裴意相信他并不是那么莽撞之人。 裴意想着事情,倒是没有发现一路上安安静静的,跟来的时候恍若两个地方。很快就到了她待过的那个牢房。 “起来。”裴意皱着眉头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女人,低声说道,“我带你出去。” 萧皇还没醒,自然没有人处理丽妃,毕竟名义上,自己才是刺杀萧皇的人,丽妃只是无故被牵连。但是吴公公当时在场,很明白究竟是谁伤了萧皇,加上萧皇对丽妃宠信有佳,不然不会那么轻易让她的手,心里对她越发憎恨了起来。故而丽妃一入狱,就有人得了指使,毫不留情的招呼了她一番。 饶是裴意对丽妃的所作所为也有些怒意,但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问清楚,加上萧皇刺杀的事情还未澄清,她并不乐意看到丽妃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吴公公折磨死。 黑黢黢的角落一丝动静都没有,半响才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动了动。丽妃以惊人的速度扑倒了围栏前,双手紧紧地扣住木质的围栏:“你回来了,你为什么没有被动刑?为什么他们不折磨你?啊?” 她的手臂从间隙中伸了出来,拼命地朝裴意勾去。裴意看着她癫狂的样子退了一步,没有说话。 牢房上铜锁被打开,铁链落到地上发出清脆撞击声的时候,丽妃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个人无敌骑士txt下载。失血过多加上光线昏暗,让她使劲看了很久,才确定来人的身份。 “祁太子!”丽妃在宫宴上见过叶亦宣几次,自然是认得他的。她惊愕了一会儿,目光在叶亦宣和裴意两人中来回看了几次,突然有些癫狂地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你早就跟了别人可怜他,可怜” 话未多说,叶亦宣抬手打晕了她,拎麻袋一样的用两根手指拎着她的衣领,抬了抬下巴:“走吧。” 裴意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他不是准备这个样子把人拖出去吧。丽妃本来就浑身是伤,这么一路拖出去 “你不会想要我抱着她出去吧。”像是看出来她在想什么,叶亦宣脸上一垮,有些委屈地道,“脏兮兮的也就算了,你不会想要我抱别的女人吧。” “没,没有的事。”裴意否认道,“反正你小心着点,别把人拖坏了我还有事要问她呢” 叶亦宣认真地点了点头:“放心,我保证她性命无忧。”说完拖着丽妃从牢房大步走了出来,裴意听到因为牢门太窄,丽妃脑袋不小心撞在实心柱子上的声音,眼皮跳了跳,一言不发的跟着叶亦宣走了出去。 ——好久不见的分界线君~—— 入夜。宫内跟往常一样灯火通明,金碧辉煌。可来往的宫人行色匆匆,脸色紧绷,半点都不敢谈笑。 陛下在御书房被行刺,直到现在还未醒来。各宫的人都在等消息。苏醒,或者是令人惊恐的丧钟声。 萧皇寝宫外站满了闻声而来的大臣。宫内的嫔妃已经被赶了回去,哭哭啼啼地平白让人心烦,只有魏贵妃面色冷凝在站在门外,定定地看着朱红色的大门。 “管她是王妃还是庶民,这人赃并获难不成还有人敢包庇她不成?!”窸窸窣窣的一阵议论声后,突然有个大嗓门嚷道,“竟敢在御书房行刺陛下,还有什么好审的,直接砍了就是!” 开口的是刚被晋封的镇国将军,武将大多脑筋简单,没有文官脑子里那么多弯弯绕绕,听到萧皇遇刺的消息几乎就立马怒了起来。刺杀乃是诛九族的大罪,再不然也是个死罪,他本想冲到京兆狱干脆先把人砍了算了,结果被人劝说了大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嚷嚷了出来。 他一边说一边示威似的看了站在不远处的砺王萧煌宇一眼,“刺杀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是皇亲国戚也不能免责,你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身边的官员双手笼在袖中,不着痕迹的离他远了两步。虽说这件事明面上是人证物证俱在,可令人怀疑的地方也不少。砺王妃为何要刺杀陛下?陛下到现在还是重伤不醒,那道圣旨又是什么时候拟好的?在场的几人一人伤,两人入狱,唯一还清醒的吴公公对此事却闭口不谈,实在让人难以确信现在他们知晓的就是真相。 储君未定,陛下生死不明,若是此时驾崩必然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不小心站错位,可是会牵连家族兴衰的大事,由不得他们不谨慎。 也好,现在总算有个不长脑子的先出头探探风声。 储君未定,陛下生死不明,若是此时驾崩必然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不小心站错位,可是会牵连家族兴衰的大事,由不得他们不谨慎。 也好,现在总算有个不长脑子的先出头探探风声。 萧煌宇负手站在门外,心里恼怒得简直就要呕出一口血来。他没想到丽妃那个蠢女人,竟然拼着阖族人的性命不要,也要把砺王府拉下水。她族人一百六十口性命,有可能换得一国之君的性命,再赔上他砺王府,那个蠢女人是不是也觉得值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五十一章 生死 几个时辰的暴雨使得路上行人寥寥,马车几乎畅通无阻的一路疾行。 外部看似低调不起眼的马车内里布置得异常舒适,裴意散了头上繁琐的发髻,一头青丝尽数倾泻于脑后,半倚在软榻的弹墨绣花大引枕上,眯着眼瞧着正在泡茶的叶亦宣。 此刻外头早已经夜幕降临,黑沉沉一片,马车车璧上数十颗婴儿拳头的夜明珠镶嵌成一朵巨大的莲花,此刻颗颗都散发出明润的光泽,令整个车厢都盈满了温和而又不刺眼的光芒。 在这种光芒映照下更衬得他五官仿若墨画般清晰,低垂的眼中似有薄薄的水色弥漫其间,令人探究不清的喜忧难辨,睫毛浓密而墨黑,末处低垂,长而严密地将迷蒙的眼睛半遮半掩,蓦然生出几分颓废厌世的诱惑来。 裴意目光闪了闪,且不说他的出身,恐怕单凭这份长相也会诱得不少姑娘芳心暗许,也怨不得萧明珠只见他一面就想方设法的想要嫁给他,长成这样真是祸水 如此毫不遮掩的打量,叶亦宣怎么会感觉不到,他唇角微勾,把手里碧玉茶杯递到裴意面前:“牢里湿气太重,喝点茶驱驱寒。” “什么茶?”裴意接过来喝了两口,才觉得味道有些不大对,不仅带着甜味还有些辣。 “红枣姜茶。”叶亦宣就着她的手又把杯子满上,“驱寒。” 裴意垂眸看着他拿着茶壶纤长的手指,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烹煮酒茶,畅饮赋诗,谁知道是在弄这么娘娘腔的东西。 被丢在角落里的沈璧挣扎了一会儿也没有收到任何成效,索性闭着眼睛假寐起来,此时听到二人的对话,老奸巨猾的他怎么会看不出来两人之间流转的暧昧情愫,不由得掀起眼皮看了两眼,颇有些不屑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想要利用他,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份本事才行! 裴意斜斜地睇了他一眼,要不是今天用得着他,谁愿意跟这么个不讨喜的老头子同驾出行。 “相爷。”叶亦宣淡淡地唤了一声,手上的动作依然不缓不急的,“我若是你此刻就不会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沈璧冷笑一声,“你还敢杀了我不成?” 沈璧到底是惜命怕死的,一开始心里有些担心会被二人灭口的,毕竟他一开始对裴意并没有怀着什么好心思,态度也不算友善姐夫,我不要爱最新章节。他进京一事几乎没有什么人知道,若是此刻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不仅毫无反抗能力,恐怕沈家人都不能够大张旗鼓的为他报仇。故而一路上都非常老实,可现在到底让他回过味来了。 虽然不知道裴意究竟要他做什么,但是恐怕刺杀这件事翻案还少不得他出力,沈璧笃定现在两人还不敢动他。 “天无绝人之路且不会只有一条路可走,但若是死了,任他富贵荣华,一世英雄都跟相爷没有半点关系了。”叶亦宣俊美无俦的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轻笑来,像寒气萦绕的千年冰湖,突然风吹雾散,露出了深寒的冰面,一瞬华彩流转。 沈璧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刚生出的那点底气被打散得半点不剩。没错,他对裴意或许还有利用价值,但绝对不是解决刺杀一事的唯一办法。 沈璧咬牙半响,最后低声问道:“你们把惟儿他们怎么了。” “这个相爷不用担心,我自然会好好安顿二位。”裴意手指在茶杯上摩挲着,温度顺着指尖蔓延到了全身,使得她又有些困顿起来,她懒洋洋地开口,“相爷陪我去宫中走一趟,随后就能够见到他们了。” “你莫要忘了,我是砺王的外公,那两个是他血脉相连的表兄妹。”她说得很含糊,沈璧不由得往坏处想去,卸磨杀驴这种事情实在是司空见惯了。 裴意诧异地挑眉,似是很不解他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些事情,随即反应过来,才扯了扯叶亦宣的衣袖,低低的笑道,“你把相爷吓到了。” 沈璧气的脸色涨红,张嘴就准备呵斥,马车突然重重的颠簸了一下,沈璧手脚被缚丢在马车角落里,本就动弹不得,不妨这突如其来的晃动使得他脑袋磕在车璧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半随而来的还有一声闷哼,随即沈璧脸色扭曲了起来。 裴意一愣,看到他唇角流出的一丝血红,老脸死死的绷着,忍了半响最终还是笑出声来。 沈璧开口的瞬间正巧马车晃动,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撞上了车璧,牙齿也重重的咬在了舌头上。咬舌自尽可是能要人命的,就算沈璧刚才那一下力度没有那么夸张,也使得他疼的背上的冷汗浸透了衣裳。此时他本就是又痛又怒,又看到裴意笑不可遏的样子,恨不得叫人把她拖出去打死,可这也只能想想罢了。莫说他现在为人制肘,无人可用,就刚才那一下子,他舌头麻到现在还未有知觉,一开口必然又会被她嘲笑。 他一辈子受过的气都没有这一两个时辰加起来的多,沈璧额头的青筋跳动,舌尖发麻也不敢开口,只得恨恨地盯着裴意。 裴意笑了半响,眨了眨眼睛,泛去眼睛里的湿意,轻咳了一声才开口道:“相爷还好?”一会儿可还要他唱一出好戏呢,万一口齿不清,说不了话可不行 沈璧手指嘎嘎作响,最终还是没有说话重重的哼了一声。 裴意用手肘顶了一下身后的人,忍笑说道:“诶,要不然你帮相爷看看吧。要是这一会儿可怎么说话啊。” 等了半响都没有反应,不由得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 叶亦宣何曾见过她如此笑靥如花的模样,平日她即使笑也只是极为清淡,多半转瞬而逝,不想只是这么点小意外便惹得她笑倒在怀中。眼见怀里的人,面如桃花,颜如渥丹c他眸光便忍不住幽深暗沉下来。 裴意抬头一眼就对上他狭长深幽的眸子,见他定定的望着自己,除了炙热到让她耳朵发红的暗涌之外,似乎还透着一股子不爽。 裴意挣脱了他半抱半搂的姿势,咬唇瞪了他一眼天价庶女,侧妃也疯狂。这人动手动脚都成习惯了,最恼人的是她总是慢半拍才反应过来。 叶亦宣抬手笑道:“我是怕你磕着。”说完意有所指的看了沈璧一眼,只是那一眼虽带着笑意,却让沈璧背脊莫名的一凉。 叶亦宣此时心里却是有些不爽,也不知道是不爽她此时的样子被外人瞧见,还是不爽是她这么笑是因着他人之故——她还从来没有对着他这么笑过呢 “相爷可是还能说话?”裴意侧头看着沈璧,似乎连脸都疼得发白了 沈璧只闭眼不语,裴意轻咳了一声:“忘记告诉相爷了,王爷那两位表兄妹送到我京郊的别院里了。”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别院的环境不错,本来也是适宜居住的,但是陛下遇刺之前因为不放心所以遣了弓箭手把我的别院围了起来。陛下跟我言明,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别院里的人就只能给他陪葬” 沈璧的眼睛蓦的睁开,恼恨不已地看着裴意,口齿不清地说道:“你这个” “所以相爷要是不好说话,万一耽误了陛下的医治出了什么岔子,那我也只能对不起王爷了。”裴意笑着说道,“只可惜相爷精心培养出来的两个孙辈。不过沈家向来卧虎藏龙,想来就算失掉一两个子嗣也没关系,大不了相爷再从旁支庶出里挑选两个可塑之才,慢慢教养十几年即可。” 沈家最看重的就是嫡庶,妾算不上妻,妾只能算婢,婢生养的孩子有什么尊贵可言,他哪里看得上眼?莫说沈惟和沈珏是嫡出的孩子中最优秀的,沈家已成年的嫡出孙辈就这么两个,就算他有心再栽培他人,少说也得要花个十来年的时间,也要他有命活到那个时候才是! “相爷恐怕伤太重,不好开口了。”叶亦宣撂了手里的杯子,淡淡开口,“还是让我帮相爷看看吧。” 说完,他不动声色的在马车里扫了一圈,最后伸手从红泥小炉旁边抽了一根拨弄炭火的棍子。比寻常用的筷子还要更长一些,一头包裹着厚厚的铁皮,另一头黑不隆冬的,明显已经用过一段时间了。 看他的架势,似乎是有用棍子来撬开他嘴角一探究竟的想法。 沈璧气的嘴唇抖动了一下,死死地盯了裴意半响,才缓缓开口:“你要我做什么。” ——卡文卡到吐的分界线—— 萧煌宇怎么也没有想到丽妃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这种事情。他跟丽妃本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蚱蜢,不,应该说,他死丽妃必死,而他活着,丽妃和她剩下的那些族人才有机会活着。 他本以为手中握着的那一百六十条人命,足以让丽妃乖乖听话。她既然愿意为自己的族人忍辱负重,进宫伺候萧皇,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不顾一切,罔顾那一百六十个人的性命? 当年他初回南萧,整个丰都几乎无人可以依靠,而魏贵妃在宫中的地位已经不可动摇,魏家,卢家,加上在一旁观望隐隐露出獠牙的各个氏族大家,哪一个不是等着看他闹个天翻地覆?固然卢家和魏家已经势同水火,但他贸贸然横插一脚,必然会被两家毫不犹豫地咬死。 他回来,是为了报仇,是为了夺回原本属于他和沈家的东西,而不是来唱戏给这些人看的。 既然他难以以一人之力抗衡魏卢两家,那便想办法让,他们自己斗去吧。他心里渐渐有了谋算,只需要再等等,等这些人的眼光慢慢从他身上转开,等他们给他冠上一个纨绔的名头,他也在等,等那个最合适的棋子出现。 终于,到第二年的时候,他找到了一个从家室背景,到身份长相都异常合乎他要求的女人。 这个女人对南萧皇帝有难解的仇恨,仇恨会才会让她有勇气去当砍向萧皇最锋利的那把刀,他答应帮她报仇,送她入宫,几年的时间里,只让她做一件事情驯爱,晚上回家玩恶魔txt下载。 他从迈入丰都的那一刻就开始布置这个局,整整用了四年的时间,事情照着他的计划一步一步的进行,可他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这个女人竟然这么疯狂!他,砺王府到底有哪一点对不起她?值得她用阖族的性命来拖死他?! 丽妃这一刀,险些将他这几年的筹算毁得干干净净! 一旁的吵杂声越来越大,萧煌宇睁开眼睛,身子一侧避开了身后伸过来的那只大手,顺势反扣住他的手之后,抬脚踹在了身后人的膝盖骨上。 清脆的骨裂声瞬间止住了殿前窸窸窣窣的议论声,看着镇国将军上前挑衅,却没有制止,甚至还带着几分看好戏的心态观望的几位下臣几乎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片刻之后,渗牙的惨叫声才在他们耳边响起。 镇国将军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靠着爹娘吃软饭的家伙,在他眼中萧煌宇不过是会投胎,得了个好出生,不然便是连他府里头看门的小厮都比不得,否则怎么会连个女人都看不好,反倒让她跑去御书房行刺陛下?有圣旨在前,禁卫军眼见为实在后,镇国将军几乎没有去想这些事情是否有其他的可能。看到萧煌宇一声不吭地负手站在一旁,连他大声的挑衅都半点没有反应,料想萧煌宇现在肯定是紧张到不行根本顾忌不到其他的事情,说不定已经吓得双腿发抖,泪流满面了? 镇国将军被踢碎的膝盖重重地磕在青石地面上,脑门上的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也顾不上丢不丢人的事情,唇齿间渗出一阵凄惨的叫声。 萧煌宇手指收紧,镇国将军的手腕折出一个扭曲的角度,一时间顾手不顾脚,哀声叫了起来。 “陛下生死未卜,你身为臣子却在此大声喧哗,乃是对陛下大不敬,陛下遇刺一事还未有论断,你竟然大放厥词污蔑本王王妃,莫非你以为你一人便可以代替刑部和宗人府断案?” 镇国将军疼得眼前发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萧煌宇冷冷地扫了一眼站在一旁欲意上前的大臣,抬手把他甩到了一边。 “拖下去。” “砺王好生威风。”萧天佑冷哼了一声从台阶上一步步走了下来,直到离萧煌宇还有两三步的距离才停了下来,“砺王妃行刺父皇,证据确凿,圣旨都已经降下,王爷是在质疑父皇吗?” 萧天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三确认之后,若不是怕人听到说他不孝,他恐怕就要大笑出声了。 竟然敢在御书房行刺?仔细想来,他何尝不知道其中必然有异,但那又有什么重要的?只要父皇的伤是真的,圣旨是真的,真相到底如何,又关他何事? 这一次,他必然要将砺王踩入泥里,永世不得翻身! “四皇弟还是想想如何才能脱身吧。这一次,四皇弟一定要帮皇兄好好谢谢弟妹才是——如果你们在下面见到的话。”萧天佑嘴角微动,俯身在萧煌宇耳边轻声说道。 萧煌宇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起来。 “皇兄不好奇七皇弟身上的毒究竟是谁下的吗?”他学着萧天佑的样子,也轻声说道,“究竟最后谁生谁死,你我说的都不算数。” 他说完直起身子,抬手帮萧天佑整了整衣领:“皇兄来得很急吗?衣服有些乱了。” ------题外话------ 太卡了,太卡了怎么写都不满意 有剧情写不出来比没卡情节还要痛苦一百倍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五十二章 分庭相抗 萧天佑的确来得很急切,跟魏贵妃不欢而散,他安排好宫里的一切之后便怒气冲冲的出了宫,打马到了府门前,想起府里那个完全入不了眼的妻子,仿佛在提醒着他自己不过是魏贵妃为七皇子铺下的一个垫脚石罢了,遂又掉头横冲直撞的进了花楼,喝了个大醉酩酊[银魂]似是故人来最新章节。 直到遇刺的消息传出了宫,在丰都内城闹得沸沸扬扬,他身边的长随才急忙把他叫醒。 来不及回府换掉沾满胭脂酒味的衣服,萧天佑就迫不及待的进宫了。 萧天佑和萧煌宇说话的时候有意识的压低了声音,加上萧煌宇所在的位置本就离人群较远,故而刚开始几句话众人并没有听清楚。直到萧煌宇抬手为萧天佑整了整衣领,又恍若无意的大声说了一句,各个大臣才发现萧天佑衣衫有些凌乱,头上的发冠也是戴得歪歪扭扭,面色潮红,凑进了似乎还有一股浓浓的酒味,话未多说,一时间面色各异。 萧皇最近身体一直不好,又一再受伤,这次听说更是伤到了心脉附近,也不知道是否能够醒来。三皇子萧敏德因着李贤妃之故,身体有憾不能再有子嗣的事情早就传遍了丰都,无子嗣的皇子自然不能为帝,因此众人早就把他排除在储君人选之外,只在萧天佑和萧煌宇之间来回观望。 原本看好萧天佑的大臣更多一些,魏贵妃堪称无冕之后,加上她身后的魏家,比起孤家寡人的萧煌宇来,他的胜算似乎更大一些。只是,此时众人看他的眼神又隐隐有了些变化。萧皇被刺已经是几个时辰之前的事情了,萧天佑现在才匆匆赶来,还是一副刚从醉生梦死中醒来的样子。 不管他是因为何种原因才会如此,要么就是他手段不够高明——得到消息的时间太晚,要么就是德行有亏,连自己的父皇遇刺之时都还在温柔乡里,想到这里,众人又想起来,二皇子萧天佑的嫡亲皇弟,七皇子今日才中毒,险些就丧命了。而萧天佑竟然还有心思去醉生梦死——就算不难过,也无需做得这么明显啊,也不知道七皇子中毒的事情跟他有没有关系 萧天佑没想到萧煌宇简单一句话,竟会在瞬间引得在场大臣看他的神色都发生了变化,最可恶的是他一句解释遮掩的话都说不出来。难道他能说自己是因为跟自己的母妃生了间隙而借酒消愁,还是说他不想见到自己的妻子而躲进花楼?皇子妃的父亲现在就在不远处站着,他要这么说,除非是不想要这门岳家了! 萧天佑愤怒不已地盯着萧煌宇,见他目光沉冷地盯着自己,萧天佑浑身颤抖,咬牙切齿地道:“你莫要顾左右而言他,砺王妃好端端的一个妇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行刺父皇,若是查出背后之人,我等必将将他碎尸万段!” 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见磨了出来,仿佛面前的人就是那个背后黑手一般。砺王妃刺杀的事情有异,稍有点脑子的人都会知道,萧天佑这话说的虽然凶狠,但没有半点证据,众人只当他恼羞成怒,并没有太放进心里。 萧煌宇听到他的话,并没有发怒,嘴角甚至挑起一抹笑意来,这些年的经历早就让他学会了隐忍,实际上也只有那个人才能动不动就把他气得跳脚。 萧煌宇神情不温不火的道:“二皇兄有句话倒是说对了,本王的王妃不过是一介妇人,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刺杀陛下,其中的缘由自然还是等父皇醒来之后才能知晓,到时候皇兄必定能够手刃伤害父皇的真凶。” 萧天佑张嘴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被人冷声打断。 “好了。”魏贵妃深深地看了萧煌宇一眼,截住了萧天佑即将说出口的话。这种时候多说多错,说什么都会被有心人曲解成别的意思,还不如闭嘴。 “陛下生死不明,你们在这里吵又有何意义。”魏贵妃说道,“事实如何,等陛下醒来一切自有分晓。” “是,母妃。”萧天佑气愤难耐,最终还是低声应了魏贵妃的话。 萧煌宇扯了扯嘴角,转头看向宫门。魏贵妃说得对,一切都要等到萧皇醒来才有定论贩卖绝版花美男txt下载。他是绝对不相信裴意会刺杀萧皇的。他从萧明珠的寝宫里回来,才发现裴意人已经不 见。当时他就知道不好,恐怕连萧明珠都是受到萧皇的指使才会故意诱使他过去,等他匆忙打听到裴意的下落,赶到御书房的时候,就只见到混乱的一片。 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吴公公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但就算只凭猜测,他也能料想到当时发生的事情。萧皇应当是想要算计裴意,或者威胁她,才会故意立下那道圣旨,只要他有何不测,那么第一个受到众人怀疑的就是裴意。他谋算得很好,只是他没有算到丽妃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样——不仅对他没有丝毫的爱慕,反而充满了生死难解的仇恨。 他既然要用那么不入流的手段,自然不会留太多的人。当时在场的四个人,吴公公对萧皇的衷心不容怀疑,那么动手的,唯一有动机,又能够让萧皇卸下防备成功得手的人,就是丽妃。 丽妃跟着一起进了监狱,就是最好的证明。否则以她此时的地位和身份,没有确切的证据,吴公公根本不敢将她如何。 萧煌宇负在身后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又松开。吴公公既然知道当时的情景,那么将裴意送进京兆狱,不过是因着萧皇那道圣旨——作为一个合格的奴才,他当然不能违逆主子的意思,萧皇原本的打算如何,他自然应当照做——那么吴公公就不会对裴意如何,不过是将她关押起来,等萧皇醒来之后再做处置。 他让团圆带着人去京兆狱,理当不会有其他的问题才是只是狱中环境太差,终究不能久待,这个人到底要什么时候醒来? 要是裴意在就好了,说不定还有一丝转机,要把她从京兆狱中带出来不难,可要怎么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的接触萧皇? 萧煌宇的眉头蹙了起来,眼神却在看到宫门时蓦然一亮。 太医用袖子擦着脸上如水一般的汗液,转身对上几十双神色各异的眼睛,饶是他在宫中伺候了多年,也忍不住小退了一步,几乎就要落荒而逃。 “李医正,陛下如何了?” “陛下可是醒了?” “陛下有没有什么吩咐?” 一时间围成一团,严严实实地把李太医包围了起来,让他寸步难移。 李太医抽回了自己被人拽住的袖子,才呐呐地开口:“各位稍安勿躁,陛下仍在休息,还需再等等,再等等。” 众人脸上有些失望。 萧天佑拨开了人群,大步走上前,开口问道:“父皇一直没有醒来吗?” 想到吴公公交代的话,李太医飞快地摇了摇头,“未曾。” “父皇现在昏迷不醒,正是需要亲人看顾的时候,太医可否让我进去看看父皇。”到底是碍着各位大臣在场,萧天佑没有直接要求,甚是有礼的征求太医的意见。 太医有些为难的拧起了眉头,按理来说这种时候是不宜太多人进出的,可是二皇子太医非常清楚萧皇此时是什么状况,在他看来,萧皇即便是醒来,完全康复,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么新皇马上就会出现。 现在若是拒绝了二皇子的要求,落了他的面子李太医正拧着眉头想,眼角突然扫到了一截华丽的宫装,心里微微一凛,他倒是忘了,二皇子是贵妃娘娘的亲生儿子啊 李太医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笑容还未完全绽开,“自然” 萧天佑的眉梢扬了起来,有些得意地朝萧煌宇看去绝色凶器。这刺杀一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有变,既然一开始是砺王妃,那就永远都只能是砺王妃刺杀了陛下! “陛下重伤昏迷,此时根本就不宜太多人在殿内进出,二皇子难道连这点子常识都不知道吗?” 声若洪钟的声音在众人背后响起,毫不留情的驳了萧天佑的话。这些事情即使心里有数,但是在场没有任何人敢当着萧天佑的面说出来的,这不是说他不孝么?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竟敢当中打二皇子的脸。众人心里好奇,随着声音看去,萧天佑也甚是恼怒地抬头望去。 消瘦的身形一步步从暗处走到了宫灯照亮的地方,不少在朝为官多年的老官员嘴巴长大,忍不住惊呼一声:“沈相爷!” 来人正是沈璧。 他步伐匆匆,嘴唇紧紧的抿着,满脸怒容,似是对刚才萧天佑说的话很是不悦。 不仅在场的大臣和萧天佑傻眼,连萧煌宇都愣住了。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丰都?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他这个时候来丰都做什么?他现在进宫又是为了什么?! 沈璧站定,抬手点着萧天佑一顿呵斥:“你身为人子,居然半点都不为你父亲着想! 此时他还昏迷着,你要进去做什么?是能够代替太医为陛下诊治,还是能够代替那些宫人给陛下近身伺候,还是你想进去就地为你父亲做法祈福?你什么都做不了,要进去做什么,平白给人添乱子!” 沈璧一番话说得又冲又急,众人还没回过神来,他已经歇了口气,又继续说道,“我当你们这些年应当有长进了,没想到还是这么不知轻重!” 萧天佑被他一番话训得脸色涨红起来。他!他究竟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有的淑妃之子了!他怎么敢! 可他一来就是端着长辈的腔调,也只提父子,不说君臣,堵得自己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璧是先皇后的父亲,是父皇都敬重的人,算起来也是他的长辈,他要怎么反驳? 他要说什么?! 沈璧看着萧天佑涨红的脸,在胸口堵了一晚上的恶气终于出了一些。 “相爷!” 礼部尚书连忙上前施礼,沈璧抬手止住了他的动作:“有什么事稍后再说,陛下的身体要紧。” 礼部尚书连忙应是,脚下不停地退到了一边。 沈璧已经站在了萧煌宇的面前,他很快的打量了面前身材颀长的年轻人,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不错。”就是挑人的眼光太差 “李太医?”沈璧语气上挑的唤了一声。 李太医连忙从人群后面挤了出来,忙不迭地点头应道:“下官在,下官在。”他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对,毕竟相爷早就辞官了,他再自称下官是不是不合适?不过,在场也没有人说不对,就先这样吧 “老夫带了一个人过来,你带她进去给陛下瞧瞧吧。” 魏贵妃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沈璧退出朝堂十余载,积威犹在,加上在场不少的人都受过是他的门生,受过他的提拔,一时间没有人反驳他的话傲妃,风华无双。 李太医张口就要应下。 “不知道沈老太爷要给陛下引荐何人?”魏贵妃眼神淡淡地从萧天佑身上滑过,似是漫不经心地走到沈璧面前问道。 她唤的沈老太爷,就是在提醒在场的官员,眼前这个,不过是沈家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罢了,他已经不是当年在南萧朝堂上呼风唤雨的相爷了。 宫灯下,两人被围在人群中间,一左一右分庭相抗,仿佛战场上策马上前的先锋,随时就会拔剑砍向对方,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剑拔弩张的气氛却不由自主地让周围的人觉得紧张起来。 沈璧看着这个十几年间似乎更加美艳的女人,眼中的杀气一闪而过,很快被不屑所掩盖住。 “老夫做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沈璧看着她漫不经心的模样,似是想起了另外一个人,舌头仿佛又痛了起来,一时间语气更加不好,“淑妃娘娘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你还没资格来管这些事情!” 究竟是谁忘记自己的身份!魏贵妃最厌恶的就是听到淑妃二字,掩在广袖下的手掌濡湿,手指甲扣进了肉中,魏贵妃脸色淡淡的开口说道:“太后病重,陛下昏迷,本宫是宫内分位最高的妃子,暂代处理这些事情,也不过分吧。倒是沈老太爷,究竟为何突然回来,又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给陛下引荐毫无关联的人!” ——喵呜,后面尾巴明天改—— 沈璧已经站在了萧煌宇的面前,他很快的打量了面前身材颀长的年轻人,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不错。”就是挑人的眼光太差 “李太医?”沈璧语气上挑的唤了一声。 李太医连忙从人群后面挤了出来,忙不迭地点头应道:“下官在,下官在。”他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对,毕竟相爷早就辞官了,他再自称下官是不是不合适?不过,在场也没有人说不对,就先这样吧 “老夫带了一个人过来,你带她进去给陛下瞧瞧吧。” 魏贵妃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沈璧退出朝堂十余载,积威犹在,加上在场不少的人都受过是他的门生,受过他的提拔,一时间没有人反驳他的话。 李太医张口就要应下。 “不知道沈老太爷要给陛下引荐何人?”魏贵妃眼神淡淡地从萧天佑身上滑过,似是漫不经心地走到沈璧面前问道。 她唤的沈老太爷,就是在提醒在场的官员,眼前这个,不过是沈家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罢了,他已经不是当年在南萧朝堂上呼风唤雨的相爷了。 宫灯下,两人被围在人群中间,一左一右分庭相抗,仿佛战场上策马上前的先锋,随时就会拔剑砍向对方,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剑拔弩张的气氛却不由自主地让周围的人觉得紧张起来。“老夫做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沈璧看着她漫不经心的模样,似是想起了另外一个人,舌头仿佛又痛了起来,一时间语气更加不好,“淑妃娘娘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你还没资格来管这些事情!” 究竟是谁忘记自己的身份!魏贵妃最厌恶的就是听到淑妃二字,掩在广袖下的手掌濡湿,手指甲扣进了肉中,魏贵妃脸色淡淡的开口说道:“太后病重,陛下昏迷,本宫是宫内分位最高的妃子,暂代处理这些事情,也不过分吧。倒是沈老太爷,究竟为何突然回来,又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给陛下引荐毫无关联的人!” ------题外话------ 嗷呜!听说页面会吃留言,不能忍啊!把我的留言还给我!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五十三章 撕破 “烦请圣子为我南萧国主疗伤。” 沈璧话音落下,便转身朝向人群后面略一拱手。 魏贵妃听到他的话就是一惊,猛然转身朝暗处看了过去。 一个全身黑色的人走进来,只见她身上穿着宽大的黑色纻丝袍子,用黑色纻丝布包着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外面还戴着长及脚踝的幂蓠,竟是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 魏贵妃有些愕然地看着走近的人,虽然裹得这样严实,可依然看得出体形纤瘦,在层层的包裹下居然透出种极其柔软的感觉来,步伐从容轻柔,分明就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呵,沈老太爷真是荒唐。”魏贵妃上前一步,冷笑着说道,“沈老太爷莫要告诉本宫和在场各位,眼前这个连面容都不敢露出来的,就是鼎鼎有名的韩地圣子?简直是笑话!” 原本各位大臣听到沈璧的话,惊讶过后也生出了几分惊喜和希望。毕竟圣子医术赫赫有名,此时若是能够替萧皇看病,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可欣喜之色还未露出来,马上就像被冷水从头淋下一般,瞬间就心凉了下来。 魏贵妃所说的也正是他们心里所想。便是病急也不可这般随意乱投医啊!这分明就是个年轻的女子,又怎么会是韩地圣子! “沈相,相爷。”礼部尚书急急上前,拱手说道,“您是不是被贼人骗了,这,这怎么会是韩地圣子呢?” 礼部尚书是沈相一手提拔上来的,对沈相极为尊崇,此时也不得不开口了。一来是怕沈相真的被人所骗,二来也是给沈相一个台阶下,赶紧把这黑衣人轰出去再想办法。 “愚昧!无知!”沈璧不虞地哼了一声,眼睛却瞟向黑衣人的方向。其实他心里也在打鼓,虽然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女子交代了他这些事情,但是沈璧并不太清楚她究竟是要做什么,只是大概猜想到她是要接近萧皇有所图谋,可沈璧不明白的是,为何她要弄得这么神神秘秘,反而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但沈璧并不担心她会对萧皇不利,萧皇出事,她现在跟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他相信她不会愚蠢到这个地步重生天才符咒师全文阅读。 不过这都不关他的事。 “老夫既然敢把她带进宫,自然是有足够把握的。圣子的身份虽然神秘,但是并没有人规定韩地圣子就不能是女子?还是你们中有人见过圣子?” “这个”礼部尚书尴尬地退了一步,不再说话。 “刚才太医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太医院已经束手无策,何不让圣子试上一试。”沈璧见众人不语,又接着说道。 “外公说得有理。”萧煌宇眉宇舒展,从黑衣女子身上收回视线,才开口说道,“外公的睿智相信各位都是有目共睹的,他又怎么会轻易被人骗了去。既然太医院已经无能为力,不妨让圣子一试,各位若是不放心,大可以在此等到陛下醒来。” 萧煌宇按捺住心里复杂的情绪,尽可能淡然地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砺王也会如此说。相爷虽然位高权重,但无论如何,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而砺王,既是陛下的儿子,也有可能是以后的国主 “那”就试试吧。 “不行!”眼看众人都已经动摇,魏贵妃和萧天佑同时厉声喝道。 魏贵妃看了萧天佑一眼,平复了自己的心情道:“砺王话说得轻巧,可陛下的龙体怎么容得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轻易触碰。何况各位难道忘了,刺杀陛下的人可正是砺王的妻子,砺王此时说这些话,难道不怕被人误会是有所图谋吗?还是砺王本就是打算对陛下身体做手脚!” 魏贵妃话一出口,殿外瞬间变得悄无声息,连呼吸似乎都小心翼翼起来。魏家跟沈家不合已久,砺王作为先沈皇后的儿子,跟魏贵妃不对盘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这些年,两人之间的关系虽然不够友善,但面子上也是做足了的。魏贵妃今天所言,简直就是跟砺王撕破脸皮,就差没有说他意图杀父篡位了。 萧天佑被魏贵妃强硬地态度震住,在他印象中,他的母妃还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情绪如此外露过,更不用说是跟四皇弟面对面的呛声了。 “众位大臣都在此处,本王又能对父皇做什么?若是本王真的心里有鬼,早就远远地躲开了,又何必在这个节骨眼上凑上来,万一有何意外,本王就是满嘴都说不清了。”萧煌宇坦然道,没有半分心虚,“魏贵妃不就是担心本王对陛下不利吗?且不说众位大臣会不会拥护一个谋害亲父的人,本王现在就可以在此立誓,若今晚圣子的医治出了任何意外,使得父皇有所不测,本王愿意立马以死谢罪!” 裴意笼在袖中的手微微一动。 他说的每个字都清清亮亮的传了出去,斩钉截铁地敲在了每个人的耳中心里。太医都已经言明陛下身体虚弱之极,很有可能熬不过去。砺王却宁可堵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为陛下争取多一份的机会,若是再怀疑他的居心实在就太过分了。 “王爷严重了。”一位官员站出来说道,“王爷和沈相说得有理,说句不好听的,陛下的身体最坏不过也就是现在这种情况,何不试上一回,说不定有意外之喜。” 众人纷纷应是。 “如何?魏贵妃还有何话要说,不妨痛快一点,免得延误了父皇的医治时机。”萧煌宇略抬了下下巴,对着魏贵妃说道,“还是有所图谋的其实是贵妃娘娘,不然为何毫无缘故再三阻拦,难道里面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魏贵妃闭了闭眼睛,似是妥协地叹道:“罢了,本宫不过是担心陛下的身体,不想任由你们胡来,到头来反倒变成本宫的不是了。” 她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说道,“二皇子扶本宫去偏殿稍作休息,本宫今晚就守在这里,等陛下醒来吧。” 魏贵妃左手搭在萧天佑的胳膊上,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狠狠的捏了他一把,直至萧天佑疼得一个激灵,连到嘴边要说的话都咽了下去上校大人是流氓txt下载。 “走吧。免得在此又惹人猜疑。”魏贵妃甩下一句话,便半倚着萧天佑慢慢的转进了偏殿。 众人松了一口气,这两尊大神他们一个都得罪不起,还是早早散了的好。 “相爷请,圣子请。” 偏殿的门一阖上,魏贵妃挥手斥退了殿内伺候的下人,挣开了萧天佑的手臂,脸色苍白的坐在榻上。手指不住的在额头上轻轻揉按,显得很是头疼的样子。 萧天佑憋着满肚子的怨气,他不知道魏贵妃为何那么强硬的反对,又为何突然妥协。甚至还由着那群人进去,反而把自己叫了开来。 “你什么时候动手。”萧天佑正在细数着魏贵妃的种种奇怪的举动,突然又听到魏贵妃的话,不由得有些愕然地道,“你说什么?” 魏贵妃手指一顿,干脆放了下来,不耐烦的说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跟我打什么哑谜?!是想死了不成?你调动皇城的守备军,不就是等着陛下驾崩,好控制整个局势。你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父皇可是父皇”萧天佑满脸愕然,并不是诧异魏贵妃为何会知道他调兵的事情,而是诧异于她的急切,“父皇现在还没有” 魏贵妃冷冷一笑,“你现在不动手,等到你父皇醒来,不,用不着等到他醒来,我倒是忘了,大臣们可都在外面啊,万一有什么事情,这群蠢货可都成了见证人。” 她感觉到那张大网马上就要收拢了。虽然一直怀疑最近的事情都是针对她而来,可是魏贵妃一直没有理清其中的关系。初初一看,这几年事并没有太多直接的关联,直到刚才魏贵妃才猛然想起来,从三皇子中毒,福祉树倒下,她被当成了祸根,七皇子中毒,这一连串事情的共同点便是——子嗣。 原来如此。 若不是用在自己身上,魏贵妃简直就要为设局的人鼓掌喝一声彩了。一环一环,毫不起眼却又紧紧相扣,正是因为没有太明显的联系,所以等到她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不可逆转了。 原来,他们要算计的,是自己,也是萧皇。竟然想要萧皇亲自动手除掉她 想到这里,魏贵妃突然颤抖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母妃,母妃。”萧天佑说了半响,魏贵妃却没有回应,此时更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萧天佑连忙唤了两声。 魏贵妃回过神来,突然觉得整个大殿冷到了她的骨头都痛了起来。 “你现在,马上动手。”魏贵妃压下胸口的闷痛,艰涩地开口,“他们那么笃定,肯定是还有后手,咱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母妃,刚才” “我说得话,你没听到吗?!”萧天佑还想多说,却被魏贵妃尖锐的声音打断,“你想问什么?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问什么?那个所谓的韩地圣子,马上就会告诉外面那群大臣,你父皇,早在十几年前就中毒不会再有子嗣了。你的母妃马上就要变成人人喊打的淫妇了,你可怜的七弟,马上就要变成不知名的野种了。哈哈哈哈”魏贵妃仰头笑了两声,又恶狠狠地看着萧天佑,目光似刀片一样的向他飞去,“到这个时候了,你这个蠢货还想问什么!” ------题外话------ 晚上有事耽误了一会儿,明天争取多更一点。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兵不血刃 萧天佑看着魏贵妃几欲癫狂的样子,被她的话震惊到不能言语。 她刚才说了什么?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的落入了他的耳中,可为何他却半点都不明白话里的含义? “母,母妃”萧天佑僵硬地开口,他想笑但是脸上的肌肉仿佛冻僵了一般不受控制,“你刚刚在说什么啊什么中毒,野种,儿臣听不明白” “连这都听不明白,你还争个什么劲儿!”魏贵妃的声音更加冷漠,一双美目之中也射出凌厉的色彩,“我的意思是,你父皇,还有我,都被人算计了!你最好祈祷你父皇不要醒来,否则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就是你和我!” 魏贵妃看着震惊不已的儿子,慢慢冷静了下来。 就在刚才沈璧带着所谓的圣子出现的时候,魏贵妃终于明白了。这一连串的事情,根本就是为了对付她而设计的。 好一个兵不血刃! 可惜,只可惜,她明白得太晚,到头来连个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刚才她无力阻止沈璧几人进去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些年的苦心经营兴许都要白费了,她汲汲营营了半辈子,最后还是落得任人宰割的地步不,或许还没有。 魏贵妃眼睛划过一道冷光,她冷冷地说道:“你既然不想要你父皇醒来,想来是还有后手。不必再等了,现在就动手吧。” “母妃。”萧天佑不敢置信地问道,“你刚才说的,七皇弟” 小七魏贵妃心痛地闭了闭眼睛,又突然睁开,脸色大变的朝门外奔去:“来人!来人!” “娘娘,有何吩咐?”立在门外的宫人连忙应声问道。 “去,把七皇子抱过来,马上去!”魏贵妃急急喝道,她真是愚蠢!既然一开始砺王就打定主意要在子嗣上大做文章,那么怎么可能到现在一点风声都没有透给萧皇! 宫人面面相觑,七皇子中毒的事情人尽皆知,现在不让他在寝宫中安静的休养,反而在这么冷的晚上抱来抱去的,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首先被问罪的就是他们这些宫人。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魏贵妃厉声喝道。 “是,是!”宫人脸色一白,急急忙忙地朝七皇子居住的朝阳宫跑去。 魏贵妃一手扣在门上,望着宫人渐渐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喃喃道:“我真是愚蠢,蠢不可及” 萧皇十几年前被下毒断了子嗣之后,最先发现端倪的人正是魏贵妃。她暗中查探,最后发现了结果竟然这么出乎意料。她犹豫过要不要告诉萧皇,但是转念一想,萧皇就此断了子嗣,其实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她。 当时她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一子一女,虽然不算多子,但比起宫中其他的女人来说,已经足够幸运了赵云轩的奇特人生。萧皇正是壮年,三年一次的选秀不可能会中断,不断有新人进宫,先不说会不会有人夺去萧皇的宠爱,但若萧皇身体正常,必然还会有子嗣诞下。 更多的孩子意味着萧皇在选择储君的时候,有更多的选择,也意味着她的孩子,会面临更激烈的争夺。 不如就这样吧魏贵妃打定主意,悄悄把这件事隐瞒了下来,甚至收买了给萧皇看病的太医,拿捏着他的家人不准他声张此时,也不准知会萧皇。 果然这十几年,宫中一个孩子都没有诞下,魏贵妃欣喜的同时,又有些失落——渐渐长大的长子萧天佑,让她实在太过失望。只可惜,萧皇不能生育,她也不可能再有另外的孩子了,不然,她一定会从小就细心的教养他,必不会让他跟他哥哥一样愚昧无知仿佛是有神灵庇佑一般,不过半年的时间,魏贵妃突然发现自己真的有了身孕。 她震惊,疑惑,过后就是浓浓的喜悦,不管如何,这个孩子来得太及时了。新进宫的丽妃深的萧皇的宠爱,她的风光已经不如从前,这个孩子不仅能够让她巩固自己的地位,也给了她一次新的选择——她不必再勉强自己把所有的期待和未来都押在萧天佑身上了。 谁知道这个孩子竟然会成为射向她最锋利的那支利箭。 魏贵妃知道,生下这个孩子需要承受很大的风险。只要萧皇还活着,他的病没有治好,随时都有可能就会被人发现。 君主中毒不能有子嗣,而她身为宫妃却怀了孩子。 任谁听到消息都会怀疑这个孩子的来历。所以魏贵妃养胎的同时,就开始寻思如何解决这个困局。 这个孩子,她是一定要的。所以她要做的,便是保证萧皇的身体健康,甚至能够在她怀孕之后,宫里其他人还能够传来喜讯。 唯有这样,哪怕有朝一日萧皇曾经中毒的消息走露,她也有把握解决。 可她寻了机会让太医给萧皇把脉之后,好几位太医得到的结论都是身体无恙。她松了一口气,便安心的生下了备受瞩目的七皇子。 可她没有想到,七皇子生下不到一年的时间,萧皇突然发病,甚至比当年中毒之后症状更加明显——当年他只是被绝了子嗣,身体并没有征兆,可这一次,萧皇却在一个美人的榻上生生的昏了过去。 整个太医院都被惊动了,魏贵妃心里慌乱,谁知道事情真的朝着她预计的最坏的方向发展——萧皇再次病重,是的,太医说是病重,而非中毒。没有人能瞧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萧皇的的确确是不能够再人道了。 魏贵妃赶过去的时候,太医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眼神都发生了变化。魏贵妃惊怒的同时,很快掌控了局势。 她以照看不利为名,连斩了三名太医,震住了所有太医院的人。太后和宫里的人都焦心萧皇的身体,并没有关注到这些事情,甚至还觉得这些无能的太医本就该死,也就由着她去了。 终归是怕死。太医院的人闭上了嘴——把脉的太医知道,萧皇的这场大病,并不是一两日促成的,恐怕是多年沉积下来,不过现在不知为何突然被诱发了而已。他们身为皇帝的御医,在这么长的时间内都没有发现端倪,单凭这一点,就足够被赐死了。还不如将希望寄托在魏贵妃身上,如果能找到神医治好萧皇,他们也才能够有一线生机。 而后有了张榜广招名医的告示,有了整个太医院自认无能的沉默。 可意外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让魏贵妃措手不及,焦头烂额,也因此让她把全部的精力都扑在了萧皇的身体上,忽略了其他的事情。 魏贵妃扣在门上保养得宜的手青筋凸显,她真是愚蠢强行染指txt下载!砺王苦心设局,从三皇子中毒,到福祉树倒下,而后送了一个所谓的名医进宫,一桩桩一件件,为的就是让萧皇心生怀疑,可她竟然半点都没有发现!萧皇不止是怀疑,他一定是信了 “娘娘!娘娘!”朝阳宫离此处并不太远,被她遣去的宫人很快就跑了回来,魏贵妃从猛然抬头看着她,脸上带着清晰可见的期待和希望。 宫人跑了过来,踉跄几步跪倒了地上,额头抵在地面上没有抬头:“娘娘,七皇子,七皇子已经升天了” 魏贵妃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一般,软软的靠在门框上滑坐在了地上。 她的孩子,她的小七,就这么死了,就这么被他亲生父亲毒死了! 枉她还在谋算要如何反击,如何为她的孩子报仇,她以为是砺王下的手,可现在她要如何?! 魏贵妃突然想到萧皇知道七皇子中毒时候的一脸焦急和愤怒,知道她被太后冤枉时候满脸的怜惜和痛心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母妃。”原来小七,竟然不是父皇的孩子萧天佑好不容易消化了魏贵妃说的那些话,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到魏贵妃跪在门口,背影中满是哀痛和悲伤。 一个野种罢了,也值得她这么伤心难过?可孩子的生父到底是谁?! 萧天佑一想到自己连一个野种都不如,心里顿时愤恨不已,他伸手抓住魏贵妃的胳膊,把她拉了起来,“母妃,死了也就算了罢!你现在还是想想,父皇醒来之后要如何脱身吧!” 萧天佑看到魏贵妃脸上的泪痕就是一惊,这么多年,即使被太后怎么侮辱为难,魏贵妃都从未露出过这种表情。 魏贵妃挣脱他的手,抬手擦掉脸上的眼泪,声音嘶哑地道:“你怎么还在这里。”顿了一顿,她继续说道,“要怎么做,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下去吧。”萧天佑眼睛瞄到跪在门口瑟瑟发抖的宫人,眉头一皱,冷声说道。 宫人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连忙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魏贵妃叫住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走吧。”她本想把小七抱过来,但是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她又改变了主意。 她不想让小七看到那些肮脏的事情。 萧天佑反手关上门,转身看着慢慢走向软榻的魏贵妃,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那个奸夫是谁?小七是谁的孩子?!” 他咬了咬牙,最后还是问了出来:“我我究竟是不是父皇的孩子” 竟然连自己的出身都开始怀疑了。魏贵妃突然觉得很好笑,她做了这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到头来她的丈夫连问都没有问过,就认定她不守妇道,毒死了她的孩子;她的儿子,到这种时候也只关心自己的出生,丝毫没有考虑过其他的事情。 魏贵妃嘴角冷冷的勾了起来,“如果你不是他的孩子,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够站在这里吗?你七皇弟的下场还不够让你明白自己的身份吗?” 萧天佑心里绷紧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要是从堂堂皇子变成一个出生不明的野种,他难以忍受。 幸好。 看到他的表情,魏贵妃笑容更甚,就像一株盛开的曼珠沙华,妖娆而美丽,却带着无穷无尽的冰冷,令人看一眼就如坠深渊:“在你父皇的心里,你母妃已经是一个给他戴了绿帽子,水性杨花的女人了。不管你的生父是谁,我的的确确是你的母亲,我若是被冠上了混淆皇室血统的罪名,你也跑不了极品妖孽玩暧昧最新章节。明白了吗?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外头你布置了多少人。” 萧天佑脸上刚刚放松下来的表情被她说得又是一僵,他有些愤恨的看了魏贵妃一眼:“我进宫之前先去找了龙武将军,现在御林军已经在城外列阵,等我一声令下就会进入皇宫,将砺王一派一网打尽。” 他得到消息太晚,本是怕万一萧皇重伤不治,被砺王夺取先机,便在进宫之前先安排好了这一切。他本就是突发奇想才会如此,砺王不可能事先察觉,先做防范。加上宫中禁卫军不过三千人,跟城外的军队比起来,简直不堪一击,只等萧皇宾天,他就好大军压下,以砺王夫妇刺杀之名讨伐一干人,名正言顺的夺取皇位。 没想到现在真的起了作用。 说到这里,他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如果不是上次意外的刺杀,害得禁卫军同龄被换下,他要掌控整个皇宫易如反掌 “动手吧。”魏贵妃话刚落下,门外就传来了宫人的传唤声,“贵妃娘娘,陛下醒了。” 魏贵妃跟萧天佑对视一眼,下巴微微动了动,萧天佑迅速顺着她指的方向躲了起来。 “已经不行了。”裴意侧身坐在床边,收回自己的手,慢慢开口说道,“一旦清醒过来,就离大限不远了。” 萧皇中毒多年,就算后来毒被裴意解了,但是毒素侵蚀了他的身体长达数十年的时间,对内里的伤害极大,这是不可挽回的。就如同一个纸糊的风灯,灯罩破损尚还能补救,但架不住里面的灯架子已经腐朽不堪,随时都有坍塌灯灭的可能。 裴意说完,把萧皇的手放进被子里,静静地看着萧煌宇。她不会代替他做任何的决定,最后结果如何,全凭他的想法。 即使已经猜到了答案,萧煌宇脸色还是有了变化。但很快,脸上复杂的表情就被他收敛起来。 “让他醒来吧。”萧煌宇慢慢开口道,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站在一旁的吴公公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切,听到他的话有些愤恨的看了过来。 萧煌宇漠然地对上他的视线,淡淡开口:“公公伺候陛下多少年了。” 即使很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吴公公想到萧皇之前的吩咐,咬了咬牙还是开口道:“四十多年了。” 萧煌宇点点头,目光落在了书桌上:“公公对这宫里的一切应当是了如指掌的,要仿造一份圣旨,想来并不困难吧。” “你想要做什么?!”吴公公低声吼道,“陛下已经这个样子了,你还想” “公公误会了。”萧煌宇淡淡的解释道,“公公难道忘记那到圣旨了?陛下是出于什么目的拟旨的,公公应当最清楚不过了。就算陛下现在醒来,公公要他如何向守在外面那些大臣解释,还是公公想看到陛下出尔反尔,承认自己不小心下错旨意了。” 吴公公呼吸一滞,看到床上面如金纸的人,如果不仔细看,几乎都看不出来他的呼吸了。 陛下的想法,他再清楚不过了。一开始陛下只不过想用这道旨意拿捏砺王妃,好叫她乖乖听话,同时又可以弄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可谁都没想到丽妃那个疯女人会突然做出这种事情,陛下一时不查被她伤到,慌乱之下,他也只好拿出了陛下事先准备好的圣旨,将丽妃和砺王妃一起下狱。 当时情况太过混乱,他一时间并没有想到这道旨意最后要如何处理为好。最不济,就照着圣旨上的意思处置掉“砺王妃”可王爷似乎根本没有这个打算 吴公公跟萧煌宇对视了一阵,最终败下阵来:“老奴明白了,这就去准备捡个盟主是肉团全文阅读。” “现在要如何?”裴意开口问道。 萧煌宇淡淡地扯了扯嘴角,“弄醒他。没有他这出戏现形记可唱不下去。” 他们二人筹谋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让萧皇亲手处理掉魏贵妃和魏家。虽然现在事情已经成功一大半,可接下来这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有他在的话才能兵不血刃地除掉魏家人,否则必然又是一场大乱。 裴意沉默了一下,点头道,“好。” 随后她又补充道,“至少还有两三天的时间。”有什么事情大可以问清楚了。 “动手吧。” 一阵磨人而漫长的等待。外面时不时传来大臣压抑的声音,门上映出了晃动的人影。 屋内却是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萧煌宇冷眼看着床上那个男人。直到此刻,他才有机会仔细地看着这个让他母妃爱了半辈子,也恨了半辈子的男人。 萧煌宇记得小时候,母后对这个人甚是冷淡,甚至也不许自己跟他亲近。尽管被母后一次次的冷脸相对,刚开始他还是日日来,夜夜来,而后,萧煌宇见到他的次数越来越少,逐渐记不清这个所谓的父皇长什么样子,印象中只有母后那张越来越憔悴的脸,和那双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就会被悲凉充斥的双眼。 此刻那个不可一世,伤透他母后心的男人就这么躺在那里,虚弱得连一个小孩儿都能让他毙命,萧煌宇很想嘲弄地说点什么,可嗓子干涩到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着裴意手指灵活地在他身上下针,看着他眼皮抖动了两下,最后咳嗽一声,慢慢睁开了双眼。 眼前的模糊渐渐清晰起来,萧皇眼珠转动了一下,发现自己是躺在寝宫里,而眼前这个人 他的眼神慢慢朝后移去,终于如愿地看到了他想见的那个人。 “你来了。”萧皇嘶哑着喉咙开口,若不是此时屋内极为安静,恐怕没有人能够听见他的声音。 萧皇想要坐起来,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吴公公,不由得苦笑道:“过来扶朕一把。” 裴意起身让开,萧煌宇顿了一会儿,上前两步扶起他靠在床头,又随手抓了个垫子塞在他背后。 他的动作算不上轻柔,萧皇胸口的伤被扯得有些疼痛,不由得又咳了起来。 “外面大臣都在等你的解释,你做的好事,自己去收拾吧。”萧煌宇退后一步,冷声说道。 萧皇知道他是在说自己算计裴意的事情,慢慢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朕会解决。”即使他是算计了裴意,可并没有伤害她的想法,也没有真心实意的想要把刺杀的罪名安咋她身上。 不管怎么样,她跟老四的关系都是撕不开的,现在毁了她,一不小心就会拖累老四的名声。所以,他不会这么做,现在闹着这个样子,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我已经叫人把魏贵妃带来了。”萧煌宇接着说道,“你欠我母妃的,今日就一块儿还了吧。” 萧皇脸色灰败,最后还是点头道,“都依你。” 萧煌宇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大步走到门口,拉开了殿门,守在外面的大臣瞬间围了上来。 魏贵妃慢慢抬起了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五十五章 定罪 “各位稍安勿躁,陛下已经醒来了。”面对不绝于耳的询问声萧煌宇开口说道,“请各位移步正殿。” 听到他这话的大臣面上的喜色还未完全露出来,脸色猛然肃穆起来,纷纷停止了发问,对萧煌宇略一行礼,便匆匆往正殿走去。 萧皇重伤,现在醒来本该好好休养,却在此时宣召他们面见,必定是有非说不可的大事。 萧煌宇微微一笑:“贵妃娘娘也请一起过去吧。” 围挤在一起的人群马上就散了个一干二净,唯有魏贵妃还立在原地。她一言不发的看着萧煌宇,冷笑一声道:“砺王好心机,好手段,好耐心!” 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却是咬牙切齿地吐了出来,半点没有赞扬的意思天坤。她输就输在太小看他了! “彼此彼此。”萧煌宇打量了她一眼,嘴角微勾,“贵妃娘娘以一个庶女的身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何尝不需要好心机好手段,好耐心,你看,我只是向贵妃娘娘学习了一二,当真就受益匪浅。” 如果不是当年实力悬殊太大,他是不是能够在回到南萧的时候忍耐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愤怒和仇恨,是不是能够在面对他人指指点点的时候坦然面对,萧煌宇也不甚确定。 “你说得没错。”魏贵妃听到他的话脸色却突然平静下来,她有些傲慢地抬起下巴,开口说道,“本宫能够从一个任人拿捏的庶女走到今天,确实是凭借着自己的本事, 就算本宫今日输了,也比某些出身尊贵,却看不住自己夫君的心的人要好得多!” 萧煌宇知道,她说的是他的母后,已经故去的沈皇后。谣传当年沈皇后和萧皇的生分,就是从魏贵妃,当时只是个贵妾,进了太子府的门开始的。萧煌宇在心里冷笑,她以为那个男人有心么?他会让她知道,输的人究竟是谁。 “王爷。”太监在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犹疑着唤了一声。 萧煌宇看了魏贵妃一眼,头也不回的应道:“知道了。贵妃娘娘,莫要让陛下久等了。” 殿内充斥着浓浓的药味,之前殿内的人都被请了出去,也包括看顾的那些太医,此时见到屏风之后的人影,一时间都激动不已,看着裴意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怀疑变成了兴奋——韩地向来是学医之人向往的圣地,若是能够得到圣子的指点,又何愁医术不能更进一步。 裴意抬手整理了一下幕离,尽管知道这些人看不到她的脸,还是被那些狂热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萧皇斜靠在宽大的椅子上,微微闭着眼睛,极力的忍着到嗓子眼的咳嗽。 直到萧煌宇几人走近殿内,匆匆赶回来的吴公公才低声提醒了萧皇一声。 殿内的气氛不知为何骤然肃穆了起来,像是有所察觉会有重要的事情会发生一般, 众人屏息等着萧皇开口。 “朕,登基数十载,从不敢怠慢不敢懒惰,纵观历史,朕虽然未成一代明君,却也尽职尽责,富四海,定国邦,便是此时去见历代先祖,朕在国事上也可问心无愧,死而无憾。”萧皇慢慢地说道,“唯有一事,这几十年来,朕每每想到心中便不能安宁。朕自问无愧于天地,也未曾做过有伤福德之事,但子嗣不旺,膝下唯有三子一女。”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朕对此事一直心怀遗憾,直至今日才明白朕不是子息不旺,而是有人从中作梗。” 他的声音渐渐提高,站在屏风另一边竖着耳朵听他说话的大臣隐隐察觉出了什么,更加仔细的等着下文,唯恐漏掉任何一个字。 “朕到今日才知道,原来朕在十几年前便已经被人下药,绝了子嗣。”萧皇说得很是平静,这句话却像冷水滴入热油中一般引起了激烈的反应。 “陛下!”顾不上萧皇在场,众位大臣议论一番之后,太傅上前面色沉怒的说道,“不知道陛下说的究竟是何人,阻碍南萧皇嗣之人罪当满门抄斩!” “还有!”太傅抬手点着站在一旁脸色惨白的太医,愤怒地道,“陛下的身子都是由这些人照看的,为何陛下中毒十几年,却没有一个人看出端倪!” 萧皇似是在屏风后冷笑了一声,他慢慢说道:“这就要问问朕的爱妃了。” 众人一惊,猛然回头看着站在最后面的魏贵妃全职斗神。她双手交握在一起,神色平静地听着,面对萧皇的责问,没有震惊,也没有半点愤怒,就像之前见到她的任何一次那样高傲美艳,甚至在这种时候显得更加孤傲清冷,更加为她增添了一份风采。 “魏贵妃!” 果然来了。魏贵妃不慌不忙地上前走了两步,头上六尾凤钗随着她的脚步微微晃动,她站定之后才抬眼看着屏风,绽放出一个笑容来。 魏贵妃的美貌众人皆知,见过她的大臣也不在少数,往日里她总是孤冷清傲,高高在上的接受众人的拜见,而后矜持的转身离开,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笑。 众人一时间有些失神。 “陛下在说什么?”魏贵妃声音温软的问道,“臣妾不明白。” 她很淡定,淡定到让众人开始怀疑起刚才听到萧皇话的时候心里生出的那一丝怀疑。 萧皇透过屏风看着那道妖娆的身影,只一眼就垂下了眼睛,开口说道:“不明白吗?朕中毒十几年,本不该有子嗣但爱妃却生下了七皇子,爱妃不觉得应该跟朕解释一番吗?” “陛下正直壮年,臣妾怀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陛下想要臣妾解释什么?”魏贵妃有些嗔怪的说道,掩唇笑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陛下从哪里的说中毒的事情,是否可靠?可千万别被一些江湖游医给骗了。” 李太医耷拉着肩膀,躲在最后面,极力的减小自己的存在感。此时听到魏贵妃的话,也不由得目瞪口呆地抬起头来看着她。 从沈相带着那个黑衣人出现开始,他就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妙了。如果这个人真的是如沈相说得那样,是那个医术无双的圣子,陛下能醒来固然好,可她是不是能够看出来陛下曾经中毒的事情? 她果然把这些事情告诉了陛下李太医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嘴里不停的吞咽着口水,魏贵妃淡定的样子也不能够使他双腿的颤抖停下来。 她究竟是为什么到这个时候,还敢这么跟陛下说话!她当真不怕死吗? “好一个正值壮年!”屏风后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众人看到屏风上的影子蓦然坐了起来,“后宫美人无数,朕又正直壮年,为何这十几年来宫中没有任何皇嗣诞下?朕和太后四处探查,却不知道原来是你这个女人在背后作祟!不仅给朕下药,甚至连太医院的人都被你收买,与你同流合污!” 萧皇说着又咳嗽了起来,不管七皇子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单凭魏贵妃这么多年把他蒙在鼓里,明知道他身子有异却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甚至还收买太医院的人一同欺瞒了他这么多年! “这些年,朕未立皇后,不顾太后反对,将宫中大小事情都交由你手中,任你调遣,对你信任有加。可你都做了些什么!”萧皇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为了一己之私,以权谋私,罔顾朕对你的信任,就连所谓的张榜招医,也不过是你的为了满足自己私欲的手段罢了!” 魏贵妃冷眼瞧着屏风后气的发抖的男人,一声不吭的听他数着自己的罪状和种种不可饶恕。 这个男人,虽然一开始她只是为了摆脱魏家,才会想尽办法进了太子府。可这些年,也不是没有感情的。毕竟当年她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面对丰神俊朗,身份尊贵的太子,又如何会没有几分心动。如果没有发现那些事情,她说不定也会对他死心塌地,愿意为他生为他死。 魏贵妃知道,萧皇不顾自己的身体还要挣扎着起来,当真这么多大臣的面演上这么一出,为的不过是激起众怒,能够定了她的罪名,让她不能翻身,顺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打击魏家罢了。 魏贵妃面不改色的听着,中间似乎还颇为自得的扶了扶自己头上的簪子,顺了顺鬓角的碎发梦幻兑换系统全文阅读。 “陛下说的,臣妾不明白。”魏贵妃慢悠悠的开口,柳眉微微蹙起,似乎在困惑什么事情,随即又放松下来,“这些年,臣妾虽然代为打理宫中大小事宜,可凤印在太后手中,大小事情,都是经由太后娘娘首肯,臣妾才会吩咐下去的。陛下怎么能说臣妾以权谋私呢,陛下难道是在说太后娘娘故意纵容臣妾,还是想说太后娘娘老眼昏花到被臣妾欺瞒了十几年而毫不自知?” 她说着又笑了笑,“就算太后娘娘明日要启程去皇陵,陛下也不能这么给娘娘抹黑呀。” 魏贵妃这话说得轻巧,可却在众人心里投下了不小的涟漪。从陛下还未登基之时,对太后就一直敬重又孝顺,怎么会突然把太后送去皇陵那么凄凉的地方渡过晚年?难道是太后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陛下不忍问责太后,只得把她送走,现在又将魏贵妃推出来顶罪? 萧煌宇看着魏贵妃一脸淡定的样子,眉间慢慢皱了起来,她太淡定了。魏贵妃应当是猜到了一些事情,就算她不惧死,此时也不该是这种态度。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慢慢开口道:“宫中事情繁杂不已,便是年轻人也难免有疏漏,更何况太后年事已高,整日礼佛,虽执掌凤印,但万事都是贵妃在处理,魏贵妃有心欺瞒又怎么会让太后知晓。贵妃娘娘就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故意拖延,陛下既然这么说了,必然不会是无的放矢。” 沈璧扬起眉头看了萧煌宇一眼,他这个孙子比他老子可聪明多了。 “砺王说得是。”不管魏贵妃是顶罪还是真的有罪,只要陛下说她有罪,就是真的有罪。眼见魏贵妃气数将尽,有大臣马上站了出来附和道,“陛下金口玉言,怎么会冤枉了贵妃娘娘。太医院有没有被魏贵妃收买,一问便知。” 说完他转头看着在墙角挤在一起的太医。 “陛下都开口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从实招来!”刑部尚书厉声喝道,“难道要本官把你们带到刑房里,你们才会开口吗?!” 李太医咬牙不吭声,他早就知道,从魏贵妃找上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的。罢了,他苟延残喘了十几年,也够了,免得以后夜夜被噩梦惊醒,日夜不能安眠。 “噗通”一声,靠着墙白脸的太医已经被吓得瘫倒在地上,“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是魏贵妃,都是魏贵妃指使的,是她让我把陛下的病情隐瞒下来的!她许了我好多金子,现在都在我府上,不信你们可以去搜,可以去搜!都在院子里埋着!” 见有人已经招了,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认了罪,毫无意外的都将矛头指向了魏贵妃,或者是孤家寡人被她用重金收买,或者是家人孩子被她拿捏在手里不得不听她的命令,更有甚干脆就是魏贵妃引荐进来的。 魏贵妃看着他们冷哼了一声,这些人说得好似有多么不情愿似的。若真不情愿,这些年多得是机会把这件事情告诉萧皇,不过就是舍不得她给的那些好处罢了。 “贵妃娘娘,你还有何话说?” 魏贵妃还未开口,萧皇突然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起来,他身体往前一倾,竟是呕出一大口血来,白纱屏风上蓦然绽开一朵巨大的血色梅花,众人大惊失色。 萧皇吐完血,身体软软的向后面倒去,还未碰到软垫,就被一只纤细的手扶住。 裴意扶住他的背,把他缓缓放在软垫上,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若不想这么多的谋算白费,不想沈皇后枉死,不想这江山落到魏家人手里,最好就撑住了。” ------题外话------ 睡过头了,捂脸。 晚点还有一更。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五十七章 逼宫 萧皇涣散的瞳孔听到她的话猛然一缩,随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嗓子里滑了下去。 萧煌宇挡住正要往屏风后冲去的大臣,冷声说到:“你们这么多人过去会打搅到圣子给陛下医治。” 魏贵妃漫不经心地朝门外看了一眼,黑夜无边无际,似乎除了皇宫之外就没有一丝光亮了。殿内一片嘈杂,可她却心里却异常平静,她汲汲营营了这么多年,让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是非因果都将在今晚了结。 大臣被萧煌宇拦下,方才不过是本能的想冲上去看一看,现在冷静下来,知道萧煌宇说的是事实,而且陛下的选择非常明显,他今日就是要处置魏贵妃,为砺王铺路,现在跟砺王对着干绝对不是好事。 可饶是脚下的步子停了下来,在场的人都止不住伸长了脖子往后面探去青帝最新章节。 等了半响,屏风后终于有了动静。 “宣朕旨意,魏贵妃戕害皇嗣,罪当凌迟。念其为二皇子生母,改为斩立决!褫夺魏蓉贵妃之位,毁金册,除玉牒,将魏蓉送入宗人府,十日后处斩!除去魏相爷之职,魏相及其夫人流放三千里,往漠北充军服役。魏家家产充公,上缴国库!” 萧皇说得很慢,几个字一停,故而一字一句落到众人耳中反而格外清晰。吴公公在一旁展开笔墨,运笔急书,将他的旨意都抄录了下来,给萧皇过目。 萧皇挣扎着坐起来看了一眼,点头道:“用玺吧。” 魏贵妃瞬间变成了魏家的庶女魏蓉,又回到了她一无所有的时候。可她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陛下,您要给臣妾定罪,臣妾无话可说。可这莫须有的罪名,臣妾可不敢,也不能认了。”她懒懒一笑,拢了拢一头青丝,嘴角含着丝丝笑意,瞧着已经进入大殿的侍卫,接着说道,“臣妾的确知道陛下中毒之事,可这下毒的人,还真不是臣妾。说起来,臣妾不过是个知情不报之罪罢了,陛下就要因为这个处斩臣妾,众位大臣不敢开口质疑,可这些话即使不能改变陛下的心意,臣妾也是一定要说的。” 魏贵妃并没有提到魏家,魏家如何,她现在根本就不关心。 “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在这个时候,也就没有必要再跟各位撒谎。各位难道就不好奇,真正下毒的人究竟是谁吗?” “堵了她的嘴,拖下去!”其他人还未开口,萧皇却突然暴怒了起来。从进入大殿开始,哪怕是在说到魏贵妃下毒,七皇子并非亲生的时候,萧皇语气都是平静隐怒,从来没有这么怒气勃发过。 侍卫闻言二话不说捂住魏贵妃的嘴就把她往外拖。魏贵妃眼睛睁大,下意识的挣扎了起来,头上的凤尾簪掉在地上,被后面的侍卫一脚踩碎。 宠冠六宫多年的魏贵妃竟然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个阶下囚,还是一个死囚,让见证这一切的人在心里唏嘘不已。 侍卫一手捂着魏贵妃的嘴,面对这大殿往外退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的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 吏部尚书眉头一横,低喝道:“还不赶紧出去!” 话音一落,就见侍卫的头一歪,嘴角流出一缕鲜血,缓缓地倒在了地上。一切发生的这样突然,简直可以说是猝不及防,所有人都怔住了。 “父皇,您可不能被那些图谋不轨的小人给骗了啊。”门外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萧天佑慢慢从门后走了出来,手里的长剑正在往下滴血。 “二皇子!你疯了吗?竟敢在宫中携带兵器,当众杀人!”吏部尚书先是一惊,看到萧天佑之后就怒声喝道。 众人一直忧心着萧皇的身体,竟没有人发现之前萧天佑的不知所踪。 萧天佑手腕一转,扬眉道:“不过是个奴才罢了,竟然对贵妃娘娘动手动脚,难道不该杀吗?”他抬脚踢了踢侍卫的尸体,又接着道,“本就是该死。” 吏部尚书气得胡子都抖动起来,先且不提魏贵妃已经被褫夺妃位的事情,就算侍卫真的犯错,也轮不到他来处置!更不用提在大殿上公然动手!简直就是藐视陛下,是大不敬! 吏部尚书气了一会儿,蓦然一惊。 吏部尚书站在人群最后,在离门最近的地方,此时一回头才发现,其他人都面色不好的往后退去,只有他一人孤零零的面对这萧天佑至尊冥神最新章节。 “你”吏部尚书吃惊地看着他,却见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还没反应过来,却见到萧煌宇掂着手里的长剑,反手过来,锋利的剑锋已经顺着他的脖子滑下。吏部尚书根本就想不到萧煌宇这么大胆狠辣,还没来得及退后,就已经轰然倒地。 “你敢造反”吏部尚书捂着喉咙上汩汩而出的血迹,断断续续地说道。 “看样子,尚书大人是明白过来了。”萧天佑啧啧了两声,“你瞧瞧其他人,多识时务,下辈子你也学着点吧。” “你这个逆子!你想造反吗?!”屏风后传来萧皇微弱的声音,萧天佑闻言有些无奈,“父皇,儿臣怎么会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呢。只是看着父皇被逆臣挟持,不得已才会冲进宫来解救父皇。” 说完,他高声向殿外喊道:“砺王挟持陛下,逼宫造反!同党已经就地阵法!还不赶紧把其他人拿下!” 殿内人只听到阵阵风声,不及反应过来,已经被从殿外冲进来的一批铁甲士兵围了起来,这群人个个身披铁甲,手提长剑,面无表情,像是一早就埋伏在外面的,大臣的面上不由自主的带了惊恐。其中一人刚要开口,就被活生生削去了脑袋,头颅滚得老远,鲜血溅到了旁边人的脸上。 即使一开始就猜到他有逼宫的打算,可没想到萧天佑会肆无忌惮到这种地步!众人再也不敢轻易动弹。 魏贵妃冷眼看着这一切,嘴角勾出一丝讥诮,却没有说话。她这个儿子,向来是目光短浅,自视甚高,也不知道是哪个蠢货给他出了这么个主意,原本好好的一手棋,生生被他下成了败笔! 不过她不会提醒他,魏贵妃后退了一步,免得蔓延的鲜血染上她华丽的裙摆,又听萧天佑说道,“作乱犯上的官员已经毙命,这些人中肯定还有同党,全部扣押起来!” 那群铁甲护卫齐声应是,众人心里一寒,只要现在开口,一律就会被他当成同党处理!纵然他们有反抗的心思,可在场大多都是文官,恐怕一个字都还没说出来,脑袋已经搬家了! 见震慑到这群多嘴多舌的人,萧天佑颇为满意的点点头,才挑眉朝站在一边的沈璧和萧煌宇看去。 “四皇弟,你让二哥说什么好呢?”他状作无奈的叹了口气,“父皇待你不薄,你怎么能够做出这种事情。不仅指使砺王妃刺杀父皇,现在还连合外人挟持父皇,意图篡位,这个罪名就连二哥也帮不了你了。” 说完他得意洋洋地朝萧煌宇对视,却被他眼中的嘲讽和不屑看得脸色一僵,刚升出来的那点得意瞬间散得无影无踪。 萧天佑挥手让铁甲士兵让出一条道儿来,走到萧煌宇身边邪魅一笑,低声说到:“四皇弟,为兄对你那个美貌如花的王妃可是有兴趣得很呢!四皇弟放心,等你走之后,为兄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看在她那张脸的份上,为兄就不介意她是双破鞋了” 萧煌宇的目光锐利的直刺萧天佑,那阴鸷到极致的眸光几乎让萧天佑感觉到了一股子仿佛自地狱而来的血腥而凌厉的杀气。 众人只看到萧天佑低声跟萧煌宇说了句什么,还没反应过来,萧天佑已经被打得踉跄着倒退了两步。 萧天佑捂着自己的脸,嘴巴一张吐出一颗断齿来,他愤怒地呸了一口,转头对身后一行人高声叫道:“都是死的吗!?还不赶快把他拿下!” 沈璧看到他的反应,心里却想到另外一件事情。他先前以为裴意和萧煌宇不过是互相合作,并不是真正的夫妻,至少裴意在说起萧煌宇的时候,语气虽然熟稔,他没有听出任何的爱慕和缠绵之意。 所以沈璧看到她和叶亦宣相处的时候,只是冷言冷语的说了两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黑道第一宠婚全文阅读。毕竟只是权宜之计,明面上没有闹出太多事情也就够了。至少他这几年除了听说砺王妃身体不好之外,并没有听到关于她的其他传言。 这个姑娘虽然聪慧,但是沈璧并不认为她适合做萧煌宇的妻子,她对萧煌宇没有爱慕之情更好,也省得他再费神去处理。可他忽略掉了另外一件事情,他这个孙子对那个姑娘是不是也没有另外的感情? 沈璧不能确定,至少就刚才他的反应看来,似乎并不像他先前想的那样 萧天佑退到了铁甲士兵的中间,面色狰狞地看着萧煌宇。 “二皇子,陛下不见了!”萧天佑一个亲信急忙说道。 “什么?”萧天佑不甘心的推开他,转到屏风之后,只有地上那滩血迹提醒着他,这里刚才真的有人在过,可现在却丝毫不见人影! “废物!还不赶快去找!”萧天佑暴怒着吼道。 他肆无忌惮当着众人面杀人,一来是为了震慑在场的官员,二来,士兵已经把这种宫殿重重包围起来,里外都是他的人,就算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也不敢有人把今天的事情传出去。 只要他今天拿到了传位的旨意,以后便是有什么不好的传言,那又有什么关系!他是南萧的皇帝,非议皇族者都是死罪! 萧天佑双眼赤红着一脚踹翻了放着药碗的桌子,拔剑指向萧煌宇。 “说!陛下人呢!”他带兵造反的事情,萧皇已经知道了,他怎么会准许萧皇活着走出去! 耳边传来刀剑出鞘的声音,萧煌宇垂下眸子,唇角讥诮地勾了起来,那唇角的弧度带着浓烈的杀气。 萧煌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睛里满是轻蔑,道:“二皇兄,造反逼宫的下场,你可想好了?” 萧天佑扬起长剑,不顾一切的先要除掉他再说。只要萧煌宇一死,萧家皇室就只有他一人可以堪当大位,便是日后有人知道,又能如何! 萧煌宇侧身避开他的剑,却见萧天佑身边几名亲信,一个接一个地惨叫着倒毙在地上,咽喉之上都有一道细细的血痕。萧天佑脸色一瞬间就变了,他环视了一圈,宫外接二连三的出现了点点火光,接着宫墙被火把照亮,不知道何时已经高高的殿门宫墙四周,竟然涌现出无数手持弓箭的士兵,高高站在宫墙上俨然已经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把整个宫殿都包围了起来。 糟了!萧天佑瞬间醒悟过来,然而却已经迟了。萧煌宇抬手猛地一挥,万箭齐发,如蝗一般向殿外的铁甲士兵射去。 萧天佑带进宫的三千人不可能全部进殿,他身边只有几个二皇子府的亲信,已经数十个士兵,大部分人都留在了外头。这些人料不到突然受敌,一时相互拥塞践踏,却又被前后夹住动弹不得,惨叫声中,只听到无数弓弦铮铮之声,如疾雨破空,与外界唯一相通的宫门被切断,而那箭矢的雨幕犹不肯停息。 被困的士兵拼命地向宫门口突围,可此时那道门却已经被人牢牢封锁住,他们来不及冲出去,如同潮水一般倒下去。 “轮番三连射,我不喊停,谁也不准停。”萧煌宇低缓地说着,声音在夜空中传得很远,“放!” 萧天佑目呲欲裂,出宫的道路瞬间被乱箭和尸体覆盖,无数弓箭手正向他们乱箭射来,而他带来的士兵此次是为了近战逼宫二来,并没有带盾牌装备,不到瞬间就已经哀鸿遍野,惨叫连连,乱成一团,眼见人就要尽数被灭。 萧天佑扭头看着殿内,大臣已经被萧煌宇的人牢牢的护了起来,唯独魏贵妃一人站在角落中。他握着长剑的手青筋暴起,他咬牙切齿的开口:“你是故意的?!” 若是此时他还看不出来萧煌宇是故意的,那真就是个蠢货了左道旁门全文阅读!难怪他一路进宫畅通无阻,他还窃喜运道好,不费一兵一卒便可把整个皇宫控制住,现在想来根本就是有人故意放他进来的! 萧煌宇早已洞悉了自己的计划,本可以阻止自己的行动,可却一直不曾有所动作,任由他带兵闯进皇宫,任由他当着众人的面暴露自己的野心和目的分明就是要坐实了他的罪名! 萧天佑突然大汗淋漓,如果他不这么做,即使魏家被流放,魏贵妃被处斩,可他最多就是被发放到最贫瘠的地方,做个闲散王爷,永远不能回丰都,但至少性命无忧;可他不这么做,他永远不甘心!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萧天佑低声吼道,他不甘心!这件事情明明就是他临时起意,如果不是萧皇被刺杀,他也不会突然生出这种想法,如果不是沈璧将圣子带入宫中,让萧皇这么快醒来,他也不会这么快就行动! 可为什么?萧煌宇似是早就做好了准备,早早的埋伏好,只等他一头撞进来一般!?他为何会知道自己的计划?!这不可能! 萧天佑已经听不到外面的惨叫声,只是双眼赤红的盯着萧煌宇想要一个说法。他为自己这个计划得意了许久,却不想这么轻易的就被人破坏,不,这一切都在向他证明他的所作所为有多么愚蠢,简直就是自绝生路! 外面的三千禁军最后只剩下一千余人,这些人知道自己中了埋伏,又看到萧天佑被生擒,顿时慌了神,速度更快的被人屠杀。 萧煌宇没有理会他,沈璧眼神却更加深沉。 一个时辰后,萧天佑和魏贵妃皆被押入监牢,群龙无首之下,萧天佑安排的那支军队很快被收押,众位大臣经历了一晚上惊心动魄皆是疲惫不堪,知道萧皇暂时没有生命之忧,便纷纷出宫回府。 萧煌宇转身朝殿外走去,沈璧沉声叫住他。 “站住!” 萧煌宇脚步一顿,侧头问道:“沈相爷有什么吩咐。” “你!”沈璧有些恼怒地道,“我是你外公!你!算了算了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二皇子的计划的?” 沈璧见他冷淡的样子,也不再计较称呼上的事情,来日方长,他身上流着沈家的血脉,这件事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 “没有其他事情,我先走了。”萧煌宇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逼宫?”沈璧压低了声音吼道,“如果不是碰巧二皇子也冲进了皇宫,你是不是也打算这么干?” 萧煌宇沉默了一下,应道:“是。” 在知道裴意被萧皇算计的时候,他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萧皇不治而亡,那么朝中大臣,萧家宗室都不会善罢甘休,说服不成,那他只有用强权让他们都闭嘴。 “你!你好,你好得很!”沈璧气极反笑,事先猜想是一回事,现在确定了却让沈璧更加愤怒,“你有没有想过后果,如果不是二皇子逼宫,你想为了个女人一辈子都背上杀父夺位的骂名吗!” 萧煌宇冷声打断他的话:“这跟相爷没有关系。”萧煌宇转身看着他,“相爷莫要忘记了,即使你是我外公,可我姓萧不姓沈!” 说完也不看沈璧的脸色,大步离开。 沈璧被他最后那句话顶得脸色铁青,等萧煌宇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他突然又笑了起来:“妱妱,你生了个好儿子,可惜跟你一样太过妇人之仁为了一个女人,险些坏了大事啊” 沈璧眯着眼睛,慢慢转身朝宫外去了铸圣庭全文阅读。 —— “王爷,陛下已经歇下了。”吴公公恭敬地垂手站着,开口说道。 尽管他对砺王的态度非常不满,但他是奴才,主子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他来置喙。他要做的,就是萧皇吩咐的事情。 “王妃人呢?”萧煌宇凝神朝明黄色的帷幔内看了一眼,隐隐能看到一个人影。 萧天佑进来的时候,他让吴公公带着萧皇先离开,萧皇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一不小心随时都会没命,可现在似乎还不是他死的时候裴意想了想,还是跟着他们一起先走了,万一有什么症状,她也可以照应。 “回王爷,王妃说要回府拿一些东西。”吴公公飞快地看了萧煌宇一眼,恭敬地回道。 萧煌宇闻言一愣,“她要回去拿什么?”听他的语气,似乎还会再回皇宫。有什么东西值得她在这个时候亲自回去拿? 吴公公疑惑地想了一下,才回道:“是王妃和陛下亲口说的,奴才没听清楚,似乎是药箱银针之类的东西。” 萧煌宇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小心伺候着,本王先走了。” “奴才送王爷出去。” “陛下,人已经走了。”吴公公低声说道。 “可有遣人跟着?”萧皇躺在软榻上,嘴唇白得没有半点血色,声音嘶哑得问道。 吴公公忙不迭的应道:“陛下放心,奴才让身手最好的几个都跟上去了,有情况一定会回来禀告陛下。” 萧皇虚弱地应了一声,歇了口气才问道:“你可是考虑好了。” 暗室中一扇窗户都没有,四壁都是整块的石头砌成,唯一能够出入的地方就在萧皇身后。可裴意知道,萧皇身边那个忠诚的太监武功极好,没有萧皇的准许,他不会放自己出去。 裴意坐在暗室唯一的一张床上,冷笑了一声:“陛下真是用心良苦,都到快死的时候了还不忘记要算计我一把。” 早知道就一把毒药喂下去了,救什么救,省得给自己找这么多麻烦,还浪费了她一颗好药!否则萧皇现在哪有这个劲头来跟她谈条件,早就一边歇着去了。 萧皇无力的扯了扯嘴角,叹道:“为人父母的自然希望自己的孩子好,你以后就会明白了。” “呵,敢情又是为了萧煌宇?”裴意讥讽地说道,“陛下究竟是习惯性的给自己的恶劣行径找借口,还是压根儿就不敢正视自己真正的想法?你扪心自问,现在把我扣押在这里究竟是为了萧煌宇还是为了你南萧的大好江山?” “老四喜欢你,朕知道。你们两的事情,朕都知道。”萧皇看着暗室的墙壁缓缓说道,“老四从小就是个可怜的孩子,他的母亲早早的去了,朕也对不起他,才使得他现在会这么对朕,朕认了。这南萧的江山,从他出生那一刻,就已经决定好一定会是他的,朕等了十几年,这一刻终于要来了。” 萧皇重重的喘了口气,又接着说道,“从古至今,有多少人踏着皑皑白骨,双手染血都是为了这个位置,可只有真正坐到这个位置的人才会明白其中有多少艰辛和无奈。这个位置,注定是孤独痛苦的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对老四好,老四也喜欢你,你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陪他,答应朕的要求。” “你的孩子,你不护他,爱他,从小你不去看着他长大,一心想着你的万里江山入世花都txt下载。等到此时,他已经被你伤得千穿百孔的时候,你再摆出这副慈父的面容,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又有什么用?况且,你为他做的这些事情,他想不想要,你问过他没有?他会不会愿意你这么做,你想过没有?”裴意恼怒得简直就想破口大骂,早知道这个人这么卑鄙,她宁可在牢里呆着也不会进宫来救他!她这十几年没有那一天过得像这两天这么暴躁过! 不知道这个皇帝用什么法子把萧煌宇支开了,他短时间怕不会找来了;进宫之前,她跟叶亦宣商量好了,如果有什么意外状况,他会进宫来接她,可是,就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萧皇到这种只剩半口气的时候还要来算计她一把,饶是叶亦宣再聪明,怕也是想不到的。 韩地富可敌国却可以安然存在,就是因为这么多年韩地并没有依附倾向于任何一个国家。只要有了开始,这块肥肉以后谁都会想上来咬一口,若是她真的归附南萧,只怕其他三国马上就会群起而攻了。以后韩地还有得安宁么?到底是谁把自己的身份透露给了这个老头,要是被她知道裴意恨恨的磨牙。 罢了,裴意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都到这个地步了,她再怎么悔也没用。 “朕这辈子已经不指望他能够原谅朕了。”萧皇对她的指责半点都不否认,只是苦笑着说道,“即使朕现在不这么做,他也不会对朕有好脸色。更何况,朕命不久矣,他怨不怨朕,朕已经顾不上了。” “好吧。”裴意突然开口说道,“你的意思是,想要我留在南萧,继续做萧煌宇的妻子?哪怕他之后登基为帝,你也要我做南萧的皇后?” 萧皇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有想到这么快她就改变主意了。他微微点了下头道:“朕希望你能够答应。” 裴意挑眉道:“你当真只是想要我陪他?” “是。”萧皇缓缓应道。 “那好。”裴意很快地应道,“我答应你的要求。” 萧皇正准备说话,又听裴意说道:“不过我要先离开南萧两个月。” “为何?”萧皇对她的性格也有所了解,知道她应下的话便不会轻易反悔,“朕驾崩之后,老四很快就会继位。你此时离开恐怕不妥” “你既然想要我好好的陪他,我自然就要专心,一心一意的陪着他。还有,以后宫里的事情怕是忙都忙不过来,我哪里还有精力管别的事情。”裴意垂着眼睛,慢吞吞地说道,“所以我得花时间找人接替韩地掌令人的位置啊,两个月是短了一些,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快的。” 她不要韩地,不要掌令这个位置,萧皇呼吸突然一滞。如果她不是韩地圣子,不是可以调动韩地物资的掌令人,便是老四再喜欢她,她拿什么做后盾去坐上正妻,甚至皇后的位置! 裴意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发青的脸色,哦,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被气死了否则这个衷心的公公,非活剥了她不可 “陛下,砺王那边”吴公公小心地扶着萧皇在宽大的拔步床上躺下,低声问道。 萧皇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就在吴公公以为他已经睡着,不会回答的时候,萧皇似是呢喃地说道:“告诉团圆,照做吧。” ------题外话------ 万更什么的,太痛苦了 那个什么,这个是今天还有补昨天的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五十八章 偷袭 新历二十四年八月十二,这天天气比平常更加阴沉,暴雨更加猛烈除此之外跟平常任何一天都没有太大区别,整个丰都城都陷入了沉睡中。 一辆辆马车井然有序的驶出了宫门,这天晚上凡属去了宫中的大臣对皇宫中发生的事情都闭口不言,回府之后立马换了身上的衣服鞋子,匆匆歇下之后却彻夜难眠。 今天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先是砺王妃刺杀下狱,众人还没来得及愤怒,宗人府和吏部甚至还来不及审案,不过时隔几个小时先前的说法就被推翻了。只说是魏贵妃因怀不轨,意图让那个来历不明的七皇子上位,才会趁机在砺王妃面见陛下的时候刺杀,一来可以脱身,二来也可以把砺王拉下水,而那道奇奇怪怪的圣旨,砺王说是魏贵妃找人伪造了陛下的笔迹,并非陛下亲自所拟,他甚至还拿出了那道圣旨让在场的大臣鉴别一番。 二皇子带进皇宫的卫兵几乎被杀了个一干二净,外面血腥气味冲天,殿内死掉的两名大臣的尸体甚至都没有处理,在场的大多都是没有亲手杀过人的文官,在这种骇人的场合下,谁还有心情去辨别圣旨的真伪。何况二皇子魏贵妃一派眼见已经被打残,再无出头之日,这里里外外都是砺王的人,吏部尚书身首分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不管这道圣旨是真是假,这个时候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尽管在萧皇生病期间,众人在私下底都曾暗暗琢磨这南萧的天恐怕马上就要变了,却也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萧皇的四个皇子,短短数日残了一个,死了一个,二皇子带兵造反,可一个照面的功夫就被砺王给打残了没想到砺王这些年,竟然是在韬光养晦,只是他怎么仿佛知道二皇子要造反似的 萧煌宇把马鞭丢给在门口等了许久的团圆,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王妃呢?” 团圆急忙三两步上前把门推开,眼睛盯着脚下的路回道:“王妃方才已经回院子了。” “嗯。”萧煌宇应了,大步往前走着。 团圆提着灯笼,抬头笑道:“还没有恭喜王爷,终于得偿所愿了。” 萧煌宇脚步一顿,转头看着他笑了两声:“你耳朵倒是灵的很。” 团圆嘴角的酒窝更深了:“这个,今晚的事情要是不顺利,王妃也不会那么顺利就回来,王爷哪有这么好的脸色。团圆我别的本事没有,这双招子可亮的很。”团圆一手拎着灯笼,一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 萧煌宇伸手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笑骂道:“对,谁不知道你团圆大爷脑子活,眼睛亮。” 他走了两步,突然又问道:“沈相爷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去牢里守着王妃,为什么他会跟王妃一起进宫?” “相爷是晚上带着人去了京兆狱的,跟王妃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带着王妃出了京兆狱往宫里去了。奴才一直跟着到了宫门口,想着王爷在宫中,相爷又是沈家人,想来是来助王爷一臂之力的,奴才也就没有现身阻拦了。” “不过相爷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丰都?刚出现的时候也把奴才吓了一跳,这个时候也太巧了些。”团圆想了想,又颇为不解的补充了一句。 萧煌宇沉吟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道:“应该是听说了皇帝身体不好,才会赶回来的,不巧碰到了刺杀这档子事情。”不过,他不相信沈家那个老头子会那么好心,去监狱把裴意带出来,只是为了进宫给他解围 团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过相爷回来得正是时候,不然今儿个可有得麻烦了。”说着团圆又贼兮兮地笑了起来,“没想到二皇子那个蠢货居然会先动手,反而让王爷可以名正言顺的灭了他。” 萧煌宇轻嗤了一声,随即点头道:“没想到他临死前还做了这么档好事,不然啊,团圆——”萧煌宇伸了个懒腰,拉长声音道,“你家王爷我,以后就是个杀父夺位的反贼了——” “什么反贼不反贼的,王爷是陛下的亲生儿子,是最有权利继承那个位置的人。”团圆得意地说道,“那个位置本来就是王爷的,还用得着王爷杀不杀夺不夺的。再说了,戏文不是常说什么成王败寇,王爷只要坐到那个位置,还有谁敢说爷是贼这种话,不要命了吗?” 兴许是知道大局已定,团圆说话随意,萧煌宇也没有制止他,容着他继续说了下去。 团圆眼睛亮亮的,即使在晚上也能看到他眼中兴奋的神采,他自小跟着萧煌宇,一步步走到今日,见证了他每一步的艰辛和痛苦,现在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地看到自己主子登上那个位置,怎么能不兴奋。 萧煌宇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一边走一边听他说着,清涧院就在不远的地方,团圆说着说着,突然猛的一拍脑袋,“啊呀!看我这记性,光顾着高兴了。那个,爷,那个丽妃嚷着要见你呢。” “丽妃?她怎么会在府上?”萧煌宇不虞地问道,随即他很快反应过来,“是王妃带她回来的?” 团圆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慢慢点了点头。丽妃就算跟刺杀的事情扯不上关系,也应该送进宫,而不是带到砺王府。 “她醒了之后就一直说要见王爷,恐怕现在还在等” “不见。”萧煌宇断然拒绝道,“她还敢见本王?” 萧煌宇冷笑一声,“就凭她做的那些事情,便是死上一万次也是应该。王妃既然愿意放她一条生路,我也不跟她计较了。天亮就马上送走,别让我再看到她。” 团圆连连点头,“奴才也是这么跟她说的,让她马上滚。但是她说有事要跟王爷说,奴才怎么问她都不肯开口,只说要亲口告诉王爷,她说是关于皇后娘娘的” 萧煌宇脚下步子一顿,团圆又低声劝道:“爷,您看要不就去瞅瞅?奴才看,丽妃在京兆狱被人用了刑,现在根本就动弹不了,她没那个胆子撒谎。她恐怕知道自己把王爷惹恼了,想将功赎罪。” “在哪里?”萧煌宇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在西边那个院子里。”团圆连忙说道,私下默默地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事关沈皇后,王爷不会不管的。沈皇后当年死得不明不白,王爷虽然在宫中,但是年纪太小,加上当时的事情被人刻意隐瞒,这几年查起来也很是麻烦。丽妃在宫中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丽妃在京兆狱中被用了酷刑,背上几乎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血洞,尽管请了医女为她换药清洗,却还是血污狼藉,只能趴在床上不能让背部碰到任何东西。稍稍一动,身下的被褥就被血水重重浸透,成了暗赭颜色。 萧煌宇进门的时候,正巧她有些不舒服的挪动了一下,便有新血淌到被褥上,来不及凝结,变成一道刺目的殷虹血痕。 丽妃痛得低低的呻吟了一声,眼角扫到墨兰色的衣角,连忙咬唇止住了到唇边的呻吟。 “你来了。”丽妃不自在地动了动,抬头看着他。 “你有什么事情要说。”萧煌宇声音十分淡漠,他站在门口,似乎连上前一步的欲望都没有。 丽妃脸上浮现出笑容,瞳仁中却有恨意流出:“如果不是我知道关于沈皇后的事情,你根本就不会来看我一眼,是不是。” 萧煌宇冷笑一声:“看你?想到你做的那些蠢事,本王怕看到你就会忍不住想杀了你。” 尽管事先预料到他这种反应,丽妃脸色还是闻言就变得很是难看。她动了动,却难堪得发现自己背上又开始湿漉漉的,半点力气都用不上。饶是这样,轻微的一个动作还是让她额头冒出了冷汗。 “我做的那些事我做的那些都是你逼我的!”丽妃难堪地低吼道,“当年你答应我什么?你说过只要我帮你做事,你就会帮我报仇,可是这些年你吩咐的事情,我都做到了,你却连一点小事都不愿意帮我!不过没关系,你不愿意杀他,我自己也可以动手。你看到了吧。”丽妃喘了一声,又艰难地开口说道,“宫宴上那个男人,被人割断喉咙的时候,那个眼神那么惊恐,就像当年那些被他杀掉的人一样,看到那个眼神,我真是开心极了。我进宫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 萧煌宇冷冷地看着她,并没有开口说话。 当年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些。萧皇带兵踏平了勒塔族,毁掉了丽妃的家,丽妃的父母和弟弟全都在那一次屠杀中变成了刀下亡魂。丽妃却因为生病被送上了山,故而被当成了外族的人逃过一劫。 丽妃的母亲就是死在他的刀下,所以对他印象极为深刻。丽妃进宫之后,再三查探,知道萧皇暂时还不会死,便要求萧煌宇先杀了这位将军。丽妃却没想到会被萧煌宇断然拒绝。 萧煌宇只知道她跟萧皇之间的仇恨,并不像丽妃知道的那么详尽。在他看来,丽妃这种要求根本不值得考虑,先不说当年那个副将已经被提拔被萧皇提拔成了上将军,颇得萧皇的信任,如果无缘无故杀了他,惊动了其他人,或者让萧皇看出蛛丝马迹,那就得不偿失了。而且萧煌宇每天面对的便是自己杀母仇人,他尚可忍耐,又怎么会去因为丽妃这种无理的要求坏了自己的计划。 可丽妃却自己动手了。在宫宴上派人刺杀萧皇,趁乱杀了不少人,其中就有那位将军。在萧皇受伤之事的遮掩下,那位将军之死就变得轻飘飘,无足轻重,没有人去想为何当时那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只是受了小伤,而这位身手不错的将军大人却被人一刀毙命。 “本王没时间听你说这些事情。”萧煌宇冷声打断她的话,“你说有关皇后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如果不是因为那场宫宴上,丽妃帮萧皇挡了一箭,而后又因为刺客混进宫弄得宫中人人自危,使得宫里戒备更加森严。而丽妃这个救驾有功之人,周围更是被护得严严实实,没办法轻松的让她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萧煌宇早就动手处理掉她了,也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情。 丽妃眼底的怨毒渐渐浮现,她抬头看着萧煌宇道:“你瞧,你就是这么不耐烦”她的声音低落了下来,“你不知道,我每日都在等你进宫,只要提前几天知道你要进宫的消息,我就能高兴许久。可每次我好不容易跟你见面了,你说话总是这么不耐烦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如果不是你,我根本就没勇气面对那个恶心的男人,我又怎么能在宫里待这么久!可你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多给我,你眼里只有那个女人是不是?” 丽妃的眼神蓦然变得疯狂起来,“可她根本就不爱你,就算你为了她做了那么多事情,她还是一点都不爱你。” 她嘴角有一丝恶意地笑容,“你知不知道她跟谁在一起了?恩?可怜” 她眼前一花,随即惨叫起来。萧煌宇单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从床上拉了起来,丽妃背后还未愈合的伤口瞬间全部崩开,血流如注。 “我再问你一次,皇后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萧煌宇轻声问道,语气里的冰冷刺得丽妃止不住抖了起来。 “放开”丽妃脸色惨白地吐出了这两个字,双手无力的扣住他的手腕。 萧煌宇松手,把她甩到一边,伸手接过团圆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把帕子丢在地上,才抬眼看着在床上痛得脸色扭曲的丽妃。 丽妃缓过气来,冷汗把头发全部打湿,一缕一缕的贴在脸颊上。她低低地说道:“你真是狠心我没力气了,你过来一些,我告诉你” “皇后是中毒死的。”直到萧煌宇走近了,丽妃才仰头在他耳边悄声说道,萧煌宇听到中毒二字眸中闪过一道不明的暗色,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使得他不得不低下头去。 “你知道为什么你父皇要踏平勒塔族吗?因为那种毒就是族里流出来的他动不了那个下毒的真凶,只好迁怒勒塔族人”丽妃慢慢地说道,突然猛的伸手勾住萧煌宇的脖子,另一只手从被子中抽了出来,银色尖锐的簪子像他喉咙划去。 萧煌宇伸手,只听咔嚓一声,丽妃的手腕以一种扭曲的弧度垂了下去,簪子也掉在了被子上。 萧煌宇正想开口,脖子猛然遭到重击,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他闭上眼前的最后一刻,看到的是团圆那张写满愧疚的脸。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五十九章 他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看到的是团圆那张复杂又愧疚的脸。 丽妃抬头看到萧煌宇高大的身躯直挺挺地朝地上倒去,惊慌得连尖叫都卡在喉咙里忘记发出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股劲儿,撑起身子抬手就想用完好的那只手去接住他。 她是恨他,恨不得想杀了他,可看到这种情景,她的身体却比脑子更早做出了反应。 手掌刚碰到萧煌宇的衣角,丽妃嘴角还未来得勾起,手腕被人扣住,只是稍稍用力,丽妃的身体轻飘飘地像羽毛一样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了门上。 团圆扶住萧煌宇,厌恶了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咳血的丽妃:“真是不知死活。” 团圆想了想,转身把萧煌宇放在椅子上,抬脚把丽妃踢开,拉开门唤了两个人进来。 “把这个女人拖出去处理掉。” 二人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毫不怜惜的把丽妃拎了起来,往外拖去。 “你,不能这样对我。”丽妃无力的动弹了一下,眼睛望着斜靠在椅子上的萧煌宇,低低地尖叫道,“王爷没有说要杀我你不过是个奴才,你杀了我,他醒来不会放过你的”丽妃语无伦次的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她知道自己做了很多无法让萧煌宇谅解的事情,可即使要死,她也不想这么难看的死在别人手中。 “等一下。”团圆开口说道,若无其事的扶了扶脑袋上的帽子,踱了过去,垂下眼睛看着死狗一样躺在地上喘息的丽妃。 他突然想起来,丽妃刚进宫那一年,宫里流传出来的对她的赞美。 丽妃被面朝下的放在冰凉的地面上,趁着这个时间急促的喘息着,没想到她胡言乱语还能够救她一命 这个念头还没从她脑子里过去,地上轻轻一响,头颈一重,被她面前的那双靴子踏住,力道仿若千钧,她的头面朝下的被砰一声撞在地上,牙齿齐齐折断,丽妃满嘴是血,绝望而含糊地叫了一声。 “丽妃娘娘,你说为什么大家都喜欢聪明的人呢。”团圆脚跟在她脖颈间慢慢碾动,仰头看着屋顶,神情仿佛只是在碾死一只蚂蚁,漫不经心地道,“因为聪明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东西能够争取,什么东西是不能够妄想的。” 站在门口的两个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 团圆咂咂嘴,并没有指望有人能够回答他的话一般,依旧抬着头,慢慢碾着脚下人的脖子,悠悠道:“在你第一次算计王妃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做了。可王爷留着你还有大用处,我也只好作罢,让你多活一阵子了。没想到你竟然蠢到了这种地步,一二再的自作聪明,还差点坏了王爷的计划。要是王爷的大事被你这个蠢女人耽误了,我想想都会觉得很愤怒呢。” 团圆咧着嘴笑了一下,两颗虎牙露了出来,显得很是可爱:“你知道,做奴才的最要紧的就是衷心,让主子用的顺心。而不是像你这样。” 他说着顿了一下,慢慢地抬起了脚,“像你这样用的时候不好用,现在还没有价值的废物,我当然应该帮王爷清理干净。” 清脆的骨裂声在房内响起,她甚至没有来得及惨叫出声,所有的生机都被踩断在白皙柔韧的脖颈里。 “走吧。”团圆抬脚在地上来回蹭了蹭,挥手让人把丽妃抬了下去,自己扛起萧煌宇,一个闪身就消失在屋子里。 夏日蝉鸣,淡淡的血腥味很快被晚风吹散,烛火晃动了几下,屋内已经悄无一人。 裴意百无聊赖地盘腿坐在床上,手腕上下晃动着,手指轻弹,把手里把玩的龙眼大的珍珠丢了出去。珍珠砸在墙壁上,发出短促的声音,落在地上,咕噜滚到了桌子底下。 地上已经零零碎碎的散了一地月白色的珍珠,她慢悠悠地喂了一声,声音竟在暗示内发出轻微的回响,发现外面没有人回应之后,裴意把手里剩下的珍珠丢进了盒子里,伸直了腿躺倒了床上。 她好心一路把萧皇送了回来,唯恐他死在半路上,谁知道这人就算病得要死不活了,还没忘要算计她一把,转眼就把她推进了这件暗室。早知道裴意叹了口气,就算早知道她也不能让萧皇就这么死了。 这个暗室四壁光滑,仿佛是由四块巨大的石头拼凑而成,她围着暗室仔细地找了两圈,除了最开始萧皇进出的那扇门之外,没有所谓的突起或者凹下去的机关,甚至石壁上没有任何的缝隙和不平之处。 室内除了一张床,就是一张简单的梳妆台,箱笼里大多都是些名贵稀有的首饰,还有几盒大小色泽一模一样的珍珠。 先前她弄出声响,那个忠心耿耿的老太监还会开门看看,发现她只是无聊之后,便不再搭理她了。她知道他们不会杀她,甚至不会伤害她,可他们要把她关到什么时候? 萧皇做事习惯了算计,哪怕一件再简单的事情都会最大化的利用到。他说的那些话,也有三分真在里头。萧皇既然知道她的身份,自然也会知道她跟萧煌宇之间有着不短的感情,知道她对萧煌宇没有坏心。他出于谨慎想要自己留在萧煌宇身边,本是无可厚非。若是以后萧煌宇以后娶妻,无论如何精挑细选都难免会有家族附带而来的问题。而她不同,她跟南萧任何一家高门勋贵都扯不上半点关系,她的身后是韩地。韩地并不需要南萧做后盾,也不需要从这个国家内汲取任何的好处,可二者联合起来,短期内对南萧的好处远远大于其中的隐患。 所以萧皇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开她这条大鱼。 裴意叹了一口气,随即又坐了起来,放在脚边的盒子被她不小心碰到在地上。盒子倾覆,小半盒珍珠都滚落开来,裴意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弯腰把精致的盒子捡了起来。 满满的珍珠下面放的竟然是一张发黄的信纸。 如果真的有外人进来,见财起意的话,很难会有人打这盒珍珠的主意。箱笼里的首饰随意的一件都要比这盒子珍珠要贵重,而这盒珍珠贵重之处就在于多且颗颗品相相同,如果不能全部都带走,这盒大而寻常的珍珠便会成为鸡肋,被人遗弃。 裴意突然想到这似乎是沈皇后身前的寝宫,她心里一动,抽出信纸还未来的及看。一边的石壁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石门被慢慢推开。 裴意不动声色地起身,转身看着门外。 门外宫殿内灯火通明,比暗室的光线要亮许多。裴意眯起了眼睛,却不是因为光线,而是看清了背光而来的几个人。 她的眼神从昏迷的萧煌宇身上移开,慢慢落到了萧煌宇身边的人脸上,慢慢勾出一个笑容。 “团圆。”裴意开口唤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团圆低着头,等了一会儿才抬头看着她应道:“小姐。” 对于萧皇知道她身份这件事情,她有过诸多猜测。兴许是她在砺王府的几年不小心被人看出了端倪,兴许是她在北祁的所作所为引起了萧皇的主意,甚至她也怀疑过萧煌宇身边被人安插了眼线。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团圆。 裴意突然觉得背脊有些发寒。他从来都是对萧煌宇忠心耿耿,当年萧煌宇千里迢迢从南萧赶到韩地的时候,身边只跟了一个人,就是团圆。一路上的刺杀和颠簸,这十几年来的相依为命和陪伴,让人不敢相信,也不愿意去相信他竟然会出卖萧煌宇。 团圆对于萧煌宇而言,不吝于檀清绿芜之于她。以她对二人的信任,试想如果檀清要算计她,恐怕她有多少条命都不够死的。何况,团圆这一藏就是十几年,在这十几年当中连一点点的马脚都没有露出来过,甚至让她觉得,他韬光养晦十几年,都是为了今日。莫说团圆要透露一些消息给萧皇,便是要杀了她和萧煌宇,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裴意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团圆,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团圆在她的注视下浑身都有些不自在起来,他扶着萧煌宇的手紧了紧,又低声唤了一声:“小姐。” 团圆跟在萧煌宇身边,自然知道她跟萧煌宇并不是寻常的夫妻,私底下也不会叫她王妃,而是如十几年间一般,叫她小姐。只是这一声此刻听起来却异常的讽刺。 “我问你在这里做什么。”裴意缓步上前走了两步,轻声问道,声音仿佛落入空气中马上就会化掉一般轻飘飘的,却让团圆无故的紧张了起来。 地上的珍珠被她踢开,碰撞在一起,滚落到团圆脚边,他似是被珍珠烫到一般,急急往后退了一步。 却被人伸手抵住不许他再退。 吴公公眼角扫了一眼团圆,声音尖细地说道:“咱家和团圆,是特意带着王爷过来见王妃的。” 裴意笑了笑,开口说道:“他怎么了?” 吴公公伸手推了团圆一把,团圆脚步迟缓地扶着萧煌宇走进了暗室,慢慢把他放倒在床上。 吴公公捧着拂尘,满意地看着团圆做完这些,才看着裴意继续说道:“王爷身体不适,还请王妃帮忙瞧瞧。” 石门敞开着,可吴公公似乎一点都不惧裴意会闯出去,或者挟持团圆。实际上,这个念头在裴意脑中闪现了一下,马上就被她否定了。 先不说团圆武功练得极好,退一步说就算她能够挟持团圆,她相信这个老太监绝不会因为这样,就让她出去,说不定他会毫不犹豫的关上石壁大门,任他自由自灭。 裴意垂下眼睛看了萧煌宇一眼,他仰面倒在床上,面色正常,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团圆。”裴意别开了眼睛,淡淡地叫住了他,“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团圆身体一僵,吴公公正准备开口,团圆却开口说道:“师傅,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王妃说。” “不行。”吴公公一口回绝了,看到团圆略带哀求的眼光,他叹了一口气,改口道,“好吧,咱家先出去,你有话快点说可耽误不起。”他意有所指的看了床上的男人一眼,转身出去了。 团圆背对着门口,低头站在背光里,他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裴意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没有出声。 “小姐。”团圆突然开口说道,他抬眼看着裴意,眼神中有难以形容的情绪。 裴意应了一声,“你这么做,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他都不会原谅你的。” 团圆点了点头,“我知道,王爷最恨背叛,最恨身边的人不忠。不过”团圆脸上突然涌现出一股清晰可辨的恨意,“我不会后悔,即使王爷不原谅我,我也不会后悔!” 他脸上决绝而疯狂的表情,让裴意警惕起来,又听团圆说道,“小姐,王爷待你一片真心,你为什么要这么作践他的感情?!” “你在说什么?”裴意眯眼看着他,淡淡地问道,“我不明白。” “不明白?”团圆笑了一声,讥诮地说道,“你怎么会不明白?你不是很聪明吗?怎么连这点事情都看不明白?王爷对你百般迁就,万事以你为先,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只是因为所谓的同门之情?你是不是觉得有两个天之骄子为你出生入死,不顾一切非常享受非常有意思?你身为王爷的妻子,却不知廉耻跟别的男人勾搭在一起,现在还有脸说不明白?” “你去监狱了?”电光火石间,她便想明白了。萧煌宇恐怕是因为担心她,让团圆去了京兆狱,却让团圆看到了叶亦宣和她相处的那一幕。难怪今天团圆没有随着萧煌宇进宫。 “哈,是啊。”团圆冷笑道,“你没想到吧,王爷怕你在狱中有什么意外,便让我带人潜进了京兆狱中。你惹出了那么多的麻烦。王爷却连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说过,反而为了你的事情动用了所有的暗里的势力和人脉,就是为了保你平安,为了以防万一,连逼宫的准备都做足了。王爷忍了这么多年,险些为了你让自己背上了千古骂名。而你却在监狱中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你既然这么不知廉耻,又何必在王爷面前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我呸!”“你说够了?”裴意冷声打断了他的话,“我看在你主子的份上,原谅你这次的不恭敬。你主子愿意做什么,是他的事情,哪怕他愿意为我去死,也是他心甘情愿,没有人逼着他做。我跟他的事情,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直接说吧,你们把他带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团圆嘲讽地笑了一声,“做什么?自然是做你们一直没有做的事情。”他说完退了一步,一手扶在门上,接着说道,“王妃嫁给王爷四年,却从来不让王爷在清涧院留夜。既然王妃不愿意在清涧院的床上跟王爷圆房,不如就将就一下,在这里成了这桩好事吧。” 裴意嘴角勾出一丝冷笑,目光如冰雪一般地落到了团圆身上。团圆突然说不下去了。 “你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吴公公缓步走了出来,斥道,“耽误了王爷的事情,你担当得起吗?” 团圆没有说话,吴公公缓了缓语气,恭敬却不客气地说道:“王妃,这也是陛下的意思。王妃放心,过了今晚就会放王妃出去的。到时候王爷就算想打杀了咱家,咱家绝对没有二话。” “对了。王妃,王爷刚刚用了醉美人,差不多有小半个时辰了。王妃身为大夫,应当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还请王妃莫要耽搁,免得王爷伤身。” “连醉美人都用上了。”裴意面色淡然地看着吴公公,“你主子就这么笃定,我会救他?” “陛下说了,他生你生,他死你自然也得陪葬。”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六十章 抉择 “陛下说了,他生你生,他死你自然也得陪葬。”吴公公微一欠身,随即转身,“团圆,还不走。” 团圆抬手在门外石壁上重重一拍,石门慢慢阖上,隔绝了他的视线。呼吸之间,他才发现背后已经被汗浸透。也不知道是在打昏萧煌宇的时候紧张,还是刚才在说那番话的时候更加紧张。 团圆跟着萧煌宇,自然知道他没有表面上那么风光霁月,这一路走来,手上沾染的鲜血已经深深的浸入了骨子里,稍稍靠近都能闻到那股腐朽的味道。他看似玩世不恭,其实心底极为敏感冷静,他笑起来眉眼间似是有阳光跳跃,可团圆知道,从十二年前王爷看着沈皇后病死之后,他心里早就凝结成冰,毫无温暖可言。 世人说他生活奢靡而铺张,衣食住行样样挑剔,但凡有一点点不如他心意之处就大发雷霆,可只有一直在他旁边的团圆清楚,唯有他的奢侈之名,才能够让那些珍品流入清涧院的时候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 说出去恐怕没有人会相信,这几年凡属供给清涧院的东西都是过了王爷的眼才会送进去的。四年之间从未有过例外。 他隐忍果决,唯独面对裴姑娘的时候犹疑不定,畏手畏脚,唯恐惹得裴姑娘不高兴。她眉头还未挑起,怒气还未散开,王爷已经忙不迭的伏低做小,立马退让了。尽管经常被气的跳脚,但团圆却从来没有看到他因为这些事情真的动怒。 他心甘情愿的让着她,放纵她,不管对错因果。 唯有一次。裴姑娘从北祁回来之后,有一天晚上王爷险些喝醉了。最后他扶着王爷上塌休息的时候,突然被王爷抓住了手,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声:“我不该让她去” 是的,他应该要阻止她的。唯独这一次,他不该退让。他不该让她去北祁,不该给了她碰到那个人的机会。 那么,即使不能日日见到她,他也会知道,她兴许在房里百无聊赖的下棋,兴许在树下昏昏欲睡,任由手里的书卷一点一点的滑下,兴许不紧不慢地带着人在湖边水榭旁漫步,兴致来了,不那么懒散的时候会知会他一声,然后趁着夜色去丰都城内四处转转,买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回来 大概是因为有她在,他一路走来才显得不那么让人难以忍受。 即使已经愤怒到恨不得马上拔刀上前,砍掉那些讨人厌烦的奉承,笑脸或者是鄙夷,虚伪,他也能淡然自如的点点头,转身,策马归家。带着满身的伤口,一路淌着血奔到清涧院,然后大呼小叫的让她帮忙上药。 尽管知道太过靠近会被火焰灼伤手指,周身冰寒的人还是会忍不住本能的靠近温暖。 团圆吸了吸鼻子,他不明白王爷和裴姑娘之间的感情,团圆咧嘴一笑,唇边两个酒窝深深的显露了出来。他只知道,经过今晚之事,不论如何王爷都不可能再留下他。团圆非常清楚这点,即使王爷不杀他,也断然不会让他再留在身边伺候。 可如果王爷注定要登上那个位置,注定要众叛亲离,那他心甘情愿用自己性命做赌,来换取一次让王爷触碰温暖的机会。 门被关上。 一直撑着的那股劲儿突然卸了下来,裴意松开汗涔涔的手。 可刚才门开的时候,她也注意到了,屋内陈设没有任何变化,也就是说门的开关的的确确是设在外头。除非有人从外面放他们出去,不然她毫无办法。 美人醉。裴意嘴角有丝苦笑,并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放在寻常根本就不用担忧。中了美人醉之后发作的时间长,其间她会有足够的时间去配置解药,再不然也有足够的时间去给他找一个女人。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使她能够在第一时间想到三种以上解掉这种毒的方法,但是 这屋子一眼就能够看清里面的陈设,根本不可能有让她能够利用的东西,此时连最简单的药材都没有,她束手无策。 仔细估算了从萧煌宇可能中毒到现在的时间,裴意知道吴公公并没有骗她,如果他真的中毒,到现在应该是有半个时辰了。 裴意看着床上的人,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气息平稳,脸色也没有任何不妥。可她清楚,这是时辰还没有到,药性还没有发作。裴意曾经笑言,美人醉从实用性上来说,其实还不合格。药性虽然猛烈,但是发作的时间太长,很容易失手。就像两个高手对招,不在一开始就全力以赴,而是磨磨唧唧的先热身放话,失去先机武艺再高都是白瞎了。 可再不济,高手本身还是高手,媚毒还是媚毒。还是发作起来能够要人命的毒药。 裴意知道萧皇不会轻易杀他,可她没有想到的是,萧皇心心念念的把萧煌宇挂在嘴边,却在临死的时候,宁可被他憎恨也要走这么一步棋。 萧皇并不是笃定了裴意会救他,而是逼着她救他。 毒不解,萧煌宇一死,她自然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一场欢好换得两个人的性命,其实并不亏。她向来懂得算计得失,知道怎么样用最小的损失来获得最大的利益,懂得取舍并且永远不会后悔——如果她没有遇见叶亦宣的话,这件事对她而言并不是那么难以抉择。 在萧皇看来,只是让她在身体和两条人命之间选择,可是对裴意而言,如果她让步,那么舍掉的并不只是身体而已。 所有对未来的期待和憧憬,所有的约定将会溃不成军,那个笑容清浅,眸子璀璨而又深邃的男人此生与她再无关系。 暗室空气不流通,很是沉闷,让她有些透不过气的恍惚起来。 一弯月色曲曲折折透过灌木丛,落在他身上,他的眼神通透晶莹,也如这碧水月色,两人目光在夜色中相遇,对视,纠缠,良久,夜风带着如霜似雾的月华缱绻萦绕在四周,待清冷的夜风也似染上了暧昧的气息,她才有些不自在的错开视线。 他送了她万千的明灯,送了她一树的花雨,给她插上了簪子,他说这里星空不美,刚刚能够入眼罢了,只有在草原上,沐着夜风,忽明忽暗的篝火,远方有蜿蜒溪流碎光月华,虔诚的敬酒声一直荡到星幕中,苍穹北斗仿佛近在咫尺,触手可及,那才是真正的美。 他说以后我带你去。他淡淡笑起来,月色下眉目清艳。 他是真心许了她一个未来。 裴意站了许久,抬手拔掉了发髻上的簪子,墨发漾开涟漪一样的波纹。 簪子的花纹膈得她手心刺痛,反而更加清醒了起来,簪子是叶亦宣送她的生辰礼,但是到现在她竟都没有机会仔细看上两眼。 可现在她也不想看了。 裴意向前迈了一步,随后一步一步地朝床前走去。暗室只有那么大,小到她一个晃神就已经站到了床边。 萧煌宇六岁被送到韩地,到现在整整十二年。马车晃晃悠悠颠簸到韩地的时候,他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彼时她刚从异世而来,既不想回去,也没有心思在这个世间继续生活。但是命么,既然让她再活一次,她也无心反抗,浑浑噩噩的活了几年,直到莲花峰上的老头拎着他的衣领,把他丢到了她的面前。 她看着他满脸鼻涕眼泪的痕迹,皱着眉头退了两步,老头拎着酒葫芦在一旁手舞足蹈的嚷嚷着:“臭小子!赶紧叫师叔赶紧叫师叔!” 他病了。连夜的星风宿雨让他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老头子不知所踪,裴意心里烦躁得照顾了他一整晚,最后在床边睡着。 睁眼看到那个眼神清亮的小孩,裴意皱着眉头转身就走。 此后几年,不管她到哪里,身后就跟了个尾巴。她被韩地圣子收为关门弟子,唯一的弟子,看红了不少人的眼睛,闲言碎语对她来说就跟秋天落叶一样不痛不痒,毫无关系。可他却气得跟人打了一架,细胳膊细腿,武功也才刚刚启蒙,被一群大他几岁的小孩打的满脸是血,被抬回来的时候却咧着破掉的嘴唇看着她笑。 那一天裴意第一次跟他说话了:“不自量力的蠢货。” 他眼中讨好的光亮瞬间泯灭,裴意不再看他。直到他伤好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看到他。 那个老头醉死在屋内浑然不知发生何事,让他在门外求了两天两夜,最后老头心虚之下才答应给教他武功,却不愿收他做弟子。 她还是他的师叔,只是他不再天天跟在她身后,偶尔偷偷跑来看她。 她用一双活了两辈子的眼睛看着那个眼神怯怯却明亮欢快的小孩渐渐长成面前这个眉目俊朗的男人,心里从未起半分涟漪。 可他是她的亲人,她不能不救他。 裴意闭着眼睛叹息了一声,声音轻飘飘的仿佛末日。 手腕蓦然被一团火热包裹住,裴意愕然地睁开眼睛,还未看清,天旋地转之间就被按在了地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天边渐渐露出了晨光的颜色,南萧皇城外最近的一家客栈的二楼,倚栏望着的墨色男人面无表情地问道:“第几批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冷,站在他身边的男人仔细想了想回道:“回殿下,第六批了。” “第六批,三十二辆马车。”男人眉目沉静,眼神从底下奔驰而过的马车上收回,轻轻地道。 “三十六位大臣,除了在大殿上被二皇子下令杀死的两人,还余三十四人。翰林院掌院学士惊吓过度无法单独驾车,是以和威武将军同驾;九门提督大概是奉旨在宫中收拾残局和俘虏,所以还未出宫。”男人侧头看了一眼宫门,撑在围栏上的手掌放了下来,“进宫。” 身后的男人蓦然变色:“殿下,马上就要天亮了。” “正是因为要天亮了。”风卷起他的衣袂,藏青底锦绣金龙狰狞凌空,他的神情却凝然如石,“二皇子一派一个时辰前早就落败,进宫的大臣也几乎都已经安然出宫了,大局已定,宫中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停留,她不过是为萧皇治伤,不管萧皇现在如何,她现在都应该出宫。” “可是殿下,现在进宫实在不妥。”身后男人急忙劝道,“萧皇病重,现在正是南萧内政混乱之时,殿下身为他国储君,留在丰都已然是不妥。现在若是贸然进宫,万一落人话柄,难免会遭到有心人非议。裴姑娘不正是考虑到这些才会阻止殿下随她入宫的吗?殿下仔细想想,二皇子一派对裴姑娘根本就没有威胁,加上砺王也在宫中,怎么会让她陷入危险之中。殿下不妨安心再等等,说不定裴姑娘是被琐事绊住了才会耽误了时辰。” 程衍还有话未说出口。四国重新签订联盟时间在即,这几日丰都城内不知道涌入了多少身份不明的探子,正是应该谨慎之时。萧皇现在生死不明,现在贸然进宫,万一被人说成是殿下插手南萧内政,甚至说对萧皇图谋不轨,传出去难免被人利用,对两国邦交大为不利。若不是裴姑娘进宫,殿下现在就应该离这一场波动远远的,而不是亲自搅进这滩混水中。 可他话未说完,眼前的人已经转身离去,“殿下!” —— 吴公公翻身从镶着金箔的雕花横梁上翻了下来,整了整衣袍,斜睨了一眼还在原地出神的团圆,“走吧。” 团圆一惊,猛的回过神来,转身看着吴公公道:“师傅” “嗯。”吴公公提步朝前走去,穿梭在明暗交替的阴影中,开口道,“这些年你做的相当不错,总算没有白费咱家对你的教导。你做的这些事情,陛下心里都有数,以后荣华富贵必然少不了你的。” 走了两步,发现身后没有声音,吴公公脚下步子一停,转头看着他,“唉,你怎么唉” 团圆满脸是泪的跟在他的身后,脚步虚浮的哭得不能自已。 吴公公微微有些怜悯的看着他,低声宽慰道,“王爷想明白了就不会怨你,你这是在帮他,他会明白的。只是王爷以后怕是不会再用你了,不过你放心,咱家早就向陛下求了一个恩典,明天就送你出城。咱家都替你安排好了,去北亭城,那里虽然比不上丰都,但是好在离王爷远些。王爷以后他就算被你算计了,抹不下面子原谅你,但也不会追着你问责。你仔细想想,你在他身边做得再好也就是个奴才,去了北亭,你就是北亭赵家第七房唯一的承嗣,赵家是北亭的望族,我记得你襁褓里留的字,就是姓赵,如今也算是认祖归宗了。” 团圆想笑,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只是看着吴公公不停的点头,“王爷的毒可是” 吴公公笑眯眯地看着他,点头道,“你放心,自然是无碍的。只要有脑子的人就知道应该怎么选择,陛下要是没有把握也不会让你做这些事情。” 吴公公说着叹了一口气道,“陛下的子嗣本就稀少,现在又只剩下砺王一人可担重任,如何会拿他的性命去开玩笑?如果不是砺王妃太固执,陛下也不会用这种手段都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她一个女人,最后总是要嫁人了,王爷对她一往情深,陛下也许了她正妻的位置,对得起她的身份,也不算辱没了她。” 团圆看着他,慢慢的点了点头。 暗室墙壁上有一个小孔,只是因为位置太高,室内四壁光滑,根本没有人能攀上去,只有在暗室外的横梁上,才能够清楚地看到屋内的情况。 刚才关了门之后,吴公公就攀了上去一直瞧着里面的情况。所以团圆半点都不怀疑他的话,他说妥当,自然就是妥当了。 团圆是萧皇安排给萧煌宇的侍卫,只是这件事情从来没有人知道。加上团圆跟着萧煌宇这十几年,确实也是忠心不二,从没做过对不起萧煌宇的事情。如果不是吴公公突然找上他,恐怕连团圆自己也忘记了,他背地里还有一个主子。 团圆对萧皇自然是毕恭毕敬,没有二话,可在萧皇问他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也留了些心眼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比如说丽妃下药的事情,或者还有裴意和北祁太子之间的事情。 尽管是萧皇把他送到了砺王的身边,但这十几年的相处,早就让他把砺王当成了自己真正的主子,若不是这件事对砺王并没有任何坏处,团圆即使是死也不会同意。 团圆心里非常清楚,在吴公公口中那种近似于恩赐的身份,裴姑娘应该根本就看不上的。他知道对不起裴姑娘,可他没有办法。而且有一句话吴公公说得很对,王爷对她一往情深,只要她愿意,这辈子王爷都会对她好,即使以后王爷登基,宫中无数妃嫔,也没有人能越过她去。 这么想着,团圆心里稍定了一些,跟着吴公公慢慢地走了出去。 “你先回去,好好收拾一下,也不用带太多东西,银子能买到的都到那边再置办吧。”吴公公挥了挥手,“去吧,眼见着天就要亮了。” 团圆点头,笼着手退了下去。 吴公公目送团圆走出殿门,才转身朝内室走去。他伸手撩开明黄色的帷幔,倚靠在床头的人立马睁开了眼睛,“如何?” “陛下。”吴公公连忙走了上去,“您怎么还不休息?您身子虚弱,伤口还未痊愈,怎么能如此作践自己的身体?” 萧皇不在乎地摆摆手,顺着他的动作躺了下来,低声道,“朕的身体,朕明白得很,怕是熬不过几日了。朕以后睁眼的机会不多了,现在又何必浪费时间在睡觉上。” 吴公公听得眼睛酸涩起来,连忙转了话题,“陛下放心,事情已经办妥了。” “哦?”萧皇侧头看着他,“你可是确定?那两个人都不是好糊弄的,事情这么顺利,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吴公公点头道,“团圆跟在砺王身边十几年,砺王怎么也猜不到他是陛下的人,砺王对他本就没有设防,团圆得手顺利得很,半点都没有伤到王爷。至于王妃她既然愿意这么帮王爷,又跟王爷从小一起长大,必然是舍不得王爷身子受损。陛下大可放心,奴才亲眼看到砺王药性发作,才回来的。” 萧皇应了一声,慢慢说道:“事情成了就好那姑娘实在是太固执了,能够嫁入我萧家,都是她的福气,若不是老四心悦她,就算有韩地,朕也不会同意她做老四的妻子。” “陛下对砺王的心思,他以后都会明白的。”吴公公垂着眼睛说道,“等王爷到了陛下这个位置,就会理解陛下的用意和无奈了。” 萧皇微微哼了一声,“他怎么会不明白,可就算明白了,他也不会感激朕的。”萧皇微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朕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以后朕也不会无颜面对他的母后了。”说道这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那个团圆,你处理掉吧。” 吴公公一惊,陛下先前不是许诺要放团圆出宫吗?怎么这会儿 萧皇随意地看了他一眼,慢慢说道,“他跟在老四身边,怎么会不知道魏贵妃和丽妃的事情,可朕问话的时候,他却一字半句都没有提起过这些事情。朕若是早就知晓丽妃的来历,又怎么会任由她刺杀朕。另外,他既然知道朕中毒,竟然半点都没有透露的意思,这种不忠心的下人,你说,他难道不该死吗?” 吴公公被他冷凝的目光看得一怔,随即醒过神来,连忙低头应道,“陛下说得是,不过” “不过是个奴才罢了。老四以后也用不上他,以防万一,处理掉吧。”萧皇漫不经心地说道,“若不是当时还想着他颇得老四的信任,这件事让他做会更简单一些,当时朕就要将他凌迟了。” “奴才明白了。”吴公公低头咬牙应道,“奴才马上就去安排。” “还有,备好绝子汤药,一会儿送到暗室去吧。”萧皇眼皮渐渐重了起来,还是有条不紊地吩咐道。 吴公公蓦然睁大眼睛,看着萧皇惨白的脸色,“陛下,您不是说同意王爷娶她为妃吗?这药这药”饶是吴公公跟在萧皇身边多年,一时间也不能理解他的想法。陛下既然同意砺王妃为王爷的妻子,现在这汤药一下去,不是绝了她的子嗣,王爷以后都不会再有嫡子了?还是陛下就此想要了她的性命 “她懂药理,但是不会武功,你便是灌也要把药灌下去。”萧皇慢慢吩咐道,“朕容得下她做老四的妻子,但是容不下南萧有一个这么厉害的皇后。她太聪明,太固执,又是因为朕逼迫才会跟老四有了夫妻之实,难免会怀恨在心,她可不像是个逆来顺受的只有绝了她的子嗣,她才会老老实实的讨好老四,翻不出什么花样” 吴公公这才想起来,南萧皇室最忌讳的就是皇后一族势力太大。从开国皇帝至今,选择的皇后虽然出身高贵,但是要么就是性子软绵,正如先沈皇后,要么就是资质愚钝,正如当今太后,只有这样,才能轻松的平衡后宫,让其他的嫔妃来制衡皇后,同时也可防止皇后插手政事,提拔自己的母族。而砺王妃已然让陛下心生了警惕之心,陛下担心她若有了子嗣,又对王爷不忠,难免会危害到萧家皇室的安稳。但若她没有孩子,以后就算跟王爷有了纷争,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影响。 吴公公抬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他以为陛下对砺王是真心的疼爱,万事都会以砺王为主,没想到在陛下心中,最重要的还是南萧的江山如果砺王妃真的生出了二心,第一个遭殃的恐怕就是砺王 陛下明明想到了这些,为南萧皇室留了退路,却没有给砺王备下万全之策,可他还是设下了这局 吴公公突然有些恍惚,枉他伺候了萧皇这么多年,但是他从来没有真正懂过这个帝王的心思 吴公公懵然地想着,萧皇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闭上眼睛准备休息——在确定事情已经成功之后,他终于可以安心的休息,他要养精蓄锐,因为天亮之后,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砰”的一声,殿门仿佛要被狂风吹倒一般重重被撞开,萧皇被惊醒,吴公公迅速朝外面掠去,尖声怒道:“谁!” 一阵罡风迎面而来,吴公公眸光一寒,立刻抬手去挡,只是到底因着方才那一瞬间的忡怔让他迟了一步,袍角上的螭纹一闪,似一条夭矫的龙从他视野中奔腾而过,转眼经过了他的面前,掠到床榻前。吴公公连忙回身,可他的脚步被阻挡在三步之外,墨色衣袍的男子不急不缓,抬手揪住萧皇的绣满了龙纹的领口:“人在哪里。” 萧皇被一种极为屈辱和弱势的方式被拎了起来,吴公公目呲欲裂的转身朝挟持住他的人攻去,却被面前的人阻拦,近不了半步。 身上的疼痛让他原本安然的脸瞬间扭曲起来,萧皇甚至不能够顺畅的呼吸,只要稍大一点的动作,就能扯到身上的伤口,让他痛苦不堪。 从闭眼到被人挟持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萧皇眼睛慢慢对焦,落在眼前人的脸上,瞳孔中蓦然升起一股怒意,还夹杂着一些不解。 “太子是疯了吗?私闯禁宫,挟持朕,祁太子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萧皇脸色涨红,双手扣住叶亦宣的手臂,好让自己的身体有一个支撑,不至于那么难受。 “人在哪里?”叶亦宣没有回答他的话,冷声问道,“砺王妃在哪里。” 萧皇被他宛如利剑一般的目光惊得一怔,随即为自己竟然被一个晚辈的目光逼得愣神而感到懊恼,他咬牙说道:“你找她做什么?” 叶亦宣直起身子,萧皇被他从温暖的锦被中拖了出来,似是脱了水的鱼一般挂在了半空,吴公公捂着脖子上流血的伤口,尖声叫道:“陛下!来人!来人!” 刚才的剧烈碰撞声已经引起了外面留守的侍卫的注意。 随之而来的还有门外一阵兵甲碰撞的声音,二皇子造反,宫中守卫本就比寻常多了不止一辈,夜晚巡逻的人几乎没有间断过。正是因为如此,萧皇才会对此时出现在眼前的人感到诧异。 他没有任何的理由要在这个时候进宫。自二十多年前那一战之后,南萧和北祁明面上一直是交好,两国之间的来往和关系一直优于朔漠和西鄂。私下摩擦必然少不了,但从未公开撕破过脸皮。 萧皇见过叶亦宣数次,每次他都是极为有理的行晚辈礼,对萧皇算不上恭敬,但也绝不会公然挑衅,更别提现在这样几乎是在凌辱他。 “滚出去!”眼角扫到黑色的靴子就要迈入殿内,萧皇厉声吼道。 程衍挥手劈下缠住帷幔的朱红色丝线,明黄色的帷幔一瞬间落了下来,遮住了内殿的景象。 外面的侍卫惶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到巨大的响声,然后就是吴公公尖锐得要划破人耳膜的叫声,侍卫面面相觑,看着一大片落下的明黄,既不敢违背萧皇的意思,也不敢就此贸然离去,本以为是有刺客,或者是二皇子一派的余孽,正准备往殿内冲去,却被萧皇一声喝停,一时间不知如何进退。 本应该是一片打杀的境况,现在却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他只要高喝一声,就能够打破现在这种屈辱的境地,可最屈辱的就是他不能。一国之君在自己的寝宫被人以这种姿态挟持,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不能让其他人看到。若是今天这一幕被人看到,饶是事后怎么处理,都会让以后南萧面对其他四国的时候脸上无光。 “放开朕。”萧皇按捺住心里的怒火和屈辱,冷声说道,“外头有几千侍卫,朕不知道祁太子罔顾两国邦交,闯入朕的寝宫所为何事,但只要朕现在一声令下,太子便是身手再好,也不能从我南萧皇宫中全身而退!” “本宫不想听你废话!”想到刚才在门外听到的对话,叶亦宣脸色,一层层地青下去,泛出森然的杀气来,“或者告诉本宫人在哪里,或者本宫杀了你。” “大胆!”萧皇不知道叶亦宣为何现在进宫,也没有时间去想他为何要找砺王妃,但萧皇笃定的是,叶亦宣不敢杀他。四国盟约在即,若是他在寝宫中杀了自己,现在外面围了那么多的侍卫,他不可能安然无恙的撇脱关系,南萧和北祁之间几十年的盟友关系,必然会崩溃。 可萧皇能感觉出来他身上的杀气半点都没有作假,他脸色一瞬间惨白,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胆大到这种地步。四国盟约在即,难道他竟然要在这个时候公然撕破南萧和北祁的盟约?!率先挑起战火之人必然会被四国唾弃! “陛下!”外面的侍卫统领闻声又惶恐不安的唤了一声。 “滚出去!滚开!”萧皇嘶吼道,随即转头看着叶亦宣,“你要找她做什么?杀了朕,你父皇不会放过你!南萧和北祁” “父皇早就想动南萧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他巴不能挑起战火。” 萧皇被他用力提起,撞在宽大的床柱上,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浸透了他胸口华贵的衣袍。 “本宫问你最后一次,人呢?” “在暗室!”还未等萧皇回答,被程衍反手压倒在地上的吴公公急急地尖声叫了出来,“在后殿的暗室里!你放开陛下,我马上带你过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六十二章 抢人 “在暗室!”还未等萧皇回答,被程衍反手压倒在地上的吴公公急急地尖声叫了出来,“在后殿的暗室里!你放开陛下,我马上带你过去!” 萧皇想呵斥吴公公,身为一个帝王的尊严让他无法用这种屈辱的方式妥协,可身上的绞痛越来越厉害,深入骨髓,让他说不出话来。或者面对迎面而来凛然的杀气,让他难以开口。他甚至能感觉到叶亦宣的暴怒,那种勃然的杀机似一柄刀瞬间沿着他的意识通路,刺入他心腔。 吴公公被反剪在地上,拼命的抬起头来大声叫道:“我带你们去!我知道在哪里!” 门外的侍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到里面吴公公尖锐而凄厉的声音又是一阵慌乱。进不能,退不得,萧皇严厉制止的他们进去,违令是死;萧皇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他们身为护卫同样是死。 程衍把吴公公从地上拉了起来,静默的等着叶亦宣的示意。 叶亦宣拎着萧皇的手指微微一松,“你” 他话未说完,突然一顿。 萧皇被他擒住,疼痛几乎捕获了他全部的感知,吴公公满心满眼都盯着萧皇,唯恐他有什么不测,最先听到那远远而来,凌乱又虚弱的脚步声的是叶亦宣和程衍。 来的是两个人,其中一人重伤。 “关门!”门外众人还在焦急的张望和思虑当中,突然听到叶亦宣一声厉喝,两扇朱红色的殿门轰然闭合。 萧皇猛然落到了榻上,剧烈的咳嗽起来。吴公公趁着程衍关门之时,猛地挣脱了他的手,朝萧皇扑了过去。 殿内的陈设早就在吴公公和程衍的打斗中毁掉了一大半,明黄色的帷幔摇摇欲坠的挂在横梁上,此时被程衍挥出的掌风带的飘飘摇摇的完全掉过了下来。 帷幔落地的那一刻,从后殿跑出来的两人冲进了几人的眼中。 叶亦宣心脏蓦然停跳了一拍。 萧煌宇看到殿内的人踉跄着停住了脚步。 “宇儿!”萧皇停止了咳嗽,抬头看到站在殿内的人,诧异而惊慌的叫出了声。 “不要叫我!”萧煌宇撇开和叶亦宣对视的眼睛,抱紧手里的人,猛然喝道,“你没资格叫我!” 萧皇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捂着胸口踩过掉在地上华贵的锦被,看到萧煌宇的样子,身子摇摇欲坠。 “你怎么会受伤?去叫太医,快去叫太医来!”萧皇推开扶着他的吴公公,嘶哑的吼道,“去,去把太医院的人都叫过来!” 萧煌宇双目赤红,鲜血仿佛一朵妖冶的曼陀罗之花,从他的左边肩膀一路蔓延到了脸颊上,他嘴唇泛白,显然是受伤失血过多而致,可脸上却带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而混乱。 吴公公忙不迭地点头,甚至来不及追究他是怎么从暗室出来的,急急忙忙地朝外面跑了几步,又回头看着萧皇:“陛下!” 他险些忘了,因为之前的动静,外面引了不少侍卫来。如果现在开门,现在去叫太医,那萧皇之前宁可被羞辱都要掩藏的情景岂不是大白于人前? “拦住他。”吴公公还在挣扎,却听到冷漠到极致的声音响起。 叶亦宣站到萧煌宇对面,眼底浪潮一涌,盯着他怀里的人半响,强自按捺住只冷冷的抬着下巴,“把她给我。” 程衍拦在门口,眼神落到萧煌宇怀中抱着的人身上。 身形娇小,明显是个女子,外面的衣服上隐隐透出了些血迹。 程衍喉咙突然干涩得说不出话来。殿下为了她不远千里而来,守护她身边,分秒毫厘用情用心,如果这次在殿下疏忽和纵容下让她出了事,让殿下情可以堪? 萧煌宇冷笑一声,“凭什么。” “凭什么?”他的嗤笑声像雾气一般消散在空中,话未落人就已经不在原地。 “王爷,退后!”少年清脆的声音在萧煌宇身后响起,团圆身手灵活的窜了出来,挡在了萧煌宇身前。 “不知死活。”他语气轻,杀气却浓。 “让奴才来讨教太子殿下的高招。”迎面而来的杀气压得团圆蓦然一滞,团圆轻呵一声,却还是强硬地抬手准备阻挡,却不想面前的人只撂了句狠话,却根本无心跟他缠斗,避开他的掌风直直的朝身后的萧煌宇掠去。 “你耍诈!”团圆怒涛汹涌,直奔身后人而去,却见叶亦宣一掌拍在了萧煌宇受伤的肩膀上,萧煌宇手臂一麻,手掌不由自主的松开,电光火石之间手中一空,人已经被叶亦宣抢了过去。 宽大的男式外袍把她从头到脚包裹了起来,却在刚才的打斗中滑落了半截手臂出来。修长洁白的手指上满是刺目的红色,鲜血顺着手臂一滴一滴的落到了地上。 叶亦宣微微低头,手臂收紧,森然道,“就凭从今日开始,她跟你再无半点关系。” 说罢,他转身离开。 “站住!”萧煌宇从地上站了起来,推开团圆,冷声喝道。 “宇儿,让他走!”萧皇脚步虚浮的走了出来,虽是满脑子的疑问,但是他现在更关心萧煌宇的身体。 他笃定裴意会救他,笃定萧煌宇不会出事才会有此作为,却没想到会弄成这个样子。从下毒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了,毒到底解了没有?就算不说毒的事情,他身上这伤一看就知道伤得很深,血几乎都已经浸透了雪白的中衣。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太医来给他治伤,如果萧煌宇出了什么意外,那他所有的算计和作为还有什么意义? “你就不想问问,刚才在暗室里发生了什么吗?”没有理会在一旁焦急的萧皇,萧煌宇盯着叶亦宣的背影冷声说道。 叶亦宣脚步一顿,很快又朝前走去。 “叶亦宣,她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萧煌宇眼神一沉,又开口说道。 “我知道。”叶亦宣淡淡地回道,“从本宫爱上她开始,她就已经是你的妻子了。本宫若是在乎,现在就不会在这里。” “宇儿,他在说什么?!”萧皇不敢置信地问道。 “开门。”叶亦宣开口吩咐道,程衍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最后咬牙把门拉开。 守在门外的侍卫蜂拥而入,看到殿内的情况纷纷拔刀,将叶亦宣几人围了起来。萧皇和砺王都是一副重伤的模样,刚才果真是被人挟持了。 萧皇张嘴欲喝,却被叶亦宣一句话堵在喉咙里,“四国之盟在即,陛下是想在这个时候撕毁和北祁之间的盟约吗?” 叶亦宣手臂收紧,他慢慢穿过人群,四面的人,不由自主分开。看着那男子抱着女子,微微仰起下巴,用一种冷漠而决然的态度,穿人群而过,一路行去,所经之处,周围的人莫因他的凌人的气势而后退。 “你!”萧皇脸色青紫,若他不是为了两国之间的盟约,刚才又何必忍气吞声的任由他侮辱?!现在他又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翻脸? 可如果不用刺杀的名头,他要怎么说才能够将一国太子扣押? “你可以走,把人留下!”萧皇声音嘶哑地说道。 “让他走。”先开口的反而是萧煌宇,“宫里混进了刺客,你们不去搜捕,还围在这里做什么?” 侍卫首领哑口无言了半响,才连忙拱手带人朝外面撤去。神仙打架,向来是小鬼遭殃,上位者这些事情,他们看不懂,既然得了吩咐,还是远着些好。 “站住!不能让他把人带走!”萧皇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萧煌宇一眼。他本就不喜欢那个女子,但无论如何,现在她还是老四的妻子,就不能让她这么被带走。否则老四的面子往哪里搁,他萧家皇室的面子又往哪里搁?! “你不让他们走,难道是想让大家听听当年先皇为何会突然弃绮贵妃不顾,重新宠幸太后的吗?还是你想让大家听听我母后是因何人而死的?亦或者七皇子究竟是被何人下的杀手?”萧煌宇看着萧皇冷笑着说道。 萧皇惊得倒退了两步,“你竟然”竟然知道这些事情,竟然用这些事情来威胁朕 萧煌宇看着他轻蔑地勾了勾唇角,再回头看的时候门口已经空无一人。 他身子晃了晃,朝地上倒去。 —— 一抹晨曦飞快的在天空中蔓延,天色渐渐被染白。 天亮了。街边巷子口已经渐渐有了人影。 叶亦宣速度极快地甩开了等在宫门外的暗卫,宛如一道黑色闪电般一般朝城外略去。 城外别院的下人只见到眼前黑影一闪,还以为是外敌入侵,连忙就要唤人来,还未开口就见到程衍上气不接下气的冲了进来,摆手道:“不用管是殿下” 程衍满头大汗地跟在叶亦宣身后,累的半死不活地才刚刚跟上,此时到了别院,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还未歇过气来,程衍一个激灵又跳了起来。他一向稳重谨慎,旁人何时见过他这般咋咋呼呼的模样,一时有些傻眼。程衍却顾不上这些,想到那只带血的胳膊,连声吩咐道:“去请大夫过来还有,安排几个侍女等候差遣。” 叶亦宣进了房间,把手中的人放在榻上,并未马上掀开她覆在她身上的衣袍,眯着眼睛冷声道:“你还不起来!” ------题外话------ 对不起啊各位妞,卡文了,今天真的什么都没做,就在改这一节。 来来回回都不是特别满意,好好的情节给写毁了,唉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六十三章 怒火 叶亦宣进了房间,把手中的人放在榻上,并未马上掀开她覆在她身上的衣袍,眯着眼睛冷声道:“你还不起来!” 深蓝色长袍下面鼓鼓的一团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才动了动,半响一只手伸了出来,最后里头人的脸才露出来:“你来了啊” 晨曦削薄,叶亦宣垂着眼睛看着她,黑暗淡白的光线剪影出他的轮廓,将他的侧脸照得雪一般的白,而垂下的眼睫在眼睛下投出一片阴影,乌黑如同刚刚逝去的黑夜,光影的效果让他看起来有种失真的美感。 居高临下的视线将裴意锁住,裴意蹙了蹙眉头,不知道为什么在叶亦宣出现之后,她心里蓦然就生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感。此刻这么被他眼光莫名的看着,更加不自在了起来。 裴意动了动,左手撑在榻上坐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准备说话。盖在她身上的袍子滑下,落到肩膀上,叶亦宣看到她脖子上清晰的咬痕,语气平静地开口道:“受伤了么?” “啊?”裴意还在想要怎么跟他解释今天的事情,不想他突然开口发问,有些诧异,随即反应了过来,“没有。” 裴意说完,似是想起了什么,举起沾满鲜血的手臂,“没有受伤,都不是我的血。” “很好。”叶亦宣点了点头,“有伤口的话,就不能沾水了吧。” “嗯。”听到他平静的语气,裴意心里微微松了松,兴许只是自己多想了。虽然在进宫之前,她答应了叶亦宣给萧皇疗伤之后马上就出宫,不会参合到二皇子和萧煌宇之间的事情当中去,后来的事情,完全就是意外她还没想完,身上的袍子猛的被扯开,随即眼前一花,“啊!叶亦宣你干什么!” 腰肢被一只大掌箍住,头朝下的被扛了起来,腰腹硌着男人硬邦邦的肩膀上,一时间血液逆流头昏眼花,裴意愤怒地踢脚,厉声道:“放我下来,叶亦宣,你发什么疯!” 她说着双脚并用的挣扎了起来,可叶亦宣只用力的收紧了扣着她双脚的手臂,大步转出了卧房,往后院走去。 被这个姿势扛起来,裴意当真是又恼又羞,歇了口气又运气全身的力气想要挣脱,可任她怎么动,男人就像是钢筋铁骨一般,根本不为她撼动分毫,挣来挣去,眼前只能看到自己一头长发尽数散落在眼前,发尾都垂到了地上,扫过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一路从房内扫到了后院。裴意挫败非常,往日里他总是温和平静,看着她的时候眼神包容而温柔,从来没发现两人的差距竟是如此之大,他强势起来她竟根本就没有半点抵抗能力! 裴意看着自己一荡一荡的发尾,银牙紧咬,眉头紧蹙,虽然不知道叶亦宣这么做是为何,可她从来都是识时务的,从不做无用功,见他铁了心不肯放自己下来,索性便软了身子倒在她肩膀上不动了,这样起码这样柔顺着能叫自己好受一些。 不知道穿过了几道门,空气里越来越热,叶亦宣突然停下脚步,扣在她腰肢上的双手便猛然用力,声音森冷地道:“下去洗洗脑子再上来。” 叶亦宣言罢,竟是双手猛然一甩一抛,用力将手里的人给抛了出去。裴意哪能想到他会如此发疯,身子像被随意揉弄抛接的布娃娃,风声灌进耳朵,青丝乱舞,衣衫猎猎,让她险些没出息的尖叫出声。 声音还未从嗓子里出来,接着温热的水瞬间从七窍中涌进,激烈的水波充斥着全身。她刚才被倒放在背上,故而只能看到地面上的方寸之地,叶亦宣停下之后还未来得及抬头看四周的环境就被丢进了池子里,哪里能做好入水的准备? 骤然被打进水里,瞬间她便被呛住,几大口水灌入,身体一阵翻腾的难受,喉咙火辣辣的,窒息的感觉如影随形缠了上来,手臂蓦然被人扣住,狠狠一拉便将她带出了水面。 裴意咳了一声,腰肢便被一只大掌箍住,人也被一股压迫的力量逼的猛然退后了两步,纤细地直抵在了白玉池璧上,而接着男人另一只手臂也横了上来,撑住水池的边缘,将她禁锢在了他高大身躯和白玉池壁所形成的狭小空间中。 “看到没有!”叶亦宣手臂一紧,死死地将她压在他紧绷冷硬的怀抱中,几乎是狠戾地盯着她,“别说是我,便是任何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都可以让你毫无反抗之力,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做出这种事情的!” 他气量极大,像是要将她全身的骨头都给压碎,生生地揉进他的身体中去,声音更是低哑到有些难辨,丝毫没有往日里温润如玉的气质,眼眸幽黑翻涌,烈烈火焰中映着她不知措施的脸,裴意被他压在石壁上,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她睁开眼下意识的昂首就要反驳,对上他的眼睛气势瞬间就泄了一大半,他身上的强势,那种霸道气息异常猛烈地冲击着她的感官,她所有的触觉似乎都能感受到他勃发着的怒气和力量。 裴意心一跳,竟有些胆怯起来,挣扎了一下全然不能动弹,不由得开口解释道:“我没有想做什么,是不小心被萧皇算计了” 她的声音在叶亦宣森冷的眼光下渐渐低了下来,慢慢说不下去了。 “怎么,不说了。”叶亦宣轻笑一声,声音平和但是没有半点温柔,“你进宫之前是怎么应我的?嗯?我告诉你城中兵马有异动,今晚皇宫中必然不会平静,你说你不能白白背上刺杀的名声,拖累砺王,你说萧皇不能死,必须要救他,你说我身份特殊,不便进宫,你说你只给萧皇治伤,别的事情一概不管,结果呢!?如果你不那么在意他的死活,又怎么会让他有机会算计你。” 裴意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水里,他箍在腰间的手非但没松开反倒又用力了两分,似要掐断她的腰肢,他的声音清浅却又暗沉,盯着她,“你担心裴恩恩和绿芜遭人暗算,把她们送到别院,担心檀清和墨言受到牵连不许他们跟着你,担心萧皇突然死掉,让萧煌宇名声抹黑,登基之后遭人诟病,你担心我牵扯到南萧内政中会影响到两国邦交,你担心顾虑这么多,怎么就没把自己给算进去!如果今天” 叶亦宣停顿了一下,撑在白玉石壁上的手指节青白,“如果今天你和萧煌宇真的被萧皇如愿算计,你是不是打算销声匿迹,然后躲我一辈子。” 眼前的女子头发已经湿透,乌亮的长发已经松松散开,在水面上迤逦,贴身的长裙此刻也紧紧贴在身上,温热的池水里,隐约可见曲线玲珑,并不是非常清楚,然而安歇荡漾的水波,折射的光线,弥漫的白雾的朦胧衬托,越发显得风致楚楚,惑人心神。 叶亦宣却毫无心情欣赏眼前的美景,看到裴意一脸默认的样子,更是怒不可遏。 裴意窒住,她不想撒谎,没办法反驳他的话,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想别开视线,却被他扣住下巴,“看着我,回答我的问题!” 裴意一声不吭,一句话都没有说。 叶亦宣盯了她半响,面沉如水,漂亮的脸埋葬在大片的阴影里,裴意只听到到他的手指骨节用力握紧而作响的声音,他突然低头凶狠地咬住了她的唇。 当真是咬,没有半点温柔和缠绵,血腥味顿时就弥漫了开来。 半响,叶亦宣松开了她的唇,她的眼眸清透平静,深如静水,叶亦宣退后一步,突然无奈的笑了笑,低垂的眼睫笼着淡淡的眸光,神情显得有几分疲惫,“梳洗一下吧,我在外面等你。” 说罢,他转身离开,裴意的手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抬手拉住他。 直到叶亦宣的背影消失在她视野里,裴意静默了半响,突然慢慢地把头浸入了水中。 她没办法反驳他的话,也没办法回答。就如同她不愿意让檀清几人费尽心思去为她找药方上的药一般,她并不在乎这条命究竟能活多久,更加不想身边的人为她去付出和牺牲。这十几年,她无法拒绝身边人对她的好,只有努力的,用各种方式去偿还——不愿意让自己亏欠他们分毫。如此,她又如何能够用他们的生命来冒险,她没资格支配他们的生死。 “姑娘,姑娘”少女特有的细软的声音在空旷的浴室中响起。雾气缭绕,青色衣服是侍女瞪着眼睛在池中找了半响,都没有看到人影,忍不住开口唤了起来。 脚下点地,裴意闭着眼睛从水里钻了出来,水流顺着她的眉毛眼睛一路下滑,最后一滴滴顺着她精致的下巴低落在水面上,泛点涟漪:“我在这里。” 知道是院子中的侍女,裴意淡淡开口。 青衣侍女张大着嘴巴看着突然从眼前冒了出来的人影,雾气朦胧,让她的五官并不显得那么清晰,依然惊艳世间。 侍女张了半响的嘴巴,知道裴意侧头看着她,才回过神来,有些结巴地大声道:“奴婢奴婢是给您送衣服过来的!” 因为紧张,她的声音大而紧绷,在浴室中引起阵阵回响。 裴意笑了起来,看得侍女又是一阵愣神。 “嗯。我知道了,你忙完就出去吧。”裴意看着她傻呆呆的样子,轻笑着摇了摇头,不再看她,背部贴着池子闭上眼睛休息了起来。 当年,初次见到绿芜的时候,她差不多也是这个样子吧。大嗓门,长着嘴半天都没有合拢。流动温泉水,加上药物,舒适得简直让人想喟叹出声。裴意转身趴在池子边上,抬手看着自己手指上隐隐还有些痕迹的血红色,只要自己不在宫中,萧皇没了那么多顾忌,毒也好,伤也罢,萧皇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萧煌宇出事的。如果不是团圆半途中折返听到了萧皇和吴公公的对话,良心不安的跑回来开了暗室的门——裴意眼睛一黯,她做这些决定的时候确实没有想到进宫之前叶亦宣的嘱咐。 便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也只是对这段感情觉得有些遗憾,有些伤感,唯独没有考虑叶亦宣会如何。 几不可闻的叹息声消散在雾气缭绕的浴池中。 程衍带着几名大夫站在门外,纠结地皱着眉头,时不时地往门口看上两眼,最后还是下了决心,独自走到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来。” 平静,没有怒气的声音。程衍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推门而入。屋内有一道淡淡的水痕,从后院的方向蜿蜒而入,直至屏风后。 屋子里只有一人,程衍按捺住心里的疑惑,平稳地开口道:“殿下,属下请了三名大夫过来,正在门外候着。” 叶亦宣抚袍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开口道:“不用了,都撤掉吧。” “裴姑娘她”程衍想到那只带血的手,忍不住问了出来。 “她没事。”叶亦宣换了干净的衣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不是她的血。”直到进了屋子,掀开她身上那件外袍之后,叶亦宣才明白为何她虽然一直清醒,宁可被人误会受伤,在宫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被撕得不能入眼的衣服,满身的鲜血,狼狈的样子——叶亦宣在心里冷冷的哼了一声,着 亦宣淡淡地开口,“准备些清淡的吃食。” 程衍连忙应了,正准备出去的时候,又听到叶亦宣吩咐道,“叫人注意着宫里的情况。” 程衍了然地点点头,转身出去了。砺王和萧皇关系本就恶劣,加上这次的事情,砺王恐怕不会再忍下去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且让他一回 程衍连忙应了,正准备出去的时候,又听到叶亦宣吩咐道,“叫人注意着宫里的情况。” “殿下的意思是” “萧煌宇跟萧皇的关系本就恶劣,不过是没有捅破罢了。这次的事情会让萧煌宇彻底翻脸,而且萧皇大限将至恐怕就是这两天了。” 程衍微微一凛,低头应道:“是。” “温铭那边如何。”不同于昨日的狂风暴雨,渐渐升起的太阳昭示着今天的好天气。 程衍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温铭已经在返回的路上了。果然不出殿下所料,他先是以水土不服为名在路上耽搁了一日,但自从殿下的密信送到他手里之后,他便马不停蹄的赶了回去,甚至比预计的还要快上几日。” 叶亦宣点点头:“温大人办事,一向都能让人惊喜。” 温铭跟程衍不同,程衍除了文兰这一个亲人之外,算的上是孤家寡人,做事只以叶亦宣的意思为上,并不会考虑太多厉害关系。但是温铭追随叶亦宣,代表的是他身后整个温家,兴衰荣辱都跟叶亦宣脱不开关系,行事自然考虑良多。 温铭一直不太赞同叶亦宣娶一个对他的大业毫无帮助的人,叶亦宣可以理解他的想法,但这件事不能妥协。 叶亦宣把温铭打发回北祁,一来是避免温铭留在南萧添乱,二来温铭眼光毒辣,但凡能够入了他眼的东西才算得上是珍品——所以准备聘礼这种事情,实在是太适合温铭来做了。 当然,叶亦宣自然不会承认,如果不是温铭骚包的去调戏了裴意,他也不会故意让温铭去做这种折腾人的苦差事。 刚从帐子里爬出来的温铭打了两个喷嚏,一脸不爽的翻身上马,眼睛下一片青黑。随行的人看到他这个样子连忙躲到了一边,这一路上,温大人简直就跟吃了炸药一样,见人都像欠了他百八十万似的。不过也难怪,温大人一向爱享受,可这一路上除了赶路还是赶路,莫说享受,就连好好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也难怪温大人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还是远着些吧。 温铭恨恨地甩着马鞭,想到从库房里流水一般抬出来的宝贝,他的脸就更加臭了。他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白云青山,正是南萧的方向,突然阴森森的笑了起来。 旁边的小厮无意中回头看到他的笑容,一个哆嗦脚一软就从马上翻了下来。 程衍干咳了一声,望着后院的方向低声道:“殿下,要不要趁着萧皇还在的时候,先把裴姑娘从砺王府摘出来?” 连程衍都看了出来,砺王对裴姑娘并不是没有感情,殿下要娶裴姑娘最大的障碍恐怕就是在砺王这里。现在趁着萧皇还在,先把事情定下,总比砺王登基之后再办要好得多。王爷和一国之主之间的差距,可不是普通的大。 叶亦宣摸着下巴考虑了一会儿道:“嗯,你说得有理。”他本不想在这个时候把事情挑破,但是他突然觉得那个小狐狸偶尔也笨得很,还是早点名正言顺的圈到自己身边比较放心。 “那殿下准备如何?属下这就去准备。”程衍开口问道。 叶亦宣勾唇笑了笑,“等。” 程衍一愣,等什么?他张嘴欲问,耳朵微微动了动,听到后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低声道,“属下先告退。” 叶亦宣应了一声。 裴意趿拉着鞋子从后院慢吞吞的走进了屋子。 温泉是很舒服没错,但是过了一会儿她才知道为什么叶亦宣要让那个侍女来服侍她。当真是跟绿芜一般,不,比绿芜更加咋咋呼呼。因为担心她还未用早膳就泡温泉,生恐她一不小心就晕在池子里了,所以就算被打发出去了,也不敢走远,一直在门口转悠,转上两圈便要进来瞅瞅她,或者在门口唤她两声。 裴意实在是不好意思自个儿享受,却让她在门口干熬着。所幸空腹泡太久的确对身子不好,干脆就出来了。 而且裴意揉了揉额头,今天这事儿确实是她做得不对,那人还在生气呢,是不是该哄哄? “过来。”裴意还没想好下一步要怎么做,就听到叶亦宣的声音,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门口。 叶亦宣立在窗边看着她,淡淡开口说道。 裴意从善如流地走过去,又顺着他的意思坐在了床边的软榻上。叶亦宣拿了打厚棉帕子,站在她身后一点一点地帮她绞干着头发。 “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叶亦宣修长的手指拨弄着她的头发,找着哪缕头发还没有绞干,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裴意单手支在窗台上,有些昏昏欲睡,闻言半眯着的眼睛睁开来,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本来是有的。” “哦?现在呢?” “现在啊,现在我发现你又不是真的生气了。自然没有要说的了。” 直到刚才他开口的时候,裴意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不是真的生气,之前虽然看着怒气勃发,但是那并不是真的对她生气。而是他在表态。他是在表达对这件事情的不满和愤怒,是在用行动让她记得这份在意。 叶亦宣手指微微顿了一下,突然轻叹了一声笑了起来:“唉,怎么办,本来还想让你哄哄我。” 裴意扬眉道:“你想得到美,我还没有追究你骗我的事情,你还好意思让我哄你开心?” “我哪里骗你了?嗯?”叶亦宣把手中的棉帕子丢到一边,伸手从后面环住她,下巴在她肩膀上开口问道。 他在她耳边吹风,男人身上那股清爽而干净,是男子身上才独有的那种暖香压了上来,裴意耳尖一红,不说话了。 叶亦宣微微低着头,眼前的肌肤在日光下看起来晶莹剔透,肌肤温润如玉,刚泡过温泉的肌肤透出些粉红,越发显得娇艳欲滴,他心里一动,眼角扫到脖子上青紫的咬痕又怒上心来,忽然一偏头咬住了她的脖子,刺痛从脖颈处传来,裴意下意识地想躲,突然想到什么停了下来。他偏下去的姿势仿佛要咬断她的咽喉,唇落下来的时候却温柔如春水,落花飘零般的落在她敏感的肌肤上,舌尖轻触,她便像是被电光穿过,不能控制的战栗了起来。 直到原本的痕迹完全被新的齿印遮掩住,叶亦宣才满意地松开了,随即眯着眼,用一种危险的表情瞧着她,道,“你说,我哪里骗你了,嗯?” 裴意推开他的脸,唇角一扯,不回答。总归这件事是她理亏,暂且让他一回。 叶亦宣下巴在她肩膀上蹭了蹭,握着她的手开口叹道:“我就不该应你。你说你能够做到,我信,但是我现在后悔了。早知道就该把你圈养起来才是啊” 叶亦宣半开玩笑着说道,裴意微微一笑,眯眼看着升起的朝霞,轻轻说道:“叶亦宣,如果我冷漠,不顾他人的死活,今日你便不可能认识我。” 叶亦宣心中一震,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紧。 是的。 如果不是她看重身边这些人,他现在根本就不可能认识她。她是为了萧煌宇和师傅而走出韩地,如果她冷漠自持,完全可以不顾这些人的死活,在韩地做着她至高无上的掌令者,冷眼看着这一切。 初相识的时候,她也是为了裴恩恩才会去北祁,若非如此,自己是否能够为了亦然找到所谓的圣子?恐怕不能。 裴意侧头看着他,低声道:“若是没有萧煌宇,早在十几年前我就悄无声息的死在了韩地的雪山上。我欠他一条命,这是我还他的。”如果不是萧煌宇幼时总爱跟在她身后,她在山上突然发病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及时的被人发现。 “我并不是善良,但是萧煌宇,我师傅,檀清绿芜,都是有恩于我,我不能不顾忌到他们的安危。” 叶亦宣叹了一口气薄唇吻下来,印在她额前,微微一笑道:“是我错了。”说罢,倒不再多言,松开她的手,手指一挑从袖囊中滑出一个小瓷瓶来,拨开盖子倒了些绿色的药膏在掌心,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沾了,揉开,抹在了她脖子上的咬痕上。清清淡淡的草药香气,抹在脖颈上凉丝丝,瞬间便令脖颈上刺痛火辣的烧灼感降了下去,像是夏日被太阳灼伤的大地被雨水滋润过一般。 上好了药,叶亦宣把瓷瓶放在一边,回身抱着她,声音清浅地道:“我没有生你的气,只是怪自己罢了。看到萧煌宇抱你出来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该顾忌那么多,如果你出了意外,我没办法原谅自己。” 裴意慢慢的一笑,“还有你也是,没有谁该一生保护谁,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只有对等才能长久。我不能一直依靠你,你也不可能时时刻刻保护我,总会有疏忽的时候,你不要责怪自己。” 叶亦宣笑了起来,低头吻她的唇,“你一旦温柔起来,就好会哄人” 裴意顿了顿,她这分明就是在跟他说大实话啊 抬手挡住他的唇,裴意瞪着眼睛看他,“我还有事要说,别闹。” 叶亦宣笑着点点头,抱着她躺倒在了软榻上,“嗯,你说。” “萧皇撑不了几天了,我的别院那边还有他的人围在外面,你帮我把绿芜几个带出来吧。”萧皇本是拿着绿芜几个来威胁她,想来这一天闹得风风雨雨,萧皇根本不会把这档子事放在心上,现在别院外面的弓箭手都还没有撤掉,安全为上还是先把里面的人带出来为好。虽然她觉得萧皇还能够撑两三天,但是万一有什么意外,别说给他陪葬,便是受伤也是不合算。 “好,我让程衍去安排,尽快把人带出来。”叶亦宣懒洋洋地说道,伸手摩挲着她的耳垂,刚才他突然发现了一件极有意思的事情,“还有别的什么事情,你说,我一块儿让人去办了。” 裴意拧着眉头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了。”宫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跟她没有半点关系,她能够帮萧煌宇的就是在萧皇的身体上做文章,现在大局已定,要怎么处理都要看萧煌宇。 “砺王我是说你手上那么多的血” “看着骇人,但是没有伤到要害,我下手有分寸的,宫里头那么多御医,不碍事。何况,他可是萧皇现在唯一可用的儿子,便是拼了命萧皇也不会让他出事的。”裴意有些困顿地说道。 “睡吧。”叶亦宣轻轻拍拍怀里疲倦的人,“外面的事情都不用管,好好休息,有我在。” 裴意微微笑了笑。 皇宫中,正如裴意所说,萧煌宇的伤并不重,饶是如此,还是让旁边的人看红了眼睛。团圆看着萧煌宇身上不算小的两个血窟窿,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早知道会把他主子弄成这样,就算死他都不会答应皇帝的要求。 一个伤口在手臂上,不算太深,另外一个在肩膀上,不仅入肉三分,更是被锐器拉扯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御医诊治了之后,包扎好伤口马上就退了下去。 砺王不仅在宫中受伤,还中了那么难以启齿的毒药,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没发生什么好事情,远着些,远着些总是没错的。 团圆看着萧煌宇的伤口还在抹眼泪,萧煌宇突然睁开了眼睛,团圆惊喜地唤出声:“王爷,你醒了!” 站在门外的吴公公听到他的声音,立马推门走了进来,正好看到萧煌宇坐了起来准备下床,吴公公连忙开口制止道:“王爷,小心”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煌宇冷冷地一扫,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吴公公是萧皇的心腹,萧皇要做什么几乎没有几件他不知道的。萧煌宇被算计成这副德行,现在看到吴公公能有好脸色才奇怪了。 吴公公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想想还是先去禀告萧皇。萧皇伤口裂开了,本就是重伤,现在更加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别说下床走动,便是开口说话都是满头冷汗。可饶是这个时候,他还是惦记着萧煌宇,自己动不了,就让吴公公在这边守着,一有什么情况了好马上让他知晓。 “站住。”吴公公脚刚迈出门槛,就被萧煌宇叫住了。 “陛下在哪里。”萧煌宇任由团圆帮他把衣服穿好,冷冷地问道。 吴公公没想到他竟是问起了陛下的情况,看萧煌宇的表情不像关心陛下的安危,反而像是要去兴师问罪的。吴公公头皮麻了起来,“陛下伤得很重,此时正在休息。” 他是在告诉萧煌宇,萧皇的伤很重禁不起他再去刺激,若是萧煌宇还有几分孝心的话,他就不该再继续追问了。 可萧皇所期待的父子之情,本就没有多少,在这件事当中几乎被磨灭得一干二净。萧煌宇知道萧皇撑不了多久了,但是他比较在乎在萧皇临死前先把他母后的死因问个明白。 萧煌宇讥诮地勾起了嘴角,道:“陛下病重了,我做儿子的才更应该去看看,不是吗?带路吧。” 他虽然在笑,可是眼里哪有半点笑意? 若是别的人还好,吴公公跟在萧皇身边多年,宫里的人莫不给他三分颜面的,就算是 寻常的大臣见了他也不敢托大。其他的人吴公公可以狐假虎威的以势压人,但是萧煌宇不行,或者吴公公身手了得,可以直接将人打死打残,但是面对萧煌宇,这点也行不通,别说跟萧煌宇动手,便是弹他一指甲盖,吴公公也是不敢的。如此这般,面对有些咄咄逼人的萧煌宇,吴公公急出了满头大汗,也没想出要怎么拦住他。 吴公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声劝解道:“王爷,陛下都是为了您着想,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意外,最心疼的莫过于陛下了,您还是好好休息,晚些再去见陛下吧。” 萧皇已经是行将就木,吴公公非常清楚这一点,身为一个衷心的奴才,他希望萧皇可以安稳的走,而不是在临死前还被砺王刺激上一回。 “我不过是想见陛下一面罢了,公公为何百般阻挠?”萧煌宇眼中滑过一抹阴鸷,面上仍是带着几分笑意,“二皇兄被下狱,三皇兄在府中养病,七皇弟已经归天,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可以在父皇榻前尽孝道,公公却找诸多理由来阻拦,父皇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公公是想本王连陛下最后一面都见不到,陷我于不义吗?” 吴公公连忙跪了下来:“老奴不敢!只是” “你不敢就好。”萧煌宇打断他的话,“好了,起来带路吧,你便是不愿意领我去,总是有人愿意的,宫里头又不是只有你知道陛下在哪里,你又何必推三阻四,弄得大家都这么紧张呢。” 吴公公嘴里苦涩,慢慢地点了点头。他本是想劝砺王,并没有强硬拦住不许砺王过去的意思,可砺王根本就是铁了心要这般行事,他毫无办法。 “不然,你先过去知会陛下,免得本王贸然过去尽孝会惊到陛下。本王紧随其后。” 让陛下有个心理准备也好吴公公点了点头,躬身行礼之后转身往门外退去。正当他离开的时候,突然又回头,语气悲怆而无奈地道:“王爷当年的事情,老奴不知道您知道了多少,但是陛下真的是被逼无奈,否则等您到了那个位置就会明白的。”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也不理会萧煌宇是何反应。 无奈?萧煌宇冷笑一声,脸上温和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人活在世上,谁不无奈?谁没有满腔苦楚?可这并不能变成他成为杀害他母后帮凶的理由。 “团圆。”萧煌宇定了一会儿,开口唤道。 自从萧煌宇醒来之后,虽然让他服侍,但是看都没看他一眼,团圆正满心忐忑,突然听到萧煌宇叫他,团圆满脸惊喜,连忙应道:“是!” “太后宫里有你认识的人吧。”萧煌宇负手站在门口,背对着他问道。 团圆脸色一下子变了。身为砺王府的奴才,他并不认识宫里的人,但是身为萧皇的奴才,他知道,太后宫中确实有不少萧皇安排的眼线。其中不乏跟他相熟的人。王爷这么问,明显就是在说他第二个主子的事情,团圆心里不安,还是勉强开口应了:“回王爷有的。” “很好。”萧煌宇眸中闪过异芒,“太后身为陛下生母,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被人遗忘,你去找人请太后到陛下寝宫一叙。记住,要太后心甘情愿的来,千万不能让太后娘娘知道是本王有意请她过来的。” 团圆忙不迭地点头:“王爷,您放心,奴才知道怎么做。”这种传话的事情,他做得驾轻就熟,自然知道王爷要的是什么效果。 萧煌宇淡淡地应了一声,挥手让团圆下去,这才不紧不慢地顺着吴公公离开的路线朝萧皇宫殿走去。 他的父皇啊,在你临走前,让儿子来为你撕开那些伪善的面具,让你清楚的看看这些丑恶的嘴脸吧 ------题外话------ 以后都早上更新吧,晚上容易赶不上审核。 咳咳,那啥,俺要求评价票,各位妞瞅瞅口袋里,有木有? 两眼放光,投票的话记得选择热度,不要默认三点了哈,不然俺会咬着手帕使劲的瞅着你。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六十五章 借刀 康寿宫。 往日里虽然也不能用热闹来形容此地,但不知道为何康寿宫的宫人总觉得一夜之间宫里怎么就冷清了不少,甚至隐隐约约让人心里生出了一些不安来。 太后刚从睡梦中醒来,还未睁开眼睛就张口唤道:“李嬷嬷,给哀家倒杯水来。”等了半响,深紫色的帷帐外也没有丝毫动静。太后不虞的皱着眉头,正准备呵斥,突然猛的睁开了眼睛。 她忘了,李嬷嬷昨天被萧皇杖责之后一直到现在还是昏迷不醒,早就不能伺候她了。而她今日,马上就要跟这个富丽堂皇的宫殿作别,被送到那贫瘠简陋的皇陵去了。 这个想法一进脑子,太后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掀开被子急急忙忙地下床喊道:“来人!来人!” “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一个脸生的小宫女小跑着进了内室。 “你是谁,简嬷嬷呢!?”太后从镜子里头看着她很是不悦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哀家这内室也是你们这种小丫头可以随便进来的吗?简嬷嬷呢?马上把她给我叫来,哀家倒是要问问,她是怎么管事的!”太后手中的梳篦重重的拍在妆奁上,倒是把小宫女吓得一个哆嗦就跪在了地上。 “太后娘娘息怒,太后娘娘息怒。早膳一直没有端来,宫里头的人催了半响都没有动静,简嬷嬷只好亲自去御膳房瞧上两眼,以免太后娘娘醒来还要空腹干等。”小宫女虽然胆怯,但是口齿清楚说得很是明白,“简嬷嬷让奴婢在此处候着,等着太后娘娘醒来有何吩咐,嬷嬷去了也有一会儿了,这会子应该就回来了。” 太后听她说得脸色稍荠,随后又是冷冷一哼。都是些顶红踩白的狗奴才!以为她要去皇陵了,就开始怠慢她了,往日里怎么会有人敢如此散漫! 太后抬眼扫了内室一眼,哪怕最小的一个摆件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随便拿出去都可以使得寻常人家过上一辈子。她是南萧最尊贵的女人,难道她余生就只能在那种了无人烟的地方渡过,然后默默死去?不,她不能去皇陵。她今天一定要再试试,她的儿子一向是个孝顺的,昨日只是在气头上一时冲动罢了。 “过来,帮哀家梳头。”太后想了想,开口吩咐道。 小宫女松了一口气,清脆地应道,“是。”一边说着一边利落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太后身后,小心翼翼地给她梳着半白的头发。 太后思绪混乱的想着要如何说服萧皇才能够如愿以偿的留下,抬眼看到铜镜中那张苍老的脸,花白的头发,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随后叹了一口气,开口制止道:“不用了。” 小宫女正准备给她插上珊瑚蝙蝠簪,闻言手上动作一停,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太后,太后抬手从妆奁盒子里拿出一只素白的银簪子,抬手道:“用这个。” 银簪子造型很质朴,一点花纹都没有,而且一看就是有了些年头,经常被人拿在手上摩挲的。宫女只看了一眼,很快接过来插在了太后发髻上。 “还是太后娘娘考虑周全。”宫女瞄着太后的脸色,赔笑奉承道,“奴婢险些都忘记了,这两天还是素净些好。” 太后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她不认为这个宫女会明白这个簪子的含义,不过是在拍她马屁罢了。这种人她见得多,也没有必要当真理会,简嬷嬷突然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大声道:“太后娘娘,不好了!” “这么咋咋呼呼的做什么!”太后从铜镜中不满地看了简嬷嬷一眼,冷声喝道,“你也不是第一天当差了,连这点子规矩都没有了吗?!” 简嬷嬷满头是汗,一边连连认错一边挥手让小宫女退了下去,走到太后身边哆嗦着说道:“太后娘娘,不好了。奴婢刚才去御膳房,听到宫里的人说,陛下恐怕不行了” 自从太后晕倒被送回康寿宫之后,康寿宫就被萧皇下令封闭起来了。里头的人不许随意进出,外头的人没有萧皇的旨意也不可入内。故而昨天晚上的风雨,康寿宫内的人竟是半点都不知道。 简嬷嬷想到刚才自己在花园里听到的话,也顾不上委婉,三言两语就把话说了个明白。 太后闻言却没有多大反应,倒是让简嬷嬷好一阵惊讶。简嬷嬷虽然也是太后的人,到底不像李嬷嬷那样,常年跟在太后身边伺候,也不了解太后的心思。在她看来,皇帝驾崩是天大的事情,没想到太后听她说完之后反应会这么平淡。 太后此时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皇帝如果驾崩,那么她是不是就不用去皇陵了?魏贵妃那个贱人,生了个蠢货倒是帮了她不少的忙,萧煌宇继位也好,自己这些年多少也帮衬了他不少,立场一直都是明明白白的。便是不看在这些事情的份上,萧煌宇也得敬着她,毕竟宫里除了她那个皇帝儿子之外,再没有人敢如此强硬地对待她了 简嬷嬷看着太后的脸色,想到刚才听到的话,舔了舔嘴唇又接着说道:“砺王不知道听了哪个乱嚼舌根的话,说先皇后的死跟陛下有关系,正在陛下寝宫闹呢,陛下身体都这也太过了些” 太后正在盘算着自己的事情,猛然听到这句话,半响才回过神来,却是一惊:“你说什么?你说砺王怎么了?!” 简嬷嬷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愣住没有说话,太后厉声道:“你最好如实的跟哀家说,莫要以为你是宫里的老人,哀家就不敢对你如何?!” 简嬷嬷结结巴巴地说道:“奴婢是听别的宫里的人说的,不知道是谁跟砺王说,当年先皇后的死跟陛下脱不开关系,砺王对他母后的死因一直耿耿于怀,只是奈何时间隔得太久,无从查起,也不知道他听说了些什么。奴婢刚才听人说,砺王似是怒气冲冲的往陛下的宫里去了” 太后猛地从凳子上起身,膝盖撞在桌子上也顾不上连声道:“哀家要过去看看,快给哀家更衣。” 究竟是谁又把那个女人的事情给翻出来了?不,她不能让砺王知道真相! 萧皇靠在床上,脸色惨白得一丝血色都没有,看着面前身材高大,面目俊朗的人眼中有一些无奈。 “你的伤怎么样了?”萧皇看着自己的儿子,温声问道,“你也太大意了些,你那个王妃不是不会武功吗?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朕本来是一片好心,怎么就唉,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了。” 看到萧煌宇来看他,萧皇还是有些高兴的,“既然受伤了就在床上好好休息,还要过来做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以后再说?” 萧煌宇眼睛冷漠地从他的脸上扫过,淡淡地说道,“我怕以后就没机会了。有些事情,我一定要亲口问问你。” 萧皇苦笑着点头:“你说的也是。朕也没有几天了。你想知道什么?” “我母后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的话一出口,萧皇的脸上就是一僵。其实他早该猜到了,能让他这个儿子心心念念的事情,无非就是这一件。 妱妱,你的儿子跟你一样固执啊想到已经故去多年的沈皇后,萧皇的神色恍惚了起来。 萧皇定了定神,开口说道:“你母后是因为生病你不要多想,没有别的原因。你可能不知道,从你出生之后,你母后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太医说是忧思太重,伤了心肺,朕也想过很多办法,可是” “可是你明知道她在意的是什么,却还是不曾间断的广纳美人,夜夜不落的宠幸新进宫的美人。”萧煌宇讥讽地看着他,“这就是你说的办法?那你还不如不动这些心思。” 萧煌宇记得很清楚,当年沈皇后已经完全不管宫里的事情了,凤印也交给了太后。只在宫里头陪着才几岁的他念书习字,对萧皇也很是冷淡。有些新进宫的一些美人看着皇后不得宠爱,手上又没有实权,总有些不长眼的会上门来张牙舞爪的挑衅。每每这个时候,萧皇总是会斥责她们,而后小心的安慰着皇后。毕竟都是些大臣的女儿,也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最厉害的惩罚也不会是斥责禁足,将份位罢了。 如果萧皇不在意皇后,不出现在她眼前就罢了。偏生他还要摆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转身又纵容着别的女人来刺激沈皇后,这样来回反复,便是性子再好,胸襟再豁达的人心里也难免会抑郁。更不用说本就有心病的沈皇后。 萧皇被他直白的话说得一滞,脸上浮现出恼怒的神色,随后又强压下来解释道:“等你到朕这个位置,你就会明白,身为一国之主实在有太多的身不由已了。朕承认对不起你的母后,但若是再来一回,朕还是会选择这么做。” 萧煌宇冷笑一声:“我不是来跟你讨论对错的问题的,我只想知道,当年究竟是谁在我母后的身上动了心思。” “朕不是说了”萧皇拧着眉头看着他,却被萧煌宇冷声打断。 “你不要告诉我,当年母后的第一个孩子是平白无故的死掉的。还有,母后当年时常呕吐,到后来根本就无法进食,眼睛也渐渐看不清楚东西,你不会说这个也是因为忧思过重而引起的吧。” 当年沈皇后的种种表现,直到后来萧煌宇才知道是中了慢性毒药的症状。萧煌宇没有说的是,最后那一年,沈皇后不仅开始时常头疼,呕吐,头发也开始大把的脱落,连一臂开外的东西也开始看不清楚。所以她开始拒绝见人,沈家的人再三递牌子,都被沈皇后驳了回去。他们只当沈皇后心情抑郁,对沈家也生了怨怼的心思,却不想沈皇后只是不愿意自己那副模样被外人看到。 对于一个年仅六岁的小孩来说,看着自己依赖的母亲一天天的衰弱痛苦却又无能为力,是何等刻骨铭心的一件事情。 萧煌宇看着萧皇脸上的震惊,痛苦,愤怒诸多复杂的表情一闪而过,唯独没有后悔,他在心里冷笑一声,不再言语。只静静地等着,没关系,他会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到觉得死也是种解脱。 萧皇咽下了喉咙里的酸涩,这些小事情,他当真是半点都不知道。当年沈皇后不愿意见他,一来他没有那么多心思和时间放在沈皇后身上,二来,毕竟是一国之主,总是被赶出宫门,一两次还能算是夫妻乐趣,次数多了,宫里渐渐就有些不好的传闻了,他脸上过不去,也就极少再去找沈皇后。还有那么多娇媚柔软的美人,让他偶尔生出的一些愧疚马上就消失在温香软玉之中了 沈皇后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萧皇的长子的死是萧皇心里最痛的一件事情。不仅仅只是因为这是他的嫡长子,这件事更是他和沈皇后失和,关系破裂的开始。他当然知道他的嫡长子是怎么死的,可他不能说。现在被萧煌宇提起,萧皇面上一阵痛苦,最后还是沉默。 萧煌宇看着他的表情,对他最后的一丝怜悯也尽数散去。他缓缓起身,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渐渐明媚起来的阳光,以及匆匆而来的一行人,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明的笑意。 “朕对不起你母后”萧皇喃喃地说道。 萧煌宇闻言回头看着他,“你是对不起她。不过也没关系了。” 萧皇陷入了恍惚当中,他是真的没想到。当年沈皇后竟然还遭受了那些痛苦,她一定很恨他 门外传来了一阵喧哗声音。 萧煌宇挑了挑眉梢,看着面如金纸的萧皇,转身往外头走去。 他跟萧皇说得事情并不适合有外人在场,加上萧煌宇要求,室内伺候的人尽数退下,连吴公公都退到了门外。 如此吴公公倒不担心萧煌宇会对萧皇如何,毕竟这么多宫人看着他进去,萧皇要是有个什么万一,萧煌宇爷脱不开关系。萧皇已经油尽灯枯,再怎么恨他,王爷也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再下狠手。 吴公公这么想着,便也安心的守在门外。 “太后娘娘,陛下正在跟砺王叙话。”吴公公恭谦地说道,却没有要让开,请太后进去的意思。 太后听到他的话,心里更加焦急,面上不觉狠戾了起来:“哀家说了,只是听闻皇帝病重,前来探望,哀家是皇帝的生母,难道这点事情还要经过你的准许吗?还不快让开!便是砺王在又如何,哀家跟自己的孙子又有什么需要避讳的!” 吴公公垂着头,恭敬地说道:“太后娘娘说得是,奴才这就进去为太后娘娘通传。”这些年陛下为太后收拾了多少烂摊子,太后半点都未收敛,反而更加跋扈了起来。也难怪明珠公主会是那么个性子吴公公在心里暗忖,他大概能猜到陛下和砺王交谈的内容,此时让太后进去,绝非明智之举。 宫人所谓的通传,可以是片刻,也可以是一盏茶甚至更久的时间。这点太后非常明白,等到他传完话,里头人该说不该说的早就说完了! “来人!把这个狗奴才给哀家拖出去!”太后怒喝,身后的宫人面面相觑,吴公公在宫中这么多年,虽然是个奴才,但也非他们这些人可以动手的。 吴公公纹丝不动的挡在门口,门却突然被打开了。 萧煌宇看着太后不知道是因为焦急还是因为怒火烧红的老脸,微微一笑:“皇祖母怎么来了。” 他语气和善,甚至比往日任何一次都要和善亲昵,让太后心里一喜。幸好赶上了,皇帝肯定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上什么。 太后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下来,温声道:“皇祖母听说你父皇身体不好,担忧不已便过来看看,谁知道这个奴才百般阻拦,竟然不让皇祖母进去,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萧煌宇勾了勾唇角,漫不经心地看了站在一旁的吴公公一眼:“吴公公也是皇祖母何必因为这种小事动怒,陛下正醒着呢,皇祖母跟孙儿进来吧。” 太后斜睨了吴公公一眼,被萧煌宇虚扶着走了进去。 殿内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药味,还有掩盖不住的血腥味,太后嫌恶的皱了皱眉头,举起帕子掩在口鼻之上。 萧煌宇仿佛没有看到她的动作,一直扶着她走到了离床几步之遥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皇祖母就好好的跟陛下叙话吧,孙儿先告退了。”他微微倾身,行了个礼就准备离开。 “你这就走了?”太后有些诧异,心里却暗喜。 “是的。”萧煌宇意有所指的看了精神萎靡的萧皇一眼,道,“太后既然有事要跟陛下说,本王就先走了。” 萧皇看着他又看了看太后,叹了一口气,抬手示意他先离开。 萧煌宇走到屏风处,突然回头道:“陛下,本王在母后生前未尽孝道,现在绝对不能让她不明不白的就这么死去,刚才本王问的问题,还请陛下思量之后给本王一个答案。”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六十六章 杀人 “宇儿” 萧皇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神略有哀求。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在等什么,他欠他母子二人良多,可是这个公道,他不能给。 太后连忙坐到床边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萧煌宇看着太后微微发抖的手,心里一哂,而后转身离开。 待到门口的人消失之后,太后才焦急地问道:“他都问你什么了?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萧皇仰面躺在软软的枕头上,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母后在担心什么。”他身体虚弱,可是此刻眼神却依然凌厉地让太后心里一阵发虚。 太后勉强扯了扯嘴角,撑着精神强笑道:“哀家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看着他说得那么严重,心里好奇罢了。毕竟当年” 当年萧皇心里一阵酸痛,他突然觉得自己当年是不是做错了。他看到太后嘴巴不停的张张合合,却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他的眼神落到了太后发髻上别的银簪子上。太后一向喜欢华贵,奢侈的东西,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太后戴这种簪子了。 应该说,自从当年绮贵妃死后,太后重获盛宠之后,这么简单质朴的东西在太后身上完全就消失不见了。 “皇帝,皇帝,你听到哀家说什么没有?”太后腆着老脸说了半天,萧皇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太后说不下去,有些恼怒地看着萧皇。 萧皇微微的“嗯”了一声,太后还想说什么,萧皇却开口说道:“母后,叫吴公公进来吧。” 叫那个阉人进来做什么?她的话他究竟有没有听进去?!太后说了半响,萧皇却径自闭目养神,似是一点力气都不愿意浪费在她身上,太后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两下,扬声唤了吴公公进来。 吴公公仿佛没有看到太后铁青的脸色,走到萧皇身边恭敬地低声道:“陛下。” “笔墨。朕要拟旨。”他说完看着太后道,“母后先到偏殿稍作休息,朕突然想到一些事情没有处理。” “有什么事情,非的在这个时候处理不可?”太后关切地道,“不是什么急事不如先放放,母后还有话要跟你说。” 萧皇嘴角微微扯动,低声说道:“母后先去休息吧,有事稍后再说也无妨。” 太后盯着他,见他没有松动之意,随即猛的起身,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一阵,最后冷哼一声甩袖离开了。 吴公公有些担忧地看着萧皇,“陛下” “无妨。摆笔墨。” 吴公公伺候萧皇起身,不过几十个字罢了,却让萧皇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吴公公扶着萧皇躺下,极力忍着眼中的涩意,开口问道:“陛下可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的。” 萧皇沉默了半响,脑袋微微动了动,“无事了。这两道圣旨,你亲自收着别的人,我不放心晚一点马上送到砺王府” 吴公公连连点头,“奴才知道了。陛下放心,奴才就算是死也会完成陛下旨意。” “嗯。”萧皇说着又咳了起来,吴公公连忙倒了一杯温水,伺候他喝了两口,萧皇润了润唇就把杯子推开,微微苦笑道,“喝不下。” 他喘了两口,接着说道,“朕终究还是不放心啊” “二皇子和魏贵妃已经下狱了,魏丞相还在荆州府,就算得到消息,十日之内也快马不停也不可能赶回来,魏贵妃明日就要行刑了,魏丞相便是手段再高明,也毫无办法。三皇子和李家,根本没有争的心思,就算有一些小波澜,砺王也不是任由人欺压之人,陛下大可放心,王爷继位一事,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萧皇沉默着听吴公公分析着,最后慢慢开口,“吴飞,你可还记得当年朕登基的时候朕,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也跟朕当年一样被诟病。” 吴公公一默,知道萧皇一直极为在意当年的事情。 当年身为太子的萧皇本可在先皇死后名正言顺的继位,但先皇死得太过突然,众人对此事本就惊疑交加,加上之前先皇一直有废太子,改立绮贵妃之子的心思,这件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已经算不得什么秘闻,甚至在消息灵敏的一些平民百姓也略知一二。可就在这种时候,先皇暴毙,本该被废掉的太子继位,一切转变得太突然,不少人便质疑其中是否有不为人知晓的龌蹉事情,甚至有人私下疑心是萧皇不忿先皇要废掉他的心思,便想办法谋害了先皇,再夺位 虽然实际上萧皇并未像众人私下猜测的那样杀父夺位,但这件事萧皇一直耿耿于怀了几十年。所以现在他不愿意他的儿子也像他一样,被人戳几十年的脊梁骨。 萧皇看了一眼吴公公手中捧着的那抹明黄,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盘算着。魏相虽然不是省油的灯,但一早便被他打发到了荆州府,等他回来的时候,二皇子和魏贵妃已死,大局已定,便是他再有能耐,也无法再改变什么。 至于沈家萧皇在心里苦笑,这一连串的事情来得太突然,他万万没有料到在这个时候自己的身体已经快要不行了,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操心沈家和其他的事情。只愿萧煌宇不要跟他一般 “去吧。下去吧。”看着吴公公一直担忧看着偏殿的方向,萧皇微微抬手让他出去,“无事,她不问清楚是不会放心的。你先下去,准备出宫的事宜吧。” 吴公公极为恭敬地对萧皇行了个大礼,才转身离开。 太后在偏殿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本就不是能够藏住心思的人,此刻心里的疑虑和不安让她变得更加焦躁起来。 看到吴公公离开的身影,太后迫不及待地朝内室走去。 “有什么事情非的现在处理不可?皇帝你也太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了。”太后眼睛盯着萧皇的脸,缓缓坐下。 “让老四继位的旨意,这事儿耽搁不得。”萧皇假装没有听到她话里的试探,闭着眼睛把她想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的直白倒是让太后脸上有些讪讪的,本以为萧皇特意把她请出去是有什么事情呢,害的她一直心绪不宁的原来这件事。太后松了一口气,想着刚才在来的路上听到的传闻,厌恶的皱眉道:“哀家就说魏家那个女人就没什么好心思。居然让自己的儿子谋权篡位,真是好算计,早知道这些年就不该放任她在宫中为虎作伥!” 知道太后对魏贵妃偏见已久,萧皇没有跟她辩解,只是听着太后絮絮叨叨的指责了一阵子,才开口说道:“母后,你今日就去皇陵吧。” “什么!”太后话头一顿,随即脸色涨红了起来,她以为萧皇昨日的话不过是当着众人的面无法才那么说的,可现在就他们娘两,他还要她去皇陵!? “你!哀家哀家说了,七皇子中毒的事情跟哀家没关系!”太后气得语无伦次起来,点着萧皇的手不停的抖动,“你就为了,这么点事情,就要把哀家送到皇陵去!?就为了那个女人的儿子?就为了那个野种!?就算那个野种是哀家下毒的又如何?不过一个野种罢了,死了反而干净!” 萧皇看着她激动的样子,不由得苦笑:“不是因为这个,母后。宇儿他对皇后的死一直耿耿于怀,他迟早会知道当年的事情,迟早会知道皇后的死跟你有关系” 其实萧皇心里已经有些疑惑,或者萧煌宇早就知道其中的真相了,以萧煌宇的手段,他可以在自己这个皇帝身上动手脚,几年都没有被人发现端倪,想要查当年的事情也并非难事。萧皇现在慢慢明白,这个儿子对他也好,对太后这个祖母也好,都没有太多感情——他不认为这是什么坏事,为君者太感情用事并非好事,可,萧皇无法在明知道他会报复太后的情况下,还眼睁睁看着太后去送死。 萧皇已经无法处理政事,这些事情现在都是萧煌宇代为处理,这几日种种繁琐的事情会让萧煌宇分身法术,趁着这个机会不如把太后先送走 “不可能!”太后尖声叫道,“他不可能知道当年的事情!当年他才几岁,如果你不说的话,他怎么会知道?!” 她急急忙忙地赶来,不就是为了阻止这件事情。如果萧煌宇知道真相,刚才怎么会对她那么和颜悦色,刚刚又怎么会对萧皇说那种话?!不,一定是萧皇骗她的,他就是想把她送到皇陵去为那个野种报仇。 “这些年你为了那个女人多次忤逆哀家,现在又要因为那个野种把哀家送到皇陵,你可对得起哀家,对得起你死去的父皇!”说道先皇,太后的眼圈都红了,“要是你父皇还在,他一定不会准许你这么对我的” 就是为了父皇才会把你送走。萧皇闭了闭眼睛,却错过了太后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戾。他歇了一会儿,睁开眼看着太后继续道,“不必多说了,母后先回去休息,其他的事情朕会让吴公公去安排的。” “哀家不会去皇陵的!”太后胸口像是破了洞一般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哀家是太后,是南萧最尊贵的人,哀家不会去那么落魄的地方。你要是真为哀家好,就帮哀家把当年的事情抹平了去,莫让砺王查到,他就算怀疑哀家,时隔这么多年,他没有证据,也不敢对哀家如何!” 太后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没错,事情过了这么多年,根本就不可能有证据。没有证据,萧煌宇就不能名正言顺的定她的罪,只要皇帝一死,萧煌宇登基,正是笼络人心之时,他若是在这个档口处置自己这个太皇太后,岂不是被天下人谩骂! “朕会安排好,去了皇陵之后母后可以跟在康寿宫一样” “那怎么会一样!”太后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这宫中一草一木都是哀家的,每一件事情哀家都能过问,哀家想要如何就如何,皇陵那么小的地方怎么会一样!” 萧皇的眼神冷了下来,他突然发现,自己这个母后对权利的欲望已经到了让他难以理解的地步了。 当年因为先皇对绮贵妃的宠爱,有很长一段时间使得他们母子的日子异常难过。他跟太后住在宫中,却活的非常落魄,当时的太后虽然贵为皇后,但是她脑子并不算聪慧,既不会笼络先皇的心,也不知道如何维护自己手上的权利,反而被人夺了去。 太后将每年分到的最为次级的人参,当成宝精心熬制整夜的给他补身子,那段日子虽然辛苦,在泥泞中扶持挣扎的日子,却是萧皇心底最柔软温暖的一个回忆,那时侯的母妃笑得温软而真实,她说:“文儿,咱母子一定不会倒下,总有傲视这皇宫的一天。” 后来萧皇闭上了眼睛,后来先皇一意孤行,不顾诸多大臣的反对要改立太子,他们母子被逼到无路可退,太后终于动手了。 被欺凌的那段日子让太后明白,所有的地位和身份都是假的,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情——唯有帝王的宠爱才能让她们母子摆脱现状,所以在红线蛊出现的时候,太后心动了 萧皇记得太后下手的那天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眼中满是惊惧好在事情手段虽然卑劣,但是事情慢慢有了转机。红线蛊果然如传闻中那般,中蛊的人只会心仪下蛊之人,旁人半点都入不了眼。绮贵妃很快被先皇丢开了手,甚至不用太后下手,绮贵妃和她的儿子就被处理得干干净净。 而后似乎一切都顺利起来,他是有了喜欢的对象,并且顺利的娶了她为妻,而后登基为帝 太后却渐渐显露出她对权势,宝物的贪婪,可萧皇觉得,那只是因为落魄的日子让太后没有安全感,所以她才会格外看重这些东西,这么想着便也由着她去了。每每想到那段日子,萧皇总会对太后多忍让几分。 凡属进贡的东西,都是先过了太后的眼,才从她的手指缝漏一些出来,后宫的权利始终掌握在太后手中,不管是当年的皇后,还是后来的魏贵妃,都没能从太后手中夺取分毫。当然,并不是太后手段了得,而是知晓萧皇默许,所以无人敢跟她争锋。 而太后却变本加厉,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萧皇突然全身一颤,猛地睁开眼睛看着太后。当年大皇子的死,他最后查到了太后头上,太后却说,沈家地位太高已经威胁到皇室了,沈皇后的儿子究竟除非有其他的嫔妃生下儿子,否则决不能让沈皇后先诞下嫡长子。 南萧皇室对沈家的忌惮已经由来已久,太后的理由荒诞,但并不是无的放矢。面对太后言之灼灼的理由,萧皇退让了,沉默了。可现在想来,太后究竟是为了南萧的皇族,还是为了她自己的荣华富贵才会如此? 萧皇一直认为,当年太后冒着生命危险对先皇下手,性格变得残忍都是为了他,故而对太后多般忍让。可现在想来,又何尝不是为了她自己? 他为了太后,面对自己刚刚痛失爱子的妻子时也只能撒谎,他无法开口将真相说出来,只能看着妻子眼中希冀的光芒渐渐暗淡,看着他们夫妻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 萧皇简直悔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若是当年他不那么放纵太后,他的长子现在还活着,他的妻子也不会因此而死。 他突然想到,太后的寝宫昨日已经被看管起来,太后怎么会知道这些消息,怎么会那么凑巧知道萧煌宇过来找他?康寿宫内的人不能进出,这是他下的口谕,可太后如何安然无息的到了这里? 萧皇突然有些明白萧煌宇今日来找他的目的。他明明白白的知道害死沈皇后的人是谁,却不动声色的用这种方法来惩罚他。 若不是身体无力,动弹不了,萧皇简直就想放声大笑。他的儿子,比他更狠,更毒,也更加冷血。 是的,他让他悔恨,让他心痛,让他恨不得死去。 “你走吧。”萧皇眼神无力的看着明黄色的拔步床,无心再跟太后说话,“去皇陵的事情昨日就已经决定了,母后不必再多说” 萧皇还未说完,眼睛却蓦然睁大,手臂剧烈的挣扎起来。 太后双手扣着椅子上缠枝细花的大迎枕死死的捂在了萧皇的鼻口处。面色癫狂。 “你去吧,哀家会帮你掌管好后宫,看好砺王的。”身下的挣扎猛然剧烈了起来,太后大半个臃肿的身子都压在了枕头上,手指上的护甲都戳破了华美的枕面。 “只有你死了,哀家才能够告诉砺王,当年沈皇后的死都是因为你,你死了,这些事情就算抹过去了。哀家还会是这宫里最尊贵的女人,是南萧的太后。”太后死死的扣住枕头,保养得意的手背上青筋崩裂,面如恶鬼一般。 萧皇的抓住她衣服的手终于落了下来,太后颤颤巍巍地松开手,心里一松,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骇人的尖叫声。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六十七章 训夫 “事情就是这样,当时目睹这一幕的宫婢现在都在侧门内候着,各位若是还有何疑问,大可此时去审讯一二。”萧煌宇面色沉凝的把话说完,便不再言语,只看着殿内几个面面相觑的大臣。 一大清早砺王便匆匆把他们叫进了宫中,尽管从昨夜过后,心中一直突突直跳,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但到宫中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几人还是被惊骇地好一阵子都说不出话来。 “王爷,请恕老臣直言,老臣思来想去,有一事实在不明白。”太傅冷静下来之后,思量片刻开口问道,“陛下孝顺之名众所周知,老臣实在想不到有何原因竟然能够让太后对陛下下此狠手。” 殿内众人纷纷附和:“下臣也是如此想法,陛下对太后一向孝顺有佳,加之陛下本就身体亏空得厉害,即使太后跟陛下之间有何冤仇,也不该在这等时候下手。甚至,还是在陛下寝宫,这不是自找死路吗?” 萧煌宇心里冷笑,面上却是悲痛异常,他眼中似是有些水光,随即像是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一般,连忙垂下眼睛,清了清嗓子道:“本王对此也很是疑惑和愤怒,陛下对太后的孝顺本王看在眼中,谁知道太后竟然”他哽咽了一下,继续说道,“太后言明有话要跟陛下单独说,让本王退下。本王想着太后这么早赶来,必然是有要事,便去吩咐宫人为陛下和太后准备一些早膳,待他们谈完之后也好一块儿用膳。没想到本王不过离开了一盏茶的时间,御膳房的人送早膳竟然会看到这一幕本王不该在陛下身体虚弱的时候离开陛下身边,否则就不会” “王爷不必自责,太后身为陛下生母,这些年身份尊贵,一直颇受优待,跟陛下之间关系也甚是和睦,谁会想到太后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太傅说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若不是碰巧被送早膳的宫人碰到,恐怕没有人会知道陛下竟然是被太后谋害的。” “正是。”开口的是萧家宗族的族长,他沉默了半响,最后开口说道,“无论太后有何原因,她谋害陛下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一两个人看到还有可能是误会,可是十几个宫人况且被人撞破之后,太后也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当务之急,应该是想想如何处理这件事,才能不让陛下和萧家皇室的脸上抹黑。” 萧煌宇点头,“皇伯父说得是,这些事情绝对不能传出去,陛下一生英明,若是被外人知晓这件事,想来他在天之灵也不能安息。” 族长叹了一口气,萧皇一生虽然没有南征北战,开阔疆土,算不上什么赫赫有名的明君,但是这一生也是兢兢业业,从未有过大过错。没想到在临死前,竟是把一辈子的脸面都赔得一干二净。 先是魏贵妃红杏出墙,陛下疼爱的七皇子竟然不是皇室血脉,而后二皇子谋反,现在又是太后妻妾,子嗣,母亲竟没有一个是稳妥的,若是传出去,不单是萧皇,连南萧皇室的脸面算是丢得干干净净了。 “太傅大人认为要如何处理。”族长看了殿内的几位上了年纪的大臣,缓缓开口。 “此事还是王爷来处理比较合适。”太傅抬手示意道,“王爷能在此时想到下臣,下臣已经是感激不尽了,又怎敢胡乱开口。” “这件事事关重大,本王不敢自专,只好劳烦各位大人多跑一趟。太傅大人是陛下生前都敬重之人,本王对太傅也是万般钦佩,太傅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那老臣就逾越一回。老臣认为,陛下驾崩之事,此事不宜公开。”太傅摸着花白的胡须,缓缓说道。 “太傅何出此言?”坐在太傅身边的宗令皱着眉头开口道,“陛下驾崩理当马上公告天下,举国大丧,停止宴乐婚嫁,为何要将此事隐瞒下来,这是对陛下的不恭。” “宗令大人有所不知,昨夜沈相爷带着圣子刚给陛下把过脉,言明陛下虽然阳寿不长,但也还有一段时日才会升天,现在不过几个时辰,陛下就昨天的事情,在场有多少官员知晓,若是此时公开,如何让人不起疑心?众人问起来,又要如何隐瞒陛下的死因?难道宗令大人想要陛下不得安息吗?”太傅冷声说道。 宗令一愣,随即也明白了过来,只是他掌管宗人府,专门记录宗室子女嫡庶c名字c封号c世袭爵位c生死时间c婚嫁c谥号安葬的事宜,本就是要如实记录,这种隐瞒更改驾崩时间的作法,实在让他难以接受,可是太傅说得不无道理。太后虽然有罪,但在外看来她还是南萧的太后,这种扼杀亲子的事情,绝对不能被外人知晓,相比较而言,更改记录也算不得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 宗令沉默,算是认同了太傅的话,其他几人也纷纷点头。 “王爷和族长以为如何?”太傅开口问道。 “太傅说得有理,皇伯父以为如何?”萧煌宇侧头看着萧家宗族的族长问道,“此事虽然不合礼法,但为了陛下和萧家的声名而言,确实可行。” 萧家宗族的族长已经年近古稀,是先皇的表兄弟,因为在萧家宗族内辈分和身份最高,因而平日里也有几分脸面。身为萧家宗族的族长,他最看重的便是萧家的名声,便是太傅等人不提此事,他也会如此要求,“为了陛下和萧家皇族,也只能如此了。萧家,丢不起这个人” “陛下身体不好,这几日所有事情都由砺王出面也不算突兀。其他的事情过几日再说吧” “全凭皇伯父做主。”萧煌宇低声说道。 “王爷也莫要太过伤心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王爷去处理。”太傅看着萧煌宇温和的安慰道,“若是有官员问起,下官自会替王爷解释,王爷将其他的事情放一放,安心过了这几天再说。” 萧煌宇闻言满脸感激的看着太傅,起身对着太傅躬身一礼,“那就多谢太傅大人和各位了。” 太傅连忙起身,不敢受他的礼。萧皇已死,砺王即位是无可更改的事情了,他再怎么声名远扬,门生无数,也不敢托大受他的礼。何况,砺王在此事发生之后,立马遣人通知了他,太傅对此事非常满意,只觉得萧煌宇对自己看重,暗下决心要好好帮扶他一把。 此时在场之人都已同意将萧皇之死暂且隐瞒,若是事后有人问起,这几人也只会帮着掩盖此事,他们几人在朝中皆有一定的威望,说出来也能服人,二来,太后谋害萧皇一事,从头至尾,萧煌宇所作的不过是扣押了当时在场的一行宫人和太后,连验尸审问都是等到几位大臣进宫之后再进行,所以对太后谋害一事,几位大臣也很快就信了,对萧煌宇丝毫没有怀疑过。便是不小心被人将此事泄露了出去,也无人可以说萧皇的死跟萧煌宇有何牵扯。 萧煌宇请进宫的几位大臣届是上了年纪,在朝中有一定威望的老臣子,除了有心让他们知晓此事,也有拉拢的意思。这等隐秘的事情,砺王都不隐瞒他们,会让人觉得是砺王信任他们,身为未来南萧的国君,和几位大臣将要效忠的对象,在场几人自然会不留余地地出谋划策。 萧煌宇对几人的反应很是满意,事情照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萧皇不是看重自己的名声么,他便毁掉他的名声;萧皇不是孝顺太后,甚至任由太后害得母后含恨而死么,他便让太后亲手杀了他,只是看不到萧皇死之前的表情,不知道是悔恨还是惊恐,真是有些遗憾呢 “王爷。”太傅唤道,“王爷可还有其他的吩咐?” 萧煌宇抱歉地对太傅笑了笑,“抱歉,本王一时晃了神,太傅大人刚才说什么?” 太傅了然地看了他一眼,砺王肯定是因为萧皇的死而伤心,自己的祖母杀死了自己的父亲,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都受不了。太傅温声说道:“王爷觉得何时公开陛下的死讯为好?还有太后要如何处置?” 萧煌宇沉吟,还未开口,萧家宗族的族长却猛地拍着桌子道:“自然是不能放过那个毒妇!陛下对她如此孝顺,她却趁着陛下身体虚弱之时暗下杀手,不可原谅!老夫认为要将她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千刀万剐?萧煌宇在心里冷笑一声,不,这样反而便宜那个恶毒的女人了。 他看着族长低声道:“皇伯父,她好歹是陛下的生母还是给她个体面吧” 萧家族长闻言眉毛倒竖就要发怒,转念一想才想到太后也是萧煌宇的亲祖母,那股气不由得就弱了下来:“哎,你都由你,你去处理吧。老夫不管了。” “多谢皇伯父。”萧煌宇说道,“不如就赐酒,陛下重伤,太后伤心过度,暴毙而亡。至于陛下的死讯,本王认为过几天再找合适的机会宣布,各位以为如何?” 殿内空空荡荡,刚才还在此处的几位大臣也尽数退下,只有萧煌宇一人静坐在上首,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团圆脚步轻轻地走到他的身边,替他换上新茶,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准备退下。 “你走吧。”萧煌宇眼睛看着前方,突然开口说道。 团圆脚下的步子一顿,手中端着的茶杯一抖,发出沉闷的响声,似是敲在他心里一般:“王爷” “滚。” “王爷!”团圆跪倒在他面前,苦苦地哀求道,“爷,奴才知道错了。你饶了奴才这一回吧,奴才不是为了那些个财物和身份,只是舍不得看爷伤心才会答应他们做这种事情的。奴才也没想到会让爷受伤啊!” “若不是知道你的想法,你以为你现在还有命在这里吗?”萧煌宇的眼神淡漠得毫无感情,看着他道,“看在你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本王不要你的性命,滚!” 萧煌宇把手中的茶盏丢开,大步离开。团圆跪在地上,低声呜咽了起来。 裴意一枕黑甜,懒散的伸展着手臂,睁开了眼睛。叶亦宣身子紧贴了裴意,支着头,一只手虚虚的揽在她的腰间,看着她轻轻笑了起来。裴意伸到一半的手臂僵在了半空——忘了这不是在清涧院了! 叶亦宣手臂用力,拉着裴意紧贴到自己怀里,头俯到她耳边:“还早得很,你要不要再睡会儿。” 裴意伸手推开他的头,瞪着他:“你怎么又在我的床上!” 叶亦宣就势捉住她的手腕,一路轻抚了上去,身子一压便倒在了裴意身上,带着她在床上滚了两下,直扑进了柔软的锦被间才轻咬她的脖子道:“你的床?这床是我的,这床上的人也是我的,我怎么不能在床上?” “你起开!”他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呼在她脖颈间,裴意伸手在他胸口一阵推搡,却发现这个男人跟磐石一般半点都没有动,甚至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手忙脚乱,裴意恼恨地盯着他,“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温玉软香在怀自然是要偷香窃玉了。”叶亦宣低声说着,薄唇已是轻启咬住了近在迟尺的耳垂,含着用舌勾一卷。 男人吞吐不清的沙哑声音带着如火的情欲,裴意还没反应过来,耳朵便似是被岩浆包裹住,男人唇舌如同火一般直烫得她全身一僵,裴意大急,前两次就罢了,一次她动弹不得,也奈何不了她,一次她醉酒,什么都不知道,总归醒来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在床上,还从来没有哪次在醒着的时候跟他这么亲密过。 她确实不如这个世间的女子,保守到连露个胳膊露个脚都要对方负责,可像现在这样子实在也是超出她所能接受的范围了。况且,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要跟他亲密到同床共枕的地步。最重要的是,这男人什么时候养成了动不动就扑上来啃人的习惯! 叶亦宣本只是想逗逗她,可怀中温玉软香,是最爱的女人,鼻尖都是她特有的芳菲气息,饶是也一袭素来心静如水,沉稳如山,此刻当真有了些心猿意马,气息不稳。 裴意侧头看着他低着头直将清俊的面容往她雪白的后颈上钻,一双狭长的黑色凤眸里迷离不清,怕是她现在说什么他都听不清了。裴意咬了咬唇,眯起了眼睛。 叶亦宣抱着她闭了闭眼睛,半响才平复下身体的躁动,抬头用下巴摩挲着着她光顺的黑发,轻笑一声:“怎么这么安静了。” 说罢,他微微抬起身子含笑看向她,这一眼确是面色大变,惊得连忙从她身上翻下来,慌道:“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却见身下的人一张粉面上被泪水打湿,犹有泪珠挂在眼睫上,映着亮盈水润的眸子,梨花带雨的面庞,直刺得他心尖一颤,哪里还有半分旖旎的念头。 他不说还好,一开口裴意眨了眨眼睛,看着他便又抖落了一串泪珠。 裴意是极少落泪的,便是上回两人从悬崖上掉下去,也没有见到她有半分动容,这会儿见到她只哭不语,叶亦宣一颗心都揪了起来,面上已露惶色。他一把将裴意扯了起来,搂进了怀里,轻轻捧着她的面颊,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柔声说道:“别哭了,这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我刚才压疼你了?” 裴意侧头别开脸,心里冷哼一声,手上用力又是一串泪珠掉了下来。叶亦宣这下是真的慌了,若不是他从未离开过这房间,不可能出现什么意外,他此刻恐怕已经找人麻烦去了。可偏他急得不行,裴意却好似专门要折磨他,他越是擦拭,那泪便坠的越快越急,只瞬间就打湿了他的掌心。 叶亦宣正想说话,裴意扭头看着他,眼睛里都是控诉:“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怎么突然又说到这个了。叶亦宣一愣,随即伸手摸着她的脸,哭笑不得地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裴意伸手打掉他的手,委屈道:“你根本就不想娶我!” 这越说越严重了,不知道她这控诉到底是从何而来,只立场一定要先摆明:“你到底怎么啦?我怎么会不想娶你,我来南萧不就是为了你吗?” 裴意从他怀里挣了出来,扁了扁嘴巴,怒道:“我被你摸也摸了,亲也亲了,名声都被你坏了。你是笃定萧煌宇不会要我,我只能跟着你,才会这么对我。” “那是”叶亦宣脸色翛然一变,连忙解释道。 “聘为妻,奔为妾。我虽然是在山野长大,这点道理还是知道的。你我无名无份,你就这么轻薄我,分明是欺负我没有娘家可以依靠,根本就看不起我。”裴意快速的打断他的话,抿唇说道,“我都还没嫁给你,你就不尊重我,也对我不好,你现在便是想娶,我也不要嫁给你了。” “喂喂”叶亦宣哪里想到她睡一觉醒来,反而开始追究之前的事情了,这个指责太严重了,他可不敢认下,“我没有看不起你,也没想欺负你。我只是想跟你亲近罢了你怎么” “可是你之前不仅凶我,还把我丢到水池子里,你不喜欢我,还想淹死我!”裴意眼睛瞪着圆圆的看着他,“这也算亲近?那你跟别人亲近去吧,我怕没被你亲近几次连命都没有了!” 裴意说着推开他便往床下跳,叶亦宣何曾想到她会有这种想法,之前的举动不过是在气头上,加之又气恨她行为太过冒险,语气才会重了一些,温泉的水不过刚刚过胸腹罢了,怎么又变成想淹死她了?! 叶亦宣被她猛地推倒在床上,手却本能的抓住了某个成功从床上逃跑的小女人,使劲一拉便将人又抱进了怀里:“不许瞎说!” “你看看,你看看,你又凶我!”裴意对上他因为刚才的话蓦然冷下来的眼睛,控诉道,“你又动手动脚!” 叶亦宣连忙放开了她,温声说道:“我不凶你,你也不要瞎跑,地上凉得很。你坐好,好好跟我说话,我不碰你。” 裴意一扭身子坐到一边,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才扫了一眼还有些愣神的叶亦宣,没好气的开口道:“说吧。” “你不要坐的那么远好好好,你坐着,坐着听我说。”叶亦宣轻咳了一声,“我之前只是在气头上,说话语气才会重了些,你自己也知道,你做的那些事这个不说了,我以后都不凶你了,好不好?你也别说那些让我难过的话,我从北祈过来,都是为了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 “又不是我让你来的。”裴意小声的嘀咕道。 叶亦宣哭笑不得的点点头,“是,不是你让我来的,是我自己要来追媳妇儿的。”叶亦宣往她身前凑了凑,“若不是有心要娶你,我又何必费这么多功夫?” 裴意垂着眼睛,也不说话,屋内晕黄的光影被浓长的睫毛遮挡着,在脸上笼出片阴影,显得格外茫然而无助,叶亦宣看着,心里只觉得有些酸软的痛了起来。 她这两天颠簸得半点都没有休息好,被萧皇再三的算计,先是入狱,而后是沈相爷胁迫,若不是自己赶到,指不定还要发生什么事情。要说有错,其实也是他错在先,他要是不让她进宫,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被关在密室里的时候,她是不是也害怕了砺王伤成那样,当时的情况一定很凶险,可她出来之后,自己非但没有安慰她,反倒要她来哄 叶亦宣心里愧疚起来,又往前挪了挪,伸手握住裴意的手,裴意往后缩了缩,飞快的甩开了他的手,咬唇瞪着他,叶亦宣想到她刚才说的不尊重,轻薄,连忙笑了起来,咳了一声,有些尴尬的解释道:“我就怕你冷,这屋里没放火盆,看看你手凉不凉。” 都八月了!谁家里会放火盆!裴意抿着唇没有说话。 “太子殿下。”门外突然传来的程衍的声音。 程衍迟疑地开口,他似乎是听到了屋内有人说话的声音,难道殿下此时都还未醒来?可这消息太重要,程衍想着又开口唤了一声。 叶亦宣看着裴意,见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得直起身子,沉声问道:“什么事?” “是宫里的消息。” 若非是重要的消息,程衍不会到这里来,叶亦宣凝神想了一会儿,“知道了。” 门外的声音淡去,叶亦宣低声说道,“那我以后都不凶你,也不把你丢水里,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不许凶我。”裴意掀起眼皮看了他两眼,要求道。 愿意说话就好,叶亦宣忙不迭的点头,“不会。还有什么事情,要不你一块儿说了?” 裴意低头想了想,“也不许骂我。” “好。” “不许在外面对我动手动脚。” “好。” “不许碰我。” “好不行!” 叶亦宣说了一个字就发觉不对劲,看见裴意恼怒地挑起了眉梢,急忙咽回了到嘴的话,苦笑着说道:“你这条,这条也太过了些难道我们成亲之后你还不许我碰你?” “那就等成亲了再说。”裴意斩钉截铁的说道。 叶亦宣看着裴意,半响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都依你。” “那你出去吧,我要洗漱。”裴意松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道。 叶亦宣站在地上看了她一会儿,转身出去了。 裴意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走出了房门,伸手撩开裙摆看了看,喵了个咪的,大腿都掐紫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六十八章 折辱 程衍在偏厅等了一会儿,微微有些愣神。他站在门外也听到了些许的对话,他不明白的是,连他都知道裴姑娘说的那些话明明不可能当真,为何殿下要紧张成那副模样。程衍沉稳擅长谋略,但是对这些事情真是半点都不了解,尤其的女儿家的心思。 直到他成亲之后,有一次想到这件事情,颇为不解的跟自己的妻子说起。他的妻子推了他一把,嗔怪地道:“都说你是木头,还真是半点都没错。人家小两口之间的事情,你想那么多做什么。何况,这也算不得什么怪事,你们夫人究竟是为什么哭的,有什么重要的,关键是她哭了,你主子不哄着她,难道在那个时候还要去追究她究竟是为什么哭,到底哭得合不合理?那这媳妇儿还要不要了,当然要先认错再说。就算吃点亏又有什么关系,以后不多得是机会找回来,你真是瞎操心,就这么点事还惦记了这么久。” “出什么事了。” 程衍此时自是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直到叶亦宣走进偏厅他才回过神来,“殿下,萧皇驾崩了。” “哦?”叶亦宣整理衣袖的手指一顿,“是谁动的手?” 程衍有些诧异地看了叶亦宣一眼,萧皇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就算驾崩也没什么奇怪的。殿下竟一开始就猜到萧皇并非是自然死亡的。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殿下心思向来不是他等能够比得上的。 “具体的情况还未打探出来。不过据探子的回报,我以为,动手的是太后。”程衍把得到的消息整理了一遍,说出了自己的结论,“砺王突然将朝中几位老臣都请进了宫里,若是他动的手必然不会这么大张旗鼓,应当想办法掩藏才是。他敢这么做,至少明面上这件事跟他应当是扯不上关系。太后从康寿宫出来之后,很快又被送了回去,而且现在应当是被软禁了,康寿宫守卫现在前所未有的森严,看守的都是砺王麾下之人,旁人无法接近。” 叶亦宣慢慢地喝了一口茶,听完程衍的话之后,勾唇笑道:“想知道是谁动的手,并不难。” 程衍凝神等着他接着说下去,又听叶亦宣道,“你可记得萧皇身边那个总管太监?” “殿下说的是萧皇的近侍,吴公公?” “是,吴公公对萧皇可是衷心得很。丽妃刺杀萧皇被下狱之后,吴公公便遣人险些将她折磨死。”叶亦宣想着在京兆狱中看到丽妃被折磨得没有人形的样子,淡淡说道,“吴公公身为萧皇的近侍,对萧皇的事情了若指掌,自然会比外人更加清楚是谁动的萧皇。你让人小心跟着吴公公,看他在哪里。如果是砺王动的手,他就不会留下这么大的隐患,吴公公现在只怕已经失踪了,不过我想,吴公公现在应该在康寿宫才是” “他不过是个内侍太监,难道敢对太后动手?!”程衍有些愕然,这在他的想法中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丽妃也就罢了,吴公公再如何得萧皇的信任,也不过是个宦官,除非他是想反了萧家皇室,否则怎么敢对一国太后动用私刑。 “如何不敢。”叶亦宣嘴角微挑,“太后做下这等事情,又被人发现,砺王召集大臣进宫,不过就是为了借助大臣之口处置了太后,又将关系撇得干干净净,毕竟太后是他的长辈,不论太后做了什么事情,他私自处理若是被人发现,总会遭人口舌。我想那些大臣理当不会让太后再出现了。” 四国之约在即,这些事情若是此时被传扬出来,南萧可真是抬不起头来了。可即便是如此,也有许多借口可以让太后合理又不留痕迹的消失。 “砺王跟太后之间可隔着先皇后的死,这些事情吴公公应当清楚,所以他知道砺王不会为太后出头,对上一个将死之人,吴公公又如何不敢动手,况且他也不会愚蠢到杀掉太后,不过就是泄愤罢了。” “属下这就派人去找吴公公。” “还有一件事。”叶亦宣手指在杯口慢慢的摩挲着,沉声吩咐道,“去找找吴公公身上有没有比如圣旨遗诏之类的东西。” 萧皇重伤也有一些时间了,他既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传位的旨意应当早就拟好了。这点叶亦宣非常肯定,但是,他三番两次算计裴意都没有得手,萧皇是不是就此收手了呢 “可是要拿回来?”若是真有遗诏那么必然会被吴公公小心再小心的收藏起来,不会轻易被人找到,可程衍想都未多想,只是问叶亦宣下一步的打算,似乎这件事是再简单不过了。 “不要惊动他,也不要把东西带回来。仔细看看上头有没有奇怪的旨意,若是有”叶亦宣眯了眯眼睛,狭长的眸子里滑过一道不明的深色,随即嘴角勾出一抹语意不明的笑意,“若是有的话,就更好了。” 程衍凝神听着叶亦宣的吩咐,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一天阳光晴好。日近正午,阳光温暖舒适,让人昏昏欲睡。 寿康宫门口的宫人在温暖的阳光中不由得舒服得眯起了双眼,最近整个皇宫都被笼罩在不安和阴影之中,饶是如此,也难以抵挡好天气给人带来的愉悦感。 看到远处有一行人慢慢走近,宫人连忙收了脸上惬意的表情,站直了身子肃穆起来。陛下重病,若他这副模样被人看到,便是被治个不敬的罪名也不是不可能的。 “吴公公。”看到来人的长相,宫人连忙行礼。虽然同为奴才,但是吴公公的身份地位绝不是他这个最卑微的人可以叫板的,可吴公公怎么会到这里来?宫人还未想明白,就见眼前墨蓝色的太监总管袍子一闪而过,快速地走近了康寿宫内。 可砺王说了,不许康寿宫随意进出啊!宫人想着,嘴张开了还是没有发出声音来,只得看着吴公公领着几人进了内殿。吴公公, 吴公公迈入殿门,脚步骤然停了下来。身后几人不敢去看他铁青的脸色,低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吴公公抬头打量了一下太后的寝宫。云顶檀木做梁,水晶玉璧为灯,南珠为帘,金纸镶柱,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奢靡至极。 太后正头疼地躺在榻上休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就那么巧,自己刚动手就有宫人进来,撞破了那一幕。如果可以的话,他自然也不想这么做,可是萧皇怎么能一意孤行的要把她送到皇陵去呢?她实在不能忍受自己的晚年竟然是在那种凄凉的地方渡过的,总之萧皇马上就要死了,早几天晚几天又有什么区别?不如成全了她。 只要萧煌宇不知道当年是她害死了沈皇后和她的长子,那么萧皇死后,她还能够安稳的呆在宫中坐她的太皇太后,统领六宫。太后在路上思来想去,最后才想到这个法子。萧皇窒息而死,身体并不会看出太多端倪。到时候她不准其他人接近萧皇的遗体,自然就没有人知道萧皇是因为她而死的。当年,先皇去世的时候,不也这样吗?下了葬,一切都被土掩埋,什么都不会改变,她的地位,身份,都不会改变。 可是,怎么会那么巧就被人看到?太后隐隐地觉得这一次自己可能是躲不过去了,可她还是有些侥幸的想着,幸好萧皇死前还未来得及跟萧煌宇说上什么,若是她把所有的事情推倒萧皇身上,萧煌宇会不会看在自己为他的母后报了仇的份上,帮她躲过这一次? 是了,她还是有机会的。 “你来做什么?”太后出神的想着事情竟然没有发现有人进来了。看到吴公公先是一惊,眼中有些慌张,随后厌恶地皱起了眉头呵斥道:“谁准你这些狗奴才进来的,还不赶紧滚出去!” 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叠着玉带叠罗衾。吴公公冷笑一声。陛下身为一国之君,或者在很多时候过于冷血,故而冷落,委屈甚至牺牲了自己的妻儿,但是对太后,陛下从来没有亏待过。太后这宫里的陈设,比萧皇居住的宫殿奢侈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太后竟然为了一己之私,趁陛下生病的时候就害了他的性命。 吴公公想着,简直恨不得扑上去把榻上那个恶心的人撕个粉碎。他知道这件事砺王在其中一定有种推泼助澜的作用,不然事情不会那么凑巧。可他不敢动砺王,他不能违背先皇的意思,吴公公满腔的愤怒和杀意只得转移到了太后头上。 吴公公按捺住心里就要涌出来的愤恨,躬身说道:“太后受惊失了心神,魔障了,奴才特意带着大师来给太后收收惊。”吴公公抬头满面笑容地接着说道,“太后放心,这位是经常给勋贵人家做法事的大师,必定能够帮住太后。” 太后看着他的笑脸就觉得害怕,心里不住的打颤。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说服她的乖孙子,她还没有等到她的乖孙子来,没想到这个狗奴才先找上来了,还找什么收惊的大师来对付她。这些个神棍有几个好人,胆大包天,只要有银子拿,他们什么话说不出来,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当年,她害死先皇一个颇为得脸的美人,用的就是这等手段,借的所谓的大师之手。 吴公公却不管太后变幻莫测的脸色,挥了挥手,让伺候的人退下,又拍了拍手,一位白胡子,道士装扮的老头从他身后走了出来。看着太后身上华贵的衣服,老道士心里有些犹疑,随即狠下心来——这位公公说了,不过是个快死的人,他也是想给自己主子出口气罢了。想到那些黄灿灿的金子,道士定了定心神,富贵险中求,只要做了这一单就自己就可以收山,四处逍遥去了。 道士一番装神弄鬼,口中振振有词:一鼠c二牛c三虎c四兔c五龙c六蛇c七马c八羊c九猴c十鸡c十一狗c十二猪,又掐指算了算。 算过之后,一口咬定太后是被妖物附身了。至于什么妖物,他说是不上来的,不过也没有人问他。 吴公公听着他的话只是笑着了看太后,随后又转头问道:“既然被妖物附身了,可有什么法子?”那神情中居然还透露着几分紧张,若不是道士先前跟他有过交谈,此刻都要以为他脸上的担忧是真的了。 老道士摸了摸自己白花花的胡子,想了片刻道:“可以用黑狗血试试。” 太后一听黑狗血就跳了起来,还没开口就被吴公公带来的人给按在了榻上堵住了嘴巴。 等到黑狗血被人送上来的时候,连经验丰富的老道士都有些傻眼了。他这辈子到处坑蒙拐骗,黑狗血这招用了不止百次,还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深仇大恨的,居然准备了满满两大盆的狗血——这就是泡澡也不了这么多啊! 但是,这些事情跟他没关系,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只好挥手让人把整整两盆黑狗血都倒在了太后身上,金碧辉煌的寝宫内顿时充满了吓人的血腥味。太后一辈子养尊处优,未出嫁前在家中也是娇滴滴的大小姐,便是最苦的那几年也没有被人这么羞辱过,这一刻简直气得眼前阵阵发黑,只是她被堵住了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前一会儿亮如白昼,一会儿黑如深夜,要不是她强撑着,早就晕死过去了。 老道士见她还没晕,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吴公公一眼,说道:“看来这妖物法力高强,这个,黑狗血似乎不是对手。” “那大师认为要如何?”吴公公似是对他接下来的手段很是感兴趣,接口问道。 大师掂量了一下,开口说道:“只能用童子尿了。” 吴公公高高的挑着眉梢,看了他半响,就在他以为自己说错了的时候,吴公公点头道:“果然是大师,早就听闻魔障之人,用童子尿驱魔最好不过了。” “不过,这童子尿是不是要灌下去才有效?”吴公公吩咐人下去准备,又问道。 大师一愣,然后点头道:“当然,当然”心里却止不住腹诽,既然有这手段,又何必要请他过来,这到底是什么仇恨,竟然要灌童子尿来泄恨。 这一次,不用吴公公开口,随行的宫人很快就自作主张的端来了很大一碗童子尿,而太后根本就没有清醒地等到这碗神药端过来,在她听到吴公公和老道士对话的时候,脑袋一歪就晕死了过去——这个狗奴才居然要这么侮辱她,她竟然被一个下作的阉人灌尿,耻辱,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可她晕倒也没能躲过,吴公公让人把太后浇醒,不顾满地的狗血,殷勤地凑了上去:“太后娘娘,这可都是为您好,谁让您魔障了,做出这种礼法不容的事情呢?哎,娘娘,您不要瞪咱家,这是对您有好处的。” 吴公公看着太后一双眼珠都要从眼眶里瞪落出来,心里痛快得想要大笑:这只是个开始罢了。砺王对太后的厌恶和恨意丝毫不亚于他,就算知道太后寝宫内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会插手来管的。所以吴公公半点瞒着砺王的意思都没有,在太后“暴毙而亡”的消息出来之前,他会每天不落,一日三餐地来伺候尊贵的太后娘娘,好好的让给她收收惊。 两个宫人拿开太后嘴里的帕子,捏住她嘴巴,然后将那碗童子尿往她嘴里灌区,当那股恶臭味冲到太后喉咙里的时候,她的眼中就涌出了大量的泪水,顺着她满是皱纹的脸,混着童子尿流进了衣襟中。太后也不想流泪,可是怎么也忍不住,她实在没想到这个阉人会想出这种办法来折辱她,想她是堂堂卢家的嫡女,南萧的太后,竟然沦落到被人灌尿的地步,实在是太屈辱了。 吴公公看着太后一口一口将那碗散发着恶臭的东西咽了下去,面无表情,旁边的老道士却错愕地退了两步,他以为吴公公只是开玩笑吓人,这位公公怎么真的敢动手啊! 太后被呛得咳嗽了起来,眼泪也随着咳嗽流得更加凶猛了,吴公公叹了一声道:“太后娘娘,奴才知道这味道不好,可这都是为了您好啊。您喝了这童子尿,才能快点好起来。奴才瞧你的样子,实在是魔障得不轻,所以奴才决定以后每天都让您在饭前喝上一大碗,想来对您的魔障一定会有好处的。” “我要见我孙子,我要见砺王”太后蜷缩在榻上,一边咳嗽流泪,一边说道。 “砺王这个时候可没时间见您呢。”吴公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的脑袋也越来越低,最后贴到了太后耳边,他捏着鼻子细声细气地说道:“况且,恕奴才直言,就算您见到了砺王,又能怎么样呢?面对害死自己母后的人,您想想,砺王会怎么对待您?” 太后怒瞪着眼睛:“你胡说!胡说!哀家才没有” 吴公公脸上的表情诡谲了起来,他挥手让殿内的人都出去,空荡荡的殿内只剩下他和太后两人,浓浓的血腥味和恶臭混合在一起,让人几欲作呕。 “你以为,砺王不知道当年的事情是谁做的吗?”吴公公尖声笑了起来,“王爷早就知道了。不然陛下为什么要送你去皇陵,不过想在砺王对你下手之前,先把你送走罢了。可惜,可怜你竟然半点都不知道,还自作聪明的对陛下下手,自以为这样就能掩盖当年你做过的事情,真是笑死咱家了!” 看到太后仓皇的睁大了眼睛,吴公公笑意更浓,“当年你害死大皇子的事情就有不少人知道,连沈皇后都是一清二楚,不过是陛下念着母子之情,宁可委屈了皇后,也不愿意处置你,任由你在宫中逍遥。谁知道你贪心不足,竟然还敢对沈皇后下手。沈家,哪是好相与的?沈皇后的死因哪里瞒得住沈家,不然你以为沈家为何会跟陛下翻脸。” 吴公公声音就像从最寒冷的冰川中冒出来一般,冻的太后一阵一阵的发抖,太后想让他闭嘴,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声音还在继续:“正是因为陛下一力要保住你,沈家气不过,又不能违背陛下的意思将你如何,只好弃官远走。哎呀,可惜,你害死了沈皇后,害死她的大儿子,她却还有一个儿子。你说,沈家会不会帮你把这些事对砺王隐瞒下来?” 太后惊愕得只能不停地喘气,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声音。不可能,她在心里否认道,不可能是他说的那样。沈皇后怎么会在明知道她害死大皇子的情况下,一句话都没有多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啊,一定是这个阉人在骗她。 太后想着,身子却不由自主的抖动得更加厉害。 沈皇后心善,当年对萧皇又是真心爱慕,面对自己的儿子的死,面对萧皇在母亲和妻子之间偏心自己的母亲,她愤怒过,伤心过,可她已经进了宫,她便是委屈又能如何?看到萧皇满脸愧疚的样子,想着他也是没有办法,毕竟太后是生养他的母亲,他又能如何呢?沈皇后不愿意萧皇在母亲和妻子之间为难,只得将满腔的苦楚咽了下去。 谁知道太后非但没有收手,自以为做的隐蔽,仗着萧皇的孝顺变本加厉,一次又一次的对沈皇后下手,若不是萧皇从中阻拦,恐怕连萧煌宇都不可能安然的出生。 太后拒绝相信,可很多一直她忽略掉的事情却突然从记忆深处冒了出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大皇子死后,萧皇便跟她生疏起来,虽然孝顺的一样不少,但是极少来她的宫里,说话也是客气疏远。她只以为是沈皇后在萧皇面前调拨他们母子的关系,更加厌恶沈皇后起来。现在想来,萧皇恐怕在那个时候就对她这个母后心灰意冷了。 太后喉咙里发出一阵呜咽声,怎么办,她的孙子要杀他,唯一能救她的儿子却被她活活闷死了。 太后惊恐地看着眼前笑的欢快的人,怒恨交加,眼前一片白光,他的儿子没了,现在连一个下贱的宫人都敢欺负她。他们折磨她,不让她好好活,也不会让她轻易的去死。 太后在宫中浸淫多年,自然知道要是不想让人死,有多少种手段和办法。荣华富贵还在眼前,可她现在是连死都不能了 太后想着,一口血就喷了出来,脑袋一歪就昏倒在满是污物的榻上。 吴公公不慌不忙地在她鼻子下试了一下,转身叫宫人进来收拾,吩咐好好看着太后娘娘,等到晚上的时候,他还会来伺候太后娘娘的。 吴公公走出寿康宫,垂目思索着。 太后固然该死,可砺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再三恳求砺王,让陛下安安稳稳的渡过了这几天,可是他还是做出了这种事情。如果不是砺王安排,怎么会让太后得到机会跟陛下独处一室,又怎么会让宫人正好就撞破太后下手的那一幕。 一想到萧皇最后竟然是用那种屈辱的方式驾崩的,吴公公眼中就酸了起来。他的陛下,为了太后付出良多,为了砺王也是百般筹谋,可是两人却是这么对待陛下,使得陛下现在连死了都不能公开,不能接受众人的朝拜,现在只能默默的躺在那里。 可他忠于陛下,自然不会违背他的旨意,也不会违背陛下的意愿对砺王动手。不过想到自己房中秘格中的那两道圣旨,吴公公仰头沐浴着明媚的阳光,阴测测的笑了起来。 他是真的很期待砺王接旨时候的表情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六十九章 寿康宫发生的事情,自然没能瞒过萧煌宇。可正如吴公公所想,萧煌宇听完宫人的禀告,只是不明所以的笑了笑,轻巧地吩咐道:“照顾好太后娘娘。” 照顾好太后,自然不能让她有性命之忧。至于其他的事情,王爷既然没有吩咐,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不会自作聪明——毕竟没有下人会想跟大内第一总管太监对上。宫人应了一声,很快的转身出去了。 吴公公算是个明白人,倒是顾忌着他没有一刀把太后解决掉,太后欠他和母后的,可不是死这么简单就能够抹掉的。萧煌宇走到窗户边,看着远处笔直跪着的那个人影,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淡了下去。 团圆跟了萧煌宇十几年,萧煌宇对他自然不同于其他的下人,也正是因为这样,团圆的背叛才让他更加不能容忍。或许团圆认为那是为了他好,可是他不许要这么自作主张的奴才。 团圆笔直的跪在宫门外,面向宫门的方向,脸色倔强,可眼中满是哀求。萧煌宇这才明白,原来团圆一直以来都是萧皇的人,难怪当年他一个稚子能够平安的出城到达韩地——都是在萧皇的默许之下。团圆算得上是他的左右手,可连团圆都是萧皇的人,萧皇又如何不知道他的计划。 萧煌宇闭了闭眼睛。原来他自以为谨慎周密的计划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被萧皇看破萧皇不过是顺水推舟的借着他的计划除去魏贵妃,顺带打击魏家。可他大概没有想到,丽妃会对自己生出二心,继而在御书房重创了他。 萧皇既然知道他的计划,那也一定知道魏贵妃是被他陷害的,七皇子本就是他的亲生儿子。萧煌宇有些讽刺的笑了笑,这个男人,果然够冷血无情,对他而言,只要是挡了路的东西一律都会毫不留情的除去,哪怕那个人是他的亲生儿子 “王爷。”门外传来了宫人的声音。 萧煌宇收敛了自己的心思,“进来。” “王爷,天雅公主不见了。”宫人低头禀告着,“伺候的人刚刚才发现,天雅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打晕了自己的贴身宫女,躲了起来。” “在宫里仔细搜。”魏贵妃和二皇子被下狱,可是萧天雅不知道为何惹怒了魏贵妃,已经被禁足很多天了。不过是个天真的小姑娘,萧煌宇本也没想要为难她,便没有把她跟魏贵妃几人一起关到监狱,而是任由她待在自己的宫里,可她现在逃了出来要去哪里? 宫人抬头看了萧煌宇一眼,低声说道:“是,王爷。不过奴才刚才打听到,今儿个大清早,就有一个宫女拿着牌子出宫了,正是天涯公主宫里的牌子,您看,是不是” 出宫了?萧煌宇轻笑一声:“去魏府守着。”萧天雅不同于萧明珠,魏贵妃管教极严,很少让她单独出宫,她能去的不过就是那么几个地方。 “是。” “还有,再派一些人去砺王府外守着。”想到萧天雅曾经去砺王府找过裴意,萧煌宇又淡声吩咐道,“一有消息,马上来禀告。” “是。” 萧煌宇说完,目不斜视的路过了团圆,朝康寿宫的方向走去。也许,他还有些事情可以问问他亲爱的皇祖母。 裴意有几分诧异挑了挑眉毛,看着坐在一旁的叶亦宣。叶亦宣停下手里的毫笔,看着她笑道:“怎么,不想回去?” “想啊。”裴意慢悠悠的答道,“我都好久没有见到绿芜和檀清了,怎么不想回去。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罢了。” 叶亦宣有些无奈的叹道:“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让我开心一下么?” 裴意慢慢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同理,颜色越漂亮的东西毒性就越强,太好听的话往往都是让人迷惑的毒药。” 叶亦宣放下笔,抵着下巴笑了起来:“唔,有道理。”他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裴意,慢悠悠地道,“毒性确实很强,简直就是无药可医。” 裴意一滞,恼怒地哼了一声,转头看着马车外头。 不管昨日宫里是怎样腥风血雨,外头的老百姓却丝毫没有被影响,他们在意的只是生活喜乐安康,只要能够带给他们安稳富足的日子,那张龙椅上坐的到底是谁,是父还是子,姓萧还是姓魏,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太多区别。 萧皇是不是想到了这点,才会默许萧煌宇算计他,计划这一切。几乎是没有损耗的废掉了卢家和魏贵妃,就连魏家——出了一个被冠上淫荡之名的皇妃,魏家就算不被二皇子谋反一事牵连,声名也必然会遭到重创。 在萧皇心里头,最重要的始终还是南萧的江山 裴意突然转头看着叶亦宣,问道:“你为什么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她是真的感觉得到,叶亦宣对那个位置并没有太多的欲望,他守着太子之位,更像是被推倒这个位置上,不得不争,是为了自保和叶亦然的安危,或许还因为宫里头那个皇后。 叶亦宣淡淡一笑,开口道:“我很想回答你,不过现在似乎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砺王府到了。” 裴意一愣,转头朝车窗外看去,砺王府三个字高高的悬在上头。 “来日方长,以后你就会明白的。”叶亦宣伸出手去,示意道,“裴姑娘,可否让小生扶你下去。” 裴意看着他抬在半空中的手,挑了挑眉毛,把手放了上去。 叶亦宣握着她的手率先走下了马车,又转身扶了她下来,“我很快就来接你。” 裴意点头,倒是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她以为最快也要等个几天,她跟萧煌宇的事情处理好之后,可裴意没想到,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快 檀清早就等在门口,看到裴意下了马车快步迎了过来:“主子。” “唉,你怎么跟绿芜待久了,就变得跟她似的,动不动就掉眼泪。”裴意看着檀清有些发红的眼睛,无奈地说道,“我没来也就罢了,我这不好好的站在这里,你难过什么?” 檀清眨了眨眼睛道:“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那些弓箭手把别院包围的时候,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出事了,绿芜急的差点把屋子里的柜子都踢烂掉了若不是没有你的消息,怕贸然行动给你添麻烦,她就要冲出去跟人家动刀子了。” 裴意叹着气:“她怎么就养成了这么个急躁的性子幸好有你拦着。” 檀清还想说什么,脸色突然一正,上前一步把裴意拦在身后。裴意转身看到来人,眼中有些惊讶,随即很快了然开口:“天雅公主。” 萧天雅一身宫女的服饰,不知道从哪个巷子口跑了出来,脸色苍白,眼睛浮肿,显然是哭了一整夜,看着裴意的眼神有些复杂:“四皇嫂,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裴意皱了皱眉头,她不认为她跟萧天雅之间有什么好谈的。若不是给萧皇治伤,也不会让自己这么折腾,再说她能够做的都已经做了,萧家这一堆破事,她是再也不想沾上半点了。 正想开口拒绝,萧天雅却白着脸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恳求道:“四皇嫂,我不会害你的,我就是有话想要跟你说,你让我进去吧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你让我进去,宫里头的人肯定发现我不见了,正在找我,我不想跟他们回去”萧天雅说着眼泪又要流下来了,“我不想死,四皇嫂你救救我吧” “怎么会”萧煌宇不会狠心到连她都容不下,又有谁会杀她,裴意轻声说道,“王爷怎么会杀你” “是真的,是真的。”萧天雅连声说道,脸上的表情丝毫不见作假,看到裴意不相信的样子,她愈发着急了起来,突然想到什么,她眼睛一亮,咬牙说道,“我知道你们在查那个封大夫的事情,你让我进去,我可以把他的事情告诉你。” 萧天雅捧着杯子,垂头坐在椅子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其实我早就怀疑七皇子不是父皇的孩子了。” 裴意正不紧不慢的喝着茶,听到她的话险些呛到:“你怎么会这么想?”除非魏贵妃真的在太后和萧皇的眼皮低下做出了什么苟且之事,不过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她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萧天雅抬头看了她一眼,答非所问的道:“如果我去求四皇兄,他会不会放过我母妃?” 裴意想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了:“应该不会。” 萧天雅应了一声,又低下了头:“我知道是我母妃不对,父皇虽然有很多妃嫔,但是母妃也不该做出这种事情。可是,她除了在德行有亏之外,也没有做出伤害你和四皇兄的事情就不能饶过她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已经低到听不见的地步了。裴意有些奇怪,魏贵妃失贞,给萧皇戴绿帽子的事情完全是萧煌宇一手策划出来的,按理说来,就算这种消息传了出去,身为女儿的萧天雅听到,首先应该是下意识的去否定,愤怒才是,可萧天雅此刻对这件事却表现得比任何人都笃定魏贵妃红杏出墙。难道魏贵妃真的做了对不起萧皇的事情,正巧被萧煌宇误打误撞地碰上了? ------题外话------ 明天多更一点。 大姨妈来了,坐着浑身不对劲,先去闭眼装尸体。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六十九章 疑云 不,这不可能。裴意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先不说魏贵妃是否能够瞒过萧皇和太后,便是这几年萧煌宇在魏贵妃身上也没少下功夫,若是说魏贵妃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瞒过这么多双眼睛,有这份本事那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被逼得毫无还手之力了。 那么问题就在萧天雅身上,必定是有什么事情误导了她,让她产生了这种认知。 “这件事,我不能做主。”裴意回道,“不过一会儿萧煌宇回来,你大可以亲自问问他。” 萧天雅听到她的话有些慌张道:“四皇兄不是在宫里吗?我待一会儿就走,他怎么会” 裴意轻笑着摇头,“你进府的时候早就有人通知他了,若是连自己府门前的事情他都不清楚,那他这份心计也着实堪忧。” 裴意抬眼看着萧天雅道:“你放心,他不会伤害你的。”萧天雅才是真正无辜的人,十几年前她年纪尚小,根本不知道魏贵妃的所作所为,十几年后她也是懵懂天真,除了她的身份之外,她跟魏贵妃和萧天佑的事情扯不上半点关系。退一步说,即使萧煌宇真有斩草除根的念头,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动萧天雅。 萧家皇室死的死伤的伤,现在完好无损的皇室血脉几乎只剩下萧天雅和萧煌宇二人。便是为了名声,萧煌宇明面上也应该优待萧天雅。 可裴意的话似乎不能安抚萧天雅。她惊慌失措的摇着头,从椅子上站起来就想往外头走:“不是的,你不明白他不会放过我的” 裴意看了看檀清,檀清了然的上前两步,看似安抚的握着萧天雅的肩膀,把她按在了椅子上:“公主,既然主子说王爷不会为难你,你就安心好了。” 萧天雅又急又怕,被檀清的手按着动弹不得,看着裴意扁着嘴,几乎要哭了出来,裴意扶额,怎么反倒像是自己欺负了她一样?可现在萧天雅这个样子,让她就这么走了,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事情。 “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七皇子不是嗯,你父皇的儿子的。”裴意思量了一下,开口说道,“我是说,除了这次宫里的传闻之外,你之前是怎么知道的?” 萧天雅咬唇看着裴意,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往门外头飘去,很是担心萧煌宇会突然回来。裴意无奈地道:“你不是说有话跟我说,才会特意来偷跑出宫来找我吗?你现在一声不吭的又走了,那出宫又有什么意义。况且,你现在走也来不及了。” “四皇兄就算现在得到消息,从宫里出来到这儿可也要大半个时辰,我怎么就来不及了?”萧天雅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裴意,像只兔子似的,一边说话鼻子还一抽一抽的。 裴意收回了自己的眼光,慢悠悠地道:“你四哥没回来,可我不会让你走啊——” 萧天雅瞪着她,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瞬间有进了狼窝的感觉。的确,她现在已经进了砺王府,只要裴意不许,她恐怕连这间屋子都出不去。站在她旁边的这个白衣婢女,明显就是有功夫的,跟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可是不一样。 她不过是憋得慌,想找人说说罢了,谁知道碰到这么个黑心的人萧天雅越想越后悔,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哭了起来。 檀清拿了棉帕子,又叫人端了盆热水,等到萧天雅抽抽搭搭的哭够了,才递了帕子给她。萧天雅哭了半响,倒是想开了,恨恨地擦了擦脸,才道:“你保证四皇兄不会动我” “嗯,我保证。” 萧天雅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我母妃我幼年的时候曾经看到我母妃跟一个男人” 裴意脸上玩笑的表情收了起来,难道魏贵妃真的 “你可还记得我眼睛的事情。”萧天雅低声问道,裴意点头她才继续说道,“我小时候贪玩儿,经常在宫里爬上爬下的,有一次跟宫人玩捉迷藏的时候正巧是在我母妃的宫殿附近,正巧我躲了一会儿有些口渴,就溜进了我母妃的寝宫就看到,看到” “你看到他们在床上?” 听到她这么直白的话,萧天雅的脸一下子涨红了起来,连忙摇头道:“没有,我看到那个男人跟我母妃很亲昵” 裴意松了一口气,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男人存在,又会是一个大麻烦。可听萧天雅这个意思,她误会为魏贵妃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不过,魏贵妃看起来就是个冷冰冰的女人,怎么会容忍除了萧皇之外的男人跟她有亲密之举? “怎么个亲昵法?”裴意接着问道。 “其实我就是匆匆忙忙看了一眼,马上就躲起来了我看到那个男人抱着母妃,贴着她的脸在说话,还,还叫母妃的闺名了”萧天雅结结巴巴的说道,“我被吓到了,看了一眼马上就跑出了宫殿,后来一直想着这件事情,才会不小心从假山上摔了下来” 看来是跟魏贵妃很亲密的人,可是魏贵妃现在都下狱了,不出几日就要被处斩了,这个跟她关系亲密到能让萧天雅都误会的男人在哪里?裴意凝神想着,“你认不认识那个男人?” 萧天雅眼神有些闪烁起来,她端起手边的茶杯放到唇边,却发现杯子里的水早就被她喝完了。萧天雅舔了舔嘴唇,“给我倒杯水。” “说完再喝水吧。”裴意用眼神制止住了,“你若是这个时候喝水,就会把想说的话和水一起吞咽下去。” 裴意放松的靠在椅背上,抬了抬下巴,“那个男人是谁,你一定知道。” 萧天雅抿着唇看着她,半响都没见裴意有松动的意思,把手里的水杯重重一放,赌气地说道:“你什么都知道,那么厉害,怎么不自己想想。” 裴意眯着眼睛打量了她一会儿,突然开口道:“你说关于那个封大夫的事情,就是这个?” 看到萧天雅吃惊的表情,裴意知道自己猜对了,“那个男人就是封景?” “你,你怎么知道。”萧天雅张大了嘴巴,这件事,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甚至在这十几年当中,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直到萧皇病重的时候,封景再次进宫,萧天雅不巧在魏贵妃的宫殿中碰到了封景,才吃惊地发现这个所谓的名医竟然就是当年自己匆匆一瞥的那个“奸夫” 可是若不是当年那一眼印象太过深刻,萧天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十几年间为何这个男人丝毫都没有变化?她已经由一个小女孩长大,可这个男人跟她当日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时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你满腹心事的来找我,如果封景跟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你在这个点上根本不会想到一个毫无相关的人,又怎么会提到他。”裴意面色有些沉凝,“况且你见到那一幕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你既然会怀疑到七皇子的身份,那么就证明,你见到的那个男人,在这几年,甚至就是这段时间曾经在你面前出现过,种种关系连接起来,符合要求的也只有封景。可是,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萧天雅张着嘴看着她,已经震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十几年前你见到的如果真是封景,那么他现在少说也应该跟魏贵妃一般年纪,至少三十又几了,可他看起来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这根本就说不通,裴意眉头拧了起来,突然想到一件事,“你是不是怀疑自己也不是萧皇的亲生女儿?” 萧天雅蹭的站了起来,尖叫道:“你,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不是父皇的亲生女儿!” “你应当知道,萧煌宇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你,你之所以这么害怕,是因为你在知道七皇子不是萧皇的儿子之后,联想到当年的那一幕,也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了,对不对?你怀疑魏贵妃和封景之间早就有不可告人的事情,所以开始怀疑自己也不是萧皇的亲生女儿,而是跟七皇子一样,都是来历不明的” “闭嘴!你闭嘴!” “野种。”裴意的声音轻飘飘的落下,淹没在萧天雅的尖叫声中。她看着萧天雅捂着耳朵一直尖叫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事情太凑巧了,也难怪她会有这种联想不过,她怀疑的事情根本就不存在。 檀清抬手就想敲晕萧天雅,裴意微微摇头,“让她发泄一会儿吧。”这几天的事情太多了,魏贵妃下狱,二皇子造反,七皇子又中毒而死,她以为自己也是个来历不明的人,萧煌宇知道之后肯定也容不下她,她脑子里胡思乱想了那么久,现在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发泄出来也好。 萧天雅叫了半响,直到嗓子嘶哑,才气喘嘘嘘的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裴意揉了揉额头,轻声说道:“别哭了你担心的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七皇子的的确确是你父皇的亲生儿子。” 萧天雅的哭了半响,哽咽着道:“你不用安慰我” “我没有唉,你想想,除了那一次之外,你可还有看到过你母妃跟封景在一起的时候?你父皇当真就昏庸到一而再的被人戴绿帽子都不知道的地步?当时你看到的也许只是凑巧罢了,你就这么确定当年看到的那个人,跟现在这个封大夫是同一个人?封大夫看起来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罢了,当年他才多大?或许是你看错了也不一定。” 萧天雅摇摇头,语气很是肯定的说道,“我确定就是他,你不知道这件事儿我记了多久,脑子里总是想到这一幕,怎么会忘记他的长相?如果不是同一个人,长得像也就罢了,怎么会脸上的泪痣都一模一样。”萧天雅抬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当年我看到他眼角下有一颗黑痣,这次怕自己眼睛不好,看错了,还特意遣了宫女去给那个什么大夫送过一次点心,宫女说他眼角下确确实实是有一颗泪痣,不是同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两个人都认识我母妃,还都进宫来了。” “好吧,我们暂且认为是同一个人。我说,你先从地上起来吧,外头看着像什么样子。人家看到了指不定还以为我欺负你。”裴意垂眸看着萧天雅坐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叹道,“你是萧家的女儿,这点毋庸置疑,你不要多想。萧煌宇他不会怀疑这种事情的。” “你难道没有欺负我”萧天雅小声的说道,还是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在椅子上,“你不是说四皇兄的事情,你不能做主,怎么这件事又这么确定了。” “你真的觉得我是父皇的女儿?”萧天雅满眼希望的看着裴意,裴意好笑的点点头,“是。你肯定是萧皇的女儿。” 就算你不是萧皇的女儿,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也没人能够说得清了。萧煌宇更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杀了她。裴意甚至怀疑,就算萧煌宇确定她不是萧家的人,恐怕也不会动她。 “那我母妃为什么总是跟那个封大夫见面,而且见面的时候,都不许外人在场。”萧天雅不解地道,“上次我去景华宫找母妃的时候,伺候的宫人都被赶到外面了,我都是等了好一会儿才进去的。” 那是因为你母妃在跟他商量怎么将你父皇的病情瞒天过海啊。裴意在心里默默的说道,这种要命的事情,怎么可能让其他人听到。 病情?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她遗漏了,而且是至关重要的东西。裴意有预感,这或许是能够让一切问题迎刃而解的一个契机。她细白的手指不由自主的在桌面上轻轻敲打起来,檀清知道,这是她思考的时候惯常有的小动作,便抬手制住了正要说话的萧天雅。 萧天雅看着这个白衣冷面的婢女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害怕。自从上次她带着婢女来清涧院找裴意开始,她就有些畏惧这个美貌的婢女,总觉得她像一把用冰块打磨出来的利剑,寒气逼人,并且随时都会刺破人的皮肤一般。 “我明白了”过了良久,裴意才喃喃道,“原来因为这个” “你明白什么了?”清越的声音从门外响起,裴意还没反应,萧天雅看到门外的人先跳了起来,随后又想到裴意的话,觉得自己反应太大,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了头。 萧煌宇眼神轻飘飘地从萧天雅的身上扫过,开口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事情?” 裴意挑眉示意萧天雅,萧天雅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是我来找四皇嫂的四皇兄,你能不能饶过我母妃。” “你打晕宫女偷溜出宫,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萧煌宇的语气听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倒是让萧天雅越发紧张了起来,“你母妃也算是我的长辈,你让我饶过她,是想陷我与不义吗?” 萧天雅连忙摇头,“我,我没有这么想” “何况你母妃的罪名是陛下当着众位大臣亲口定下的,你要求也应该去求陛下,找我又有何意义?” “我去找过父皇了,可是,可是外面有好多人守着,根本就不让人进去。我连父皇的面都见不到,又怎么去求他”萧天雅急得又要哭了,她被魏贵妃禁足之后一直呆在自己的寝宫内,对什么事情都是蔫蔫的提不起劲儿来,对外面的事情也不太关心。直到七皇子中毒许久之后,她才得到消息,可是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她瞠目结舌,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魏贵妃竟然已经由贵妃变成了庶民,连同她的哥哥一起被关进了大牢。 萧天雅想了一晚上,终于鼓足勇气去找萧皇的时候,面对的确是严苛到让人害怕的守卫。 “你回宫吧。”萧煌宇不欲再跟她多说,直接吩咐道,“魏贵妃的事情已经是定局,不可能再有转圜的余地了。父皇不会为难你,我也不会,只要你安分一些,永远会是南萧的公主。” 萧天雅张口还想说什么,萧煌宇冷漠的眼光却已经刺了过来。她浑身一抖,提起裙摆就朝外面跑去。 裴意皱了皱眉头,“送她出去。” 檀清应声,尾随萧天雅而去。不消一会儿,檀清就利落的回来了,“主子,已经送上马车了。王府的人会平安的把她送回去。” 裴意点点头,转头看着萧煌宇,“你的伤怎么样。” 萧煌宇的动作一顿,随后缓缓地坐下,“没事,御医已经处理好了,伤口也不严重。”他似是不愿意再谈论这个话题,随口问道,“刚才萧天雅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就算要为魏贵妃求情,也不应该特地跑到砺王府来找她。萧煌宇垂下眼眸的眼眸遮住了眼中一抹深思。 “她或许只是想找个人说话而已。”裴意想了想,说道,“毕竟我之前跟她有过交集,大概是在宫里头找不到人说话才会想到我。” 萧煌宇摇摇头,有些讽刺地笑了,“你把她想得太简单了,能在宫里活下来的就没有单纯的人。” “不说这个了。”裴意摆摆手,“那个封大夫,封景,你可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萧煌宇露出了一个诧异的表情,“你怎么突然想到他了?” “是刚才萧天雅说的一些事情,跟他有些关系,我有些想法,要确认一下。” “真是巧,我刚才也去找过他。”萧煌宇有些玩味地笑了笑,“他本来是被安排在太医院的房间中,从昨天起就一直有人在外面守着他。可是我刚才去的时候,他人已经不见了。” “外面的人一直没有离开过,也没有人见到他出来,房门一直是紧闭着的。”萧煌宇接着说道,“一丝异动都没有,房内也是整整齐齐,唯一不正常的就是本该在房间里的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也不知道贵妃娘娘到底从哪里弄来这么个能人,倒是让人大开眼界了。” “外面的人一直没有离开过,也没有人见到他出来,房门一直是紧闭着的。”萧煌宇接着说道,“一丝异动都没有,房内也是整整齐齐,唯一不正常的就是本该在房间里的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也不知道贵妃娘娘到底从哪里弄来这么个能人,倒是让人大开眼界了。” “魏贵妃不是说了么?是韩地的大夫啊。”裴意慢慢地挑起一丝笑容,开口道,“我原本有些怀疑,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了。封景,封大夫,还真是跟我师出同门你还记得那枚戒指吗?” “你怀疑是封景送的?他为什么要把戒指送给你?” “我确定就是他送的。除了他之外,我不作第二人想。”裴意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送戒指那天,封景本该在驿馆内,当时叶亦宣也让人在他房门外看着,可是没有人见到他出门,直到太后起驾回宫为止。跟你刚才说的情况,很像,不是吗?” “至于他为什么要送戒指给我”裴意想了想,分析道,“或许是想确定我的身份。他在驿馆内盯着我瞧了很久,还被你踹了一脚,你不记得了?或许他认识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却不敢我确定是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或许他本来就在韩地见过我,想确定我是不是韩地掌令人。” 裴意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若不是昨晚发生那些事情,早早的就该抓住他来审问一番,一切就都明了了,也不用在这里猜来猜去。” “或者还有一个人可以给我们解惑。”萧煌宇思量了一会儿,慢慢开口道。 裴意手指一顿,睁开了眼睛,“你是说魏贵妃?” 萧煌宇点点头,“魏贵妃为人谨慎,如果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她如何敢在那么危险的时候把封景带入宫中。若是一个不小心,萧皇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或者封景不小心把消息泄露出去,魏贵妃可就麻烦了。” “你发现他不见已经有多久了?”裴意突然问道。 “一个时辰左右。”萧煌宇说着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站了起来往外头走去,“我现在去找魏贵妃。” 还未到门口,府中一个下人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王爷,王妃,宫里头有旨意来了。赶快准备接旨吧。” ------题外话------ 码完,回家~耶耶耶~ 祝大家节日快乐~每逢佳节胖三斤~偶也~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两道圣旨 两人皆是一怔。 萧煌宇一把拉住正要往外面去的裴意,摇头道:“你不必出去。” 裴意挑眉,“刚才不少人可是见到我进来了,当真不用出去?” 萧煌宇挥手斥退前来禀告的下人,肯定的回道:“当真不用出去。”萧皇已经死了,这道圣旨到底是怎么回事?萧皇如果知道自己大限将近,先留下遗旨也不算奇怪,可让萧煌宇心里微微不安的是,他在宫里这么久,并没有人跟他提到遗旨的事情,而他刚出宫,回到府中,宫里头的人就尾随而至,是凑巧还是特意挑的这个时间? “好吧。”裴意摊手道,“既然你说不用,我就不出去了,你知道我烦那些繁文缛节。不过魏贵妃那边要如何处理?如果封景跟我们想到了一块儿,先去了监狱怎么办?”裴意皱眉,封景此人实在有些邪门,单凭他几次三番的在监视的人眼皮底下消失,就非寻常人能够做到的事情。如果他真的有心要杀魏贵妃灭口,那么恐怕也没有人能够拦住他。 萧煌宇沉吟了一会儿,“宫里头这边总要有个人去应付,我只能先让人去监狱中看好魏贵妃,希望这边的事情不要耽搁得太久。” 也只能如此。裴意点头,“你去吧,我先回清涧院。” 萧煌宇看了她一眼,转身朝外面走去。 檀清看着萧煌宇远走的背影,眼睛里有些疑惑:“主子,我怎么觉得王爷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裴意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微微一笑:“以前他要韬光养晦,故意隐藏自己,现在局势已定,他也没必要再装,自然是不一样了。” 是这样吗?这个解释很合理,可檀清总觉得不单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走吧。”裴意没有再多解释,跟萧煌宇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这阵子你们在别院如何?” “绿芜的伤差不多已经好了,整日嚷嚷着要回府,我正劝不住呢。谁知道外面突然被弓箭手包围了。”檀清跟在裴意身后,自责的说道,“都怪我太大意了,不然别院也不会暴露出来,还差点牵连了绿芜她们。” “跟你没有关系。”裴意摇摇头,“萧皇这么多年的皇帝不是白做的,他想知道,自然有自己的手段。”萧煌宇身边有那么可怕的一个间谍,莫说是别院的位置,就算偷偷要她们几人的命也不是难事。 还未走进院子里,就听到绿芜特有的大嗓门的嚷嚷:“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整日在别院蹭吃蹭喝就算了,现在还赖在这里不走!” “小爷既又不是吃你的蹭你的,你着什么急。” 裴意听出了说话人的身份,有些诧异地看着檀清:“他为何还在这里?” 檀清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他不愿意走,说是主子没给他解药。” 跟绿芜说话的正是被裴意送到别院的沈珏,当时是为了用他来威胁沈相爷,又顾忌他会对别院里的人动手,裴意给他喂了药暂时散了他的内力。可就算如此,他大可以先见沈相爷,再遣人来拿药,根本就不需要还留在这里。 檀清几人没有见到裴意,一时间吃不准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也不敢硬来。加上沈珏这几日在别院逍遥得很,压根儿就没有身为人质的自觉,对檀清几人也很是友好——除了没事的时候喜欢跟绿芜斗嘴,仿佛他本来就跟她们是一伙的。 裴意走进清涧院,看着在院子中央叉腰站着的绿芜,又扫了一眼在树下怡然自得的沈珏。 绿芜看到裴意一个尖叫就扑了过来,裴意侧身躲过了她的爪子,看着沈珏道:“你回去吧,稍后我会让人把药给你送过去。” 沈珏看到裴意眼前就是一亮,直起身子道:“砺王说起来还算是我的表弟,我跟王妃也算是沾亲带故的,王妃又何必这么外道。本公子出来南萧,还未找到合适的地方落脚,我看表弟府上就相当不错。” 裴意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沈公子愿意在王府住下,我自然是没有意见。绿芜,带沈公子找个他中意的院子。”裴意对着一脸不愿意的绿芜说完,又转头对着沈珏说道,“不过,砺王府开销极大,沈公子若是打算长期住的话” 沈珏极有眼色的掏出一张银票,笑道:“本公子也没带见面礼,自然是不好意思白住的。” 裴意示意绿芜把银票接了过来,略略扫了一眼,挑眉道:“沈公子真是客气,王府一日的开销也不过是百来凉罢了,公子一出手就是五千绿芜,吩咐管家,但凡给沈公子吃的都要王府中最好的” 沈珏有些得意地看了绿芜一眼,绿芜气得一张粉脸都红了,又听已经迈入屋子的裴意悠悠地道:“什么时候沈公子把这五千两伙食费吃完了,什么时候再送沈公子走。” 沈璧的脸既不可见的扭曲了一下。 萧煌宇负手站在砺王府门外,看着两队禁卫军迈着整齐的步子走来,礼部侍郎捧着明黄色的圣旨,面色肃穆的走在后面,整条街道封禁,旌旗招展,路边已经围满了满脸好奇的百姓。 看到如此阵仗,萧煌宇的脸色更加晦涩不明。若非重大的事情,传旨的事情根本不会让礼部的官员来做。萧煌宇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吴公公满意地看着挤得满满当当的百姓,阴狠的笑容在脸上一闪而过。 礼部侍郎捧着圣旨,微微躬身站在萧煌宇面前,朗声道:“砺王接旨。” 萧煌宇眼睛扫过跟在他身后的禁卫军,撩袍慢慢跪了下去。 “等等。”吴公公尖细的声音突然响起,“王爷,圣上有旨,为何不见王妃出来接旨?”少了一个人,这戏可没法儿唱了。 “王妃身体不好,无法起身,公公应该知道才是。”萧煌宇抚了抚袍子,对上吴公公不怀好意的眼光,沉声说道。 吴公公想到那只带血的手,有些了然。也罢,只是可惜他不能看到那个女人惊慌的表情了。真是可惜。 “宣旨吧。”萧煌宇看着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礼部尚书,开口道。 “是,是。”礼部尚书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展开手中的玉轴,朗声宣读着上面的旨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万方,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僵之休,朕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四皇子萧煌宇,品行端肃,器量宏伟,才德兼备c宽惠待人,至孝至诚,深肖朕躬,堪承大统,着册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暂行监国。钦此。” 萧煌宇谢恩之后接过圣旨,正准备起身,又听吴公公道:“王爷莫急,陛下还有一道旨意要给王爷,不对,应该说是给王妃的。” 吴公公三番两次的插话,礼部侍郎的脸色有些不好,却又碍着吴公公天子近侍的身份不敢呵斥,只得有些歉意地看了萧煌宇一眼。 “王爷” “无事,你继续念。” 礼部侍郎点头,清了清嗓子,匆匆扫了一眼圣旨上的内容之后,却是一滞,脸色有些尴尬。 吴公公看到他的脸色,心里冷哼一声,尖声道:“侍郎大人,王爷正等着呢!” 萧煌宇抬头看了一眼吴公公不怀好意,甚至称得上是恶毒的笑容,心微微的沉了下去。 是他疏忽了。 假传圣旨,吴公公是绝对不敢做的。他现在这样得意和明目张胆,他手上的两道圣旨一定萧皇留下的,第一道并不让人意外。可是另外一道,针对裴意的 “侍郎大人,可是有什么问题?”萧煌宇站起身子,上前几步问道,“这道圣旨可否先给本王一阅。” 礼部侍郎有些傻眼地看着伸到了自己面前的手,他做传旨的事情也不是第一回了。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要求先看再读的。要是往常,他非的将这个人骂个狗血淋头不可,可是眼前这个人,是刚刚立下的太子,或者马上就是他的新主子了,他就是再投胎多生几个胆子也不敢训斥啊可看圣旨,这个,这个真的不合理 礼部侍郎左右为难,既不敢得罪面前的人,也不敢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坏了规矩,一时间张着嘴不知如何是好。 萧煌宇眼中利光一闪,手快如闪电的朝圣旨探去。 他手指刚刚碰到明黄色的锦缎,旁边一只枯瘦的手横空而来,“王爷,您想知道圣旨的内容,大可以让侍郎大人读出来,也好让大伙儿和百姓都听一听,做个见证,您何必这么心急呢?” 吴公公手飞快的挡在萧煌宇面前,话语间两人已经不动声色的过了几招,礼部侍郎手中的圣旨被萧煌宇高高的挑起至空中,卷轴两端银色的巨龙在空中翻腾,熠熠生光。 礼部侍郎脸色大变的退后了两步,看着在空中翻转的圣旨,慌张地道:“救救救救圣旨,救圣旨。”一边说着一边摊开两只手就等着圣旨落下来。 他实在是不明白,不过是简单的一个传旨,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就算圣旨上的内容不厚道了些,也不值得两个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打起来了吧。这两个祖宗他一个都惹不起,但是圣旨要是被毁掉,他的脑袋也不用留在脖子上了。 ------题外话------ 出去逛街街鸟,刚回来一下,明天在家乖乖滴码字。 你们这些坏蛋肯定都粗去玩了。 都没人留言,哼。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七十二章 和离 吴公公抬手挡住萧煌宇,笑意满面地道:“王爷,陛下立太子的旨意才到下来,您就要公然抗旨吗?” 他特意寻到萧煌宇出宫之后才请了礼部的人一起出宫宣旨,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宫里头现在基本上都被萧煌宇控制住了,若是在宫中就把圣旨拿出来,便是被他灭口毁掉圣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吴公公当真是没有想到,现在这么多人看着萧煌宇竟然也敢公然动手,他又如何能够让萧煌宇毁掉先皇留下圣旨? “本王不过是想看看圣旨上的内容,何来抗旨之说。”两人不动声色的过了几招,互相制衡,一时间无人腾出手来碰到就要落下的圣旨。 礼部尚书脸上一喜,挪动着脚步小心翼翼地举着手站到了圣旨的下方。 围观的老百姓听不清几人的对话,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起起落落的圣旨,心也跟着上下起伏。 眼看圣旨就要到手,礼部尚书来不及看那边还胶着着的两人,只觉得这么一出下来简直就让他折寿十年,“我接”住了,四个字还未说完,突然两道白光破空而来,直直的射向就要落到他手中的圣旨。 “叮”的一声,两道白光竟是把圣旨一左一右整齐的钉在了砺王府朱红色的大门上,圣旨绷得紧紧的平摊开来,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一目了然。 吴公公松了一口气,讥讽地笑了起来:“王爷,您看到没有,这在场的百姓以后可都是您的臣子,您不会在被册封的第一天就要抗旨不尊吧。这样子饶是有陛下的手谕,恐怕也难以服众。奴才劝您,还是乖乖听话的好。” 如果不是萧皇这么屈辱的死去,他也不会把事情做得这么难看,一丝转寰的余地都不留。这千百双眼睛看着,他不信,萧煌宇敢罔顾自己的前途,毁掉这道圣旨或者抗旨不尊! 眼角扫到摊开的圣旨,还有已经仰起头嘴里喃喃有声的百姓,萧煌宇脸色一变,随即推开吴公公的手,嘴角轻挑:“公公太看得起本王了。难道本王看起来像是那么在意名声的人吗?若是如此,这几年本王也不会任由人泼脏水了。” 吴公公一怔,想到萧煌宇回到南萧之后的这几年,表面上碌碌无为,整日寻花问柳不问政事,人人都道比起其他几名皇子来,虽然砺王身份更加尊贵,可就冲着他这份心性和作风,恐怕萧皇也不会让他担当大任。他竟然一句辩驳的话都没有说过,谁会想到,即便被人当面嘲笑,他都只是哈哈大笑,这般隐忍都是为了迷惑魏贵妃,否则,凭着魏贵妃的谨慎和心机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被他算计道。 “王爷莫要说得这般轻巧。”吴公公思绪一转,笑着说道,“奴才对王爷的忍耐力万分佩服,可王爷这几年的隐忍可不都是为了登上大殿,又如何会因为别的事情影响到自己的前程。奴才还是那句话,陛下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王爷着想,不过是个女人罢了,王爷不妨放开了手去。” 萧煌宇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大门上被钉死的圣旨,淡淡说道:“公公说得不错,本王这几年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那个位置,其他的事情也就罢了,可公公大概不知道逆鳞二字” 话还未完,萧煌宇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圣旨。 吴公公仔细瞧着他的表情,心里得意一笑,随即马上察觉出不对劲来。他虽然说得轻巧,不过是个女人,让砺王丢开了手去,可吴公公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一双眼睛是如何锐利,怎会看不出来砺王对他那个王妃的感情。 早先陛下给砺王下药,是做过多番考量之后才动手的,可陛下算来算去,却没有想到砺王宁肯自残也不愿意在不清醒的时候动他那个王妃。砺王在宫中晕倒之后,吴公公在太医上药的时候小心地瞧过他身上的伤口,伤口的深度绝非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可以造成的,吴公公当时诧异不已。他在宫中瞧多了虚情假意,也瞧多了为了些许利益就残害血亲同胞的人,可他还未见过,甚至从未想过有人会宁可自伤让自己清醒,也不愿意去碰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的人。 做到这一步,砺王分明就是及其看中砺王妃,让他眼睁睁看着她去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退一步说,就算砺王真的为了那个位置放弃了砺王妃,这件事也足以让他痛苦一辈子了。 可吴公公现在瞧见他的表情,无论怎么仔细看,都是有诧异和微微的不解,甚至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松,唯独没有他预料之中的痛苦和挣扎。 吴公公连忙转身往后面看去,这个时候,将砺王府围得水泄不通的百姓早就看完了圣旨,后面不识字的,眼神不好的,纷纷拉着看明白了的人问询,轰鸣炸耳的谈论声四起,甚至比人刚才那道立太子的旨意更加让人沸腾。 “不可能!”尖锐的叫声仿佛锐器划破人们的耳膜,在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中显得甚是刺耳,附近讨论的百姓甚至都停了下来,不由自主的朝发声的人看去。 吴公公目呲欲裂的瞪着门上那道圣旨,嘴唇抖了几下,像是不识字一般的把圣旨上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这道圣旨是他亲眼看着萧皇一字一字的写下的,他甚至能够一字不落的将内容背出来,圣旨的内容他非常清楚,萧皇的意思他也很明白,可是谁能够告诉他,这道圣旨明明就是以通敌叛国之罪赐死砺王妃的,为何现在变成了和离的旨意! 定是有人动了手脚!不会是砺王,否则砺王刚才根本就没必要来抢夺圣旨,如果他知道圣旨的内容,他大可以安心的等着礼部侍郎宣旨。吴公公眼光落到了钉住圣旨的那两枚锋利的刀片面色狰狞的回头,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之前是有多高兴看到这些百姓,现在就有多么想要杀掉这些人,刚才他只顾着拦住萧煌宇,根本没来得及注意这两把刀是谁出的手,现在要想在这么多百姓中找到下手之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礼部侍郎早就腿软的瘫倒在了地上,一抬头看到半截已经没入门上的刀片,简直脚软得动弹不得。这究竟是哪个混蛋做的事情,要知道刚才他的手几乎都要碰到圣旨了,若是刀子偏上那么一点点 吴公公双目赤红的瞪着门上的圣旨,经过下药一事,陛下是看明白了砺王对砺王妃的感情,可是砺王是未来的国君,对一个心思根本不在自己身上的女子动情至此绝非好事,陛下本是想以北祁太子和砺王妃之间的关系作筏子,给砺王妃定一个通敌卖国之罪,有立太子的旨意在前,砺王就算如何不甘和愤怒,也不会当场发作,他想救砺王妃也只得私下再想办法,若是如此,背上赐死之名的砺王妃都不可能再名正言顺的出现在砺王身边。 “这个老匹夫就算临死前都要给人添堵,为了算计别人,几乎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众人只注意着砺王府前的一举一动,没有发现转角口站着的几人。程衍看着几欲癫狂的吴公公,有些不屑地道。 叶亦宣眼睛扫过萧煌宇,淡淡一笑:“他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说起来还得感谢南萧的太后,若非她让萧皇早早归西,这件事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程衍点头,“没想到萧皇连殿下都要牵扯进去,在这个时候就不怕殿下对南萧生出间隙吗?当真是孤注一掷。” “并非是孤注一掷,而是一箭双雕。”叶亦宣看了一眼开始出现细微裂缝的大门,转身离开,“通敌叛国是死罪,裴姑娘现在还是砺王妃的身份,跟本宫牵扯不清说是叛国也有几分道理。若是拿这件事来询问本宫,本宫否认,便是否认我和她之间的关系,连这点担当都没有,任谁在裴姑娘那个位置上,听到这种答案都会心生失望,本宫跟她之间必然会生出间隙;若是承认,这件事便是本宫理亏,不仅有失风范,也是承认了裴姑娘的罪名,北祁的百姓可以接纳一个和离过的太子妃已是极致,大概还没有开明到能够接纳一个背上通敌叛国之罪的太子妃。” 程衍跟在他身后,脚步一顿,随即又快步跟了上去,接着说道,“如此一来,裴姑娘既无法继续坐稳砺王妃的位置,也无法名正言顺的嫁给殿下。” “萧皇多番算计,看中的不是她本人,而是她身后的韩地,他无法帮南萧拉拢到韩地的势力,自然也不能让北祁轻易得去。他大抵是觉得裴姑娘心气高傲,不屑做人侧室,更不会为人外室,如果没办法做人正妻,自然不会跟本宫或者砺王再有牵扯。”叶亦宣轻笑道,“用他所谓的名声做箭来换取这些,相当值得。” 程衍默然。即使在看到圣旨原本的内容时,他也未曾想到这么远,不过是几句简单的话,其中竟然包含了这么多弯弯绕绕的意思,若不是殿下未雨绸缪,事先想到了这些事情,今天的事情还真是不好收场 “事情可都准备好了。” 听到叶亦宣的问话,程衍立刻回道,“是的,殿下。属下都照吩咐准备妥当了,随时可以出发。” 叶亦宣若有若无的应了一声,两人很快消失在街头。 这边,吴公公满脑子愤怒和郁气无处发泄,萧皇立下遗旨之事,只有他一人知道,本是想打砺王一个措手不及,也导致现在除了他之外,无人可以出来证明展现在众人眼中的这道圣旨是伪造的。 想到这里,吴公公眼睛一亮,快步朝大门走去。是了,他可以肯定这道圣旨是人伪造的,那么只要拿去鉴别一番,自然能够看出其中的虚假之处。等到众人明白这道圣旨是被人偷换过之后,他再将陛下原来的旨意说出来,应该也会有不少人相信。 吴公公还未走两步,萧煌宇抬手示意砺王府门口的侍卫拦住了他。 “公公这是何意?”萧煌宇踱步到他面前,朗声道。 吴公公冷哼一声,“这道圣旨”话还未说完,门上发出清晰的崩裂声,他瞪大眼睛,连忙拨开了面前的侍卫,几步奔到门前,“哗啦”一声,下手之人竟是用两片薄刀震碎了大门,连带着圣旨也碎了一地。 吴公公看着满地的碎片当真是气得牙齿咯吱直响。 萧煌宇眼中滑过一抹不明的神色,微微闭了闭眼睛,他终究还是不如他萧煌宇睁开眼睛,眼中一片清明,他笑了一声:“圣旨的内容本王已经瞧清楚了,在场这么多百姓也是清清楚楚,公公何必这么紧张,毁了也就算了罢,稍后本王会亲自进宫向陛下请罪,绝对不会连累公公。” “王爷真是好气度,就连戴了绿帽子都能如此坦然,奴才真是佩服。”吴公公脸色扭曲,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陛下一番心意王爷竟是半点都不领情,不知道王爷日后有何脸面去见陛下。” “公公说得是。”萧煌宇朗声说道,围观的百姓看到两人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八卦之心大起,可奈何两人声音太小,他们离得又远,只能干着急,此时见到萧煌宇说话大声了起来,连忙竖着耳朵仔细听着,萧煌宇有些愧疚得说道,“公公说得极为有理,虽然未给本王诞下子嗣而合理,王妃这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王一定会好好补偿她的。” 众人听了一阵唏嘘,不由得同情起那个素未蒙面的砺王妃,不对,前王妃来。想这几年,砺王一直不受陛下见待,日子过得不冷不热,身份不尴不尬,好不容易苦尽甘来,等到被立了太子,眼瞧着身为他妻子的王妃也要一跃变成凤凰了,陛下却在这个时候责令二人合理,真真是跟荣华富贵失之交臂,让人扼腕大叹。 砺王若是有些良心,就不会纵容这种事情发生了,不过陛下开口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可这种事情,要如何补偿?一个和离过的女人要再找良婿是何等难事,便是补偿也不过是些金银上的补偿,于事无补啊 “你!”吴公公气得都破音了,点着萧煌宇哆嗦了两下,随后又发现有不少人正看着他,立马又放了下来,稳住自己的气息低声道,“王爷好本事,是吃定了咱家不敢把事情说出来。” 萧煌宇看着他笑眯眯地摊手,也低声道,“公公想说自然可以说,只是有没有人信本王就不能保证了。” 连吴公公都知道的事情,陛下如何不知?可若是说砺王妃给砺王戴了绿帽子,陛下竟然只是责令和离而不是处死,说出来谁都不信啊。 吴公公连连点头,“好好好。”说完,转身就朝宫里去了。 萧煌宇脸上的笑意半点没减,背在身后的手比了一个手势,身后几道微弱的风声也朝着吴公公的方向而去。 这次莫名其妙的宣旨就算到此结束,礼部侍郎颤颤悠悠的被人扶着走到了萧煌宇面前,躬身行了个礼,开口道:“王爷,不,太子爷,没有其他事情下臣就先告退了。” 礼部侍郎是怎么都想不明白,砺王和吴公公,两人为了这道旨意先是动起手来,宣旨之后砺王倒是淡定了,吴公公反而激动不已。任他想破头都不会知道,自己刚捧着的圣旨,在送到他手上之前就已经被人偷龙转凤,面目全非了。 萧煌宇点头,“侍郎大人请自便。”说完,转身朝门内走去。 围观的百姓见热闹结束了,也准备散去,正在这时地面开始微微颤动,由远而近的马蹄声渐渐在耳边清晰了起来,黑色的身影朝着这边缓缓而来,似是有无数的马蹄声,可落在地上,却只有一下。一下一下,震耳欲聋,整齐而响亮。整个丰都都在这声如洪荒猛兽出没的声音中乱了起来。 各种猜测鹊起,有人已经害怕得匆匆离去,有人瞧着萧煌宇淡定转身,耐不住好奇心鼓足勇气留了下来。 直到黑色的长龙离得近了。 萧煌宇眯了眯眼睛,开口道,“祁太子这是何意?”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七十四章 非嫁不可 “你说太子去哪里了?”懒洋洋躺在榻上的男子闻声坐了起来,把身边几个娇媚的女子推开,兴味盎然地问道,“在这城里头居然还动了黑翎军护驾?” 圆脸大眼的小厮看着自己主子一脸兴奋的样子,抹了一把汗回道:“奴才没问到去哪里了,但是看方向似乎是去北面了。” “北面?”叶文浩细白得跟女子一般的手在下巴上摩挲了一阵,自言自语道,“那也不是出城的方向,皇兄这是去哪里了?在南萧都城内这么大张旗鼓的出行,这可不太像他的作风。” 想着自己主子爱凑热闹的性子,小厮犹豫了一下,还是迟疑着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似乎是去砺王府了。” “砺王府?”叶文浩念叨了两声,眼睛突然一亮,从榻上跳了起来,“快快快,给本皇子更衣。” “主,主子”小厮不知所措的看着在屋内忙得团团转的叶文浩,“奴才也只是听说,听说罢了,太子殿下不一定就是去了砺王府啊” 叶文浩一边穿着外面的大衣,头也不抬的嗤笑道:“你这个狗奴才,怎么连这点子消息都扫听不清楚,留着你有何用。” 他这话似是说了太多遍了,小厮也没放在心上,甚至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嘴角有些无奈的抽了抽:“太子殿下身边的人一向行事缜密,哪有那么好打听。若不是奴才无意路过,听到马夫说起这些事情,现在还是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不过,主子,您这是知道了太子殿下要去做什么吗?” 叶文浩整了整头上的发冠,摇了摇扇子想了一会儿,点头道:“抢人。” 小厮“啊”了一声,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啥?” 叶文浩白了他一眼,“说你笨你还满嘴都是理,话都听不明白。”叶文浩大步出了屋子,一边朗声叫人备车,一边兴奋不已的把手中的扇子摇得哗哗响。他就知道,那天在驿馆他就看出来了,皇兄跟那个什么王妃之间绝对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哎呀,没想到真被他猜中了。皇兄在这丰都城内,连自己的亲兵都用上了,这么大的阵仗,又是往砺王府的方向,不是去抢人还能有什么。这么难得一见的大戏,他一定得亲眼瞧清楚了 一层层的人拥堵着,伸着脖子使劲儿的朝里头看,将砺王府门前的大街为了个水泄不通。 萧煌宇有些玩味的咀嚼着刚才叶亦宣说的两个字,眼光扫过他身后黑衣黑马的侍卫,开口道:“本王不明白祁太子的意思。本王的府邸内都除了下人之外,都是本王的家眷,怎么会有太子殿下要接的人?啊,太子殿下莫不是看中了府中哪个下人?若是如此,太子殿下又何必这么大张旗鼓的亲自过来,遣人跟本王说一声,本王自会将人双手奉上。” 围观的百姓也满脸疑惑地看着高踞在马上俊美无双的男子,这长相气度实在太难得,爱看热闹的一眼就认了出来,马上这位正是前不久明珠公主心心念念想要嫁的北祁国太子,可他这是要做什么?有人垫着脚往叶亦宣身后瞅了一眼,正巧对上一个黑翎侍卫的眼睛,身子一缩,连忙耷拉了肩膀低下了头——这侍卫他也见过不少了,还从未见过血气这么重的侍卫,就拿另外一边的禁卫军来说,这些黑衣侍卫还未出现之前,他只觉得宫里的禁卫军气宇轩昂,甚至还生出了一些羡慕来,可现在再跟这边黑衣侍卫一比较,简直就成了笼里的雀鸟,美则美,却少了几分凌人的气势。 “多谢王爷的好意,不过本宫来接的人并非王爷的家眷和下人。”叶亦宣一身黑衣高踞在马上,笑得优雅,“本宫是专程来接未过门的妻子的。” 萧煌宇负手从阶梯上一步一步的走下来,抬头看着叶亦宣道:“太子殿下莫不是在本王开玩笑?本王确实听闻祁国皇后为太子殿下择了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可殿下未过门的妻子也应当是在北祁才是,如何会在本王府内?” 程衍听着萧煌宇语气轻巧,毫不知情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不相信砺王半点都不知情,这样明显就是在为难殿下了。 萧煌宇不知道叶亦宣说的是谁吗?他当然明白。他不仅知道叶亦宣指的是谁,更知道,那个蠢女人若是现在得了消息大概稍稍犹豫一会儿,就会这么干脆利落的跟着叶亦宣走了。他不会承认自己看着叶亦宣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就一阵恼火,才会故意提起那门婚事,更不会承认今天自己棋差一招就把砺王妃的位置给空了出来,最让他憋屈的是,他明明知道圣旨是叶亦宣动了手脚,非但不能够说出来,还要帮着他把这件事圆了过去。宫里头的人刚刚被打发走了,一转头他就大剌剌的来要人,好处净让这个小白脸得了去! “赐婚不过是个莫须有的传闻罢了,王爷怎么也当真了。”叶亦宣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已到中天的太阳,看这时辰,动作快一些说不定还能接了她一起用午膳,叶亦宣淡淡一笑,没了跟他打太极的心情,“本宫指的是暂住在王爷府上的裴姑娘。” 他的眼睛不经意地在满面不解的人群中转了一圈,又轻巧地补充道,“就是刚才奉旨跟王爷和离的,那位裴姑娘。” 倒抽冷气声此起彼伏,紧跟而来的反而不是轰鸣的讨论声,四下突然安静得只剩下马匹不耐的在原地打鼻响的声音,众人屏息竖耳,生恐听漏了任何一个字。 萧煌宇眉头几不可见的抖了抖,转头对着门口的侍卫说道:“是本王听岔了?” 侍卫脸上的冷汗滴落,他咽了口口水,低声道:“看大家的反应,王爷大概没有听错。” “哦。”萧煌宇应了一声,点点头,面色突然一变,喝道,“众人皆知王妃身体刚刚痊愈,这几年极少出门,莫说是他国之人,便是本王府内都有不少人未见过王妃的真颜。太子殿下刚到南萧不过数日,如何会认识本王的王妃,又如何敢说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虽然本王已经跟王妃和离,但也容不得祁太子这般作践她的名声!” “是啊!”萧煌宇话音刚落,人群中一个面色黝黑的憨厚男人忍不住应了一声,“俺在这条街上做了十几年的生意,也就前些日子见过王妃一次罢了!”他说完,往日里黑得看不清楚脸色的双颊上竟然有几分诡异潮红,看到旁边的人都看着他,他心一横,梗着脖子道,“俺说得都是实话,王妃虽然生得美,但绝不是四处勾搭汉子,不守妇道的人!” 又是一个被她长相煞到的傻子。萧煌宇扫了他一眼,在心里有了结论,不过这个傻子的话虽然直白,但恰巧说出了他要表达的意思。 叶亦宣所作所为大概会让不少少女心醉,最多说他一声重情不羁,可是转念一想到裴意,大概都不会是什么好话。为什么祁国太子会上门求娶和离之身的砺王妃?他们二人本来就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关系,南萧那么多云英未嫁的高门贵女,太子非要一个嫁过人的女人。自然是砺王妃不守妇道,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四处游荡,狐媚子勾了太子的魂。 不管裴意今日是因为什么原因和离,他日她再嫁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不会去深究其中的曲折缘由,世人只会看到她二嫁的身份。 纵使裴意不愿意要砺王妃这个身份,他也不许她任人诟病,还未进他叶家的门就先被人看低了。如果她非要嫁给眼前这个男人,就让他看看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本事来娶她。 “这位兄台说得是。”叶亦宣温和地笑了笑,“本宫也不过是跟裴姑娘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程衍连忙低着头,生怕被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又听叶亦宣接着道,“自从上次在驿馆内见过裴姑娘一面之后,本宫见之难忘,但奈何佳人已经许了人家,本宫也莫可奈何,本以为只能终身不娶,但看来老天对本宫还是不薄。”他嘴角含笑,说得当真深情脉脉,若非在场有几人知情,恐怕都要被他骗了去。 叶亦宣看着萧煌宇道:“本宫无意要中伤裴姑娘的名声,像裴姑娘这等女子定然不会明珠蒙尘,但凡见过她的人自会知道她心气如何。这位兄台,本宫说得可对。” 后面一句问的是刚才出生的那个憨厚的汉子。 黑脸汉子激动得脖子都红了,扯着粗厚的嗓子应了一声:“太子殿下说得是!要是有人说三道四,简直就是瞎眼了!” 叶亦宣满意地点了点头,“本宫听说王爷和离的消息之后欣喜难耐,才会在这个时候上门。一来是担心被人捷足先登,二来,裴姑娘既然已经跟王爷和离,也没有再住在王爷府上的道理。” 饶是萧煌宇故意说出那番话,预料到叶亦宣大概会如此解释,听到他说欣喜难耐的时候额头上的青筋还是住不住的跳了几下。若不是为了裴意的声誉和安危着想,他真是想把真相说出来,让世人看看这个所谓高洁清雅的祁太子皮囊下头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萧煌宇扯了扯嘴角,阴测测的开口道:“太子眼光自然是好的,可裴姑娘未必会愿意嫁给殿下吧。太子殿下可有问过她的意思。” 叶亦宣摇摇头笑意未减,抬手拂袖,后方百人齐声呐喊,嗓音震彻天地:“踏平王府,非嫁不可!” 清涧院中,裴意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侧耳倾听:“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没有啊主子,你听错了吧。”檀清和绿芜跟着外头听,半响对视一眼,谁敢在砺王府门前大声喧哗,连最偏僻的清涧院都能听到声音,那不是活的不耐烦了么。 裴意再听,那声音又没了,摆手道:“可能真的听错了。怎么样,你们对那本书有没有印象?” 绿芜扁着嘴,“主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不喜欢看那些有字的东西了。现在认字了都不喜欢,更别提几年前不识字的时候了。你就别指望我了。” 说完,她眼巴巴的看着檀清,檀清凝神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摇头,“虽然那些书都是我收拾的,可是书房里的书太多,来南萧的时候我只收了一小部分带过来,里面肯定是没有主子说的那本什么秘技,至于原来那个书房里有没有,我也不记得了。” 裴意也知道这么问有些为难两人,毕竟檀清和绿芜还不如她对书房里的东西来得熟悉,连她都没有印象了,她们两人知道的可能性也不大——不过是不死心的挣扎一下罢了。 “主子,你突然找那本书做什么?”绿芜支着下巴看着裴意,好奇地问道。 “确定一些东西。”裴意头疼的揉了揉额头,“有一件事情,我似乎是在哪本书上见到过。可是时隔好几年,那本书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医术,我也记不清了。”裴意没有说的是,那本书她师傅根本就不许她碰,是她无意中在书房里翻出来的,因为师傅再三嘱咐了不许接触那些邪门的东西,加之她本身对那些蛊术秘技也没有太多兴趣,匆匆看了两眼就放到一边了——谁知道会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对于那个来历不明,却又行踪诡异的封景,裴意对他隐隐有了些猜测,可没有直接接触到本人,对那些资料印象也不深刻,一下子不能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可若是如她所想,那么事情还真有些麻烦了 ------题外话------ 对手指,抱头乱窜。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失踪 檀清看着裴意有些困扰的样子,开口说道:“既然不在这里,那就是在主子以前的书房里,要不然我回去找找?” 裴意摇头,“往返时间太长,来不及了。过了这段时间再找到那本书也没有太多作用了重生之誓不与你相同全文阅读。何况,那本书我也是几年之前看到过一次,我也不确定是否被师傅拿走了。你知道,他对那些邪门歪道的东西一向厌恶得很。” “我还以为以老掌令的性子,对那些奇怪的东西应该很感兴趣才是,没想到他竟舍得将韩地那些蛊术秘技的书全部都烧得干干净净。” 裴意端起茶盏在手里暖着,蒸蒸热气中眉目变得渐渐模糊,让人看不清楚,她微微一笑:“韩地蛊术还是在他一手推倒巅峰的”说起来,檀清说得也没错,师傅确实对那些东西感兴趣得很,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情的话 檀清有些不解,看到裴意不欲再多说的样子,也没有再问。 一时间也没有人说话,突然外面传来一声更加清楚,响亮的高呼声。 裴意咳嗽了两声,呛了一口水,有些愕然:“怎么回事?” 不是说宫里有旨意下来吗?可刚才她听得清清楚楚,喊的竟然是她的名字?难不成是看她没有出去接旨,用这种方法喊她出去? 檀清蹭的站了起来,一脸冰冷的往外面走去:“我去看看。” 绿芜看着檀清消失在门口,扭捏了一下,试探地问道:“主子你还有没有什么要吩咐的?” “你也去吧。”裴意看着绿芜脖子伸得老长,一脸坐不住想往外跑的表情,挥了挥手说道。 “那主子你”绿芜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裴意放下杯子,摇摇头,“这两天都没有休息好,我想睡一会儿。中饭就不用了,晚些你再叫我起来吧。” 绿芜想了想,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磨磨蹭蹭地站了起来:“那我出去了哈?” 裴意轻笑道:“去吧。” 绿芜欢快的跑了出去,一溜烟的消失在了门口。 裴意笑着摇摇头,绿芜那等爱凑热闹的性子,这个时候怎么忍得住?便是坐在这里,大概耳朵也是向着外头的。况且她也是真的想休息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松散下来之后便觉得更加疲惫。 裴意绕到屏风后,解了头发,手伸到腰带上正准备解开,眼睛扫到临窗桌下掉落的一张宣纸上,手指微微一顿。 她走到窗前拾起宣纸,还是几日前她顺手写的一些东西,眼睛扫过敞开的窗户,裴意有些无奈的笑笑,这几日当真是太过紧张了,都变得有些疑神疑鬼了。这轻飘飘的纸放在窗前被风吹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怎么连这么点小事都让她多想。 裴意顺手把纸放在桌上,用纸镇压住一角,解了自己的外衣,转身朝床前走去。屋内没有太多的陈设装饰,宽敞坦荡得一目了然。裴意凝神想了着外头的动静,遂又摇摇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现在南萧大局已定,大概没有什么事情是萧煌宇无法解决的,她多想也没用,一会儿檀清她们回来,自然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是夏日,地上还是铺着厚厚的长毛地毯,裴意走了几步,在离床还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微微一顿之后,退了两步,转身往门口走去。 她转身,一张放大的脸已经凑到了她的面前:“又见面了。”他手快如闪电的在她肩膀上一点,才直起身子:“你真是警惕,从哪里看出不对劲的?” 他饶有兴致的在屋内打量了一圈,赞赏的点点头:“挺干净,跟你的人一样。”他绕到裴意身后,附身贴近她耳边低声说到:“我很喜欢。” 裴意闭了闭眼睛,温热的气息扑向她的侧脸,让她头皮一阵发麻,她睁开眼,轻笑一声说道:“你把书放反了筑道最新章节。” 她床头放的几本书,都是她偶尔睡不着的时候靠在床头看的,之后都会顺手放回原处。按着她躺在床上的姿势,书脊上的字应当是冲着床内而不是窗户。她的屋子只有寥寥几人会进来,即使是檀清和绿芜打扫整理的时候,也不会乱放,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站在床边,拿起那本书看过。 因为习惯性的赤脚在地毯上走,所以刚才踩到地毯上有些潮湿的时候,她就知道有人进来了,是从屋后的湖边潜入,或许不小心弄湿了鞋子才会把地毯踩湿。而且这种温暖的天气水迹还未干,这个人极有可能还在屋内。檀清和绿芜都没有发现屋里藏了人,就证明这个人的身手比她们两好过太多,以至于两人根本发现不了他的气息。只可惜,她发现的还是太晚了 “就是这样?”身后的人语气很淡,丝毫没有被人戳穿的窘迫,甚至也不惧被其他人发现,依然慢悠悠的道,“你真是敏锐,比起你师傅来说真是聪明太多了。”感觉到她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他笑眯眯地转到裴意正面:“你这么聪明,不妨猜一猜我来干什么的?” “你在找什么?”裴意毫不畏惧的迎上他笑意盈盈的眼睛,他的脸还是跟第一次见到的那样儒雅秀美,但是当初那种谦卑的态度全然已经不见,他虽然在笑,但是裴意不会漏看他脸上那抹诡谲和阴寒,还有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潮湿的血腥味 他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睛,随即笑了起来,竖起手指在她眼前轻轻一摇:“错了。在你开口之前,我确实是在找东西,不过现在嘛”他伸手在裴意脸上摸了摸,似是欢愉的低叹一声,继续说道,“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面对叶亦宣这种土匪一般的作风,萧煌宇气极反笑:“祁太子做事当真让人大开眼界,如果王妃不愿意跟你走,便是你踏平了我砺王府,也休想带她走!” 众人闻言有些愕然,砺王这些话句句都在维护砺王妃,可如此一来为何又会有和离一事。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刚下堂的妻子立马就有人上门来求娶,态度还如此强硬,是男人脸上都过不去啊。明明是自己不要的东西,突然被人如珍似宝,喊打喊杀的要抢过去,反而会丢不开手,这么一想,又觉得砺王的所作所为可以理解。 而且,刚才那个黑脸汉子不是说了吗?砺王妃可是个大美人,砺王现在后悔了也不一定,不过,到底长成什么样子,竟然会引得祁国太子如此倾心?众人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往砺王府的门内飘了过去,外面动静这么大,正主怎么还不出来? “王爷此话差矣。”叶亦宣看着门后一闪而过的白影,微微一笑,“王爷难道忘记了刚才那道圣旨吗?圣旨上写得明明白白,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从刚才那一刻起,裴姑娘跟王爷就再无半点关系,嫁或不嫁都不关王爷的事情。” 言下之意,你太多管闲事了。 萧煌宇一想到刚才那道圣旨就恨得不行,无奈既不能拆穿圣旨是假的,圣旨已毁,他也不能再拿圣旨做文章,何况,那道圣旨被这么多双眼睛看过,便是他想辩驳也无从下手。 想来是这个小白脸在改圣旨的时候,就把这些事情想好了,这一出出,一环一环的,简直让人难以招架,便是吃了哑巴亏也只能闭嘴。也不知道这个小白脸有什么好的,那个蠢女人竟是铁了心要嫁给他,他这手段以后有她好看的。 萧煌宇有些恨恨的想着,俨然忘记了这些年,自己被裴意整得凄凄惨惨戚戚,从来就没占到半点便宜的事情。 “太子殿下这是要强娶了?”萧煌宇眯着眼睛看着叶亦宣,阴测测地说道。 程衍抬头,略看了萧煌宇一眼,张嘴想说什么,想到自己身后这近百的黑翎军,心下叹了一声,闭上了嘴。砺王和太子现在这一来一去的,别人看不明白,可他非常清楚——不过是为了裴姑娘日后不遭人诟病,落人话柄罢了丑妃本倾城最新章节。太子殿下现在表现得越是不讲理,越是霸道,等把这强娶的名头做实了,日后也不会有人说裴姑娘不守妇道,和殿下有私情在先,和砺王和离在后了。 砺王大概也是明白了这点,才会说这种话。不过,程衍怎么看都觉得砺王似乎是有些不怀好意。 叶亦宣点头,“对,非娶不可。” “好。太子殿下既然如此强硬,本王倒想问问,太子殿下想娶王裴姑娘回去,究竟是何身份?本王不信,你北祁的皇帝会任由你娶一个再嫁的妇人为太子妃。可太子殿下若是想娶个侧室回去”萧煌宇嗤笑一声,“这般大张旗鼓,殿下就不怕被人冠上垂涎美色的名头吗?” “自然是正妻。” 人群中有姑娘短促地尖叫了一声,饶是之前祁太子那番情深意重的表白似言语,也未让众人觉得他许的竟然会是太子妃之位。能够进祁太子的府中便是做妾室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事情,一个和离再嫁的女子,顶天不过是个侧妃的位置,谁知道竟然会是正妻,或许以后就是北祁的皇后! 先前众人还在惋惜砺王妃实在运道不好,砺王刚被立为储君,砺王妃竟就要被迫和离,跟太子妃之位失之交臂,谁会想到,一转眼又有人将太子妃的位置捧到了她的面前。 此时没有人怀疑叶亦宣话中的真伪,砺王和他的这番话是真真切切,一字不差的落入了在场几百人的耳中,尽管这件事太不可思议,可他们的确是听到祁太子说要娶裴姑娘为正妻,这不吝于就是一种变相的保证,若是以后他反悔,这名声他还要不要?为君者连这么大的事情说变就变,以后又如何御下服众。 “北祁皇帝可会准许?”萧煌宇又逼问道。 “这种事情本宫自可以做主。” “裴姑娘虽然不算本王的家眷,可也是我南萧的子民,太子殿下既然要娶我南萧的子民为太子妃,也算是结两国之好,本王身为监国自然要关心一二。婚书和聘礼,太子殿下认为何时交换比较妥当?” “婚书今天本宫会遣人送给砺王。”叶亦宣对萧煌宇咄咄逼人的态度毫不在意,情场失意的男人总是比较暴躁,他不想计较。 “听闻萧皇陛下病重,砺王既为监国,这些事情恐怕要麻烦砺王了。”叶亦宣又补充了一句,“这样也好,也省得本宫再进宫打扰陛下休养,正好砺王对这件事情应当在清楚不过了,处理起来也会比较顺手。” “”萧煌宇恨不得上去一巴掌把他脸上那可恶的笑容打掉,可也只能想想。他刚刚逼迫叶亦宣在众人面前许了正妻,定了聘礼和婚书,一转眼这个小白脸就逼着自己给他处理婚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应下,便是他想故意拖延都不行。 萧煌宇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道:“那本王就静候殿下的好消息了。” 话音刚落,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萧煌宇皱了皱眉头,转身看去。绿芜一脸眼泪,踉跄着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张着嘴无声的哭着。 站在门后的檀清脸色一变,冲过去拦住了她:“怎么了!” “主子,主子”绿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檀清顿时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扣住她的肩膀用力的摇了摇,“你冷静点,冷静一点!你好好说,主子怎么了?” “我,我本来是想跟着你出来看看,走到半路想着主子今天还没用饭,就先去了小厨房等我拿了吃的,进屋之后发现”绿芜哭得眼泪鼻涕都混到了一起,她忍不住哭出了声音,“可是,可是主子不见了!” 闻声而来的两个人正巧听到这句话,顿时脸色大变。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章 下落 北祁,樊城。 正是一年之中最燥热的时候,这一个多月樊城都没有见过雨水,处处燥热,处处烫手,处处憋闷,整个城内像是烧透的砖窑,使人喘不过气。有人骑马急速通过城门,道上尘土飞扬,与天上的灰气连接起来,结成一片恶毒的灰沙阵,烫着行人的脸。 城内街道上异常的清静,小贩们懒得张口吆喝,只有铜铁铺里发出让人更加焦躁的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树都像病了似的,叶子挂着灰土在枝上打着卷,树叶一动都懒得动,无精打采的挂着,酒肆门前插上两张一青一白的酒旗就跟树上的叶子似的,要掉不掉的挂着,跑腿的伙计躲在阴凉的地方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直到马蹄声嘚嘚的响起,身后的人推了他一把,他才猛然醒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讨好似的对身后的掌柜笑了笑,打起笑脸冲着迎面而来的马车吆喝道:“客官,您是住店还是打尖?”打尖两个字消失在他的唇边,饶是见过了来往的商客,伙计看到刚下车的人还是惊了一把。 率先下车的男人似是没有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温和的一笑:“住店。” “啊,是是。”伙计回过神来,连忙收回自己的眼光,高声招呼道:“您里面请——”转身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今天要是黄二那个大惊小怪的来接客,说不得刚才就会叫出声了幸好。伙计偷偷回头瞄了一眼,刚从马车上下来的一男一女正在说话,男人虽然算不得英俊潇洒,可也是清新俊逸,怎么就娶了那么个长相奇特的妻子 “可要用帽帷?”封景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的笑容,看着裴意说道。跟往常一样,面前的女子根本没有搭理他的话,径直就朝店里走去了。封景轻笑了一声,也不生气跟着她往里头走去。 店内还有几桌商客打扮的人,看到她的样子之后露出鄙夷的目光,拿手肘顶了顶旁边的人,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一般示意旁边的人也看。 “我以为女子都会在意自己的容貌和别人的眼光,你既然不在乎,就当我刚才的话没有说。”封景几步就追上了她,不经意地把不大的堂内扫了一圈,笑着说道。 知道女子在乎容貌,还把她变成这副鬼样子?现在再假惺惺地来跟她说这些,简直就是有病。 顶着这张脸一个多月,就算再怎么嫌弃也都习惯了。裴意进门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甚至都懒得搭理他。自从封景潜入她的院子把她带出来之后,这就是两人惯用的相处模式。不管她搭不搭理,封景都是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一副好脾气不同她计较的样子。 可裴意心里清楚,若是被他这副样子骗了,大概自己的死期也不远了。 “两位要用点什么?”伙计看都没看裴意一眼,只谄媚笑着问封景,也不知道是不敢看还是不想看。 “百岁羹c贵妃红c汤洛绣丸c五生盘c逡巡酱c再加一个鸭花汤饼。”封景还没开口,裴意有些嫌弃地把店里供的茶丢在桌上,开口道,“再上一壶云雾。” 店内突然安静了下来,然后爆出一阵大笑。坐在隔壁桌,刚才打量他们两人的商客开口道:“我说这位公子,看你也是一表人才,到底在哪里找的这么个娘子,真是何苦啊!长成这副瘆人的样子也就罢了,居然还是个傻子。樊城这种地方,能够填饱肚子就要谢天谢地了,哪里来的那么多讲究,还贵妃红,云雾啊哎哟,真是笑死老子了,口味还挺刁。姑娘你有没有照过镜子,都成这副样子了,若我是你就呆在家里不出门了,还敢出来丢人现眼!” 开口的人虽然作商人打扮,但是细皮嫩肉,不像常年在外奔波的商人,反而像养坏了的公子哥儿。见到那边只有两人,男的文弱不堪,女的就更别提了,而他们这边不提外面守货物的仆人,现在这里壮汉就有好几个,强弱立现,说起话来也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店里的伙计有些尴尬的看着封景解释道:“客官,我们这店小,也没有那么多精贵的东西,您看”明眼人走到酒肆外头一看就知道,这不过是个极普通,极简陋的店,专门为在外头这些来往的商客准备的。刚才那个人说的话不好听,可有句话还是说对了,能够填饱肚子就谢天谢地,在外头奔波的人,哪有那么多讲究。如果真讲究一些,城内有好几家有名的酒楼,也犯不着来为难他们。 封景意味深长的看了裴意一眼,温和地道:“内子正在跟我赌气,才会故意那么说的。小哥不要见怪,随便上几个清淡些的菜就好了。” 伙计轻松地应了两声,麻利的走了。 “真是丑人多作怪。”白面商人嗤笑道,“要说精贵,现在有几个女人比得上南萧那个砺王妃,可人家也未必像这样挑剔吧。” “说起来真是奇怪。”旁边的大胡子一边毫不在意地听他说着,灌了一口酒才接着说道,“咱太子爷的婚事拖了这么多年,这么末了反而聘了这么个二嫁的女人回来。那天送聘的时候你可是瞧见了,队伍蜿蜒千里,这头进了丰都,后头还在崇州城内。啧,便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妃也没有这阵仗吧。” “我那天瞧了一整个上午,送聘礼的队伍都没走完,后来实在是有事儿才走开了,也不知道送到了什么时候。”尖嘴猴腮的精明男人低声道,“你们瞧见摆出来的那些东西没,随便一件,就那队伍里的随便一件,要是到了咱哥们儿手里,都可以好好歇上几年了。” “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大胡子斜睨了他一眼,嗤笑道,“你说话可小心着点,别被人听了去,出事儿了牵连到我。” “这破地方,就算被人听到了,也没人管啊。”精明男人浑不在意地笑道,“不过,真是奇怪。咱太子爷论身份地位,要娶个什么样的姑娘不行,非的跑那么远,挑来挑去,还挑了个嫁过人的。那个砺王也是个奇怪的,居然还给她求封了个公主,最后还是亲自把花轿送到城外好几里的地方才回去的,这瞧着也不像是没感情的,怎么就和离了呢。” “你知道什么,和离是萧皇下的旨意,砺王敢不从吗?熬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从一个可有可无的王爷变成太子,在这个档口,让砺王做什么不行,何况”大胡子男人压低了声音,用整个房内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听说,萧皇早就给砺王选好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早就想把那个王妃给休了,还是砺王求的萧皇,才变成和离。你们难道忘了,以前那个王妃可是为了冲喜才娶的,那些贵族不是最讲究姻亲c门当户对,这眼看砺王虽然就要变成太子了,可毕竟是个新上来的,娶个厉害的媳妇才是正理” “不过那个王妃也没差,咱太子可不比那个什么王爷差,丢了个太子妃,这边又来了个。嘿,说着我倒是好奇了,这个王妃倒是个什么样子。听说还是太子爷强娶了回来的。” “那个王妃,见过的没一个不说美的,绝色倾城的大美人,太子爷瞧上也不奇怪。这美人嘛,总是让人怜惜一些的。要是我碰到那么个绝色的,不也得捧着哄着。不像有些人啊——”最开始开口的白脸商人瞟了裴意一眼,拖长了声音说道,“长成这样,要是在我家,就算不被打死,也要关在屋子里不准出门一步,丢人现眼啊!” 竟然又把话给饶回来了。 封景面不改色的握着手里的杯子,那边的人见到他这反应,说得更加大声了:“原以为只有这丑女人是个傻的,没想到竟然是一对傻子哎哟!你干什么!” 裴意拿出帕子,慢悠悠地擦了擦手上不小心沾到的茶水,起身往楼上走去:“不吃了。” 等到她消失在二楼的转角,楼下被店里劣质茶水泼了一头一脸的男人才从惊愕中回头神来,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眉毛上挂着的茶叶梗掉在衣服上:“你这个丑女人是什么意思!还不让人说了!” 裴意找到对应的房间,关了门听到那个嘴碎的男人高昂的,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低了下去,最后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 也不知道封景用了这么方法让他闭嘴的。 裴意在屋内找到洗脸的盆,看到架子上铜镜上找出一个模模糊糊的人脸,她抬手碰了碰,触手肥肿,就跟绿芜最爱吃的城北那家铺子卖的猪蹄一样的手感。其实她不摸也知道,这个镜子虽然劣质又模糊,但是大概的轮廓还是能照出来的。像这种几乎要把镜子填满的脸,肿得连五官都不清楚,可不是她原来的样子。 裴意扯着嘴角笑了笑,看到这种细微的表情在镜子中的那个人肥肿的脸上根本就做不出来。慢悠悠的洗了手,还没转身就听到后面有人说话:“怎么,都走了一个多月了,现在才想到要用这种办法来通风报信。” 裴意慢悠悠的把手指擦干,看也没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封景,开口道:“通风报信?我无故被你掳走,还被弄着这副鬼样子,生气不行么?都一个多月了,跑了这么远,我才想着通风报信,傻不傻。” 封景沉默了一会儿,温和地说道:“我知道这一个月委屈你了,实在是那些人追得太紧,好几次都差点被他们发现了。过几日到了凉都,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说得好似自己愿意跟他逃跑一般,她巴不得被人发现。裴意不动声色的翻了个白眼,懒得再跟他计较这些事情,开口问道:“都快到凉都了,你到底要找什么东西,总该让我知道我才能帮你去找吧。” “我以为你要到了凉都才会问呢。”封景温和的笑道,丝毫不介意她不客气的语气,“你让那两个小丫头帮你找书,就是猜到我的身份了。既然如此,你应该知道我需要的是什么。” 裴意心微微一沉,即使她一直怀疑封景本就是韩地的人,但她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可现在事实摆在面前,她便是不想相信也不行。萧天雅说曾经在魏贵妃的宫殿中见到过封景,十几年的时间在他身上仿佛转眼之间,他竟是丝毫都没有变化。加上之前看到封景求萧明珠时候的那个手法,大概就猜到了,封景极有可能是用了一种韩地特有的阴毒的办法才能做到这些。 封景可以无视时间的打磨,一直保持这种二十来岁的状态,大概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可这种功夫的功法和丹药炼制的方法不仅没有得到推崇,反而被师傅毁得一干二净,甚至有些神经质的把稍微沾边的书都销毁了。所以即使没有仔细看那些书,裴意大概也明白,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其实稍微想想就能明白,这种有违自然法则的东西不可能轻松获得,必然是要付出更大的代价的。而这个代价裴意略扫了一眼封景苍白的脸色,别开了眼睛,即使阴私恶毒,但这种方法摆到众人面前,大概还是有很多人会耐不住诱惑选择尝试吧毕竟,要付出的也不是自己的命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裴意定了定心神,坦然的说道,“你既然听到了我说的那些话,就应该知道我对你的那些事情并不了解。师傅在十几年前就把那些书全部都烧了,我也是无意中才在书房中找到一本有记载内容的,我对那些东西没兴趣,大抵翻了一下也就丢开了,所以我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你既然要通过我的手去找,不如就直接说了,我早晚都是要知道的。” 封景紧紧盯着裴意的脸,想从她的脸上看出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可那张脸肿的太厉害,加上她说话一向都是那种面无表情的样子,封景瞧了半天就放弃了:“也是一本书。” “什么书。” “确切的说是一张方子。”封景有些嘲讽地笑道,“你师傅就是那么自私,不喜欢的东西就毁的一干二净,也不许别人喜欢,他喜欢的东西也不许别人碰,哪怕一下都不行这方子他不想要,便把东西都毁得干干净净,连我瞧上一眼都要费尽周折” “既然都毁了,现在你让我去哪里找那张方子。” “你不想知道你师傅去哪里了吗?”封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开口问道,他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脸上时而温和,时而又暴戾,“三年前,我见过他。其实,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叔才是。” 裴意放在桌子下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他人呢?他的指环为什么会在你手上。”她说得很快,以至于连自己都没有发现话说得有些颤抖。 “他的指环?”封景嘲讽的笑了,笑声越来越大,过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那是我的!本来就应该是我的!都是我的!是他抢了我的!如果我还在韩地,哪里轮的到他来坐那个位置。” “我问你,他人呢?” “他啊。”封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错觉,他笑了笑,开口道,“自然是死了啊。我都不计较以前的事情了,特意去找他,谁晓得他竟然想杀我。我问了半天,他也不肯说出那张方子的下落,我一气之下就把他杀了。反正留着也没用了。” 封景轻飘飘的扣住裴意挥过来的手,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一边说话,一边笑着在她额前轻轻一弹,“我喜欢聪明人,这次我就原谅你。” 在黑暗到来之前,隐约有声音飘入耳中。 “你放心,我没有让他暴尸荒野。你替我找到方子,说不定我能记起来到底把他埋在了哪里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二章 线索 绿芜翻身下了马,冷着脸跟在程衍身后进了酒肆。檀清看着绿芜的样子,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自从主子失踪的那天起,绿芜哭了一场之后便开始自责,只说那天如果不是她爱凑热闹走开了,兴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绿芜瞧着大大咧咧,性子却极为倔强,这个念头一起,任由檀清怎么劝都不听,从那天起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晚上在床上也是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短短几天就以肉眼可以瞧见的速度迅速的消瘦了下去。 刚用了几口菜,绿芜一抹嘴巴就准备往外走,檀清一把拉住她的手:“你去哪里。” “医馆,药房。”绿芜吐出几个字。 “你先坐下。”檀清站起来把她按在凳子上,又把筷子塞回她手里,“你把这些东西先吃了再去。” 绿芜眉头一皱,“我吃饱了。我还是先去医馆看主子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檀清张了张嘴,还未开口一旁的程衍就先截了她的话头,“医馆不会有什么线索了。”他放下筷子,冷静地分析道,“这半个月,我们把一路上的医馆都寻了个遍,都没有再找到裴姑娘留下的消息。一开始还有完整的方子,后来就一点消息都探不到了。你也说过那是裴姑娘平日里每天都要用的药,既然封景一开始会帮她买药,就证明并没有要加害她的意思,否则何必多此一举。” “说不定是我们找漏了哪家医馆。” “一两次还有可能。昨天你在城里找的还不够彻底吗?”程衍摇头,“后来药房都打听不到他买药的消息,就是封景已经起了疑心,发现这件事,不然后半个月这些城镇不会全部一点消息都没有。你现在去找医馆也是浪费时间,不如坐下来,我们商量一下下一步应该如何。” 檀清有些颓然了坐了下来,瞬间就没了精神。其实程衍说的她也明白,可如果不拼命的去找事情做,她就会被脑子里那些自责的想法逼疯掉。如果那天她没有走开,说不定现在唯一的安慰就是知道那个变态男人暂时不会对主子不利,否则刚开始那十来天也不会每到一个城镇上就去给主子配药。 “万幸他是朝凉都的方向去的。”程衍喝了一口浓茶,看到绿芜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他,微微苦笑了一下,“你别那么看着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他不是朝这个方向,你主子失踪的事情如何能够瞒下来。殿下费尽心思护着她的名声,若是此时还传出被掳走失踪一个多月的消息,日后又是一桩大麻烦。” “怕麻烦就不要娶呀!”绿芜拍着桌子吼道,“如果不是你们主子那天在门口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又怎么会让府里头的人都跑出去看热闹了” “绿芜!”檀清止住了她越说越大的声音,低声道,“你想弄得天下的人都知道吗?”因为这和离和再嫁的事情,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了,现在流露出的一点点的消息都会被肆意渲染,真的被人知道这些消息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 绿芜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咬着唇不再开口。 檀清松了一口气,又转头看着程衍道,“太子那边可有消息?”失踪的消息可以隐瞒,但是求娶和嫁人的事情却因为在砺王府门前那一出,没办法再拖了。谁都没有想到封景竟然毫无苗头的在那个时候把裴意带走,一时间措手不及。 交换婚书的事情还在继续,他们却发现封景带着人一路出了南萧,往北祁的方向去了。叶亦宣寻了个借口,带着一部分人先回北祁,他亲自求娶的太子妃自然要随行,只是除了他们几人,外头的人都不知道新娘的轿子里只塞了一个身形长相跟裴意有三分相似的婢女。 可除了最开始那几日有些消息,后来他们任他们怎么打听探寻,都没有再找到半点踪迹。只好大海捞针一般的地毯式搜寻,在几日前,他们跟叶亦宣一行分道扬镳,单独走了较为偏僻的这条路,却依然没有任何的进展。 程衍摇头,“不知道,还未收到殿下的消息。” 那就是没有下落了。 檀清按捺住心里的不安,索然无味的往嘴里硬塞了一些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东西,僵硬的咀嚼了起来。 酒肆的伙计没想到往日里清冷得很,今天这么热的天气竟然还有这么大单的生意。他一瞧着几人的打扮就知道是有钱的主,还有外面拴着的那几匹马,根本不是寻常人家能用得起的东西。 这么一想就格外殷勤的凑了上去。还没开口,二楼就传来一阵酸牙的惨叫声。 “怎么回事。”程衍扫了一眼二楼的客房,皱着眉头问道。 伙计尴尬地摸了摸脸,眼珠子转了转,一时间没想好要怎么掩饰过去,不经意地对上程衍冷凝的眼睛,微微一滞,老实的低声解释道:“客官,是有一位客人病了,正在等大夫呢。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商人,在路上沾染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却在我们店里发了出来,病得死去活来的,我们掌柜的心慈,不好把这么个病人赶走,只好给了一个房间找大夫先给他医治不过您放心,绝对不是我们酒肆的问题,我在店里这么多年,就没有见过那么奇怪的病。肯定是从外面带进来的。” 他说得七分真三分假,留下他们的原因自然是这些财大气粗的商人塞了银子。程衍会意的点点头,“天气燥热,在外头行走的确容易染病。” 伙计没想到这个看似严肃的男人这么好说话,忙不迭的点头,一边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倒了出来:“可不是吗?这在外头四处做生意的,见的人多又杂,说得话也多,指不定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谁才弄成这个样子的” “你倒是清楚得很。”程衍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伙计却说得更来劲了:“不是我瞎说,这位爷嘴上确实不怎么干净。先前有一对年轻的夫妻,那个妇人也是生了什么病,哎哟,您没看到,那脸肿的呀,估计她爹妈都认不出来是自个儿的闺女儿了,人家都病成那样了,心里本来就不好受,这位爷无缘无故的就一顿冷嘲热讽” 檀清听到他的话手上的动作一顿,打断他的话问道:“你说是一对年轻的夫妻?那个妇人怎么了?” 伙计微微一愣,他就是举个例子罢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啊。他想了想还是仔细的说道:“可能是病了,脸肿得难看得很,根本看不出来长什么样子,真是可惜了,看身形以前说不定还是个标致的。” “他们在店里做了什么,你仔仔细细一句不落的告诉我。”程衍在桌上放了一琔金子,开口问道。 伙计眼睛一亮,点头道:“好好好,其实那对夫妻也没做什么事情,本来说是要在这里住上一晚,谁知道晚一些我去送茶水的时候发现屋里已经没人了,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连房钱都给了,却一声不吭的走了。” “那他们用饭的时候,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程衍又接着问道。 “那对夫妻话都很少,也没啊,我想起来了,说起来那位爷还是因为这件事才讽刺他们的。那位妇人,一开口就点了好多咱店里没有的菜,然后两边就闹上了。不过,她说的那些什么贵妃红,汤洛绣丸,我可是连听都没有听过” 伙计正说得津津有味,口水乱渐,绿芜听到他的话,蹭的站起来,一把推开他就往外头冲了出去。 再睁眼时已经是晚上。跳跃的火光从车窗的缝隙中外透了进来,还有隐约的笑谈声。裴意刚坐起身,车帘就被从外面撩开,封景看了她一眼,“下来吧。” 仿佛白天那一幕只是幻觉,他的语气没有半点变化。他说完并没有放下帘子离开,而是撑着手一直看着车里的人。裴意微微抬眼,顿了一下,拢了拢头发起身下了马车。 封景兴味盎然的看着站在面前的人,火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走路的时候也不像一般的女子那样风吹杨柳的娇柔媚态,纤细看着却意外的坚韧,总是透出一股子不急不忙的从容感。饶是知道了自己杀了她的师傅之后,也不过是冲动了那一下,醒来之后情绪早已收敛得干干净净,若无其事得仿佛不知道那些事情一般。 落脚的地方是靠近路边的一个小树林,火堆旁已经坐了三四个人,看样子似乎是一家人。感受到身后的视线,裴意没有回头,慢慢地走到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夜里温度降了下来,封景是她师傅的同门师弟,就算他没有练过那种邪门至极的功夫,她也不可能这么简单的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脱。 一开始她以身体不好为名,开了方子让封景去医馆抓药。她日日用药这件事本就是真的,封景也懂医术,给她一把脉自然就知道真假,确定之后便也没有太过罗嗦,只看了两眼方子就去了医馆。可是过了几天,叶亦宣一行人便寻着消息追了上来,封景虽然不明白裴意到底是怎么传递消息的,但也猜想可能行踪已经泄露,他并没有因此生气,而是饶有兴致的拿了方子研究半天,之后依然照常在落脚的城镇买药,却不再自己亲自去医馆,而是找了当地的小孩,把方子分成好几份去城中不同的医馆。 他做这些事情甚至没有避讳裴意,裴意看着他用温和如风一般的声音哄骗着附近的小孩去医馆,便知道他已经明白了其中的端倪。虽然不知道封景到底要依靠她去找什么东西,可裴意这次试探过后便知道,封景在没找到他要的东西之前不会让她有性命之忧——如果她不激怒他的话。 封景比她预想中更加敏锐和谨慎,甚至有一种类似野兽般对危险的直觉。 她不过是故意在店里点了一些引人注意的菜品,封景便立马离开了那家酒肆。甚至找到落脚的地方,也是谨慎考虑过的。 逃不了,索性不做那些无用的事情。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三章 错过 坐在火堆旁的一家人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动静,停止了交谈,朗声道:“程公子,你家夫人已经醒了吗?一起过来用点?”说完他举起手里头的烤肉,向封景示意。 程?听到他对封景的称呼,裴意心里微微一动。 “多谢王大哥,车上备了吃食,就不麻烦你了。”封景走到裴意身边,嘴里回答着那个王大哥眼睛却一直看着她。 坐在火堆旁的男人还想劝,身边的妇人扯了扯他的衣服,制止了他开口,偷偷的朝裴意那边努了努嘴。 男人愣了一会儿,突然明白自己妻子的意思。程公子不是说他妻子病了,脸上不大好看,大概是顾忌着他妻子羞于见人,才不愿意过来。光线虽然不好,但是刚才他也隐隐约约看到了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个姑娘脸上似乎真的有些不妥。 遂也歇了劝的心思,想了想从木头架子上切了一块最大的腿肉,拿油纸包了,递给旁边正啃得满嘴流油的小孩:“死小子就知道吃,去把这肉送给那边的姐姐。” “啊?”小孩看了看手上的肉,脸上满是不舍,“干嘛叫我去。” “叫你去你就去,那么多废话做什么!”男人竖着眉头训斥道,“赶快去。” 旁边的妇人不虞的瞪了他一眼,拉过小孩低声说道:“听你爹的,那个姐姐生病了要多吃肉才会好。你生病的时候隔壁二娃不是也给你送吃的了,听话,把这肉送过去。” 小孩想了想,眼巴巴的看了一眼自己啃到一半的肉,迈开粗短的腿就朝裴意二人走去。 “大姐姐,这是我爹娘让我拿过来给你的。”小孩双手捧着油纸包,递到了裴意面前。 裴意回头,小孩被吓得退了一步,手一抖油纸包险些掉在地上,“吃吃吃,吃肉吃完肉,很快就会好的。”一句话他说得结结巴巴,眼睛里却没有嫌恶,似是有些可怜她。 看到裴意没有动作,他又补充道,“真,真的,我娘说的生病吃完肉就好了,你吃肉。” “谢谢。”裴意接过他手里的油纸包,低声说了一句,小孩咧嘴一笑,转身就跑了。裴意撕了一块肉下来,放在嘴里慢慢嚼着。 封景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开口道:“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你要不要尝尝。”裴意看着树梢上的月亮,淡淡开口道,“啊,忘记了。你不用吃东西,真是可惜。” 封景眼中滑过一丝怒气,随即笑了一声开口道:“那你就慢慢用吧。” 裴意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眉梢眼角都是飞扬的,他在笑,眼睛却是冷的,像是浸在冷月光中的古井,寒得让人不敢接近。裴意别开眼光,看着坐在火堆旁那个小孩儿正眉飞色舞的在跟妇人说着什么,看到裴意在看他,他连忙冲她一笑。 封景蹲下身子,把耳朵贴在地上听了一会儿,突然一把拉起裴意:“去火堆旁边坐坐吧。” 火堆旁几人看到他们二人突然走近,有些诧异,随即很快笑了起来:“程公子。” “寒气太重了,我们在旁边坐一坐,各位不会介意吧。”他的笑在跳动的火光下模糊不清,身子微微前倾更显得谦逊而温和。 “怎么会,怎么会。这荒郊野岭人多了才热闹,快坐快坐。臭小子把你屁股挪开一些,让大哥大姐靠近些坐下。”男人热情的招呼他,顺便把在一旁吃得不亦乐乎的小孩拎到了一边。 封景这才拉着裴意坐下,又顺手把手上厚厚的披风盖在了她的身上。即使夜凉如水,可也没有冷到如此地步,坐在火堆旁还需要这么厚的披风?裴意动了一下,封景一手按在她肩膀上,另一只手仔细地帮她整理着另一边:“大夫说你的病不能着凉,还是仔细着些好。” 热气扑面而来,身上厚厚的一层压得她呼吸都不大顺畅了。裴意凉凉的看着封景作戏,无奈脸肿的太厉害,眼睛都眯到了一块儿,喜怒哀乐从眼中完全看不出来。 旁边的人大叹封景体贴:“程公子真是重情之人。” 若非重情之人又怎么会对病得如此奇特的妻子还这么体贴入微。 封景温和地笑了笑:“应该的。”他这副样子,连旁边的妇人都对他生出了好感。 裴意眼睛盯着跳动的火焰,心里细细的思索着封景的事情。她虽然知道师傅有一个天赋极好的师弟,但是极少,可以说从未听师傅提起过。现在想来,师傅烧毁那些蛊术幻技的书籍跟封景可能脱不开关系。当年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现在也难以言明,她现在要做的是想清楚封景需要的那张所谓的方子到底在哪里,越早越好。如果她没有猜错,那张方子应该跟封景的存亡息息相关。 她一路试探,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封景的底线,可封景对她表现出的宽容和优待简直不像是对待一个人质。不管她嘲讽或者冷漠,封景都是温润平和,仿佛冬日湖水一般吹不起半点涟漪。她不会自作多情到封景是看在同门的份上才会特别优待她,否则他也不会对师傅裴意垂下了眼睛,看着脚下黑褐色的土地,封景大概是对她有些兴趣,但那仅仅只是见到稀奇之物时短暂的好奇和兴奋罢了,他的包容是源于自己现在还有利用价值。 裴意不由得庆幸起自己这副弱气巴巴的身子来,若不是顾忌着她身体,封景也不会只在她脸上涂药,而且那些折磨人的手段半点都不敢往她身上使。 如此以来,她是不是可以更嚣张过分一些 裴意随手捡了跟枯枝,一边慢慢在地上划动,一边在心里盘算。 身上的披风厚的像棉被一般,裴意瞄了一眼身后火光照射出来的影子,这披风一盖,真是虎背熊腰,甚至比旁边的封景还要厚壮一大圈。要她真是这身材,配上现在这巨型包子脸,她保证谁都认不出她她 裴意拿着枯枝的手微微一抖,为什么封景要突然给她盖上这个东西?不会是因为怕她着凉,封景口中的病根本就是随口瞎编的,那么他突然如此就是因为 耳边传来封景几人的对话。封景长相不同于叶亦宣光辉皎洁熠熠光彩的美,而是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让人忍不住亲近,去相信的全然无害的温和。而且他也异常善用这种如风一般的气质——自己不过是稍稍走了一下神,原本程公子已经变成了程兄弟,而这几个人的身份来历去向,在不经意间就被封景套了个遍,甚至那位热情的大叔已经开始担忧封景带着她这个奇特的妻子去凉都求医是不是能够在这个时节找到合适的地方落脚,并且诚挚的邀请二人去他家一起和和睦睦的毗邻而居。 裴意一心二用的听着,也大概了解清楚了。这几个人是一家子,在凉都做小生意,这次是专程回乡祭祖,现在带着木讷老实的弟弟弟妹一起回凉都的家中。封景含笑应了他们的话,答应同行,裴意眉头微微皱起却没有说话。 那个小孩儿一直在偷偷的看着她,裴意的视线跟他对上的时候他就咧着嘴一边笑,一边手忙脚乱的往火堆里加柴禾,火苗一下子窜了起来。 额头已经沁出了细微的汗珠,裴意想了想还是准备回到马车上。今晚看样子是要在这里过夜了,她可不想捂出一身汗然后臭烘烘的睡一晚。她还没起身,封景却伸手拉住了她,裴意面带怒意的看着封景,难不成想把她在这里烤熟不成? 远处传来了凌乱的马蹄声,间或有人低喝的声音,转过树林之后声音更加清晰,大道的尽头也出现了零零碎碎的一些黑影。 身为一家之主的男人站了起来,昂首看着越来越近的马队:“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来。你们都呆在这里,我去看看。” 说完,他往外头走了一些,迎上了打马而来的几人。 看清来人的脸,男人惊愕了一下没想到最前头的竟然是个年轻的小姑娘。 绿芜勒了缰绳,迅速的在男人脸上扫了一眼,又看向不远处火光晕黄的那一处。 “那边是你什么人?”马匹不安地在原地踢着前蹄,发出重重的鼻响,男人听到她的话不由自主的跟着回头看了一眼,“这位女侠,那边都是我一家三口还有弟妹一家。”。” 隐隐约约的声音传了过来,裴意听到开口说话的人眼睛蓦然瞪大了,她迅速的回头。一直胳膊却突然搭在了她肩膀上,看似轻柔却让她浑身僵硬得半点都动弹不得。 封景眼角扫着依次赶来的人,亲密的贴在她耳边细细数到:“四,五,六啊,真是可惜呢,只有七个人。”他拈起她头发卷在手指上,低声笑道,“你这么聪明,猜一猜我能在多长时间内把他们七人全部杀掉?嗯?” 感觉到手下的身体越发僵硬了起来,封景轻飘飘的补充道:“还有这一家子。” 那一瞬间裴意几乎尝到了嘴里的血腥气味,她还未来得及告诉她们封景的身份就被带走了,绿芜他们不清楚封景是什么人,所以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看似温和的男人有多么嗜血可怕,把他当成寻常人来看,几个人便敢在黑夜中追了上来。 封景杀他们到底要多久?裴意不清楚,她清楚绿芜几人绝对不会是封景的对手。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放开。” 封景笑着揽住她的肩膀,点头道:“睡的太晚小心明天又没精神,还是早点去歇着吧。” 旁边的妇人看到两人亲密的模样,捂着嘴痴痴的笑了起来。 “家人?”绿芜眼睛挨个儿的从几人身上扫过,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一对年轻唯唯诺诺的夫妻,背对着她的是一胖一瘦两个勾肩搭背,低头私语的男人 她盯着两个女人看了一会儿,妇人看到她不善的目光,连忙搂紧了自己的孩子,她的弟妹捉住自己丈夫的手就躲到了他身后。 不是。绿芜眼神黯淡了下来,背对着她的两个人正搂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那个带着笑意靠在另外一人肩膀上的露出了半张侧脸——是个面目寻常的男人。 手中的马鞭扬起,重重的抽出声响,绿芜低喝一声似箭一般的飞奔了出去。后面程衍几人将将追了上来,还未开口就听前面的人开口喝道:“不是,是一家人!”她说得很简单,程衍几人却听明白了,略略在路边的男人身上犹豫了一会儿。男人生怕惹上什么麻烦,连忙开口道:“都是我家里人!都是我家里人!” “走!”程衍挥手,带着身后的人跟上了前面奔出了老远的绿芜。 远处山脉重重叠叠像是张开大嘴的凶兽一般,眼前一片漆黑,没有半点光影的痕迹。绿芜咬牙,手上又重重的一挥,马匹嘶鸣一声,跑了两步前蹄一软跪倒在了地上,竟是被活活累晕。绿芜身体失去平衡,手臂撑在马头上稳住身子借力往前纵跃,在铺满碎石的地上几个翻滚停了下来。 她气恨的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马,手中马鞭一甩开始提气往前跑去。 身后嘚嘚的马蹄很快追了上来,程衍策马拦在了她的面前:“够了!你停下!”绿芜看也不看他一眼饶过他继续往前走去。程衍恨得咬牙,手中的马鞭缠上了她的腰,手腕用力毫不费劲的就把绿芜甩在了地上。 檀清跳下马,把绿芜扶了起来,抬头看了一眼程衍:“好了。”也不知道在说程衍还是绿芜。 “你这样不管不顾的是想做什么?”程衍看着绿芜黑黢黢的头顶,终于忍不住发脾气了,“我体谅你心里着急,可也不是让你这么肆意妄为的!那个封景既然能够悄无声息的在潜入清涧院就足以证明他武功超出常人太多,你这么单枪匹马的冲上去,就算找到裴姑娘又能如何?不过是平白给封景多添上一个把柄罢了!” 程衍一咬牙接着说道,“你这样究竟是想救人还是想害死你家主子,你自己仔细想想。” 绿芜刚开始抬头恶狠狠的盯着他,听到后面脸色一变,最后低头不说话了。檀清握住她的手臂,“你” 夜色太浓,所以看不清绿芜身体微微的颤抖。檀清停了一下,“是不是先在这里停留一下。”她在问程衍。 程衍看了绿芜一眼,点点头,“稍作休息。前面都是山林,就算封景真的走了这条路,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赶路。” 几人生起了火堆,粗略的用了些水和吃食,程衍甩了甩头,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他们用的是马车,离丰都还有四日左右的行程。只要路选对了,我们起码一定能够追上。” 檀清点点头,“按照那个伙计的说法,主子跟着封景从南边进入樊城,不出意外的话就只有从北门出来。樊城北面到凉都也只有这一条大道,别的山林中马车也没办法前行,应该不会有错。” 她顺手把树枝丢进了火堆,发出噼啪的声音:“可惜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客栈的,不然至少可以推断出大概走到哪里了。” 程衍眉头拧在一起,“我已经给殿下传了消息,这附近的人手都会注意着些,除非封景能够凭空消失,不然一定会露出踪迹。” 跟着程衍的几个暗卫对视了一眼,开口问道:“那个伙计不是说,裴姑娘的脸这要手下的人如何分辨。” 檀清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那个封景,最好不要落到她手里,不然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竟然敢把主子的脸弄成那副样子!想到酒肆伙计说起时脸上的嫌恶,檀清心里的怒气止不住朝外面涌出来,烧的眼睛都有些发红。如果不是她知道那道汤洛绣丸是清涧院自己的厨子取的一道菜名,她根本不敢相信别人口中怪物一样的人竟然就是主子。 “注意两人的马车,一男一女,虽然外表可以改变,但是这两点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通知前面城的人但凡是符合这两点的,不论年纪都要查清楚。” 暗卫应了一声,退到一边取出马背上装着的鸽子,开始传信。 “今晚先在这里休息吧。那个封景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还是谨慎些好。”程衍低声说道。 圆月西移。林子里只有偶尔的风声掠过时树叶发出的沙沙声,整个山林都陷入了沉睡之中。 绿芜躺在铺满了树叶的地上,枕着手臂,圆月落入她的双眼中,她手指无意识的拨弄着手上带的镯子,毫无睡意。从主子失踪那天开始,她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疲倦,饶是身体疲惫到了极致,躺下脑中乱成一片,无法安眠。 “睡吧。”檀清的声音传了过来,绿芜没有说话,半响闭上了眼睛。闭上眼晕黄的月亮似乎还停留在眼前,只不过不像天空中那么静谧安然,不停的在她眼中晃动,像是跳跃的火光。 程衍几人在不远处闭眼休息,只要天亮起来,他们就要继续往前追,半点都耽误不得。 “起来,起来!”绿芜突然叫了起来,程衍连忙睁开眼睛,看到绿芜急的在原地直打转,“我想起来了!刚才那几个人有问题!” 一行人都被惊醒,“刚才?你说的是那个男人?那不是他们一家人吗?” “不是的,不是的。”绿芜喃喃道,“那个男人说,那是他的妻子,和儿子还有弟弟妹妹。可是那里坐了六个人!另外那两个人!” 绿芜脑中闪过火堆旁边众人的脸,是的,面对她的是一个妇人带着孩子,还有一堆夫妻没错,可是另外两人恰巧是背对着他们坐的,怎么会那么巧!那个男人可没说这两个人也是他的家人! “也许是他情急之下说漏了也不一定。”程衍开口说道,“那两个人” “回去吧!”绿芜一把拖住程衍的衣袖,哀求道,“回去看看吧,万一主子就在哪里怎么办,回去吧!” ------题外话------ 更三千真是幸福啊,哎。有种逃课的快感。 昨天没注意时间,发得太急了,中间漏了一段,今天加上去了。四百字左右,剧情没影响,可看可不看。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四章 杀戮 半夜的时候小孩儿被腹部的绞痛给疼醒了,他爬出车厢借着朦胧的月光饶了老远,才找到一个不那么吓人的地方解决了眼下最急的事情。等他回到两辆并排的马车旁边的时候,发现原本在火堆旁打盹的爹和姑父不见了踪影,没有人加柴禾的火堆已经只剩下零星的火点。他急忙爬上马车,撩开帘子一看,他阿娘和姑母也不见,他们去哪里了? 夜风从林子中吹来,他打了个哆嗦,连忙又跳下马车开始四处找寻自己的亲人的身影。林子里头极其安静,重重叠叠的树影后仿佛栖息着某种猛兽,随时都会被惊醒,他闭着嘴小心翼翼的顺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他听到树丛后有咕噜咕噜,像是水开的声音,不过比那似乎更浓稠一些,更像他阿娘做饭时锅里发出的声音。 他咽了口口水,阿娘和爹爹这个时候躲在后面煮什么?他转过两人才能合抱的大树,被大片云团遮挡住的月亮在此时终于破云而出,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林子里的景象。咕噜咕噜冒泡的声音并不是锅子里头发出来的,而是地上,确切的说是地上的人,或许那已经不算是人了。可她身上穿着的青色布裙是那么熟悉——他睡觉之前还揪着裙上的带子玩了半响——地上躺着的人面目全非,像是靠近火光被融化掉的蜡烛一般,还在往下不停的淌着血肉,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空气中有一股腐烂,让人作呕的味道,他张着嘴,眼珠子动了动,从地上一堆腐肉上移开,转向另一边。皎洁的月光让面前的一切变得清晰,他的爹爹用一种奇怪的方式站立,脖子以不可思议的弧度朝后仰着,一只手臂从他胸口穿了过去,突然那只手臂动了动,慢慢从他身体里抽了出来,手掌上拳头大的心脏还在微微跳动。 他的牙齿不由自主的发出咔咔的声音,月色下的捕食者舔了舔嘴角的鲜血,转头。一只手从树后伸了出来,把他拖到了自己的面前,一只手紧紧的捂着了他的嘴巴。 程衍一行人赶到的时候,火堆只剩下一堆被风一吹就散的灰,半点温度都没有了。绿芜和檀清同乘一骑,绿芜迫不及待的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往前冲了两步,又想到什么,转头看着程衍,“快些!” 她语气不好,程衍却有些满意的点点头,几人呈半包围的状态靠近了马车,其中一个暗卫在程衍的示意下迅速的撩开了车帘。空无一人。 “绿芜猜得没错,不过他们已经离开了。”檀清蹲在地上,点着马车旁边地面说道。地上有些细沙,所以借着月光仔细看,沙面上的车轱辘痕迹很明显。看情形,原来是两架并排的马车。 如果真是一家人,她想不出半夜单独离开的原因。只是可惜 “我去看看马车是往哪个方向去的。”绿芜恨恨的跺脚,转身往大路上走。 “不必去了。”檀清起身制止了她,“那边都是黑土,这种干燥的天气地上痕迹不比这边的沙面,看不出痕迹的。” “或许要等到天亮。”程衍补充道,“这条路上的行人车马并不多,或许天亮之后,光线变好了还能看出些许痕迹。现在我们可以做另外一件事。” 绿芜有些不解地看着程衍,人都不在了,他们要留在这里做什么? “既然刚开始裴姑娘就坐在这里,那个男人能听到我们的动静,她应该也是知道我们来过,可能是被封景制肘无法出声而已。但我觉得,她极有可能在附近留下线索——就像前几次一样。这是其一,另外,原本停在这里的就只有两辆马车,此时车还在这里,可是人呢?余下几个人都去哪里了?” “会不会”身后一个暗卫比划了一个手势,程衍点头,“不管生死,先找到再说。” 几人点头。如果那几个人还活着他们应该知道为何封景会在半夜匆匆离去,如果死了多少也能从尸体上看出些端倪,至少能够对封景的手段有些了解,防范未然。 月亮隐入云层,光线又暗淡了下来。几个人在林子中搜索了半天,却没有发现半点人迹,稍远一些的地方甚至没有人踩踏和经过的痕迹。 程衍低头在林中一块空地上看了一会儿,突然扬声道:“不用找了。” 他蹲下身子,手指在地上划动,而后伸到鼻尖下一闻,泥土还有血的味道。黑黢黢的地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是他们几个人几乎是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对这些味道何其敏感。大片大片的血液,程衍往后退了几步,血腥味却一直如影随形。 其余几人进入空地的时候就闻到了空气中那缕不同寻常的味道,“是血腥味。” “还有其他的味道。”檀清冷静地补充道,“腐烂的气味。” “看来那些人凶多吉少了”其中一个暗卫低声道,这么重的血腥味,可不是简单的伤口就能造成的。 “可是并没有尸体啊。”绿芜皱着眉头,四处打量了一眼,甚至还往树上看了看,“死要见尸,尸体呢?我记得除了主子和那个变态之外,还有两男两女,一个小孩子。就算人死了,尸体在哪里?那个变态总不能把尸体一并带走了吧。” 有一瞬间的沉默,的确是这样。林子中也没有尸体,甚至只有这一个地方有这么重的血腥味,封景这么肆无忌惮的杀人,不会费那么多心思去处理尸体。 “化尸水。”半响,檀清才吐出两个字。 檀清转头看着绿芜,“你记得不记得在砺王府门口给主子送了指环,后来失踪的那个小孩。” 绿芜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看着脚下的土地迅速的退后了几步,似乎脚下就踩着那几个人的尸体一般。 檀清对程衍几人解释道,“因为想知道那枚指环的来历,没过多久我们就带着人去追了。可那个小孩儿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最后还是在巷子中发现了他。只剩下小半截手臂,当时看到的时候还在不停的腐蚀融化,巷子里那个味道,就跟现在一样——让人作呕的血腥腐烂的气味。” “所以那几个人不仅被他杀了,连尸体都处理得干干净净。”檀清冷笑一声,“我以为他的性格杀了人之后便会毫无顾忌的离开,不会管这些琐事。” 程衍心里微微一动。 “传信给殿下,把这里的情况如实回报。”程衍面色沉凝,补充道,“增加人手,封景如此嗜杀,不得不防。” 空气中的味道久久不散,让人难以忍受。几人退了出来,商量过后决定在此处等到天亮,查清马车往哪个方向离开之后再做打算。 熄灭的火堆被重新燃了起来,几个人围坐下来,却没有再闭眼的打算,只是看着跳跃的火光各自想着事情。 “这次多亏了你细心。”程衍扫了绿芜有些沮丧的脸,开口说道,“否则我们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这些事情。” 绿芜扯了下嘴角,算是回应。她坐的便是一开始裴意的位置,如果那个时候她再谨慎一些,走近一些洗洗盘问手指收紧,绿芜垂下头,视线顺着下落,这一眼却险些让她跳了起来:“有字!有字!” 在微黄的火光下,地面上写了几个凌乱的字,如果不是绿芜恰巧坐到这个位置,旁边根本就无法看出来。 绿芜又惊又喜的叫道:“肯定是主子留下的!” 她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看着,从上到下,涂涂画画最后只写了寥寥几个字:“凉,裴,程。” 绿芜把几个字念了出来,嘴里喃喃有些不解,檀清跟程衍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凉都,裴家。” “那程是什么?不会指的是你吧。”绿芜趴在地上,有些吃力的仰头看着程衍,“我们认识的人里头,可就你一个姓程的。” 这点程衍有些冷汗,他也不明白,裴姑娘总不会是突然想到他,才顺手写上去的吧。那也应该写叶,不应该写程被殿下知道还不收拾死他。 “不。”檀清盯着地上看了半响,嘴角挑起一丝笑意,“跟凉都,裴家还能扯上关系的,程姓还有一个人。” “先云王府的郡主,后来嫁入裴家,主子的祖母,程若仪。” “他不会杀她。”老太太疤痕交错的脸上笑容有些古怪,语气却很笃定,“你放心,就冲着她那张肖似她祖母的脸,那个疯子也不会轻易的杀她。他一定带着她去凉都了,若仪的忌日就要到了,他之前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去拜祭一番。” “亦宣不孝,扰了师娘清修。”叶亦宣坐在她旁边,有些歉意地开口。 老太太斜睨了他一眼,嗤笑道:“臭小子,几日不见就开始文绉绉的做什么?你媳妇儿以后生的娃,可也是我的徒弟,要是她有什么事,我这徒弟要找谁要去。” 叶亦宣揉着额头苦笑道:“那就麻烦师娘了。”他的孩子跟他拜了同一个师傅,这辈分算了,等以后再说吧。 “哼,你也不必谢我。”老太太冷笑两声,“那个疯子,我找了他这么多年,这次总算撞到我手里来了。”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摸着脸上蜈蚣一般的疤痕道,“要不是他,我的脸也不会这样。” “师娘”叶亦宣有些惊讶,自从他第一次见到师娘的时候,她就是这幅模样,他没有问过原因,可也没有想到竟然是跟封景有关。他敛了眼中的情绪,“是他做的。” “我这脸,不是他亲自动的手,但也是他一手造成的。”老太太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大口,才开口说道,“那个疯子我行我素,根本不在意别人的想法,当年我跟若仪因为一些事情有了争执,他为了帮若仪出气,就把我迷晕丢进了勾栏院。我醒来之后就一顿大闹,但是被灌了不少药,也没什么力气,闹不出什么名堂来,当晚就被逼着去接客了。那天晚上来的那个男人,被我拿酒瓶子砸在脸上,眼睛差点瞎掉了,一怒之下就让人把我的脸给毁了,如果不是你师傅来得及时,我这双眼睛,早就瞎了。” 她慢悠悠地说完,最后叹了一句,“封景那个人太恶毒,所以他天赋虽然好,但是当年韩地的老掌令还是把位置传给了付天,就是你媳妇儿的师傅。” 叶亦宣微微一笑,“我知道了。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听师娘这么说,给阿意送指环的一定就是封景了,当时在驿馆,我就让人一直监视着封景的一举一动,可下头的人说,他那天一直没有出过房门。外面守着的并不止一人,可没有人见到他进出,便是武功再好,也不可能做到这样悄无声息的地步。我不明白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题外话------ 嗷呜,对不起各位,又超过时间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五章 暗潮 叶亦宣走出老太太房间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他一边走一边思量着师娘说的话。 “寻常人当然做不到。”老太太嘲讽的笑了两声,声音嘶哑,“应该说,这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情。那个疯子,已经算不得是个人了,最多就是个不用吃喝,没有脉搏的活死人。我听付天说过,当年他被赶出师门之后,偷走了几本书,才练得一身邪门的武功,说得好听一点叫幻技,说白了,哼,不过就是拿自己命玩出来的把戏罢了!” 封景 太子仪仗浩浩荡荡从南萧出发,路经的城镇州县如临大敌,早早的就做好了准备来迎接,驿馆布置得异常舒适,甚至有官员似有似无的讨好,在不少地方挂上了红灯笼和绸缎。红的在夜色中也显得异常喜庆。 叶亦宣抬头看着屋檐下垂落的红纱,微微一笑,垂首站在门口的婢女抬头看到这一幕,只觉得万籁俱寂,廊下仿佛一轮新月升起随时都会驾风而去。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从她身边走过,径直进了房间,她捂着自己烧红的脸,再也无法静下心来。 如果有一天他能那么看着她笑一笑,便是死了也是甘愿啊! 叶亦宣刚走进房间,一股不同寻常的香味就迎面而来。并不是浓烈的香味,甚至有几分清雅柔和,在不经意间飘飘荡荡地就往人心里钻了进去。屏风后一个婀娜纤细的身影饶了出来,羞涩温柔的倾身给他请安:“太子殿下。” 她一俯身,将将遮住胸口的红纱略往下拉了一些,美景一览无余,整个人都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任君采撷的意味。 叶亦宣眼睛扫过她跟某人有三分相似的脸,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坐了下来。 红衣女子一看他并没有出声,贝齿轻咬,缓缓起身朝他走了过去。 她不过是个卖唱的人,她不知道为何会突然被人选中,然后推到了马车上。有人告诉她,只要她安安分分的坐在马车上,不用说话,也不用做任何事情,到了凉都之后,自会有人给她大笔的酬劳,保证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对于她这种整日要看人脸色吃饭,在底层挣扎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个机会。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刚开始几天,看到身上穿的,用的,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都是连在她梦里都不敢出现的东西啊。可接二连三让她震惊的事情还在后面,她没想到,她现在坐的居然是北祈太子妃的位置恍若梦中,她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当真做到了那个人吩咐的不发一言,甚至连动都不敢乱动,唯恐弄坏了身上华丽的衣服。她从马车的薄纱往外看去,沿路的百姓纷纷下跪高呼,震耳欲聋的声音让她心里有了几分莫名的激动,她甚至看到有百姓面带敬畏和痴迷的看着马车,在赞美她的容貌和好运。 是啊,她是好运的寻常人几辈子都不可能有过这种待遇,即使是几天,十几天,她也是愿意的,而况,完成这件事之后,她就可以摆脱最卑微的身份,会有大笔的银钱,不需要再看人脸色了。 这个想法一直伴随了她一路,直到她无意中见到了眼前这个男人。她看着众人恭敬地给他下跪,脚也不由自主的软了下去,直到身边的侍女牢牢的扶住了她的身子,她才恍然大悟,是了,她现在是他的妻子,是可以跟她并肩而行的人啊。 南萧的女子何止千百,既然是她被选中,那么是不是证明她身上也有几分让眼前这个高贵无双的男子喜欢的地方 她猜不出来自己到底是为何会被选中,也不知道这个位置本该属于的主人去了哪里,可她隐隐约约的觉得,要摆脱自己以前那种日子,或许还有更好的方法 温铭刚走到叶亦宣门外,就听到砰的一声,一道红色的影子从屋子里飞了出来,连门一起撞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白色的纱幔层层叠叠的裹着一个状似人形的东西,在地上轻轻动弹了两下,很快没了声息。 “处理掉。”声音从屋内传来,“还有门口的侍女。” 温铭走进房间,看着屋内缺了一截的帷幔,啧啧了两声自在的坐到了他旁边的椅子上:“你把这个女人给处理掉了,明天可怎么办?” 好不容易找了一个跟裴意有七分相似,身形也差不多的女人来顶替,谁知道这正牌还没找回来,代替品先被处理掉了。他稍稍想一想,就知道那个女人夜晚来这屋子里做什么。裴意失踪的消息并没有外传,即使叶亦宣身边几人都知道马车上不过是个遮人耳目的代替品,一路上的吃穿住行半点都没有马虎,多是按着正规太子妃的规格和待遇来的。那个女人不过是个艺妓,习惯了这种锦衣玉食,众星捧月的日子,还有谁愿意回到以前那样看人脸色才能苟延残喘的日子。 温铭语气轻松,丝毫没有半点担心的意味,甚至有几分调侃,“长夜漫漫,殿下就算招一两个女子侍寝也不算什么大事,何况这么个美人主动送上门,我昨天瞧见了,跟那个人确实有些相似,以慰相思之苦也好” 温铭话还没说话,身子一侧迅速的从凳子上侧开,在地上滚了一圈,才险险的避开。他原本坐的椅子,发出轻微的响声,像是石子丢进水池一般,闷闷的碎了一地。温铭看着自己掉了一截的袖子,满头大汗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你!” 看到叶亦宣沉沉的脸色,他话锋一转,把原本的指责咽了下去,恨恨地开口道:“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可也不能把气撒在我身上吧!” 要不是他躲得快,那碎掉的可能就是他的胳膊,甚至是他这个人! “本宫还以为,你是知道本宫心情不佳,才特意送上来让本宫发泄的。”叶亦宣冷冷的说道,“怎么,难道不是?” 温铭被他说得一滞,为了不让外人看出端倪,叶亦宣这一阵子表现得跟往常毫无二致,丝毫没有半点焦虑和不安,让他忘记了失踪的那个人是叶亦宣费尽心思要娶的人,如何能够平静,不过是强压下来罢了。 他真是疏忽了,一下子撞到了刀口上。 温铭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小心的挪到一边坐了小半边身子,解释道:“我都是开玩笑,开玩笑这不是担心明天马车空空落落的,被人发现,也省得你还要再解释。” 他看着叶亦宣的脸色,试探着道:“要不然,我现在再去找一个差不多的来?” 叶亦宣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顿了一会儿才道:“不用了。” “难道你真准备明天就把马车空着?这可不行,谁让你们皇家造车,非得弄成这种四面迎风招展的,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来看看这车上镶了多少南珠玉石,否则哪里来这么多事情,随便弄个人上去不就得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这车可千万不能空着,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万一被人看出来了,要怎么解释?没办法解释啊!这太子妃失踪了一路” “你说得对。”叶亦宣终于把封景的事情想完了,附和道,“有道理。” 温铭眼睛一亮,“那我现在去了?” “不用了。”叶亦宣淡淡的回道。 “你既然也觉得不能空着,又不让我找人好吧,随行的侍女中也许也有身形差不多的。明天遮严实一些就可以了。” “不从侍女中找。”温铭闻言不解的看着他,叶亦宣慢条斯理开口道:“这马车确实是个问题,不用就是了。吩咐下去,把马车换了,至于这个人” 温铭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迅速的起身道:“我可是你的舅舅” “那就劳烦舅舅了。”叶亦宣漫不经心的吩咐道,“今晚舅舅就在隔壁休息吧。”这个院子本就是特意为叶亦宣准备的,崇州的官员不知道是有意讨好还是怎样,竟然将太子妃的房间就安排在他隔壁,这才使得刚才那个女子有机可趁。 “不行!”温铭高声叫道,“我怎么行,你看我这脸,这身材,跟那姑娘有哪点相似了!” 叶亦宣慢悠悠地开口道:“遮严实一点。” 温铭嘴角抽搐了两下,正准备开口,又听叶亦宣道:“宫里来人了。” 温铭脸色一肃,“怎么这么快?这才到哪里,宫里”他说道一半反应了过来,“你是说” 叶亦宣点点头,“试探。是我那位好姑母的人。你也不想听到太子妃在崇州被刺杀身亡的消息吧。” 关我什么事情不管马车里坐的到底是谁,要是真的传出这种消息,叶亦宣这几个月就白忙活了,当然,温铭对此无感,但此时看到叶亦宣似笑非笑的表情,又看看地上那堆木屑,温铭估量了一下自己能够在叶亦宣手上过几招,最后温铭扯出一抹真挚的笑容,“当然。”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六章 温铭看着叶亦宣面无表情的脸只觉得一肚子的气没地儿可撒,想他平素是何等风流自由的人,先是被叶亦宣吓唬着来来回回,赶死赶活的南北间颠簸了一个月,好不容易把所谓的聘礼送到了南萧,谁知道还没来得及落脚喘口气,叶亦宣已经准备回北祁了。打听到裴意失踪的消息,温铭错着牙,又爬上了马车,颠颠的跟着回北祁。 他一身骨头都要被折腾散了,现在不过是说了两句玩笑话,还要被逼着去扮女人温铭恶狠狠的瞪着叶亦宣,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灌了下去,“噗”的一声,满嘴的茶就喷了出来。 “咳咳咳。你这泡的什么?!”温铭一边皱着脸往外吐,一边问道。 叶亦宣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扬声让人进来收拾,吐出一个字道:“茶。” “这什么狗屁茶,苦成这个样子!”温铭点着桌上的茶壶跳脚大骂,“就是药都没有这么苦,啊?这里头不是放了什么毒药吧,怎么苦成这个样子!” 叶亦宣没有回答他,拿着下人送进来的茶自己倒了一杯,温铭狐疑的凑了过去,掀开盖子闻了闻,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这是把一缸子茶叶都放进去了啊,泡得这么浓。你便是要提神,也不是这么个做法。” 叶亦宣拂开他的手,“别弄脏了我的茶,省得我还要找人再送一次。” 温铭张嘴想说什么,窗户外头传来动静,叶亦宣脸上轻松的神色收了起来,推开窗,外面停了一只黑得跟夜色融为一体的小鸟,站在窗楞上。 取了信筏下来,叶亦宣一目十行的看完,面色沉凝,叫了几个黑衣人进来,沉声吩咐道:“查清从南萧都城到这里,沿路有多少人不清不楚的失踪了,都是什么年纪,男女各有多少,失踪的地点和时间,查清楚马上来禀报圣剑系统。” 他开口吩咐的时候,温铭已经看完了纸上的内容。 “四个人,短短时间内竟然连一点踪迹都没有了。”他面容上有些震惊,“你让他们去查什么?难道这个封景是要把见过他的人全部都杀掉吗?” “不是。”叶亦宣想到师娘说的话,眼睛中满是冷意,“他既然易了容,又何惧被人看到。我想知道的是,他究竟是为了灭口而杀人,还是为了活命而杀人。” “什么意思?”温铭不解的问道,“照程衍所说,死的那六个人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农户罢了,根本一点武功都不会,怎么会威胁到那个封景的性命?如果连这种人都可以威胁到封景,那他又怎么可能逃脱这铺天盖地的追捕,不,这根本不可能。” “你杀鱼的时候,难道是因为鱼威胁到你的性命了吗?” 静默了一瞬之后,“砰”的一声,圆凳被温铭撞倒在地上,“你是说,他吃人?” 温铭满脸不敢置信,“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叶亦宣淡淡地说道,“他既然能够在人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失踪,就算吃人也没什么不可能。何况,他并不是吃人,而是要人心头血。” 温铭震惊过后,已经淡定下来了,“心头血难怪他要毁尸灭迹,并不是怕人看到尸体,而是怕被人看到尸体上如出一辙的伤口吧。你既然这么笃定,为何还要人去查失踪的事情。” “弄清楚他杀人的间隔时间,口味。” 温铭脸色有些古怪,“口味,你真是他今天杀的四个人当中,有男有女,倒是齐全了”温铭说得自己都忍不住抖了一下,“居然还有这么邪门的人一个来无影去无踪,还以人心口血为食的人,还能够称之为人吗?” 温铭顿了一会儿,小声地说道,“那裴姑娘” “她不会有事的。”叶亦宣扫了他一眼,笃定的说道,也不知道在跟他说还是在说服自己,“封景必定是有地方用得上她,否则要杀早在清涧院就能够动手了,何必这么麻烦带到北祁。” 他摊开桌上的地图,手指一路往上,最后终于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明州。” 温铭看着他点的地方,微微想了一下,开口道,“即使先在明州布置好,来个瓮中捉鳖,可你怎么知道他们会不会从明州经过,而后进入凉都。不如到了凉都之后再做打算。” 叶亦宣头也不抬的说道,“你难道还想跟我一同进宫,作为新妇谢恩吗?” 温铭忍了半天才没有破口大骂,只是冷哼了一声。是了,按理说来在凉都城外就会有宫人来迎接,在那之前必须把人找回来,否则一定是会露馅的。 “那你倒是说说。”温铭重重的戳着地图,“这三个城镇,你怎么就知道他们一定会从明州经过,兰城在前,抚州离凉都最近,正常人要走也不会绕路去明州。” “那就让他不得不走明州。” 火光跳动,洞口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裴意靠在石壁上没有回头,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火光。 封景已经换了一套衣服,甚至心情颇好的找地方梳洗了一下,发尾上还沾了写水珠绝世道童全文阅读。他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袖,一边开口道:“休息吧,天亮就走。”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却让裴意觉得有些不寒而栗。即使事先就知道封景用这种邪门的手段才可以延续自己的生命,今晚第一次看到,还是觉得难以接受。她深深的庆幸绿芜几人路过的时候,她没有一时冲动就跟她们相认,否则落到这种尸骨无存下场的就会是绿雾檀清几个人了。 她尚且不能接受那一幕,更不用提这个小孩了。裴意转头看着缩在角落里,仿佛惊弓之鸟一般不停瑟瑟发抖的小孩,稍有一些动静就他就会惊恐的睁大眼睛,抱着头往角落缩去。 封景看到他之后倒是没有说什么,仿佛空气一般视而不见。他根本不需要把这种东西放在眼里,杀他,易如反掌,只是他现在不想弄脏自己刚洗好的手,暂且就放他一码好了。封景坐在裴意旁边,舒展着身体靠在了石壁上:“你可有去拜祭过你的外祖母。” 裴意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回道:“没有。” 封景皱了皱眉头,“你身上流着她的血,竟然都没有去给你外祖母上过一柱香,真是不孝。” “我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在裴家待过几天,不到一岁的时候就被师傅救下,带回韩地了,就算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存在,又会有多少感情会让我不远千里的从南萧跑到北祁,就为了上一柱香。” 封景有些诧异她居然说了这么多话,最后还是挑眉说道:“这么说来,你根本不知道你外祖母原来住在裴家哪个地方,东西都存放在哪里了。” “不知道。”裴意说完这三个字之后,洞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火花炸裂的声音,夹杂着小孩子低低的呜咽声。封景盯着她看了很久,最后放松了身子说道:“罢了,那就再费点时间找找吧。” 裴意闻言闭上眼睛,遮住了眼里的情绪,冷风从洞口的缝隙中吹了过来,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背上已经被冷汗打湿了。封景说要找一个方子,可裴意对这个所谓的外祖母没有印象,对这个方子也没有印象,师傅也不曾告诉她任何跟封景有关的事情。封景特意留着她,带到北祁,却不是为了那张方子的存放地点,否则她刚才说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可在封景刚才看她的眼神中,有怀疑却没有丝毫的杀气和不悦,这就说明,封景并不是单单想借助她找到东西,还别有所求。 裴意定了定心神,“你问了我一个问题,也该回答我一个问题才是。” 封景看着裴意的脸,半响突然笑了起来:“你在树后面躲了那么久,看到那些场景之后居然还有胆子跟我叫板,哈哈哈,真是有意思。” 缩在角落里的小孩听到声音,尖声叫了起来,封景脸色很是不好,“让我杀了他,或者你让他闭嘴。” “很快就好了。”裴意站起身来,走到角落里低声说了两句,哭叫声慢慢静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把红线蛊给魏贵妃。”裴意转身看着他,开口问道。 封景诧异地看着她,原以为她在这个时候问的问题,就算不是跟自己有关,至少也应该跟她的性命息息相关才是,谁知道会是这么个毫不相干的事情。 “怎么?不记得了?”裴意看着封景半天没有说话,又开口说道。 封景嗤笑一声,“你不必激我。不过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把红线蛊给魏贵妃跟我的出生没有关系——你若是想要从魏家下手查探我的身份还是别白费心思了。”封景摸着下巴想了一下,“当年我路过南萧,魏贵妃当年还只是魏家一个不起眼的庶女,甚至还跟着下人出来采买过节的东西,我不过是看她长相还不错,性子也不讨人厌烦的份上,顺手把那两粒红线蛊给了她。”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七章 “你师傅说那是世间最邪恶有违伦理的东西,不该存在世上,甚至因为这种鬼东西把我赶了出来。可是你看啊,还是有这么多人对这些有违伦理的东西趋之若鹜,我把红线蛊给她们的时候,那眼睛里绽放的光亮真是让我心里舒爽极了。真是应该让你师傅也来看看。”封景有些可惜的说道,“我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早知道也该让你师傅看看才是。” “你给了魏贵妃两颗。” 封景看了她一眼,“不知道,瓶子里的都给她了。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一个死人?” 裴意手上的动作一顿,魏贵妃果然已经死了。 “你不是想一路上都带着这个小傻子吧重生美好时代。”封景对魏贵妃明显已经兴致缺缺,不想再提,看着角落里缩成一团的那个影子,嗤笑道,“你现在自身难保,还有闲情来养傻子玩?” “寄养。”裴意淡淡的说道,“到下一个城镇,找户老实点的人家给些银子就是了。” “其实要带着也行,北祈那小子追的太紧了,带着这个傻子正好掩人耳目。”封景摸着下巴思量着,“一家三口也不错。” “一个长得稀奇古怪的妻子,还加上一个傻儿子。”裴意凉凉的说道,“你是担心别人还不够同情你吗?” “看来你对这张脸还是有怨气的。”封景闻言坐了起来,蹲到了裴意面前,笑眯眯地说道,“那我帮你恢复了吧。” 裴意背脊贴着石壁,避开他凑过来的脸,垂着眼睛说道,“不必了。这个小孩你觉得要带就带着,至于我这脸我不想半夜有人盯着这脸一直看得睡不着,暂时不麻烦了。”任谁在半夜被人眼珠都不眨一下的盯着看都没办法睡着吧,何况那眼神里的感情太复杂,裴意也怕这个疯子突然脑子一抽,看着这张脸想到她外祖母之后又发疯做出什么事情,还真不如顶着这张稀奇古怪的脸,至少安全。 封景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你这性子真是讨厌,跟你外祖母一点都不像,真是白瞎了这张一模一样的脸。算了,这傻子看着也讨厌还是丢了吧,你这个脸嘛” 封景站了起来,捏着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现在是挺难看的,本来我是打算过几天见到你外祖母之后再给你恢复的,不过你这不急不慢的性子实在太让我讨厌了,你说我把你掳了出来,一路上磕磕碰碰不说,把你脸弄成这样,还让你连太子妃都没得做了,你怎么不哭不闹,也不害怕,一点反应都没有总是让我觉得好似在被你算计,现在做的事情都是在你预料之中,感觉实在太不好了。” 封景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嗯,还是恢复了吧,这脸我看都看恶心了。”说完从袖口里拿了个小瓶子倒出一堆黑黑绿绿的药膏,笑眯眯的抹在了裴意的脸上,“哟,这就生气了。生气好,不生气就跟个死人似的才没意思” 封景的声音在山洞里回响,角落里团在一起的黑影几不可见的动了动。 这一夜几乎无人入睡,天刚亮的时候在林子歇息的程衍几人就顺着路上的车辙印追了上去。 行了大半个时辰,程衍心里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浓,马车的速度自然比不上他们单人单骑,追了这么久,地上的车辙一直蜿蜒着朝前,可马车却连影子都没有瞧见。就算他们途中折返耽误了时间,可封景要掩人耳目,拉车的马自然不会用得太好,免得在路上引人注意,寻常的马可能拉着车厢在路上狂奔几个时辰却一点都不停下来修整? “看那边!” 程衍抬头,不远处一辆马车半截撞进了林子里,车厢歪歪扭扭的卡在了树边,车辙印也正巧断在了此处。 “被人扎了针,活活累死了。”侍卫蹲在草丛中查探了半响,开口说道。 空车,车里根本就没人,没想到封景竟然狡猾至此,或者说谨慎。他们半途折返不过是因为绿芜的恳求,就算当时程衍答应了绿芜,也并非是全然相信绿芜的判断,而是难以抗拒她哀求的眼神。这种事情封景根本无法预料,却还是做了相应的防备,他们在林中找完之后,自然而然的会认为封景带着人已经离开了,马车一夜不停的狂奔,等他们追上来发现中计,再折返也需要时间,而这段时间足以让封景藏匿得毫无踪迹。 虽然之前一直断断续续的追逐,但未曾跟封景如此近距离的交锋过,想到林中血腥腐烂的味道,想到这一丝不漏的计策,程衍沉默了。 事情比他想象中还要棘手得多韩娱之天王。这不仅仅是找到人就算结束,他们面对的还是一个手段残忍又狡诈的侩子手,再遇可能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接下来要怎么办?”像是被程衍的情绪感染,又或是想到了同样的问题,气氛一瞬间沉凝了下来。檀清仔细地在车厢里搜寻了一阵之后,跳下马车开口问道。 “就算要追,也不知道应该要往哪个方向。”一个侍卫有些困难的开口,“也不知道他们是半途弃掉马车,还是在马累死之后才从这里离开,亦或是一开始这就是一辆空车,至少要弄明白这个问题才能走下一步。” “裴姑娘不是留了话,指了凉都的裴家,现在这样,还不如直接去裴家守株待兔,瓮中捉鳖,也好过现在没头没闹的四处乱追。” “不行。”程衍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 开口的侍卫有些疑惑,“这里离凉都不过就是几天的路程,快的话或许三天就到了,为什么不行?” “来不及了。”檀清开口道,程衍面色沉凝的点头,“檀清姑娘说得对,等到了凉都就来不及了。如果不是殿下在使臣的队伍里,恐怕早就被人发现太子妃失踪的事情了。沿途的官员不管是对太子妃好奇还是根本不关心此事,太子仪仗经过的时候都会上前参拜,甚至办宴会接风洗尘,这些人太子殿下拒见也不会有人说个不字,可如果是到了凉都,宫里头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再拒绝,这不合礼法。所以要找人只能在进入凉都之前,不,必须在进入凉都之前找到。” 原本知道封景的目的地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奈何现在根本情况紧急根本没有时间让他们拖到那个时候。这门亲事之前闹得太大,北祈南萧两国有谁不知道太子千里迢迢娶亲之事,现在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半点岔子都出不得,何况还是这么大的事情,被人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那现在要如何?” “去兰城。”程衍思考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不管封景现在是往哪个方向走,最后总归是要去凉都,明,兰,抚三个城镇他必定会经过一个。殿下走的是明城,我们就赌一把,守在兰城。走!” 那边几人马不停蹄的往兰城赶去,这边府尹看着浩浩荡荡离开的队伍,终于松了一口气。尽管太子殿下只住了一晚上,可他在接到殿下要来的消息之后几乎就一夜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方方面面,角角落落都要他瞪大了眼睛一样一样的把关,生恐哪里不妥或者大佛不满意就被人抓了小辫子一顿死踩,现在好了,这尊大佛终于走了,他也可以好好歇上一歇了。 府尹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袍子上的灰背着手,晃晃悠悠的进了轿子,到了府衙里洗漱都来不及,身子一歪就倒在床上睡着了。可他好梦还没做到一半,就被门外的惊呼声给打断了:“大人!大人!大人不好了!” 衙役跑断了气儿一般冲了进来,甚至连尊卑都顾不上,对着门就是一阵猛拍,府尹好梦正酣乍然被人打断,满肚子的火气,拉开门正准备骂人,听到衙役的话之后,脚一软差点就跪在了地上:“大人!太子殿下,在城外遇刺了!” 晴天霹雳,太子殿下要是在他的地盘上出了事,别说他这官位,就连这脑袋恐怕都要一并交上去了。府尹一个激灵,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不知所措的衙役就是一脚:“还愣着干什么!叫人!整队!去救殿下!” 府尹带着人骑着马,颠颠的赶到城外十里亭的时候,场面已经一片混乱,府尹连忙挥手让自己的人上去帮忙,自己强撑着胆子坐在马上伸着脖子往前头看,还好,殿下还安然无恙的被护在最中间,看来他脖子上这东西暂时是保住了。 “射!”人群中有人厉声一喝,府尹听到这声音心头就是一跳,山上的箭手齐齐举弓,箭矢刺穿空气和尘土,直逼那些黑黢黢的人影狩猎者之路。 那些弓箭手都是寻常黑衣,黑巾蒙面,看不出任何来历,但是武器精良,动作整齐,训练有素,绝非山匪,倒像是军中人物。府尹在心里大叹倒霉,这皇子太子之间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大概这刺杀下毒对太子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他不知道这些人是宫里头哪一位高人派来的,可这些杀千刀的黑衣人为什么偏偏就是在他的管辖区域内动手,这有没有事儿都要算他头上。 府尹这么想着,一抬头看到让他胆战心惊的一幕。无数声比刚才更猛烈的箭雨,极速运行的短箭划裂空气,直直的朝人群包围的一辆马车落去。周围的侍卫都在拔刀挡箭,一时间马车附近既然留出一个空档,饶是现在有人去挡,恐怕也只能跟马车一样被射成一个马蜂窝。 完了,府尹眼前一黑,那辆马车还是他昨天夜里连夜准备的。原本太子妃的马车是宫中特制的,四面丝绸装裹,镶金嵌宝得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隐隐能够看到里头人的身影,可是昨晚半夜三更殿下突然让他为太子妃重新准备一辆普通的马车。大佛说是普通,可他哪里敢真的就普通了,连夜在城里找了最好的马车,布置好检查完才战战兢兢的送了过去,好在殿下看完之后也没说什么,一早就出发了。 那辆马车他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看了一晚上,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不就是现在要被射成马蜂窝的那一辆吗? 箭雨不负他所望的“噔噔噔噔”刺入了马车里,府尹觉得那射的不是马车,简直就是他的命,太子妃死在这里,他不也没有半点活路了。太子妃一个弱女子在这种时候还能有命在?想他兢兢业业了一辈子,就要在这里完蛋了? 府尹心灰意冷,马车却砰的一声炸裂开来,震开的木片挡住了流矢,一道红色的身影也从马车中飞了出来。府尹木呆呆的看着飞出来的人影,在空中手脚乱划,最后一道弧线落了下来,像一个护卫砸了过去,这道红色的身影全身上下包的极严实,头上的盖头在空中飞来飞去竟然也没有掉下来,却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在空中做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身,硬是改了方向朝旁边的宫女飞了过去。 府尹傻愣愣的看着那道红色的身影利落的爬了起来,一扭一拐的朝太子的方向奔去,“她”不小心踩着裙子下摆摔了一跤,扑在了地上的同时一支短箭从“她”头上飞了过去,“她”看到面前的死人扯着嗓子叫了一声,往旁边跳了两步,正巧一把大刀落到了她刚才站立的地方 府尹看着马车里出来的那到人影极其灵活的七拐八拐,心也跟着她的动作时起时落,最后终于看着“她”百转千回的唤了一声“殿下——”就扑到了太子的怀里。 府尹听着声音不由自主的抖了一抖,这个殿下果然不同凡人,这太子妃虽然身材高挑,听说长得也是倾国倾城,可这动作,举止也太活泼了些就连这嗓子似乎也不同于常人,殿下原来好的是这一口,果然不同凡响啊! “差不多了。”叶亦宣眼睛看着混乱的情况,挥了挥手,十几条人影闷声不吭的从人群中射出,带着浓浓的杀气朝林子里飞去。 场面很快出现了一边倒的情况,不消一会儿,就有人请府尹过去,说是殿下有话。 府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也不知道是被刺杀吓住了,还是被活泼之极的太子妃给吓住了,人还有些愣怔。 “周府尹。”直到听到叶亦宣的声音,周府尹才急忙跪了下来,“殿下,让殿下受惊了。下官有罪,罪该万死!” “起来吧。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叶亦宣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 不能全怪你,就是跟你还是有一点关系的。周府尹连忙认错,“都是下官疏忽,才会让贼人有机可趁,对殿下下手,还请殿下责罚。” 他并没有说治罪,而是责罚,叶亦宣轻笑一声,“起来吧。这件事本宫会如实向陛下禀告,该罚该赏都不会少了府尹大人论红楼的倒掉。” 周府尹听得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他说责罚,就是想殿下抬手放过他,又听到那个清润的声音说道,“不过,眼下还有一件事让周府尹去做。刚才那批刺客有几个逃脱了,还要麻烦府尹大人。” “是是是,下官这就派人去追捕,一定会把贼人给抓回来,殿下放心。” “中间有几名身受重伤,一定需要大夫医治,本宫想,周大人不妨跟兰,明,抚三城的府尹商量一下,要如何避免这几个犯人藏匿到城中。” 周府尹听得眼睛大亮,受伤了肯定要进城抓药,找大夫,在城中搜捕总比现在这样没头没尾的乱搜要好,“殿下英明,下官这就去布置。” “若是来得及,说不定还能够在刺客未入城之前就抓捕,也省得惊扰了城中的百姓。”叶亦宣又提点了一句。 周府尹听得连连点头,“殿下说的是,下官这就快马加鞭给几位同仁送信,在城门口设关卡,凡属受伤的一律严查,务必要在贼人进城之前将其拿下!下官多谢殿下提点。” “受伤的人面色一定不同寻常,周大人要多多注意才是。” “是是是,下官”周府尹突然福临心至,想到一个好办法,“下官让几名大夫乔装打扮守在城门口,大夫看病讲究望闻问切,只要稍稍看一看,就知道哪些人是重伤之人。然后再将这些人一一盘问,最后便可一网打尽!”周府尹越说越觉得满意,最后还不忘拍拍大佛的马屁,“这样既不会惊扰百姓,也不会让贼人逃脱,殿下英明!” 叶亦宣满意的点点头,“周大人果然心思缜密,断案了得,如此本宫就静候周大人好消息。” 周府尹连连应是,这样将功补过也算是好办法,他得马上去联系另外几个老东西,好好商议一番,大夫人选也得好好斟酌一下 “奸诈。” 周府尹还在念念叨叨的盘算着要如何将功补过戴罪立功,突然听到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两个字,“什么,刚刚,谁在说话?”似乎,好像是殿下身边的“太子妃”? 叶亦宣温柔一笑,伸手揽住身边盖头遮胸的人,轻轻的在“她”肩膀上怜爱的拍了拍:“太子妃让你别怕。” 太子妃被他轻轻一拍,背上就向压下一座山似的,心头一重,气血翻涌,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周府尹一愣,太子妃在箭雨中几经生死,现在居然还安慰他,殿下真是慧眼识珠,太子妃心地真好。周府尹感动不已的马上叩头谢恩:“多谢太子妃。有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在,下官自然不会害怕。” 周府尹说完满面感激的抬头,一愣,“太子妃是不是受伤了,怎么”手脚在发抖 “没,没事。”太子妃又用他极有特色的声音开口说话了。 “周大人先去忙吧。”叶亦宣打断两人的对话,开口道,“本宫在这里休整之后就前往明州。” 周府尹应声退下。 “殿下,一共十四人受伤,无人死亡。”护卫清点单膝跪地,朗声回报。 叶亦宣点头,“伤者列后,休整半个时辰出发。把这里的消息传出去,派人守在三城城门口,有情况马上来报。” 说完,揽着浑身僵硬的太子妃朝另外一辆马车走去。 众人看着两位主子安全上了马车之后,便开始忙起来。 马车上,叶亦宣似笑非笑的看了一身红衣的温铭一眼,便开始闭目养神三国之极品董卓最新章节。他这态度让温铭更加不安了起来。 他被逼着扮了女人,心里憋着那口气又没地方撒,便故意作怪,谁知道刚才被叶亦宣一掌险些拍得喷出口血来,现在又被他这么看着,只觉得浑身发毛。 “咳,这批人,是淑妃娘娘派来的?”温铭试探着问道,“若是淑妃娘娘知道,她这些刺客反倒给你铺了条好路,肯定又要气的胸口疼了。” “你还是祈祷一下今天的事情不要被裴姑娘知道。”叶亦宣闭着眼睛说道。 温铭听他这语气不像是要追究自己的样子,松了一口气,“行,你不怪我就成。至于裴姑娘出嫁从夫,小宣啊,你看我今天也算是九死一生了,为了你俩连脸面都不要了,就这么点小事不必揪着不放吧,到时候你也管管她。” “我管不了她,你自求多福。”叶亦宣摆摆手,“淑妃那边不会这么容易就算了,你好好休息,这几天还有得忙。” “什么?还要扮?”温铭揪着身上的衣服跳了起来,“你自己来试试这衣服,裹得跟蒸笼似的,老子就穿这么一会儿,肉都要焖熟了,你还要我穿几天?!” 叶亦宣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随即又闭上,“聘礼里头不是有一批碧水纱,让绣娘重新做一套嫁衣。” 温铭一愣,碧水纱稀有,堪比黄金,嫁衣做工繁琐用料又多,还真没听说有人舍得用碧水纱做嫁衣的。不过碧水纱就跟这名字一样,穿在身上犹如流水拂过,便是最热的天气也是凉爽宜人,肯定比身上这身舒服不对,不是舒服不舒服的问题,他一个大男人哪能老穿女人的衣服,这不是舒服的问题! “重做也不成!”温铭想明白了一口回绝道,“现在就算赶工也得好几天,就是拿黄金做我也不穿这个了!” “谁说是给你穿的。”叶亦宣慢悠悠的回了一句,温铭气结,“那正好” 话没说完就被叶亦宣扣住双手推到了门边,“不穿你现在就下去,也好让外头这些人看看大名鼎鼎的温少爷红装是什么样子。” “你这个好好好,我穿我穿。”车门已经被推开一条缝,外头人影憧憧,刚才那一撞已经引得人看了过来,要是这么跌下去,他脸面都被丢光了,这个混小子! 叶亦宣松了手,温铭身体失去平衡,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外头的人看到马车又晃动了一下,偷偷瞄了一眼,又忙了起来。 啧,真激烈啊。 此时北祈皇宫中的淑妃娘娘确实已经被气的胸口疼了,不过并不是因为刺杀失败一事,而是因为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四皇子叶宇铭。 叶宇铭懒洋洋的跪在地上,伸手捶了捶自己的脚,又捶了捶自己的背:“母妃,够了没有,儿臣腿都酸了。” 淑妃气的脸上一阵扭曲,能骂的都骂了,想打又舍不得,一时间只有点着他,“你你你”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母妃,这地上好凉,儿臣觉得膝盖有点凉。” 淑妃看了他一眼,这地上好像是挺凉,跪多了以后落下什么毛病就麻烦了。淑妃头疼的揉揉额头,“宫里头这么多人跪来跪去的,都没人说腿疼,你就跪了这么两口茶的时间算了!起来!” 叶宇铭踢着脚走到了淑妃旁边,“那些个卑贱的宫人怎么能跟你儿子比,母妃你别生气了,就这么点小事儿有什么好生气的,父皇不是都没说什么。” “你就不能忍忍?霸宋西门庆!”淑妃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你府里头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女人,你要抬要纳的,我都依了你,你就不能安分一点?” “再多这么一个也算不上什么。”叶宇铭毫不在乎的说道,“况且太子就要娶亲了,我这不是给他再添一点喜气吗?” 淑妃闻言表情一下子变了,有些不屑也有些得意,“什么娶亲,要娶也要他能够娶个活人回来才是。” 叶宇铭丢了手里吃得津津有味的枣子连忙凑过去:“母妃,你怎么知道,是不是你派人去”他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淑妃懒洋洋的笑了一下,没有理他。 叶宇铭转到她身后,伸手给她捏起肩膀来,“母妃,快说快说。” 淑妃舒服的笑了笑,“嗯”了一声。 “得手了?死了?”叶宇铭兴奋地问道。 “还不知道。左边再重点。”淑妃抬起自己保养得宜的手,满意地看了看,接着说道,“就算不死,也得去半条命吧。”说完,她又笑了起来,“真是,也不知道那一位是怎么想的,竟然娶了这么个人回来,这不是摆明了打陛下的脸吗?” “不是说是个大美人吗?”叶宇铭有些羡慕的说道。 淑妃手顿了一下,转身点着他的头说道,“你也争气一些,不要一看到那些妖气的女人眼睛都不会转了,你父皇对你可是报以重任,你也得做点事情给他看看才是。” 叶宇铭听到淑妃又要开始教训他,连忙打断她的话,“母妃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是打父皇的脸?” 淑妃一听这话,果然把话头又转了回去,嗤笑道,“那一位比你年长一岁,可现在府里头连个管事的人都没有,你怎么不多想想究竟是为什么。” “不是有很多美人吗?上次我看上的那个美人” 淑妃一听他说这些话就生气,上次不知道因为哪个狐媚子他居然公开跟太子要人,一次不成,第二次直接用抢的,结果被人抓了把柄,她在陛下面前哭了好久,最后还是关了几个月的,现在他居然还敢提 “我说的是正妃,是太子妃!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淑妃恨铁不成钢的揪着他的耳朵,看着耳朵红了,又马上松开了手,“按理说,就算太子不想娶亲,你父皇早几年就要给他赐婚了,身份太低的配不上,太高的你父皇不放心,所以才一直拖到了现在。太子自己也明白得很,他要是在凉都娶一个就算了,他还非得去南萧找,本来也没什么。你父皇本来听说是个和离的,脸色都没变。谁知道最后还被封了什么公主,凉都里有哪一家闺秀的身份能够越得过南萧的长公主身份,有哪一家的母族能够比的上整整一个南萧国,这不是打你父皇的脸是什么?” 叶宇铭一听就乐了,“那要是真娶回来,父皇不对,母妃你不是说死了吗?” “死没死,你父皇都不会让这门亲事成了的。”淑妃得意的挑高了眉毛,“没有你父皇的默许,我哪里敢对太子动手。” “母妃你以前不是”叶宇铭笑着说了两句就被淑妃捂住了嘴。 “小声点!”淑妃看到门口的人都没有反应,才松手说道,“你想害死母妃吗?” 叶宇铭咳了两声,“儿臣说错了,说错了。母妃,要是没事儿,儿臣就先出去了。” “你多去去工部,别整天跟那些不成器的混在一起!”淑妃还未说完,叶宇铭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门口。 淑妃盯着门外看了一阵,叹了一口气,最后招了一个宫人来,“陛下下朝了没有猪星高照全文阅读。” “回淑妃娘娘,刚才已经散朝了。”宫人恭敬地回道,“陛下去朝凤殿了。” 淑妃脸上的笑容一僵,“你说去哪里了?!” 朝凤殿!皇后的寝宫!怎么可能?陛下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踏入过朝凤殿了,怎么会突然!? 太子被刺杀一事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百姓都知道有几个刺客在逃,一时间心慌不已,看到陌生人也格外警惕起来,而明,兰,抚三城的城门开始了有史以来最为严格的盘查。凡属进城的不仅要问来历去向,还要挨个儿的搜身,进城的速度骤然慢了下来,城门口熙熙融融的挤了不少进城的百姓。 直到入夜之后,兰城城外的才开始安静了下来,只有寥寥几个旅人偶尔经过。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赶车的男人看到门口不同寻常的盘查,手下不停的把马车赶到了稍远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正巧门口有一个中年汉子准备进城,封景从马车上下来,走到阴影处侧头看了起来。一番盘问之后,两名守城侍卫便上前在他身上搜了起来,前后仔细看过之后,才放了他进城。 封景在阴影处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到马车上。 “你在做什么?” 裴意给小孩把两边过长的袖子卷了起来,才回道,“给他换个衣服罢了,到兰城了吗?” 封景眼睛从小孩儿身上扫过,袍子下面短了一截,撕下来的那一截被围在了腰上,倒是像模像样,封景冷哼一声,“到了,可惜今晚咱们只能在城外凑合一夜了。” 裴意皱眉,“为什么?” “为什么?”封景冷笑一声,不就是为了找你。刚才在城门口搜身的两个人,除了一个侍卫之外,另一个明显就是会医的人,甚至就是一名大夫。在搜身的时候,食指和中指在那个中年人的手腕上停顿了一会儿,本意根本不在搜身,而是把脉!封景眼神冷了下来,究竟是谁?谁会知道他的脉象有异? “你看着我干什么?”封景阴冷的目光落到了裴意身上,裴意不悦的皱眉问道。 封景勾唇笑了笑,“唔,还是这张脸看着舒服。”不会是她。在清涧院的时候,她一开始不知道自己在她屋里,说的那些话必定是真的,她只是粗略的在书上看过逍遥诀,甚至连名字都不太清楚,并不会知道练过逍遥诀的人没有脉搏。 是谁 裴意转头没有理会他,封景漫不经心地笑着,那个人知道他没有脉搏,是不是也知道要如何杀死他? 封景脸上的笑意更浓,真是有意思。 封景转身出了马上,马鞭重重的一甩,马车掉头快速的奔跑了起来。 裴意撩开车帘,看着越来越远的城门,兰城两个字在夜色中渐渐模糊,他要去哪里?为何兰城守卫会如此森严?城里发生什么事了?还是昨天绿芜他们已经发现了她留下的字? 一只冰凉的小手握住了她的手,小孩儿靠近了抬头看着她,昏暗的光线中他脸上有惶恐,有惊惧唯独没有刚刚封景在的时候那种呆滞,裴意转头对他笑笑,慢慢摇了摇头。 “不要着急。”她张口无声的说道。 不要着急,那个人一定会来找她。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八章 交锋 两日后,明城城外,不算高阔的城门下人流来往不息,路边的茶棚坐了不少人。城门口依然如同前两日的兰城一样,进城必须要经过严苛的检查,此时裴意才知道,这一切竟是源于几日前的一场刺杀,她心里隐隐不安。 照理说来,叶亦宣从坐到那个位置开始,暗杀这种事根本就同吃饭一般寻常,根本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的封锁三城来追查刺客。除非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封景不紧不慢的端着一个缺了口的茶碗喝茶,气定神闲,仿佛在自家庭院一般。那个小孩已经找了一户农家住下了,淳朴老实的一对老夫妻,早年有一个儿子却病死了,算起来年纪也同这个小孩儿一般大小,老两口无所指望,看到这个小孩儿虽然有些痴傻,也欢喜的同意抚养他,加上还有一笔足够他们一家三口可以用大半辈子的银子,更加无法拒绝重生美好时代。 一开始裴意还有些担心封景会有斩草除根的心思,可即使知道他亲眼目睹了自己双亲被杀的场景,封景也没有把这个小孩放在眼里,不过是个蝼蚁一般,他抬手就能压死的东西,何必放在心上。封景看着裴意做这些事情,嗤之以鼻却也没有阻止。 茶棚的人越来越多,封景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像是在等什么人。 “再不快点,可就来不及了。”旁边桌的妇人摸着眼泪,低低地说道,“你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谁知道太子殿下什么时候才来,人家等得,儿子可等不了了。” “我有什么办法。”坐在她身边的汉子压抑地说道,“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的病,那种病要是被城门口的官爷看出来,又怎么会放我们进去,不一样也是唉,唉你别哭啊,这也是没有办法,祥儿的病官家说是不准送进城里的,万一被人知道生出了警惕,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你且耐心等一等。” “弟妹,虎子说得对。”另外一个声音更加老沉的声音开口劝道,“我都打听好了,不出一个时辰太子殿下就会进城的,不过一个时辰罢了,到时候人多查的就没那么严,我们几个动作快些跟着人流进去就行了。” 原来是想混入城内,裴意暗忖道,听他们的对话中应该是有一个小孩儿得了传染类的疾病,官家为了避免病人死亡在城里,亦或是担心这种病传染给城里的百姓,严令禁止这种病人入城。 生病的人就只有听天由命了。最好的大夫自然是在城内,没有大夫医治,便是普通的风寒都有可能让人丢了性命。也难怪这几个人要费尽心思混入城内 叶亦宣今日就要从这里经过裴意抬头却发现封景已经朝隔壁那桌人走去,短短几句话就让那几个人对他心生好感,裴意心头一跳,难道他又要故技重施?或者不对,裴意脑中飞快的转了起来,如果封景要杀人取血,也应当跟那天一样在荒郊野外人烟稀少的地方,明城几乎就近在眼前,眼下刺杀一事本就有些人心惶惶,封景在这个时候杀人,极容易被人发现,何况现在茶棚人这么多,他这么明目张胆的去跟那户人家交谈,如果那些人出事,查起来第一个就会想到他。那他过去做什么? 裴意仔细的听了起来,却发现封景正在跟他们谈论那个病人。 那个壮汉语气有些警惕,“你听到我们刚才说的话了?” “是,不巧听到了。”封景的声音很是温和,“在下并无恶意,实不相瞒,在下正是一名大夫,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那位病人看看。” “你是大夫?”一男一女异口同声的道,那个女人明显有些惊喜。 “是的。”封景带着几分笑意说道,“不巧之前也碰到过跟这一样的病人,也算有些经验了。太子眼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 “那就麻烦你了!” “不必了。” 那个男人虽然长得粗狂,但是为人十分警惕,一口回绝了突然出现的好心人,显然对封景很不放心。 封景脸上出现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尴尬,随后温和的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就作罢,打扰各位了。” 说完转身就要回来,那个妇人急忙拦住了他,“公子稍等,为何不让这位公子给祥儿看看!?”后面一句却是对自己的夫君说的,“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你就让祥儿一直在马车上干等吗?万一这位公子看起来也不是坏人,让他看看又有何不可?”她哽咽了一下,才接着开口,目光中略有哀求。 男人眼光在封景身上转了两圈,最后咬牙应道,“好吧,那就劳烦公子了狩猎者之路。祥儿是我的独子,公子能救在下一家人都会感激不尽,若是不能也请公子莫要声张。”是担心消息走漏,被人发现。 封景点点头,“这个自然。”随即封景就被带到了不远处停放的马车上,妇人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裴意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城外一个简陋的茶棚寻常不会有这么多人,虽然有不少人是来看热闹,想一睹北祈第一美男的风采,可跟那几个人打着相同主意,想趁乱混入城内的人恐怕也不在少数。 原来如此,不仅是其他人,封景恐怕也是如此打算。所以才会过兰城而不入,特意绕路到明城。那天正是刺杀刚发生之时,查探正是最紧张和严格的关头,贸然入城极容易被发现;而现在距离刺杀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不管刺客有没有被抓到,城门守卫在两天两夜的巡查警惕之后,也会松懈一些,加之近日太子队伍进城,必然会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要混入城中相当容易。 封景,相当大胆。明知道叶亦宣一直在找她,眼下还敢特意绕路过来裴意手指握紧,眼下只希望那场所谓的刺杀是叶亦宣另有打算才会如此,而不是重伤之下才会大肆追捕刺客。 裴意正想着,封景几人已经回来了。裴意眼神淡淡的从几人脸上扫过,就知道封景已经成功了。那个妇人几乎是喜极而泣,她的丈夫脸上的带着几分兴奋和感激封景医术极好,当年如果不是因为心术不正被逐出师门,韩地的掌令非他莫属,看来是真的能够医治马车里的那个病人。这样也好,他这次只是要借助这一家人混进城内,也不会对他们几人的性命有碍。 “程大夫,真是谢谢你了。”男人很诚恳的开口,“还请你原谅我之前的不礼貌,实在是小儿病的太厉害,我心里焦急不安,难免说话就不好听了一些。” “我明白,你不必放在心上。”封景温和的说道,“他病得并不严重,只是眼下我这里还差几味药,暂时不能够替他根治,还得进城才行。” “是是是,只要小儿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就好。”妇人连声答道,“真是多谢程大夫了。” 封景谦逊的笑笑,没有多说话。妇人跟自己的丈夫对视了一眼,试探着开口,“程大夫可是也要进城?” 封景点头道,“正是,这位是内子。”他抬手示意,妇人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原来程大夫不是一个人,不过程大夫真是好福气,夫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大美人。” 妇人感慨着说道,眼睛看着坐在桌边戴着帽帷的裴意,眼中滑过一抹不明的神色。 “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要麻烦程大夫。”妇人恭维了半天,最后开口道,“可否请程大夫进城之后,再找时间为小儿医治。你可以放心,诊金方面我们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与其去城内再偷偷摸摸的找一个不知是否可信的大夫,还不如求着眼前这一位。 封景沉吟了一会儿,“这个不难,只是我在明城不会停留太久,恐怕不如这样,你们同我一起进城,进城之后便可找药铺,这样也不会延误医治时间。” 妇人自然忙不迭的应下,直说自己儿子运道好,竟然在城外就遇到了大善人,否则还能不能留着命在。 众人等候多时,城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两扇厚重的铁门缓缓被推开,城中的官员衣着整齐地迎了出来,翘首以盼。茶棚里又是一阵窃窃私语,看来太子殿下就要来了。 果然不出一刻钟,远处旌旗猎猎,黑甲黑马一路蜿蜒而来。众人纷纷起身,看着已经近在眼前,难得一见的场景。 两辆最华贵的马车居中,一前一后的缓缓向前,人群中一阵惋惜声,只可惜太子殿下并未骑马,马车遮挡得异常严实,不管是太子还是太子妃都只能在偶尔隐隐绰绰的看到一点模糊不清的身影。 城门口的官员正准备上前,突然茶棚后一阵躁动,栓在桩子上的马竟然接二连三的暴动起来,长声嘶鸣,不停的想要挣脱缰绳论红楼的倒掉最新章节。木桩日晒雨淋早就腐朽不堪,不消一会儿马匹就挣脱跑了出来。 “惊马了!惊马了!”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叫了两声,正看着热闹的人回头一看,吓得立马就跟着朝前奔了过去。那几匹马眼睛赤红,就像得了疯症一般四处乱窜,甚至有几匹还是拉货的马,拖着身后的货物和车厢撞翻了不少人。 城门口的官员被惊动,连忙叫人上前查看,可惊慌失措的人群已经冲入了太子的仪仗队伍中,护卫没有得令自然不敢对普通百姓下手,可这马惊得实在奇怪,想到前几日的刺杀只得推推嚷嚷不准百姓靠近。 城门前顿时乱作一团。 裴意看了封景一眼,却发现他也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一幕,似是不知道会发生这些事情。裴意挑眉,她原以为是封景刚才给人看病的时候趁机动了手脚,制造混乱,以便混入人流进城,竟然不是。 身边的妇人早就吓得脸色惨白,看着暴动的马群,哭喊道:“祥儿,祥儿还在马车上!”那辆马车正巧被围在中间,若有人此时进去恐怕就算不会被马撞得七荤八素,也会从马上被颠下来。妇人着急的看着马车,一时间却无计可施,似是病急乱投医一般的转身拖住了封景的手,“程大夫,这可怎么办啊!都怨我,早知道就听您的吩咐,让祥儿下来透透气了,这可怎么办啊!” 封景正想安慰她,脸色突然一变,甩开妇人扣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反手朝裴意抓去。妇人轻蔑地笑了一声,足下轻点,凌空向后一翻落在了地上,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条细长的链子,一头被她牢牢的拽在手上,另一头扣在了封景的手腕上。 链子在两人之间绷得笔直,封景被链子束住,无法再往后退,手上落空。他转头一看,原本站在他身后的人早已经不见,原本摆放了桌椅的地面出现了一个两尺左右的大洞,衣角从地面滑入洞里,很快从里面用铁板封上。 封景见状冷冷一笑,终日打雁终被雁啄了眼睛。他活了这么多年,手上染血无数,今日竟被几个晚辈算计! 黑甲军密密麻麻的围了上来,阻隔了外面众人的视线。 “太子殿下好手段,竟连这种东西都可以弄到手。”封景挥了挥手上似银似铁的链子,含笑说道。这链子看似细长容易折断,但是封景一眼就看了出来,这是传闻中难得一见的缚神锁,刀剑不能将其斩断,内力暗劲也无法震碎,甚至他听说这个锁被合上之后便再也没有开启的办法。不仅如此,锁链上被抹了剧毒,会顺着手腕上破裂的皮肤渗入体内。 封景举起手掌看了看,呼吸之间,手心已经全黑了,手臂也开始慢慢失去知觉。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从黑翎军后走出来的男人,挑眉笑道:“这等好东西,浪费在我身上岂不是可惜了。这东西我一直有兴趣,只是寻了多年都未能得见,今日竟托了殿下的福,大开眼界了一回。” “不过是个小东西罢了,能够用在你身上也算物尽其用。”叶亦宣缓步走出,清淡地开口,“况且,这个缚神锁本就是为你而造,何来浪费之说。” 叶亦宣抬手,身后的黑翎军举起了手中的弓箭,箭头幽幽泛着蓝黑色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味道,封景脸色微变。 “看来祈太子真是有备而来。”封景知道箭头上抹的是什么,可任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在付天死后,竟然还有人知道要用吉龙草来对付他。吉龙草本不是什么剧毒之物,甚至极为常见,寻常人沾染了不会有半点危害,正因为寻常而又温和,无人会想到这种东西对他而言无异于砒霜见血封喉之物。 所以他便是找人挡在身前也没有太大作用,况且最重要的人已经从他手中逃脱了出去,他现在无异于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叶亦宣不欲与他多说,挥手,箭已上弦。 封景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祈太子便这么急着要置我于死地?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祈太子在砺王府前对王妃一番深情表白已经无人不知,王妃却被我掳来数月,清白已失,太子想要杀我也是应该三国之极品董卓最新章节!”他这番话竟是用了十足的内力,远远传了出去。 被黑翎军隔离在外,不知里面发生何事的百姓和官员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他的话,一时间炸过一般的沸腾起来。 明城就在眼前,距离北祈都城也不过一日之遥。可太子从南萧迎娶的太子妃,竟然被人掳去了数月,真是天大的丑闻!如此以来,太子的种种作为简直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站在里面的人没有想到,这个心狠手辣的人死到临头竟然还要抹黑太子妃的名声,一时间气得牙关紧咬。马车里虽然有人,但根本就不是裴意本人,如何能够让人上前探明身份,若是如此,不正巧就印证了封景所言? 叶亦宣淡淡一笑,“周府尹何在?”他这一声也是用了内劲,清楚了传了出去。 站在外头不明所以的周府尹乍然听到在唤自己,吓得手脚一软,连忙张口应道:“下官在此!” “他说太子妃被掳走数日,不知道周府尹怎么看。”叶亦宣的声音从黑漆漆的盔甲后传了出来。 周府尹愣了一下,随即一拍大腿,太子妃,正是,他前两日不还见着了么?那个太活泼太灵巧的太子妃殿下! 坐在马车里竖着耳朵听外头动静的温铭猛的打了个喷嚏。 “各位!此事纯属子虚乌有!下官前几日才见过太子妃!太子妃还曾跟下官交谈过数句,又如何会被人掳走数月!此乃贼人的阴谋,各位万万不能中了贼人的奸计!不可信,不可信啊!” 周府尹乃是文官,并不会武功,此时生怕那个善良又活泼的太子妃和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会被人抹黑名声,扯着嗓子歇斯底里的喊了起来。比里头人用内力传出来的话听起来更加情真意切,加上他本身是出了名的直性子不懂变通,说出来的话更加让人信服。 破锣嗓子传到了叶亦宣耳中,同时也让封景听了个明白。他冷冷一笑,脸上的温和儒雅全然已经不见,张口欲说,叶亦宣却没有再给他机会,伸手夺过旁边一人的弓箭,弓成满月,三箭齐齐上弦,眨眼之间闪电一般朝封景射去。 锁链另一头的妇人地喝一声,稳住下盘拉紧了锁链,锁住了封景的行动,不让他逃脱, 谁知道封景不退反进,朝她扑了过来。箭雨极速落下,封景一手掐住妇人的脖子挡在身前, 从袖中抖落一枚弹丸,绿色的烟雾腾升,迷了众人的眼睛。 箭雨一轮一轮的落下,直到绿色烟雾散去,空地上只有凌乱的桌椅,密密麻麻的箭矢,暗卫伪装而成的妇人倒在地上,手中紧紧拽着锁链,锁链另一头却掉落在一边,连同半截手臂。 封景竟是自断一臂,兀自从这铺天盖地的箭雨中逃脱了。 血迹在地上滴落,一直蜿蜒到了树林中。叶亦宣站在林外,止住了身后众人,“不可再追。”封景生性狡诈,身负邪功,若不是师娘提点,他不会这么轻松的就将人救出,也不可能这么轻松的重创封景。 师娘说封景是以人心头血为食,此时他虽然重伤,但寻常人几人恐怕还不是他的对手。有几个能够在短短时间内自断一臂,而后从箭雨中迅速逃走,何况,此时要搜山就必须将人分散,山中极易藏人,封景在暗随时都会偷袭,与其送人到他口中,不如再做打算。 ------题外话------ 晚点还有一更,今天一定更满一万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九章 重逢 城门口的这一出让在场的官员看得冷汗淋漓,唯恐再生出什么事端,连忙将叶亦宣一行人迎入城内。 “人呢。”叶亦宣大步走进院内,开口问道。 程文兰看着他迫切的样子抿着唇笑了一下,“在屋里。” 叶亦宣进屋的时候,裴意刚换好衣服。虽然掉下去的时候下头有人接着,在里头转了半响还是弄了一头一身的尘土,好在那个地道虽然是临时挖出来的,但是另一头却直接到了这个院子,热水衣物都是早早备好的,想到终于摆脱了那个难以捉摸的封景,裴意松了一口气。 尽管知道封景暂时不会动她,可整日跟那么一个行事诡谲,杀人无数的人在一起实在让人难以安心。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裴意以为是程文兰进来给她送东西,低头整理腰间的佩带一边开口道:“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好,带我去城外看看。” 那人的脚步停顿了一下,门被他干脆的关上了,然后步伐略快,沉稳有力的朝她走来。裴意动作停了一下,还没等她转身,腰间已经多了一双手,他从背后抱住了她,将她深深的圈进了怀里。 “媳妇儿,你吓死我了。”叶亦宣将头埋在她脖颈之间,喃喃说道。 裴意的呼吸一滞,转身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熟悉的气息将她包围,他身上有干燥的阳光的味道,还沾染着些许尘土的味道,裴意能够想象出来他是如何一路策马飞奔而来,心里涌出一阵喜悦,此时尘埃落定,她才察觉自己其实是很想他的美女的贴身兵王。这一个多月中,没有片刻只言片语的交流,从两人相识到现在还从未有过。 在她身上蹭了一会儿,叶亦宣抬头定定的望着她,眼神澄澈幽黑。 “叶亦宣”她下意识的低唤他的名字,在呼吸缠绕的距离中,叶亦宣什么话都没有说,低头吻住了她,将她所有的气息占据,仿佛这样就能进一步确定她的归来和平安,她的死里逃生,此刻的缱绻相拥。 室内静悄悄的,程文兰贴在门上听了半响,捂着嘴偷偷笑着走开了。 唇舌纠葛间,呼吸微微颤抖着,铺天盖地都是他清冷而温柔的气息。她闭着眼,他却睁着,在索吻的同时,修长黑眸不放过她每一寸轮廓,沉默凝视。 裴意整个人被他紧扣在怀里,察觉到他的目光,裴意睁开眼,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后退开了些。叶亦宣低头在她肩膀上闷声笑了起来:“你这总是事后害羞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用脸颊蹭着她的脖颈,裴意这才察觉不对劲起来,身后触碰他的额头,竟是一片滚烫,热得惊人。 “你生病了。”裴意从腰上拉下他的手,略一把脉皱着眉头说道。 叶亦宣抬头触上自己的额头,果然滚烫如火,眸中不由闪过一丝茫然,好似对自己发烧一事很是陌生,裴意还未开口唤人进来,他便眼前一黑,倒在她单薄的肩膀上晕了过去。 裴意面色一变,连忙扶住叶亦宣,高声唤道:“文兰!进来帮忙!” 裴意坐在床边,把叶亦宣额头上已经被捂热的帕子取了下来丢进旁边的小盆中浸透,拧干之后又仔细的覆在他额头上,盯着他瘦了些许的容颜喃喃道:“笨死了” 程衍带着檀清几人走后,叶亦宣身边衣食住行几乎都是文兰接了过来一手打理,文兰自然也将这一个多月他几乎不眠不休告诉了裴意。文兰虽然跟叶亦宣也亲近,但是毕竟男女有别,加上叶亦宣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有丝毫不对,旁边的人,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生病的事情。 裴意想着这一个多月自己虽然不算是锦衣玉食,跟叶亦宣比起来也算吃好睡好了,此时又看到叶亦宣竟是为了寻自己累病了,对比之下,心里头不由得生出几分心虚和疼惜来。 裴意手缓缓移到他脸上,轻轻抚摸了一下,见他眉头动了动,以为弄醒了他,连忙把手收了回来,谁知还未放下便被一直滚烫的大掌握住,抬眼迎上叶亦宣的眼睛。 叶亦宣自裴意被掳走之后便不曾休息过,茶饭也用得少,一路上每每希望落空,心里自责又多了几分。他明知道封景此人诡异非常,竟没有丝毫防备,否则也不会让他那么简单就将人带走,而后又不断传来有人被害的消息,饶是理智上知道封景并不会对裴意如何,心底的那根弦却一直紧绷着没有松懈过。 这么走了一路,他却没有想过凭自己的身子骨竟还会有生病晕倒的一天。好在他底子好,睡了一会儿,又被裴意喂了一些药,用酒水擦了身子便清醒了过来。他虽然睡的昏昏沉沉,但迷蒙中一直知道有人在忙前忙后的照顾自己,此时睁开眼睛,瞧见心心念念的人正坐在旁边,他只觉得自己所有的辛苦和煎熬都没有白费,勾唇笑道:“辛苦你了。” 裴意摇头,又把他头上的帕子取了下来,轻声问道:“饿不饿,要不要喝水。” 叶亦宣点头,“给我倒杯水吧。” 裴意起身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的把他扶了起来,喂他喝完,“要不要吃点东西?” 叶亦宣盯着她笑了半响,裴意被他看得耳朵都烧了起来,抬手推了推他的胳膊,“问你呢异世唐门女。” “不用了。”叶亦宣开口道,声音有些嘶哑,他拍了拍自己身边,伸出手,“上来陪我睡一会儿。” “我不困。” 见叶亦宣固执的看着她,裴意眼神往门口飘去,又飘回了叶亦宣的脸上,想到文兰说他这一个多月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裴意心里一软,“文兰去厨房准备午膳了,我去跟她说一声。” 说完还未起身,便被叶亦宣拽住了胳膊,“不要去。她知道的。” 裴意犹豫了一会儿,合衣躺了下来,伸手盖住了叶亦宣的眼睛,“好了,你快睡吧。”叶亦宣拉下她的手吻了一下,侧身把她抱在了怀里,帮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十指紧扣着闭上了眼睛。 外头文兰端着一些米粥进了屋子,绕过屏风,刚探了个头,就见拔步床上叶亦宣一手搂着裴意,半撑着身子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甚至连自己的到来都没有察觉。 文兰低头一笑,连忙退了出来,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这一阵子,虽然外头人都看不出来殿下的不同来,但是她还是能够感觉到殿下的焦躁,连着她门下头的人也没有片刻的安宁。 现在总算雨过天晴了。 叶亦宣抬头看了一眼消失在屏风后的身影,低头在裴意额头上轻触了一下,靠着她闭上了眼睛。 裴意醒来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睁眼看到叶亦宣正支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手指卷着她的头发,裴意脸上一红,自己这个照顾病人的,倒是比病人睡得还熟。 裴意抬手在他额头上试了一下,松了口气,“烧退了。” 叶亦宣见她刚醒来就惦记着自己的身体,笑眯眯的凑了过去,脑袋放在她肩膀旁边开口道:“有大名鼎鼎的圣子大人在,自然好得快。” 裴意笑了一声,“只是是普通的发烧罢了,你身体底子好自然好得快。不过你带着的那些太医也是,连自己主子病了都看不出来吗?” 叶亦宣在她脖子旁边蹭了蹭,有些含糊地说道,“我又不会让他们近身,便是他们想看也看不到。而且我也不可能让别人看出来。” 裴意被他蹭的脖子有些发痒,抬手推开了他的头,“你别诶,你起来,我有事要问问你。” “嗯,你说。”叶亦宣换了个姿势,又开始捏着她的手指玩,裴意嘴角抽了一下,她怎么觉得这次见面之后,叶亦宣格外幼稚起来,好吧,她不跟病人计较这些。 裴意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那个小孩儿现在在哪里?” 叶亦宣手停了一下,“你在哪里找到的那个孩子,文兰把他安置好了也让太医瞧过了。除了受了些惊吓之外没有不妥之处,你放心。” “那就好。”裴意叹了一口气,“也是个可怜的人,好好安置他吧。” “嗯。”叶亦宣垂着眼睛看着她细白的手指,懒洋洋地说道,“如果不是他听你的话找了过来,我也不能那么及时的准备,贸然对上封景恐怕还有一场苦战。” “他很聪明一开始我让他装傻一来是想救他一命,二来也是希望可以借助他给你送信,也算是他运气好,封景太自大了,或许看出来他的疯傻是装出来却懒得去管,大概他根本就不畏惧这个小孩儿以后会来找他报仇。” 裴意此时才想起来,还不知道最后封景如何,叶亦宣似乎回来得很快,竟如此顺利? 叶亦宣把事情说了一遍,又提起他师娘的吩咐,“我只是庆幸带你去见过师娘,否则也会在你被封景带走之后想起来要去问她,师娘跟封景也是旧识我是木匠皇帝最新章节。” 裴意想了一会儿,开口道,“你不说我倒是忘了,师娘跟封景也是早就相识的,幸好,我是半点都不记得封景究竟是练了什么邪门歪道的功夫,若不是师娘提醒,这次就没这么轻松了。” “那也是师娘喜欢你,否则她才不会管你的死活,特意跟着我过来。”叶亦宣握着她手指又亲了一口,“还是我媳妇儿讨人喜欢。” 裴意被他动手动脚的弄得有些不自在起来,“谁是你媳妇儿。”说着想把手指抽出来,叶亦宣挑眉看着她,斩钉截铁地说道,“你。”说完又补充道,“现在四国之内还有谁不知道这件事,你现在想不承认——晚了。” “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裴意小声的嘀咕了一声,说起来这些事情还是在外面客栈听那些来往的商客和说书的人谈起的,只是她坐在一旁听着,怎么都觉得他们说的那个人不像是自己,什么砺王府门口抢人,表白,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叶亦宣轻笑了一声,因为生病而低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没关系,我会慢慢让你知道的。”说完含住她耳珠舔了一口。 裴意只觉得自己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人,都是在哪里学的这些手段!明明之前都不会的! “诶,我说你萧煌宇怎么样了。”裴意一边躲着他无处不作乱的手,一边问道。 果然听到这话叶亦宣的动作就停了下来,死丫头真会破坏气氛,“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我被封景带走之后你们是怎么安排的,嗯?他现在登基了没有?”在裴意的印象中,萧煌宇始终是那个稍稍逗一逗就会吹胡子瞪眼的那个人,突然变成了一国之君怎么都觉得有些奇怪。 叶亦宣看着她有些忡怔的样子,只觉得一股酸味从腹中直冲而上,“不仅登基了,还纳了不少妃子” “李家的?还是沈家?” “都有。”叶亦宣看着她面不改色,甚至有几分兴致的样子,心里稍稍舒服了那么一点,“不过沈家那一位有些波折。” 裴意挑唇笑了笑,想到那个霸道到至极的老头子,“波折也是应该的,沈相爷可是早早就把皇后的位置看成了沈家的囊中之物,现在又怎么甘愿最后只得了一个妃位。还有谁?” “你可记得当时我们从古墓出来之后遇见的那一对父女?” 裴意略想了一会儿,便记了起来,“是那个叫琪琪格的女孩子?”是了,当时他们就在水里听到过这件事情,那个琪琪格的父亲似是要把她送去给萧煌宇做妾,没想到最后真的成了。也算琪琪格父女慧眼识珠,若是一开始打算的是萧天佑或者其他人,现在别说妃位,便是命都保不住了。 “嗯。”叶亦宣应了一声,“那个琪琪格身份也不寻常,是西鄂郡主,一开始是想嫁给萧煌宇的,只是碍于当时砺王妃的位置被人占了,只好退而求其次,这次也算是求仁得仁。” “这么看起来,三个人身份相当,立谁都不能服众,萧煌宇不立皇后反而是最好的,也算是四角俱全了。” 叶亦宣此刻是真的有些同情起萧煌宇了。她竟认为萧煌宇不立后是为了平衡各方的关系她不知道也好,就让她这么认为好了 ------题外话------ 万了啊,昨天的补齐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十章 行不行 叶亦宣现在也算是把裴意的性格摸清楚了,想要她主动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不开口她就算知道也会当作没看见,若不是萧煌宇顾虑太多,今天恐怕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裴意想清楚了萧煌宇那边的事情,正想问问檀清绿芜他们究竟是怎么安排的,就感觉一只手在她腰上慢慢的摩挲,仿佛钻木取火一般开始发热起来,“诶,你真是我还有话没说完,你不是答应过我成亲之前不动手动脚的吗?” 裴意猛然想起来,之前自己又装又演捏得腿都青了,好不容易赢回来的一点点福利被这一折腾,自己心软一下转眼间又没有了。 “嗯?答应你什么了?”叶亦宣半侧着身子压在她身上,一边亲一边含糊不清地道,“阿意我病了,头疼得很什么事记不清了” “头疼你就好好歇着”裴意被他亲得也有些气息不稳起来,又不敢乱动,“你起来” “咳咳”门外传来了一阵咳嗽声,“那个殿下天黑了,您都一天没进食了,是不是先吃点东西?” 叶亦宣还未开口,裴意连忙高声道,“拿进来吧你起来,诶,我都饿了,我也一整天没吃东西了,真的,饿太久就晚上就胃疼” 即使直到她说得半真半假,叶亦宣在她嘴唇上使劲蹭了一下,才坐了起来,又顺手把她抱了起来,“好,先吃东西口蜜腹贱。” 他重重的咬着那个先字,裴意仿佛没听到一般,推开他就跳下了床,拖着鞋子三两步就往屏风后奔去。她换的这一身衣服本就匆忙,原本微乱的衣服被这么又揉又搓的,外衫早已散开,红色的系绳可疑的飘在外头,随着她跑动间摆动不已,叶亦宣盯了半响,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错开眼睛平复了一会儿扬声唤人进来。 文兰准备的那些吃食在热了又凉,早不知道换了多少趟了,要不是有事儿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来坏自家主子的好事。让下人把那些清淡的小菜和粥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之后,文兰并没有退出去,而是一改刚进来时候那副贼兮兮的模样,颇为严肃的跟叶亦宣禀报搜捕的事情:“黑翎军依照殿下吩咐并没有进入林子当中,而是将林子包围了起来在林子外头烧了不少干草并借着风势烟熏了几个时辰,可是并没有封景的行踪。殿下,那个林子并不大,要不然趁着天还未黑,属下带人进去直接搜捕。” “不可。”叶亦宣并没有同意她的建议,“绝不能擅自闯进林子里,传令下去,今天晚上加紧戒备,切莫让封景有机可趁,混入军中。” 文兰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封景行事诡异,若是他们贸然闯进林子里,不仅有性命之忧更可能让封景在杀了搜捕的人之后再乔装混入队伍当中,想到程衍在信中提及那几个人的死况,文兰微微一凛,“属下明白了。” “封景躲进林中了?”裴意恰好听到叶亦宣最后说的那句话,略一想就知道说的是封景,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你们恐怕不用再守在外面了。” “为什么?”文兰有些不解,“封景已经受了重伤,就算他没有被箭射中,他手臂上的伤也非同小可,若是不医治是拖不了几天的,我们只要守在外头,就算不能把他逮住,也能将他拖死!” 叶亦宣脸色缓了下来,拉着裴意坐到了他旁边,又听裴意道,“林子里寻常止血的草药并不难找,这对封景来说并不是问题。”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裴意发现封景并不像世家公子一般,或许是长年在外行走,他动手和应变能力都极强,裴意不认为可以把他困死在林子里,“封景会医术,甚至不输于我,若是他没有把握治伤,又何必忍受断臂之痛,不如死得干脆些。” 文兰还想开口,却被叶亦宣制止,“今晚先照我的吩咐去做,其他的事情明日再谈。”说完把盛好的粥放在裴意面前,文兰眼珠子转了起来,脸上正经神色褪去,又变成那副贼兮兮的样子,“嘿嘿,我明白,我明白,属下这就出去,不打扰了” 听着她话里掩盖不住的暧昧之意,裴意觉得自己脸又要烧了起来,瞪了一眼叶亦宣开口唤住了程文兰:“等等。” “哎,太子妃还有何吩咐。” 裴意被她突如其来,兴奋不已的一句太子妃喊得一滞,“让林子外头守着的人千万不要落单。” “放心放心,殿下已经吩咐过我了。”文兰笑眯眯的回了一句,在叶亦宣的示意下迅速的退了出去,还不忘冲裴意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才把门关上。 裴意闷头喝了口粥,一抬头对上叶亦宣带笑的眼睛,“你不是一天没吃东西了吗?不吃东西看着我做什么。” 叶亦宣挑眉,“我想看啊,都这么久没见了。阿意,你都这么久没看到我了,就一点都不想我吗?” “我整日想着要怎么活命怎么逃出来,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人咔嚓了,哪有时间想你庶女也疯狂全文阅读。” 她说完拿起筷子,手上蓦然一暖,“以后不会了。”叶亦宣收了玩笑的神色,极是认真,像是安慰又像是保证的说道,“这种事情以后都不会发生了,这次是我疏忽了。” 裴意本是不想回答他的问题,才会找了个借口,随口那么一说,谁知道被他当真了,遂也放了筷子,“你既然听师娘说了封景的事情,就应该知道,他当时要做什么没人有可以挡下。” “难道我就那么没用?”叶亦宣似笑非笑的挑眉道。 这要怎么回答。若是不知道封景底细,恐怕还真没什么作用,只是他现在这样问裴意倒是不好直说,“你又不在砺王府,便是有劲儿也使不上啊。” “所以你觉得我还是能够应付得了封景的?” 裴意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难道是这次自己被掳走的事情把他给刺激了?非的让她说个高低长短,“唔,应当是能的。” 裴意含糊着给了个答案,又低头喝了一口粥,耳边响起了叶亦宣愉快的决定,“所以我们应该达成共识,封景下落未明之前,我寸步都不能离开你身边。” “特别是晚上。”叶亦宣又满意的补充了一句。 裴意一口粥呛在了喉咙里,别过脸弯腰咳了两声,转头恨恨的看着一脸得意的叶亦宣,“你!” 枉她还担心他会因为这件事自责,谁知道最后竟是为了这个! 裴意丢了汤匙,扑上去恨恨的扯他的脸,“你究竟是不是叶亦宣,这是哪个无赖混蛋,你是不是戴了面具,怎么这么无耻!” 叶亦宣笑眯眯的稳住了她的身子,任由她在自己脸上捏来揉去,“你摸摸,仔细摸摸。”说着把脸上作怪的手顺着脖子往衣服里塞去,“一定要摸仔细了,说不定人皮面具的衔接处在胸口” 裴意气恼的在他脸上重重拍了两下,甩开他的手,恶声恶气的说道,“你带了那么多人,让他们在我屋里外头守着,用不着你。” “你不明白,那些个人就是看着厉害,其实根本都不管用。”叶亦宣挪过去和她并肩坐着,伸手搂着她凑过去笑道,“让他们守着也没用,何况今晚上人都到城外去了,这驿馆里不知根知底的人我也不敢往你身边送,他们都没用。” 裴意斜睨了他一眼,谁不知道他那黑翎军厉害,敢情这些名声在他嘴里都变成了“看着厉害”了! “那你让文兰进屋陪我。” “文兰”叶亦宣轻咳了一声,“文兰不行” “文兰怎么就不行了!一个不行,你多让几个侍女进来不就行了!”裴意恼怒地拍开他的手,恨恨地道,“我看谁都行,就你不行!” “阿意咱们都还没成亲,你怎么就说我不行了,这么说你夫君可不行。”男人对这种问题异常敏感,“你若是觉得我不行,今晚” 裴意夹了一筷子菜就塞到他嘴里,“不许说!” 叶亦宣心满意足的把嘴里的菜咽了,“啊,我媳妇儿用过的筷子夹的菜都格外甜。” 裴意愕然的看着他,都说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古人诚不欺我!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两人这顿饭腻腻糊糊的吃了足足一个时辰,也没把这个问题说个清楚,到了晚上,裴意洗漱完出来,看到惬意的站在屋内的叶亦宣,恼怒地挑起了眉梢,叶亦宣忙摆手说道:“唉,你这个不同意,我也不扰你降身女配。不过这封景的事情可大可小,还是谨慎些好,那清涧院里头的暗卫也不少了还不是照样让他进去了。他今天被算计了,说不定要发什么疯,还是谨慎些好。”叶亦宣点着铺陈整齐的罗汉床说道,“我睡这边,反正是不能出去。” 裴意哼了一声,低着头,放下帘子径自睡了。 叶亦宣睁着眼睛躺在罗汉床上,凝神听着旁边床上的动静,听到裴意呼吸绵长深沉起来,轻轻坐起来,轻手轻脚的下了罗汉床,小心的走到架子床前,掀起帘子,看着面朝外,侧身沉睡的裴意,屏着气息,一手支着床沿,一手抓着床柱,悄无声息的翻到了里面,小心翼翼地躺好,缓缓舒了口气,想赶他走,没门! 第二天一早,裴意睁开眼睛,叶亦宣贴着她背后,手揽在她腰间已经醒了,裴意迷糊了一阵,猛的坐了起来,叶亦宣比她反应更快,利落的越过她跳下床,一边往净房退,一边笑着接住了飞过来的枕头,“我先去洗漱,有话晚些再说。” 裴意闷了一会儿,外头伺候的人已经听到声音,开始忙忙碌碌的准备上早膳。 叶亦宣一边吃着饭,一边小心的看着她,笑着道:“今天再歇一天,等檀清程衍他们过来了,就一起回凉都。昨天给他们送信过去,快的话今晚就会过来,另外几个在抚城,稍远一些,我让他们直接到凉都再汇合。你想想,还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嘱咐他们的。” 裴意抬起头,盯着叶亦宣看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说道:“让檀清和绿芜帮我多在几个地方置办些宅子。” “你要宅子做什么?凉都就不用了,我有几个景色不错的院子,你想要做什么用?” 裴意慢慢地叹了一口气,“我打也打不过你,说也说不过你,万一有个什么,从太子府出来还有几个可以落脚藏身的地方。” 叶亦宣哭笑不得地道:“你真是这根本就是没影的事情。”他想了想,低声说道,“你要是从太子府出来,可别忘了叫我一声,那地方我也不想住了。” “怎么就是没影的事情。”裴意慢条斯理喝了口汤,“我可是听说了,皇后娘娘不是给你挑了一个样貌好,身世好,样样都好的贵女,等你一回去就好成亲,说起来,我这才算是没影的事情。” 叶亦宣捏了捏她的脸,“你这可是我当着南萧所有大臣的面娶回来的,板上钉钉的事情,谁不同意都不行。我母后这几年一直操心这些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 “最后怎么又没成了?”裴意不过是恼怒昨晚上的事情,说起这件事倒真有些好奇,“我听说皇后对那个姑娘非常满意,当时你也不在北祁,最后这件事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皇后娘娘也同意?” 叶亦宣笑了一声,“是岳家的女儿,她想嫁的是未来的北祁皇帝,而不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被废掉的太子。” 裴意喝汤的动作停了下来,叶亦宣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裴意叹了口气,“不说这个了。” 叶亦宣看着她,摇了摇头,“这些事你迟早要知道。我父皇他属意的人一直都不是我,他有自己的打算,以后可能不会太平。我知道你怕麻烦,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还是把你带了回来。” 叶亦宣半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低声而温柔的道,“原谅我的自私和舍不得,这种日子不会太长,最多三年,以后你想做什么,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着你。这几年我会护好你,你不用顾虑太多,也不用做什么事情,只要陪着我就好了。” ------题外话------ 谢谢scj1221,cucu2012,vivian,bennyan,午后栀子花,钱财财的票票和花花,耐你们~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十一章 他说得竟像是早就计划好了一般,裴意抬手盖住他的手背,两人手掌交叠在一起,她笑了一声,“什么都不用做,难不成你要把我娶回去当个摆设?” 叶亦宣心里刚生出来那一点点忧思被她说得瞬间散的半点不剩,不由得笑道,“我今日才知道,世间竟有这么美的摆设。不过摆设姑娘,你既嫁给了我有些事情该做的,可一样都不能少。” 他挑眉看着她,眉目笼罩在清晨朦胧的光线中,更显得如玉一般的色泽,细长的眸中带着几分笑意,细细碎碎的亮光像是把落下的星辰都揉碎了散在眼中一般,裴意看得微微有些出神,半响才反应过来他话里话外透出来的暧昧情愫。 裴意仿佛没有听出来一般,“你放心,该做的事情我自然会记得去做,比方无聊的时候去败一败太子府的银子,打一打你后院里头那些千娇百媚的美人” “什么千娇百媚的美人,你连皇后要赐婚那些空穴来风的传闻都听说过,怎么该知道的反倒是不清楚了。”叶亦宣一根一根的把她的手指分开,跟自己的手指交握在一起,只觉得怎么看怎么般配,仿若这两只手生来就该这么握在一起,他满意的看了两眼才抬头看着裴意,“我跟你说过,若是嫁给我绝不会让你操心后院那些事情,你怎么忘了。” 裴意一愣,恍惚中他好像是说过这种话,只是那时候她满心满脑的都在想着要怎么离他远一些,即使当时听到心里有些悸动也很快被自己强行平息了下去,似乎是刚在南萧见到他的那一回 叶亦宣见到她愣神的模样就知道她压根儿已经忘了,张嘴在她脸上咬了一口,直把裴意咬的回过神来,才不满地道:“没良心的丫头,我说的句句都是真心话,偏你当耳旁风,听过就忘,根本没往心里去是不是。” 裴意眨了眨眼睛,有些心虚的把话柄带开了,“那些美人,我是说太子府那些人怎么了?” “送回去了最强弃少。”叶亦宣眸光往桌上扫了一眼,“你怎么就吃这么一点?” “嗯,早上起来没胃口。这么简单就送回去了?”裴意蹙眉问道,太子府里的那些人都是大臣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塞进去的,不是自家的庶女就是旁支的嫡女,最不济也是姿色过人的美人,费心送进太子府,打的什么主意不言而喻,又怎么会这么简单说送就送回去了。 “自然不会那么简单。”叶亦宣言简意赅的回道,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不急不忙的开始在碗里装菜,裴意看了他半响,见他没有要继续说的意思,只得开口问道,“那你是怎么让他们走的。” “吃一口,我回答一个问题。” 裴意垂眸看着送到嘴边的银匙,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他带笑的眼睛,还是张嘴吃了下去。其实就算叶亦宣不说,她大概也可以猜到是怎么样的过程,不管怎样都不会容易,他都做了这么多了,要是自己连听都不愿意似乎不怎么厚道 叶亦宣看着她吃完,眼中的笑意多了几分,“府里那些人最久的已经待了六七年了,我之前是想这种事情反正是避免不了,不如留着这些人也省得外面的人再打其他的主意,就当是府里养了一群闲人,这么长时间该死心的也都死心了,即使是送她们进来的人也不会再寄希望在她们身上,现在给她们一笔银子,找人嫁了也好,或者拿着那笔银子渡过下半身也好,都可以衣食无忧又何必苦守在太子府里终老。” 裴意慢慢咽了嘴里的东西,开口说道,“何况这么长时间她们都没有得宠,等你大婚之后希望恐怕就更加渺茫了,一个既不得宠又没有名分人,还有被未来的主母发卖掉打杀的危险”之前不管是什么身份,既是没名分的进了府,就算真的得宠,撑死也不过是个妾侍罢了,遇到厉害些的主母要打杀了也只是几句话的事情,毫无希望的未来或者出府重新开始,明白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叶亦宣点点头,又喂了一口,“大部分人都是愿意出去的,那些还有非分之想的”他垂眸看着手里的碗,遮住了眼中嗜血的杀意,“总归是有别的办法,不过是麻烦一些罢了。”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倒是一点都没有听说过,殊不知那些赐婚的传闻都是萧煌宇为了打击情敌,饱含酸味的跟裴意说的,遣散姬妾这些给情敌加分的事情,他自然不会说出来。 “我去南萧之前。” “皇后看上的那个姑娘是不是之前也在太子府?”模糊中她似乎还有过一面之缘。 “嗯。岳相家的嫡女。”叶亦宣也不瞒她,这些事情早晚她都会知道。 裴意仔细回忆了一下在太子府见到的那几个风情各异的女子,抬手挡住叶亦宣的手,摆手道,“不能再吃了,再吃就要吐出来了。岳岚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不管是岳相还是这个岳岚,倒都是舍得下面子,能伸能屈的人。相爷家的嫡女是何等身份,竟也舍得让她跟别的美人一样无名无份的待在太子府里,就单这一点也能让人多看她两眼。” 叶亦宣无声的笑了一下,“不过是剑走偏锋,目的没有什么不同。” 岳岚进府的事根本就瞒不住众人,或者岳家的人根本也没有想要隐瞒,堂堂相府嫡女竟做得如此低姿态,舍了身份和面子,万事不求的样子,任谁都会以为是对叶亦宣一片真心才会如此,况且,叶亦宣若是识趣,就该顺水推舟的抬了她的身份,给岳相三分薄面,也算是拉拢。 岳相大概是没想到叶亦宣竟会将岳岚和其他低身份的女子一视同仁,并没有半分偏颇,把岳岚撂在一边,一放就是两年。如此不仅让岳相成了凉都的笑柄,也生生废了岳家一个女儿,才会有后来皇后要赐婚的事情。 “我父皇忌惮我手上的兵权,不愿我再添上一门厉害的妻室,这些年才迟迟没有赐婚下来,岳相正是知道这点,才会默许岳岚作践自己的身份,这样就算父皇怪罪下来,他也可说是小女骄纵,教女无方,这门婚事并非是他一手促成口蜜腹贱全文阅读。我母后一直忧心此事,所以这次才会在岳岚身上动了心思。” 毕竟在皇后眼中,一个女子可以不要名节和身份,在众人异色的眼光和耻笑声中在太子府一待就是两年,其真心不容置疑,加上岳岚本身身份和背景,种种条件都不差,一个对自己儿子有心有情,又有身份堪为助力的女子,便是为妻也使得,何况岳岚求的不过是个侧妃的位置,本就不影响大局,皇后才会在叶亦宣不在北祁的时候一力应承了下来。 裴意闻言更加诧异,如此说来这门亲事应该是不容变更了,岳家,皇后,岳岚本人都是乐见其成,甚至连皇帝都找不到借口去阻拦,加之叶亦宣也不在北祁,不知道最后是如何拦下来的。 裴意疑惑着把话问了出来。 看着下人把桌上的东西都撤去,又上了一壶清茶,叶亦宣才带着几分笑意开口道:“就算我父皇不阻拦,总是有人不愿意看到这门亲事结成的。” 对上裴意不解的眼神,叶亦宣在她光洁的脸上抚摸着:“你记不记得在陶然馆外面见过的四皇子?” 陶然馆?婆娑双树那一次一个念头在裴意脑中闪过,可这太荒缪了!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叶亦宣,叶亦宣见她已经明了,低低的笑了两声:“正是你想的那样。” “当时皇后赐婚的传言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四皇子竟然在这种时候还敢动她?”裴意想到那个愚蠢而自大的四皇子,不过这还真像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有什么不敢的。”叶亦宣唇边含着笑,不同于刚才的愉悦和轻松,这笑容中透出几分冷意,“凡属被我看上的,属于我的他都想要得到,我母后又不会怪罪他,他一直有恃无恐。” 四皇子并不是叶亦宣的嫡亲兄弟,并非皇后的亲生子,也就是说是其他的嫔妃所生,皇后怎会对他容忍至此!?这门亲事是皇后亲自看上的,亲手操持的,怎么会容忍一个皇子从中破坏,让她脸上无光? 这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四皇子的生母,是我母后的妹妹。”叶亦宣淡淡的说道,“我母后对她有愧,对他们母子一直多番忍耐。” 饶是如此,也实在太匪夷所思。 “四皇子生母可还在人世?” 叶亦宣应了一声,裴意更加诧异,姐妹共事一夫就让她很难理解了,居然还可以和平共处。身为正妻的皇后竟还会对小妾妹妹和她的儿子百般照顾和忍耐,甚至不惜落了自己和儿子的面子!世界上竟有如此大度得让人觉得不真实的人?! “其中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叶亦宣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有些事情,我现在也没有查清楚,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了。不过有一点,我母后是个糊涂的,你不必因为她的态度就对那对母子让步。” 不得不说他这句话让裴意松了一口气。那个四皇子不仅是个蠢的,还是个胆大到没什么不敢做的,按着自己的性子要是被这种胆大的蠢货招惹了,要忍下来是不可能的。只是皇后是叶亦宣母亲,她的态度如此,裴意也不得不顾忌她的想法。 但是叶亦宣既如此说了,自己也不必太过在意了。 “那岳岚现在如何?” “岳岚被岳相爷接了回去,本是要准备出嫁的事宜,出府的时候被四皇子连人带车一起劫走,只可惜在半路就遇上了相府的人。”叶亦宣在南萧听闻了皇后的打算之后,便让人立刻将消息送到了四皇子的耳中,四皇子果然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第二天就带着一群纨绔子弟去围堵了岳岚,虽然只有小半个时辰,但是这消息却在短短时间内就在凉都传的沸沸扬扬,皇后气得脸色铁青,又碍于四皇子的身份发作不得,赐婚一事只好不了了之庶女也疯狂。 裴意听他话里头颇有些遗憾的样子,不由笑道:“岳小姐对你也是一片痴心,否则就算岳相逼迫她一个大家小姐也不可能这么安分的在太子府一待就是两年,她现在名声尽毁,你竟如此狠心,也不怕被人知道坏了你清远高洁的美誉。” 四皇子这么一闹,不管是否得手岳岚的名声算是毁了,搅进两个皇子之间若不是因为岳岚还有些身份,恐怕早就被宫里头的人悄无声息的处置了。她现在除了进四皇子府外,就只有出家苦守青灯,想要嫁给叶亦宣已是不可能的事情。皇后就算再中意她,也不会越过自己的亲生儿子的名声。 “什么美誉?我现在哪里还有什么美誉。”叶亦宣挑眉看着她,裴意笑容微微一滞,突然想到在一路上听到的传闻,世人不解叶亦宣为何会对砺王和离的妻子情有独钟,甚至不惜以重兵压人,言明便是强娶也要将人带走。虽然传闻不算太难听,但跟他之前的形象却也是大相径庭,在这种揣摩和猜疑之下,她的身份倒是没有太多人提起 裴意没有说话,忡怔之间腰上被人扣住,眼前一花就被叶亦宣抱在了怀中,令她结结实实的跌坐在了大腿上,目光深幽的盯着她,偏声音里却带着几分委屈:“阿意,你看我现在名声也没有了,满院子的美人也没有了,你要好好补偿我才是。” 裴意侧坐在他身上,挑眉看着他,“这还不简单,我瞧你那院子里头的美人都已经放了好几年了,想来你看也看腻了,不如等到大婚之后为妻再给你好好挑上十个八个,水灵灵的美人,保管不重样,让你月月做新郎,如何?” 裴意说完,叶亦宣双眸闪动亮光,声音微哑:“方才你说什么?” 叶亦宣每每喜欢叫她媳妇儿,裴意虽没有计较,算是默认了他这等称呼,可何曾自称过为妻二字?此时听她带着八分玩笑的口吻说完,那低低软软的声音叫出这两个字来,叶亦宣只觉得心中一片荡漾,呼吸都一瞬停顿。 热气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裴意被他这么盯着,心跳微乱,还未开口面上倒染开了红晕,半响才想起来刚才自己一时嘴快说错了话,可这会儿哪里还说得出口,挣扎着要起身:“你做什么,快放开,一会儿便来人了。” 叶亦宣却是手臂收的更紧,眉宇间竟带着几分邪气:“软玉温香,我要是放开不久成了傻子。阿意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嗯?或者你唤唤我也成。” 被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裴意便是玩笑话也再也无法说出口,只觉得双颊热度不断攀升,半响才道:“你别闹了啊,快点放开我。” 叶亦宣见她平素清冷的面容上如桃李一般粉色,妩媚动人,更是舍不得松开了,扬眉诱哄道:“你唤我一声,我便放开你。” 裴意张嘴还要争辩,外面却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渐渐朝这边靠近,叶亦宣见裴意身子一挣,登时收紧了手臂,“都说叫了我就放开,阿意你迟迟不愿开口,是想一直这么坐着不成?我倒是无妨,只怕外面的人进来之后你又要不好意思了。” 裴意已经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甚至隐隐听到了绿芜的声音,心里着急着见她们,被叶亦宣扣住又半点动弹不得。刚说的那番话不过是一时的玩笑,谁知道被叶亦宣拿住话头当了真,一时间又窘又急,却也明白不开口叶亦宣是不会放手的,他自是不介意被人看到,可她真是受不住这种姿势被人瞧来瞧去,连忙低低的唤了一声。 叶亦宣嘴角的笑意更深,嘴里却无辜的说道:“阿意你刚才说什么,都怨外面太吵了我一时间没有听清” 裴意猛地回头瞪着他,“叶亦宣!你别太过分了啊!” 外面有一瞬间的寂静,随后传来了轻轻的,试探般的敲门声,“殿下程衍他们回来了,您那个,方不方便”她话里头的暧昧语气顺着门缝钻了进来,裴意在他手上用力的捏了一把,叶亦宣顺势放开了他,忍着笑意开口道:“进来吧降身女配最新章节。” 文兰在门外迟疑了一下,缓了片刻便推开了门。站在她身后的一行人早就忍耐不住了,越过文兰就走了进去。 “主子。”绿芜嘴巴一扁,眼泪汪汪的就朝裴意冲了过去,后面的几人脚步却顿了顿。虽然屋里头两人坐得端正,面色也没有异样,可是裴姑娘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退去,太子殿下嘴角那丝淡淡的笑意也是掩盖不住,这情形瞧着就让人脑中不由自主地开始瞎想。 文兰心里已经捶胸顿足,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肯定是坏了殿下的好事了。 只有绿芜满心满眼的都是裴意,哪里还瞧得见这些细节,嗷嗷叫着就扑了上去:“主子——你没事吧,都是我的错,呜呜呜我以后再也不去瞧热闹了” 裴意被她撞得险些从凳子上掉了下来,“好了,好了,现在没事了。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快。”不是说最快也得晚上才能到,现在晌午都还未到。 程衍微笑着道,“昨天收到消息就连夜赶过来了。” 裴意看从程衍檀清几人身上依次看过去皆是风尘仆仆的样子,身上的衣服都是灰扑扑的,脸上也尽是疲倦,起身颔首道:“辛苦你们了。” 檀清微微摇了摇头,程衍低头回了一礼,“是属下分内之事。”全然已把她当成跟叶亦宣同等的主子来看。 裴意拍了拍绿芜:“好了,你们先下去好好休息吧。” 绿芜抬起哭得红红的眼睛,哽咽着没有说话,裴意笑道:“说起来,还要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发现封景混入了那户人家中,让大家知晓了封景的行事风格,之后的事情也没有那么顺利,昨天也无法成功的算计到他。” 正是因为封景善于伪装,喜欢博人好感之后一同上路,借此掩盖自己的行迹,叶亦宣才会在城外布下疑症,让封景自投罗网。不过这些消息大多是从裴意救下,而后送走又给叶亦宣报信的那个小孩口里得知的,只是知道裴意是在安慰绿芜,使她不那么自责,叶亦宣便也没有开口。 “绿芜,先去休息吧。”看到绿芜扒拉在裴意身上,叶亦宣面上已有不悦,檀清开口说道,“你身上都是灰尘,莫要弄到了主子身上。” 绿芜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裴意,抽了抽鼻子道:“我洗完就过来,马上就过来。” 叶亦宣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没有说话,等到几人离开之后,淡淡开口道:“要不要到处走走。” 裴意看着外面明晃晃的日头,迟疑着,又听叶亦宣道:“城外的搜捕不知道进行得如何,可要一起过去?” 封景裴意点头道:“一起去吧。”较这些人而言,她更加了解封景,说不定能够有所发现。 “啊,绿芜” “他们赶了一夜的路,今天就让他们好好休息,明天上路。我会让人通知她的。” 等到绿芜风风火火的洗漱完才发现自家主子已经被叶亦宣轻轻松松的拐走了,只得望着白花花的阳光欲哭无泪。 ------题外话------ 昨天的,今天的晚点更。 唉,永无止尽的还债之路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十二章 旨意 叶亦宣说去城外也不单只是个借口,封景可以在林中躲上数日,可他们却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耗费在这些事情上面。 封景留着始终是个隐患,不单是针对裴意而言,对那些寻常的百姓也是如此。从南萧到北祁沿途的城镇中,这一个多月失踪的人多达数十人,虽不能确定全部是封景所为,但跟他大概也脱不开关系。 这一日在和裴意商定之后,终是遣人趁着阳光最烈的时候进入林中搜寻了几个时辰,可正如裴意所料,并未发现封景的踪迹。 裴意坐在马车上,望着渐渐拉长的树影,思索了一会儿,低低开口道:“让人都撤走吧,他恐怕是逃走了。” 封景神出鬼没,否则也不会那么轻易的潜入狱中将魏贵妃杀死,也不会成功的将裴意掳走,若是趁着昨夜逃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眼看天又要黑了,裴意思量后还是觉得与其苦守在这里,还不如从长计议,再做打算。 “师娘说他修炼的幻技诡谲异常,若是不能趁他重伤之时将他除掉,他有了防备之后恐怕会更难对付。”眼下的情况确实有些为难,一来不能将大部分人手全部安置在此处,二来又不能只留下几个人,否则与让他们送死无异。可若是放纵封景逃脱,不仅附近的百姓难以安宁,日后也不知何时他又会冲着裴意下手。 “可眼下他隐去踪迹,我们也毫无办法,况且明日就要启程,便是另外再准备也来不及了。”裴意回头看着他,“封景需要那张方子,一定会再回来找我,等他出现的时候再将他击杀便可。至于这几城的百姓,既然龙吉草能让封景畏惧,不如让府尹传令下去,让各家各户将衣物和房间内都用龙吉草熏烤,防止封景近身,这一阵子也不要随意出城。在城内他总归还是会有几分忌惮的。” 叶亦宣从身后揽住她,下巴抵在她肩膀上,看着林中来来去去的黑翎军,“暂且只能如此了。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裴意知道他说的是封景将她掳走的事情,“封景对我并无恶意,兴许是看在这张脸的份上只是此事过后,再见之时可能就是你死我活的境况了美人教主宠田妻。” 断臂之仇啊 叶亦宣让人撤走,抱着裴意半依半躺在马车里,想到行踪不定的封景,眼中极快的滑过一抹杀意再见之时,只可能是封景的死期。 经过一日的整顿,第二日清晨众人就离开了明城。一路上没有出现过异常,不到两日北祁都城高大巍峨的城门就出现在视线中。 这两日叶亦宣都是和裴意同一驾马车,美名其曰是防着那个不知所踪的封景,其实裴意清楚封景重伤,这两日再有所动作无异于是找死,可也由着叶亦宣去了。毕竟她现在已不是砺王妃的身份,而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再推拒就显得矫情了,何况她生性冷静而淡漠,亲近的人也不过一指之数,此时才知道有人哄着抱着,事无巨细的亲自操持感觉也还不错。 叶亦宣看到她适应良好,心里也是难得舒爽。最开始的时候便是碰一碰她也想是炸了毛的猫一般,锋利的爪子立马就亮了出来,现在么叶亦宣半躺在软榻上,垂眸看着怀里的人。两人头上的发冠和首饰都取了下来,直顺的长发从肩膀蜿蜒而下,不分彼此的融合在一起,叶亦宣一手捧着书,与裴意一同阅览,一手插入她发间轻柔的梳理。这是一本律法典籍,其实并不那么合她的胃口,偶尔要叶亦宣提点一二才能继续看下去。她渐渐看入了迷,头皮的酥麻也同样令人沉醉,她眯着眼,略略仰倒,慵懒的依偎在男人怀里,指尖无意识的缠绕着一缕墨发,这缕头发参杂了两人的发丝,一圈圈的交合,又一圈圈的散开,像是带着某种暧昧的暗示。 叶亦宣的视线被那葱白的指尖和漆黑的发丝吸引了去,强烈的色泽令他有些神迷。裴意看完这一页,半响都没有见到叶亦宣翻页,不由得疑惑的抬头,对上叶亦宣暗沉的眼睛和俯身压来的唇舌,手里的书早已被丢到塌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浓密的墨发更加紧密的交缠在一起,唇舌尖发出的声音叫策马跟在马车旁的程衍一阵脸红。 马车渐渐逼近城门口,程衍等了半响最后硬着头皮开了口:“殿下,宫里来人了。” 靛蓝色的太监服在人群中很是显眼,遑论站在太监身后一水溜的宫人,阵仗摆的相当正式。 衣襟被扯开,露出精致的锁骨,车外的声音让裴意清醒过来,她推搡男人坚硬的胸膛,略带喘息的开口,“程衍在叫你。” 叶亦宣将头埋在她颈窝重重的喘息,半响抬头给裴意整理衣服,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裴意晃神之间没有听清他说的话,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什么?” 叶亦宣飞快的看了她一眼,“过几天你就会知道的。” 车外已经传来了对话的声音。程衍翻身下马,看清了来人的身份之后,倒是松了一口气。殿下这先斩后奏的一门亲事,根本就没有提前知会过皇帝,程衍心里头一直有些担心,唯恐回来之后再生出什么事端,此刻看到是皇后身边最得脸面的太监,倒是没那么紧张了。 “李公公。”程衍上前行了个礼,李公公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程大人,一路辛苦了。皇后娘娘嘱咐咱家,见面之后一定要多谢程大人一路上对殿下的尽心照顾。” “皇后娘娘太客气了,这都是卑职应该做的事情。”程衍笑了笑,跟着客套了两句,“劳公公久等,不知皇后娘娘还有何吩咐,不如先进城再说?” 程衍跟在叶亦宣身边,往日里这些事都是由他打点,故而说起场面话来也极为顺口,说是吩咐其实也只是一句客套话罢了,毕竟殿下从南萧回来,若非天大的事情不会在这个时候提起。在程衍看来,李公公在此处,不过是皇后忧心殿下的安危又不能亲自出宫,才会遣他走一趟,也是聊表心意。谁知李公公笑意不减,还真点头应道:“皇后娘娘的确有事要吩咐殿下。” 李公公上前几步,尖细高昂的声音响起:“奴才参见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口谕百炼焚仙最新章节。” 裴意闻言上下的打量了叶亦宣几眼,笑了出来,低声揶揄道:“都说祁太子风姿过人,迷煞了不知多少人的眼,此时你这样子若是被人看到,恐怕这名声又要响亮几分。” 本就举世无双的容颜此刻带着几分未散去的情动,更是让人目眩,便是她这几日日日相对,都难以消受,何况外面那些人。 叶亦宣好笑又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稍等了一会儿,清润的声音就从最前面的马车传来:“劳烦公公跑一趟,不知母后有何事?” 李公公等了一会儿见叶亦宣并没有要出来的打算,才不紧不慢的把皇后的吩咐说了出来。 叶亦宣腾的一声坐直了身子,脸上的漫不经心瞬间退去。 程衍震惊地看着李公公,若非离得这么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他简直不能相信眼前的人是真的,刚才的那一番话也是真的! 先迎岳家女进门! 皇后竟让殿下在大婚之前先娶岳岚进门! 简直荒缪!先不论让侧妃先进门是否合乎规矩,就岳岚而言,已经是一个名声尽毁,跟四皇子牵扯不清的人了,莫说要进太子府,便是以后要找个门第稍好的人都是困难,皇后怎么会有如此吩咐! 荒缪至极! 不止是程衍,便是身后一同前来的官员和宫婢,围在不远处的凉都的百姓,此时都张大了嘴,傻了眼。 没有人想到皇后娘娘令人在宫门外守候,面对太子殿下还有未过门的太子妃,竟会有如此吩咐! 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的视线落到了那驾华贵的马车上,太子求娶一事这一个月中早就传得无人不知,此时等在这里的人多是想一睹传闻中那位准太子妃的芳容,谁料想还未进城竟就被皇后一道口谕挡在了城外。 皇后话里的意思,若是不让岳家女先进门,那这场大婚恐怕也成不了了。 马车中,叶亦宣闭眼叹息了一声,将裴意更紧的抱紧在怀中,歉意地开口道:“是我疏忽了,我没想到母后会如此。” 他的父皇,永远都知道如何拿捏人的软肋,知道他对皇后孝顺又心软,狠不下心来,竟是唆使了皇后出面 他苦笑了一声,听闻皇后重获盛宠的消息,他就知道父皇会有所动作,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母后这么多年还是如此,只要父皇稍稍看她两眼,便是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顾不上了,父皇说的简直就是金科玉律,莫有不从的。每每利用过后就被父皇冷落,现在竟还是如此 罢了,便是被人骂不孝又如何,有些事情是不能退让的。 叶亦宣睁开眼睛,正准备开口,衣服被人拉住:“我听说,萧煌宇封我做了公主?” “嗯。”叶亦宣抚过她的长发,温柔的,不紧不慢的应了一声,就让外面的人等着罢,“你我虽然不看重这些身份虚名,但是你嫁给我,身份越高阻力便会越小,我便没有阻止他。” “是什么名头?”裴意坐起身,饶有兴致的问道,她突然觉得萧煌宇偶尔还是能做一些好事的,就比方现在。 叶亦宣已明白了她的意图,低声道:“不需要你出面。” 裴意扯了扯他的衣服,嗔道:“快点说,我辛辛苦苦为他操劳了三四年,最后捞了个什么身份,我总的知道吧捡宝。” “长公主。”叶亦宣搂着她笑了笑,“他登基之后的第一道旨意,亲自拜了太庙,请玉牒,把你的名讳载入皇室宗谱之中,还有封地。” 跟那些安抚性的册封不同,上了玉牒赐下封地,便是正正经经的把她当成皇室中人来看,何况长公主身份与其他的公主不同,身份超然,便是皇后也尊之为上。 皇后是叶亦宣的亲生母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叶亦宣驳了她的话总归是不好听,她不同。总归现在还没有进叶家的门,她还算是个外人,何况,只要是寻常女子,遇到这种事情恐怕都不能淡定,不过就是事后被人说善妒或者跋扈之类的话。 裴意说完还未等叶亦宣开口,扬声便道:“这位公公,你方才说的话究竟是何意,本宫不明白。” 声音略低微哑,不像寻常女子那般清脆,却是说不出来的好听。 李公公不想裴意竟也在这驾马车中,殿下还未开口她便先出声了,惊愕片刻便很快回过神来,“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岳姑娘本就是要赐给殿下的侧妃,只是碍于殿下未在北祁才会耽搁了下来,若非如此,这门喜事应当早早就成了。现在殿下正妻已定,不如就一块儿办了,也算是双喜临门。” 裴意挑眉看了叶亦宣一眼,她总算明白叶亦宣所说的“母后糊涂”是什么意思了,原来不是客套话啊。还有正妃和侧妃一起进门的道理?皇后甚至有意让侧妃先进门,若不是先前叶亦宣跟她略有提起过,她真要以为这个岳岚是皇后的亲生女儿,叶亦宣才是外人,甚至连这个亲生儿子的想法都不顾,唯恐她受半点委屈,名分上差了一些,就从别的地方补回来。 “本宫倒是不知,北祁竟还有让侧妃先进门的规矩,还是说北祁看不上本宫的身份,这位岳姑娘的身份要更甚一筹?”叶亦宣看着她一本正经样子,轻笑了两声,偶尔被人维护的感觉也相当不错啊他放松了下来,轻扯她粉嫩的脸颊,却引来裴意没好气的一眼,“干什么,小三都要打上门了,别闹我。” 叶亦宣抱着她闷声笑了起来,马车里暖意融融,车外李公公却有些迟疑。本以为面对的会是太子,李公公在心里也掂量了一下,因为是皇后的意思,太子殿下向来孝顺,又是这大庭广众之下,便是不愿意也会暂且应了,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可没想到出面的竟是那位还未进门的太子妃,李公公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李公公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公主多虑了,并非如此,只是岳姑娘在太子府伺候了已有两年之久,此时不过是过一个明路罢了,跟身份并无太大关系。” 事实上皇后做出这种决定也不是纯粹被皇帝突然而来的浓情蜜意冲昏了头,早在太子府把里头的美人都送出来的时候,皇后就已经着急得不行了。盼望自己的孩子早日成家,开枝散叶本是人之常情,何况按着叶亦宣的年纪,不少同龄人都已经做了好几个孩子的父亲了,叶亦宣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现在更是把人都送走了,皇后如何能够不急。何况,太子府里的那些人,不说高低贵贱,却都是个个都有来历有身份的,这么送回去,那些大臣的脸上也难免不好看,她中意岳岚已久,若是能够让岳岚留在太子府里,多少也能堵了那些大臣的嘴——是你们送来的人不够好,皇家看不上眼,也怪不得太子。何况岳相爷身为文官之首,多少能够压制住下面那些官员,四皇子的事情虽然闹得有些不好看,但毕竟没有成事,况且说白了岳岚不过是占了个侧妃的位置,一个妾罢了,进府之后她儿子若是因为四皇子的事情心里头膈应,丢在一边也没有人会说个不字。 只说不能宠妾灭妻,还没有听说过妾室进门之后还能保证受宠的啊。皇后想来想去,又在皇帝有意无意的点拨之下,便有了这么一出。 “伺候啊——”裴意若有所指的叹了一声,“不知太子殿下是否满意岳姑娘的伺候呢。” 她话刚落下,围在附近的人群中一个戴着帷幔的身影不由自主的僵硬了起来,她的帷幔长及脚踝,饶是如此也能看出来是个高门府邸中出来的贵女。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十二章 “小姐,没事的。殿下向来孝顺,皇后娘娘又全是为他打算,殿下不会不明白,小姐你莫要紧张。”站在旁边的小丫头连忙扶住了她,悄声安慰道。 帷幔后低低应了一声,“我怕得很。那件事殿下如何会不在意” 旁边的小丫头闻声气得脸都红了,“那件事跟小姐根本就没有关系呀,何况”她含糊的说道,“皇后娘娘也说了,她知道不是小姐的错,会在太子殿下面前帮小姐解释的。等日后小姐进了门,还有谁会记得这些事情呢,小姐你且耐心等着” “伺候?”马车里的人似乎是漫不经心的笑了一声,帽帷后的女子闻声紧紧抓住了小丫头的手,“本宫从未在府中单独见过岳小姐,何来伺候之说?若真是本宫的人,本宫又怎么会让她们从太子府离去。岳小姐也好,吴小姐也好,从太子府出去的那一刻便跟本宫没有任何关系,李公公所谓的明路又是何意,真是荒缪!” 声音散漫却清亮的从马车中传出,传进了所有人的耳中,最后两句已有了斥责的意味,李公公一凛,太子殿下虽然没有明说,但也摆明了不会接受岳姑娘了,这要如何是好? “其实不过是个侧妃,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极品大教皇。”裴意略带疑惑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只是本宫甚是疑惑,这些小事贵国为何要挑在本宫进城之时提起,李公公可否给本宫一个解释?” 李公公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要如何说?难道他能说是为了在你还未进城,名分未定,根基未稳的时候先把事情定下,顺便再给个下马威吗?他若是说了,今日就算平安的回宫,恐怕也不能平安的看到明天的太阳。 李公公脑子飞快的转动着,最后笑着开口道,“回公主,奴才只是个传话的,不敢揣摩上意。” “这样啊”裴意沉吟了一下,慢悠悠的开口道,“既然李公公不知道,不如让本宫自己来猜一猜。本宫以为,贵国故意用这等小事来阻拦本宫进城,是想给本宫一个下马威,顺便再给本宫以后的日子添堵。” 窗户纸一捅就破。 她话一说完,喧哗热闹的城门口瞬间寂静了下来。任谁都没有想到她会大剌剌的把实情给说了出来,这些名门贵女,宫嫔贵妇之间,最爱用的就是各种你来我往的暗箭,明明心里恨不得扑上去给人家两刀,脸上还是要保持得宜体面的笑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决计不会撕破脸皮的。 “公主说笑了。”李公公打了个哈哈,“怎会如此” “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李公公认为是为何?”裴意笑了一声,追问道。 李公公张嘴想说,又想到刚才自己说的不敢揣摩上意,有种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此时连解释都不能,只好笑眯眯的不住叹道,“公主说笑了” “北祁和南萧两国交好多年,我新帝登基之后更是有心要维护两国邦交,摒弃战乱,和平共处,这才会让本宫前来,倘使两国能结成秦晋之好,消弭战事,于百姓而言也是福音。” 李公公哈哈的笑着,不住的点着头,不想裴意却一改之前温和的态度,语气突然一变,“本宫代表南萧千里迢迢前来,却不想未曾入城,就被贵国用这种琐事挡在门外,这便是北祁的待客之道吗?” “还是贵国对这门婚事有其他的想法,才会故意用这种方式来宣泄不满。本宫倒是要问问,贵国现在这种行径,究竟不满的是这门婚事,是本宫,亦或是南萧国。” “还是贵国根本就没有和平共处的意愿,故意用这种方式来侮辱我国陛下,意图破坏两国邦交,挑起战争?” 饶是李公公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此时听到这些话也不由得脸色大变。不过是件小事,如何担得起这么大的罪名?! “公主” 马车内,裴意半躺在叶亦宣怀中,唇角上勾:“本宫嫁来北祁,并非是南萧强逼,而是贵国太子前去提亲的,但本宫初来乍到,就遇此难堪,贵国陛下是对太子殿下向本宫提亲有所不满?还是对本宫有所不满亦或是想对南萧宣战,所以才会接这个机会,羞辱本宫,羞辱南萧?” 李公公一头冷汗,一句话都不敢应承下来,“不是如此,公主严重了” “不是如何?不是对本宫不满,还是不是对南萧不满?” “都不是,都不是” “哦?”裴意语气上挑,声音也高了起来,一字一句地砸了下来,“既不是对本宫,也非南萧,那就是贵国陛下对太子殿下提亲一事不满?亦或者是对太子本身不满?” 她声音轻飘飘的落到众人耳中,让众人脸色大变,她却还唯恐天下不乱般继续说道,“若是这样就更麻烦了,贵国陛下既然对太子殿下不满,何不直言相告,本宫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到此处,万一这太子妃的位置还没坐上几天,太子就被废掉或者出了意外,本宫岂不是辜负了敝国陛下的期望,不妥不妥” 李公公此时连死的心都有了,连带着出这主意的皇后娘娘都怨上了七星创世录。这可真是跟捅了个马蜂窝一般,打不的也躲不开,生生的被叮了一头包,还要肿着脸来哄人家。这一顶一顶的帽子砸下来,便是北祁皇帝亲自到此处,也不敢应下任何一句指责。 “太子殿下,您说句话吧”李公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只得眼巴巴的望着马车里,希望叶亦宣能够开口解围。 谁知道叶亦宣还未开口,话头又被裴意截了去,“李公公莫要忘了,本宫还未嫁入北祁,是南萧的公主,而非北祁太子妃。”言下之意,便是北祁太子现在也没有资格和名分来管教她。 “何况”马车里穿出来的话顿了顿,似是在思考,裴意笑眯眯地看了叶亦宣一眼,看着他宠溺的眼神,继续开口说道,“何况李公公,贵国陛下有可能对这位太子很是不满,不如公公回宫问一问,贵国陛下属意的太子人选究竟是哪一位,莫要故意坑本宫,给本宫一个准话,也免得本宫眼前一黑嫁错人,到时候从太子妃又变成了下堂妇,敝国陛下兴许会不高兴,届时影响两国之间的感情岂不是得不偿失。” 叶亦宣贴着她耳朵低声道:“我父皇这一次才叫得不偿失。” 裴意眯着眼睛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才学着他的姿势低声道:“我坐了一个多月的马车,在这车上多待一秒都觉得是受罪,他要找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快进门的时候把我们堵在车上。”裴意恨恨的咬牙,“若不能狠狠的坑他一把,我们岂不是亏大了。” 既是送上门来的机会,她如何能够放过。 叶亦宣怎么瞧都觉得她好看,便是此时眯着眼睛算计人的时候也让他心动不已,他笑道点头应了一声。 叶亦宣对北祁皇帝算是了解,他父皇智慧心术样样不缺,唯独一样,就是身居高位久了,有了体面尊严之后,为了维护这些体面和尊严不得不做出许多违心之事。便是今日知道裴意是故意发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北祁皇帝不仅不能够针锋相对,反而为了表示对南萧的尊重,对这位南萧新晋的长公主的尊重,少不得要给些安抚和保证。 比如说,这次引发争端的侧妃一事,毫无疑问的不会再有结果,甚至皇帝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不会再主动赐下任何臣女和美人下来。 程衍站在李公公身边,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跟走马灯一样迅速的变化着,险些没笑出声来。 皇帝对太子虽然不满,但那也只有少数几人知晓,明面上皇帝对太子还是一团和气,毕竟太子这些年来并没有犯错,皇帝便是想废太子也找不到机会,只得一边唱着和和美美的大戏,一边阴测测的再做打算。谁知道皇帝搭了这么久的戏台子,今天被太子妃顺手就给掀了个稀巴烂。 皇帝知道这门婚事之后一直不动声色,并不是不愤怒,而是没有等到合适的机会。他一直强拖叶亦宣的婚事,就是不愿太子再跟凉都任何高门府第成为联姻,让太子妃的母族成为叶亦宣的助力,所以皇帝一直在暗中估量,打算找一门既不会遭人诟病,又只是个空架子的臣子赐给叶亦宣,可短短一个多月,叶亦宣就跳脱他的计划,自己寻了一门亲事回来。 先不提裴意本人背景如何,叶亦宣这种做法就是给了皇帝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他的脸火辣辣的不说,还得遮掩着不让人瞧见,被人瞧见了还得笑着赞一句太子孝顺。如何不孝顺?这门婚事是为了巩固两国邦交,消弭战事,为百姓造福的,太子为了百姓可是连自己的婚事都贡献出去了呀—— 北祈皇帝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了,可看着这门婚事头上那两个闪亮的和平友好,两国邦交,只得按捺下来,等他们回国再说。他是北祈的主子,自然不会轻易的脏了自己的手,于是默许了淑妃找人刺杀,于是有了皇后娘娘这一道旨意。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十三章 岳相 树叶打着圈儿从枝头飘了下来,飘飘荡荡地落到了地上,悄然无声。 众人看着李公公的眼神已然有些复杂。帝王要成就大业也好,开疆扩土也罢,其实跟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并没有太大关系,那些富贵他们享受不了,千古芳名他们也沾不上边,唯一所求就是吃饱穿好,阖家平安罢了。疆土有多大,他们住的不过也就是那一亩三分地罢了,平心而论没有人会愿意在这等平和的年代再燃战火,可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南萧那位公主说得有理,如果皇帝没有挑衅的想法,以后时间多得是,又为何要挑在这种时候赐什么婚呢。 还是说是皇帝对太子殿下有所不满,对这门婚事有所不满,才会在这种时候多番为难。众人心里百般猜测,目光齐刷刷的朝李公公一行人射去,一声不吭的等着他给一个答案。 站在李公公身侧的礼部官员低着头,耷拉着肩膀,神不知鬼不觉的往后面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缩到了角落里才停下来,偷偷瞄了一眼空间传送全文阅读。 皇后这道所谓的口谕事先并没有透露给随行的官员,现在不但没有出奇制胜,反而让自己这边的官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烈日之下,李公公只觉得眼前白花花的一片,那道声音却还是忽远忽近的,阴魂不散的钻入了他的耳朵,“李公公既然不知道这道旨意是为何而下,不如回宫先问清楚贵国陛下的意思,再做其他打算,如何?” 这话在他脑中过了三四遍,李公公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如何?不如何!他怎么能够回宫去问陛下?! 二十年前那场战乱还历历在目,此间四国虽然蠢蠢欲动,但都未撕破脸皮是为何?率先挑起战争的必将为世人所唾弃,若是这蓄意为难,挑起战争的名声传了出去李公公额头上的汗珠顺着眉骨流了下来,艰涩的开口笑道:“奴才回宫恐怕也要一两个时辰,这如何能让公主和太子殿下在城外等候,不如先进城休息,奴才也好有个交代。” 李公公一句“不敢揣摩上意”使得他现在进退两难,既不能闭嘴不言,否则就是默认裴意的说法,他可是代表皇后二来,可他偏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堵了自己的嘴,说自己不知道主子的想法那也就无从去反驳裴意的话。李公公只觉得背上衣服都已经被汗浸透,一动不动的等着马车里的人回话。城门口人来人往,路人频频回头,围观的人群也是越来越多,若是真让马车停在此处,那这次可真就不能善了了。他此刻只希望能够先把这尊大神请进城内,至于其他,也不是他一个奴才能够操心的事情了。 李公公这头如立在钉板上一般坐立难安,若是他此时看到马车里的情景,恐怕又要呕出一口血来。 如今本就是一年中最燥热的时候,站在外头的人不消一会儿就觉得浑身滚烫,女子的衣衫即便是轻薄,却也繁琐严实,像这种天气若是在清涧院,裴意早就穿得无比凉爽,光脚在屋里眯着眼睛乘凉了,如今不仅在马车中裹得密不通风,这会儿还被人在烈日下堵在城门口,可算不得什么舒心的事情。 裴意打定主意要一劳永逸解决这些破事儿,就没打算早早的进城,叶亦宣纵着她处理这些事情,只在一旁慢悠悠的剥了一盘葡萄,又从马车座下的冰匣中捣了碎冰洒在了用来盛放葡萄的琉璃盘上。十数颗剥皮葡萄,葡萄大而汁润,淡绿色的剔透果子像一颗颗珠果,泛着诱人的光泽。映了那琉璃盏,还有盏下碎冰,便像是绿菊映了秋黄,叫人心情愉悦,口水大动。 裴意捻起一颗葡萄吃完,才舒服的眯着眼睛,不紧不慢的回了李公公的话:“无妨,这等大事莫说等上一两个时辰,便是一两天也是可以的。公公大可以放心的回宫,本宫在此等候。” 说罢又低声道,“好甜,再剥一些吧。” 站在马车外头的人听到嘴角直抽,这马车里又是冰桶又是冰镇水果,又宽敞又舒服,任谁都愿意待上一两天啊。 “莫要贪凉。”眼见一盘葡萄已经见底,叶亦宣拒绝继续投食,“吃太多晚上又该吃不下饭了。” 说完抬手就把盘子放到了一边,裴意眼见着葡萄已经飞到了她够不着的地方,在起身去拿和继续躺着之间,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懒洋洋的躺了回去,扬声道:“公公何时回宫,本宫可让人送你一程。” 明明就是件面子上的小事,怎么就被她三言两语的整成了大事了呢。李公公欲哭无泪的垂头叹气,突然想到随性的官员,连忙回头,却见身后空荡荡,众人都远远的站着,唯独他一人立在最前端。 那些文官肚子里弯弯绕绕,心思最多,眼见事情不对,早早的退了下去,此时又如何会来淌这趟浑水。 李公公张嘴欲劝,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略带薄怒的声音:“长公主殿下既然指责我北祁待客不周,言语中多有不满,不妨此刻就跟我一同进宫面见陛下要个说法,又何必在这里为难李公公紫道经之复仇曲全文阅读。” “小姐,是相爷!”看到来人的面孔,扶着自家小姐的丫鬟突然惊喜的嚷道,“是相爷来了!” 因着之前叶亦宣的话伤心不已而摇摇欲坠的女子,闻言直起了身子朝前方看去,眼中骤然一亮,随即又黯淡了下来:“没有用的” 刚才那番对话中她已经明白,自己这场期待已久的赐婚,不过是皇帝手中的一杆枪罢了。不管最后谁胜谁负,她这柄枪都讨不了好去,赐婚不成,她恐怕只能孤老终身,在这种情形下赐婚成功,无异于把她放在火上烤,一个先于太子妃进门的侧妃太子不会接受她,太子妃也会把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她又如何能有好日子过呢 帽帷后清秀的脸上带上了几分苦涩,她还妄想在四皇子闹了那么一出之后还能够再进太子府,果然是她妄想了 小丫鬟看到岳相兴奋不已,一时间没有听清她的喃喃自语,只兴奋着开口道:“小姐,相爷来了,相爷一定会帮小姐达成所愿的” 陌生,毫不留情的声音传入马车中,裴意微微起身,疑惑的看了叶亦宣一眼,“这又是谁?” 叶亦宣抬手挥出,车帘被风带起,扬起一角又落下,来人身材消瘦,穿着一件墨绿色袍服,白面微须,人已过中年却依然仪表堂堂,只是因为刚才裴意和李公公那一番话而眉头紧皱,带着几分怒气,让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刻薄凌人。 “岳相爷。”叶亦宣揽在她肩膀上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看起来文弱,其实比一些武官还要残忍冷血,人大胆又狡诈,不好应付。” “看出来了。”裴意微微坐直了身子,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都说相由心生,这人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这种人也可以做到文官之首的位置?我还以为相爷之类的高阶官职,都要像沈家那个老头一样,古板正统,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嗯至少要看着能唬人吧。” 叶亦宣顺了顺她的头发,带着几分笑意开口道,“上位者性格不同,下面官员的性格自然也不同。南萧先帝虽然脑袋糊涂了些,但政事上却极少出错,也懂得知人善任。至于我父皇他不喜太圆滑的官员,也不喜有官员名声贤明太过,像岳相这种恰恰是他最放心的类型,岳相的性格刻薄冲动,自视甚高,便注定他不会为太多人尊重,便是拜在岳相门下,大多也不是真心实意的尊崇和信任,不过是利益相关,日后想要打散非常简单。” 裴意听着便有些无语,原来这个皇帝竟是个这么多疑的,宁可用钝刀,也不会挑那些锋利顺手的名刀,以免不小心伤了自己。不过想想便也能释然,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对叶亦宣不满,他废太子之后想立谁,还有比叶亦宣更好的人选?那个四皇子吗?真是没眼光。 裴意在心里默默对皇帝唾弃了一番,又听到岳相颇有些不耐烦地开口:“公主刚才还是言之凿凿,现在怎么又不开口了?莫非公主连面圣的胆子都没有,只敢躲在马车中大放厥词?!那公主还是早日回去,让南萧皇帝再挑人过来和亲,这等胆小怕事之人如何能当我北祁的太子妃?!” 言语中毫不留情,甚至咄咄逼人。 “胆小怕事?”马车中传来一声轻笑,跟岳相的态度比起来要漫不经心得多,“本宫刚才只是在想,车外这个不懂规矩,又胡言乱语的人到底是谁罢了。本宫真是疑惑得很,老大爷,你是谁,难不成是走错地方了?” 她语气略带疑惑,似乎真是不知道来人的身份,岳相义正言辞的脸瞬间就憋了个通红。他在这边已经认认真真的摆好战场,慎之又慎,卯足全力的出了一招,可对手不仅不接招,甚至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还有比这更憋屈的?简直就像是他自作多情的耍猴戏给人看一样。 ------题外话------ 本来想更一章肥的,写得有点怪,容我好好想一晚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十四章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随后其他人便像是被传染了一般忍不住笑了起来,岳相脸色更加难看,在北祁有谁不知晓他的名声,自他为官之后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捧着,什么时候落到过这种境地,一时间怒气从胸口喷涌而出:“竖子无礼!躲在马车藏头藏尾是为何” 话说到一半,岳相声音停了下来,他顿了一会儿,突然嘲讽地笑道:“年纪不大,性子倒是狡诈。公主何不走出马车,回答老夫的问题。” 岳相本来对她漫不经心的态度弄得很是恼怒,可话到嘴边才突然想到,太子殿下也在马车内。并非是他顾忌太子不敢开口,而是既然太子在马车中,又怎么会不知道马车外的是谁。突然出现一个陌生人,身边又有相熟之人,按理来说应该先问清楚来人的身份再开口,这个女人故意装作不知他的身份,明显就是别有企图,若他顺势发怒,岂不是反而如了她的意。 这么一想,怒气反而散去一些。 还真被岳相这只老狐狸猜中了七七八八,不过裴意并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份,而是因为他的身份产生了顾虑。 这个北祁的皇帝跟叶亦宣本就不对盘,她现在的身份便是百般讨好也无用,不在乎多得罪一些恶魔强宠,情人不乖。皇后身为叶亦宣的母亲,便是做了这些糊涂事,但裴意还是要给些面子的,所以刚才她的言语当中一直用的是贵国,陛下之类笼统的用词,没有把下了这道口谕的皇后单出来做靶子,否则照着她的性子必不会让皇后这么轻松的摘出去。 可这个岳相裴意即使不懂朝政,也知道但凡为相作宰的,先不提他性格如何,单就这身份而言,确实是不低。不管叶亦宣是否有心皇位,便是不能拉拢岳相,也没有必要去得罪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人。 何况,按照叶亦宣所言,这个岳相并不是什么心胸广阔的君子,而是个刻薄的小人。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要是今日在这里给岳相没脸,估计他就算不立马报复回来,也能够记一辈子。 所以裴意迟疑了,不知道这个岳相对于叶亦宣而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助力或者本就是个刺头。所以她才故意问岳相的身份,一是想岔开话题,拖延时间好问一问叶亦宣,再做打算,其次,她得承认,她确实是故意想惹怒岳相爷,人在愤怒之中最容易口不择言,暴露本性,她也好亲眼瞧瞧这个相爷究竟是个什么性格,稍后也好应对,至于她说的那些话么——她初来乍到,不认识岳相也是情有可原,就算事后岳相要追究,这种理由恐怕岳相也说不出口。 可岳相说了一句话,便反应过来了。 裴意计划落空,有些无语的望着叶亦宣,等着他指点。 叶亦宣听到岳相的话,又看到她的表情也明白过来了,捏着她的脸低声说道:“岳相若是有意归顺于我,今日便不会来了。” 裴意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了。太子进城,便是要迎也惊动不了相爷这种位置的官员前来,而听岳相刚才的话,明显不是刚到这里,那就是早早的候在此处了。他没有理由要等在此处,唯一的解释便是,他事先知道今日要发生的事情,故意前来添一把火,或者说是施压。岳相跟皇后并无来往,他知道这道口谕必然是通过其他的渠道,比如说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北祁皇帝。 岳相若有心偏袒叶亦宣,在得到消息之后便会早早的透出消息,让叶亦宣早做打算,毕竟皇后这道口谕对她或者叶亦宣都没有好处,甚至对岳岚都不算是件好事情。试问,用这种半是逼迫半是强塞的手段,就算进得了太子府,又招主母怨恨,又不得太子欢喜,他女儿的日子可会好过? 那既不是为了叶亦宣,也不是为了他的女儿,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为了北祁皇帝,二就是为了他自己。 不管是哪一样,岳相都算不得叶亦宣这边的人,这些念头在脑中转过,裴意笑了一下,伸了个懒腰从榻上爬了起来,“看来今日想躲都不行了。” “躲他做什么,来得正好啊。”叶亦宣跟着坐了起来,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侧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才开口道,“朝中身份高过岳相的人可不多,没有比他更好的出头鸟了。” 叶亦宣和裴意的想法大致相同,要想在凉都立足,不被人欺辱,单凭仪仗叶亦宣和所谓的友好邦交是不够的,总不能里里外外大事小事都让叶亦宣一个人来处理,这是不可能的,而裴意也不想。看不起她的人肯定是有的,有敌意的人大概也不少,毕竟她不仅这个公主头衔来得让人眼红,还以下堂妇的背景叼走了北祁让女人垂涎的那块美肉,恐怕让不少人嫉妒得眼睛都绿了。和平交好是不可能了,那就得让这些人对她有惧意,明面上至少得安分些,起码不能把她这个异国之人当成软柿子,不敢轻易的来招惹她。 不管她这个公主的头衔是怎么来的,之前是什么身份,总之她现在是站在这儿了,要拿她以前的身份说事儿的,可以,私下说破嘴都没事,但不要被她听到,更别想拿那些事做筏子来跟她闹腾。 而她这些想法,总是要找合适的机会传达出去的啊 “怎么不回答老夫的问题,莫不是真怕了?接了皇后的旨意,再跟老夫道个歉,老夫也就不与你一个小辈多作计较了黑白往事最新章节。” 见到马车没有动静,岳相的声音越发嚣张了起来。裴意整了整衣袖,机会不就来了么。 “想要我回话,不说其他,至少你应该让我知道你是谁吧。”尽管对方的身份心知肚明,但该说的场面话还是要说,不然不是自打嘴巴么。 随着这个声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皆望向了马车,却见那辆低调而华贵的马车不知何时,车门已经打开,一道紫色的身影举止优雅从容的从马车中倾身而出,在四下可闻的抽气声中,岳相的眼神微微一沉。 他一直以为叶亦宣如此大张旗鼓的娶亲是别有所图,亦或是跟南萧的新帝达成了某种共识,传闻中一见倾心那些话,他是半点都不相信的,甚至不屑得很。可传说中曾经的砺王妃,而后又迅速变成公主,甚至太子妃的这个女人,他相信是个美人,可现在见到还是有些意外和震惊。 并非是因为容貌,美人他见过的也不少,那些娇滴滴的女人,看到他就算不是怯生生的,充满惧意的,也不会,不敢用如此眼神看着他。目光清冷如水,高高在上的,睥睨着,藐视着他。 岳相觉得自己刚下去几分的火气蓦的又上来了,他强压住怒火,退后两步,用不那么仰视的姿态开口道:“你既然拉了殿下同车,如何会不知道老夫的身份。” 言语中多有轻蔑,似乎是在指责她还未成亲,就不知廉耻的跟男人同车。 裴意却略挑眉笑了,清冷的声音不带一点火气,似是没有挺到他话里的指责——要反驳也要岳相有胆子明明白白的把不守妇道四个字说出来之后:“太子便是睿智,也没有隔物透视的本领啊。还是说,这位大爷已经跟太子殿下熟悉到一句话就能够分辨出对方身份的地步?” 岳相正要开口,又听裴意道,“本宫初到北祁,看人几乎都是生面孔,你便是自报家门又能如何,何必说这么多废话。” 岳相被她堵得一滞,他不相信太子没有听出来他的身份,可话已经说到这里,也不能在这个问题上多做文章,可让他现在被逼着跟一个小辈堂而皇之的介绍自己的身份,加上之前的事情,还真是有些丢脸。岳相微顿了一下,李公公那双招子多亮,早在宫中练出来了,一眼就瞧出来岳相是什么意思,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说道:“这是岳相爷。” 李公公跟岳相虽然没什么私交,也不是什么想巴结岳相,可今天这事儿说不定就仰仗岳相解决了,也省得他进退两难。 裴意轻飘飘地扫了李公公一眼,倒也没有为难他,只淡淡的开口道,“原来是岳相,失敬了。”话是这么说,半点尊敬的意思都没有,“相爷的身份我知道了,现在来说说刚才相爷的问题,有件事相爷说错了。” “哦?不知道老夫哪一句说错了。” “本宫并没有指责北祁待客不周。”岳相刚想冷笑,就听裴意接着说道,“本宫还未进城,也没有跟太子成亲,北祁的这道旨意无礼之极,便是说侮辱都不为过,又怎么能用待客不周四个字简单敷衍过去,便是本宫愿意,传回南萧,陛下大概也是不愿意的。” 岳相笑了一声,昂首道,“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理,先纳妾再娶妻的事情也不少见,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变成了侮辱,老夫看是你没有容人之量,才会百般刁难。” 裴意在心里默默点头,正是如此,可她不能承认,至少现在不能。她是没有容人之量,在决定跟叶亦宣在一起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打算让他三妻四妾,可现在一来她还没有进门,这些事情说起来名不正言不顺,二来,她根基未稳,萧煌宇给她的这个公主名头虽然好使,但也只能在大义上压人,不受人欺负罢了,若是她此时敢大剌剌的宣布要独占叶亦宣,不许他沾别的女人,管你是公主还是皇后,先不提那些贵族女,恐怕朝中的大臣都会跳起来要烧死她。 朔漠的那个琪琪格要是嫁给萧煌宇之后,马上就不许萧煌宇纳妾娶妻,裴意也要赞她一声找死的勇气可嘉黑色交易,总裁只婚不爱。 裴意想着摇了摇头,“相爷错了。本宫还未嫁给太子,纳妾还是娶妻,跟本宫都没关系,又如何谈得上容人之事。可贵国的这道旨意”裴意略顿了一下,看了一下周围听得津津有味的百姓一眼,接着说道,“贵国这道旨意,落的不仅是本宫的面子,更是南萧的面子。说得难听一些,本宫还没进门,便被一个小妾欺到了头上,还是奉旨为之,本宫若是忍了,保不住过几日便会有人说南萧公主竟比不上北祁一个妾室,相爷要我南萧如何还有何颜面立足于天下。” 若是成亲了,说白了这也不过是家事,这个公主的身份放在外头好用,放在叶亦宣爹娘面前,还真不够看的,一个孝字便能压得死死的。趁这个机会,她要狐假虎威的,不有余力的用这个公主的头衔多占一些优势,至少短期内不用再为那些乱七八糟的赐婚和女人费心。 “本相的女儿,又岂能是那些普通的妾室可以比拟的。”岳相毫不动容的说道,脸上不经意的流露出一些蔑视,不过是个假公主罢了,怎么能跟他的女儿比。 他的女儿进门做妾,难不成别人就要欢天喜地,感恩戴德? 裴意有些明了的道,“原来,那位岳姑娘是相爷的女儿,难怪” 岳相本以为裴意是想说难怪会得到皇后看重云云,谁知道接下来的话把他砸了个晕头转向。 “难怪相爷今日会在此处。不过,便是相爷的女儿又能如何,那又有何不同,难不成相爷认为普通的妾室不能跟公主相比,你的女儿就可以了吗?还是说,相爷认为令嫒的身份比公主还要高贵?” “一派胡言!本相何时说过这种话!”他女儿的身份高于公主,不是说他这个做爹的比皇帝身份更高吗?那不是想造反?! “那相爷是何意?” “本相”岳相倨傲的抬起了头,说道一半却发现又差点中计了。他心里虽然觉得这个公主,名不正言不顺,不知道是用什么不正当的手段,才会使得南萧新帝头脑发昏的赐下的,根本比不得他的女儿,可若是这话说出来,保不准又要被这个狡猾的女人利用,开口又会说北祁侮辱她,侮辱南萧。 “本相不过实话实说罢了。本相的女儿,虽不说倾城绝色,但也是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否则也不会入了皇后娘娘的眼,若不是她倾慕太子殿下,本相无论如何都不会准许她与人做妾。” “相爷爱女之心,本宫可以理解,不过相爷以公谋私,便有些不妥了。”裴意淡淡叹道。 岳相只觉得有股火气在心里胸口一拱一拱的,自打裴意开口之后,这胸口的怒气就没有消停过,“本官何曾以公谋私?!你若不能说出个好歹来,休要怪我不客气!” “岳相今日来此,不正是以公谋私?相爷若不是想令嫒嫁入太子府,怎么会出现在此。倾慕太子的人何其之多,却唯独只有相爷的女儿能被赐婚,难道跟相爷没有关系?”众人听得一愣,觉得有些道理,但又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来。 裴意看了他一眼,继续道,“相爷今日来此,既不是为了迎接太子,怕也不是为了体察民情,不就是为了能够成功的让岳小姐嫁入太子府?!若非相爷有官位在身,早在你开口的时候便会被人丢了出去,还由得了你平平安安的站到现在?相爷借用自己的官位来给令嫒的婚事推波助澜,这不是以公谋私又是什么?” 她的声音淡淡的,甚至没有半分提高,可却像一点火星溅入了热油中一般,瞬间就炸开了一片。岳相听着周围越来越高的议论声,脸色又青又白的,难看得难以复加。 裴意先是说这道旨意有辱南萧,破坏两国邦交,而后又说他以公谋私,对这门婚事推波助澜,那他岂不是成了帮凶?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十三章 晕了 “好一个巧言善辩!我女儿十五岁进了太子府,便是太子的人了,殿下不知因何故要把她遣送回家,我一个好好的女儿,现在名声已毁,整日在家以泪洗面却又不敢声张,幸得皇后怜悯,才会为她赐婚,现在你又百般阻拦,岂不是要逼死我女儿!本相身为人父,又如何能忍,今日就算以公谋私这一回,也要给我女儿要个说法!”岳相并没有反驳裴意的话,反而认了下来,甚至给自己找了一个异常妥贴的理由,太子将府中的人全部遣散,本就让不少人心生不悦,只是碍着身份不好声张罢了。他身为岳岚的父亲,便是愤怒又如何,世人不过是说他太看重女儿罢了,岳相脸上俱是愤慨和不平,眼中却有些得意的看了裴意一眼。 裴意抬手按在了马车上,微微停顿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我只听说过有强买强卖的,却不知还有强娶强嫁,今日倒是开了眼界。” 叶亦宣看着被按住的马车门,止了本想出去的心思,摇头一笑,又坐了下来。 “你说这话是何意?!婚姻之事,向来是媒妁之言,这门婚事,陛下和皇后都同意,本相也无异议,又何来强娶强嫁之说!” “相爷当年把女儿送进太子府,可是太子主动要求?” 岳相愣住,脸上表情有几分僵硬校花的贴身保镖。 裴意轻轻一笑,“应该不是吧。若是太子亲自索求,怎会到现在连岳小姐是什么样都不知道,更加不会让岳小姐这么没名没分的在府中过了两年。” 原来是主动送上门的啊。众人看岳相的眼光又变了起来,岳相说得仿佛是太子始乱终弃了一般,原来是送上门人家都不要,现在还要硬塞 “难道岳小姐丑陋到如此地步,便是送上门,殿下都不愿意多看几眼。”一个进城的妇人跟旁边的人窃窃私语,语气中包含鄙夷,她们便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也知道礼义廉耻,这种主动跑到男人家里的事情,那是村里头嫁不掉的老姑娘才会做的事情呀。 “谁知道呢。”站在她旁边清瘦的妇人看着马车上站的女子,脸上有些嫉妒,嘴里的话不自觉的就刻薄起来,“这些富贵人家,关上门还不知道有多少肮脏事,谁知道这个岳小姐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被送出来的?说不定是耐不住寂寞勾搭上了别人” 两人说得正欢,根本没有注意到旁边早已气的发抖的丫头,还有那个浑身僵硬,遮住面容的女子。 “那又如何?!岚儿倾慕太子才会主动进府,不求名分,这正是她的心意所在。” “相爷说岳小姐倾慕太子,可这两年岳小姐在府中既没有侍寝,也没有得到太子青睐,难道还不足以让她死心吗?当年相爷送人,太子没有立马拒绝,已经是给了相爷体面,亦是给了岳小姐机会。太子一片好心,现在竟成了岳相愤愤不平的理由,甚至要因此而逼迫太子强娶岳小姐,相爷,你这么做未免有失公允吧!”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可不正是如此。太子既是对岳小姐无意,相爷又何必硬要把自己的女儿塞进太子府,这又岂是慈父所为。 岳相脸色铁青,他三番两次让岳岚想办法接近太子,有了夫妻之实,哪怕是做给外人看的假象也好,凭他的身份,还怕太子晾着岳岚不管吗?可那个蠢货!那个蠢货偏偏不听他的话,硬是耽搁了两年,被送出府的时候,太子甚至不在府中,便是想要用计都无处施展。 岳相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过还好他眼中滑过一抹精光,冷声开口道:“当时岚儿没有名分,顾忌闺誉自然不好经常和殿下见面,日后相处时日一长,谁又保证殿下不会喜欢上岚儿。” “看来相爷还是没有明白。要娶要嫁,这件事全看太子如何作想,若是人人都像相爷这么打算,不管太子喜欢与否,先塞进来再说。那太子大概什么都不用做,每日要挨个儿跟那些对他有意的女子培养感情的时间都不够了。太子既将人送出了府中,便是对这些人毫无感情,如此相爷还是要把人送进府中吗?还是说岳相宁可自己的女儿孤单的在太子府中老死,也不愿意拉下脸面迎了岳小姐回府,再給她另择良婿?脸面和女儿,孰轻孰重,相爷可有计较?” 裴意知道这番话必然会传出去,不单只是说给岳相听,更是说给那些被遣送出去的女子听,人既是出去了,就不要有再进来的想法。岳相的女儿尚且不能,其他人就更加不用再作打算。 也幸得今天来的是岳相,挡了这一回,其他官员就要好好掂量掂量,除非叶亦宣亲自开口要人,不然大概没有人会冒着得罪岳相的风险再来给太子府塞人。 裴意说完,心情颇好的看了岳相一眼,她向来是个懒散的,能够一次搞定这些事情实在是让她心里愉快得很。可这一眼在岳相看来简直就是挑衅,是得意,是明晃晃的鄙夷。 前前后后都被裴意用话堵得进退不得,岳相不由得恼羞成怒起来。他虽然今日并非是为了促使这门婚事而来,也做好了要跟太子府撕破脸皮的准备,可也未曾想过要被一个小辈再三的打脸,岳相本就不是宽容的性子,此刻剧喘起来,双眸也被烧红,俨然已在激怒的边缘:“本相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来质疑无毒不庶最新章节。不过是个二嫁的女子,陛下愿意让你嫁入皇家就是给了南萧皇帝面子,你还真把公主身份当回事了。本相劝你还是莫要太嚣张,老老实实的听从陛下的吩咐就好,现在是在北祈,不是在南萧,你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便是有个公主的身份又能如何” 李公公一听就知道不好,还未开口阻拦,眼前风沙皱起,使得他不由得抬袖遮挡,便也慢了半拍。 “啪!” 半随着这清脆的耳光声,车门突然粉碎,细碎的粉末飘荡在空中,众人眼睛瞪得老大,仿佛见鬼一般,连后面两个八卦得口沫横飞的妇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停了下来。 “相,相爷”李公公结结巴巴的开口,仿佛刚才被甩耳光的是他一样口齿不清起来,“您您您没事吧” 岳相被打得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半天没有动弹。并不是因为他晕了过去,而是他实在无法接受,他竟然被打了! 他竟然被当场打了耳光! 岳相甩开李公公的手,捂着半边脸怒喝一声:“谁干的!”他头发散乱,衣服上满是尘土,脸色狰狞,真同厉鬼一般骇人。 裴意只觉得有风从身后极速而过,随后就是啪的一声,不由得也愣了一下。 “是本宫所为。”叶亦宣说话间已经站在了裴意的身旁,和她并肩而立,自然而然的执起她的手来。他自走出马车便不曾看向其他人一眼,满眼就只锁在裴意身上,仿佛这天地间只有那一人能引起他的关注,再也分不出一星半点给任何人。 岳相瞧着叶亦宣,神情暴怒,到底是没有破口大骂,最后眼神飞刀一般射向裴意,咬牙切齿地说道:“太子为一个女人当众殴打老臣,就不怕寒了朝中其他同僚的心吗?” 叶亦宣闻言终将目光淡淡落在了岳相身上,只是那目光森寒,“你眼前这一位是本宫明媒正娶将要过门的妻子,是北祈未来的太子妃,岂容你再三无视尊卑,口出恶言。除了父皇和母后之外无人有资格对她如此说话,不知分寸之人便当场绞杀都是应该,本宫亲自动手,相爷不服吗?” 岳相瞬间面色紫红一片,嘴唇哆嗦了一阵到底没有说出话来,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最后两眼一翻,竟是晕了过去。 这就晕了?她啰嗦那么久,效果竟不如叶亦宣轻轻松松的一个巴掌?裴意诧异的看着之前彪悍无比的岳相就这么晕了过去,可仔细一瞧,看到他眼皮还在不停的转动,了然的挑起了眉头。 “送岳相回府。”叶亦宣吩咐了一声,立刻有人上前毫不温柔的把岳相拖了起来,放到了马上,转眼就消失在城门口。 李公公看着岳相在马背上被颠来颠去,愁眉苦脸地倾身道:“殿下,时辰不早了,早些进城吧。” 这赐婚肯定是不成了,别说岳家小姐,他看谁家小姐都不行了。 “公公怎么还没进宫。”叶亦宣蹙眉看着他,“太子妃吩咐的话你没听见吗?既是不明白父皇的意思,何不问清楚了再来。” 说完拉着裴意进了马车,空留了一地目瞪口呆的人和面如死灰的李公公。 李公公无法,纠结了半响最后还是认命的进宫回话去了。裴意看着李公公有气无力的背影,咬唇低声道:“你父皇会如何处置?” “刚才说得那么义正言辞,这会子又开始紧张了?”叶亦宣好笑的看了她一眼。 “当然啊。我演的那么卖力,说了那么多话,要是你父皇不吃这一套,我岂不是白忙活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十六章 裴意看着城门口,手指无意识的拨弄着垂下的穗子,叶亦宣微微一愣,随后笑着上前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阿意我很高兴。” 裴意被他突然扑过来吓了一跳,挥手把车帘扯了下来,恼怒的拍着他手臂道:“你做什么!外面还有好多人,你是嫌今天话题还不够多吗?” 李公公离去的事情瞒不过在场的人,滞留在城门口的本就是些爱看热闹的人,看到事情还没了结,似乎还有下文,自然不肯轻易的离开。这可是可以闲扯好久的大事件,好不容易碰上了,怎么能不看完就离场了呢。 有些人甚至原地坐了下来,时不时的昂首看着城内,瞅瞅停在不远处,被侍卫包围了的马车,低低地跟旁边的人嚼起了耳朵。 “对不起,我只是太高兴了。外面有那么多侍卫挡着,没事的。”叶亦宣抱着她低低沉沉的笑了起来,很是愉悦的样子。 裴意只觉得莫名其妙,拉了拉他的衣服,“你还没回答我,要是这一套不管用怎么办?” 叶亦宣收了些笑意,嘴角依然带着写弧度,“怎么会不管用,放在别人身上,我就真的不知道了,但是宫里头那位啊——”叶亦宣慢悠悠地开口道,“定会如我们所愿的。” 两道身影匆匆地走进了相府,门口的小厮连忙请安:“小姐。”一向礼貌温和的向他们打招呼的小姐,今日却目不斜视,仿佛没看到他一般疾步进了府内,步伐也失去了往日的从容。 “父亲。”女子进屋之后脚下不停的朝床边走去,顺手把帽帷摘下丢在了桌子上,端庄秀丽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几分慌乱,却在看到原本此时该躺在床上的人时微微一惊,“父亲,你怎么不好好休息,可是找大夫过来看过了?”说完扬声就要外面候着的人去请大夫。 “好了!”岳相坐在床上,面色阴沉的喝住了她,“叫什么大夫,还嫌不够丢人吗?” “可是”女子说道一半,突然反应了过来,“父亲,你是故意的?” 岳相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然还能如何?要我被打了耳光之后,再跪下来谢恩吗?” 女子沉默了一会儿,岳相不满的看了她两眼,“若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么会一把年纪了还要被人如此羞辱。你今天该看的也看了,该听的也听了,以后就绝了这门心思,准备进四皇子府吧。” 坐在床边沉默着的女子正是岳岚,她抬眸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语气很轻,“到这个时候,父亲还要敷衍女儿吗?今日之事,跟女儿根本就没有太大的关系,赐婚的人是谁一点都不重要,父亲又何必说这种话来让女儿愧疚。” 她的语气很肯定,岳相也没有否认,用帕子在脸上红肿的地方敷了一会儿,递给岳岚,“我若不这么说,你又怎么会听话,你要是早听为父所言,今日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苍老师的职业生涯。” 至少这种耻辱的事情不会发生在他身上,岳相眼神阴沉,即使猜到了今日的结果不会太愉快,他也没有想到是这种结果,叶亦宣他以为他是太子,自己就奈何不了他了吗?今日之耻,来日必将百倍奉还! 岳岚把换了一条帕子,温顺的递了过去,“这样不是正好吗?若是女儿早早的听话进了四皇子府,父亲今日又怎么会有机会向陛下展示自己的衷心呢。” 岳相的手顿了一下,鼻孔哼了一声,“你倒是聪明。”说完,他叹了一声,“岚儿,我知道你聪明,在父亲的孩子中,只有你最聪明,可你怎么偏偏在这件事上这么想不开呢。” “这不正像你吗?”岳岚脸上一直带着温软的笑容,眼睛看着岳相,很是平静,“父亲为了坐到这个位置,付出了多少代价,在此之前可有想要放弃的念头?” “这如何能够一样。”岳相扫了她一眼,“况且,你若是能够像我一样不择手段,今日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哼,我的女儿,竟然送上门都被人嫌弃。” 岳岚脸色微微一变,“时机不对罢了。” 她说得含糊,岳相却听明白了,“时机不对?你以为换个时间,太子就会老老实实的接旨吗?无知!皇帝赐下来的,他一个都不会要!何况,你没听那个贱人说吗,你这两年在太子府有多少机会,最后还是被赶了出来,还不足以让你死心?!那时候我好不容易买通了太子身边的侍卫,让你找机会先成了好事,你却推三推四不愿意听我吩咐,现在你如意了,死心了?!” 岳岚垂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不屑和苦楚。那种下作的手段,她怎么能!?她是真心爱慕殿下,想要跟他长长久久的过一辈子的,要的不是那种露水姻缘!这种下作的手段,便是成功了也瞒不过殿下,他一定会瞧不起她,不会再看她,那她空有一个名分又有什么意义!她不能让他瞧不起自己。她要跟他堂堂正正的站在一起,就像 岳岚的眼中涌现出一股恨意,那个女人! “女儿有自己的考量。”岳岚抬头的时候,脸上的情绪已经收敛得一干二净,仿佛没有听到过岳相的责骂和嘲讽一般,“这次的事情不过是个意外罢了。父亲你也明白,按理说来,殿下根本无需把府中的人全部清理出来,否则他一开始就不会收下这么多人。只是意外罢了。” 她重复了一句,像是在说服自己。是的,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人,殿下根本不会将府中清空,那自己还是有机会的。两年不行,还有两年,以后还有许许多多的两年,总有一天殿下会看到她的如果没有那个女人的话。 “如果你舍得下脸面,早早拴住了太子,又怎么会让太子有机会把你赶出来。” 岳岚伸手轻柔地在自己额角按了按,岔开了话题,“是女儿不对。不过父亲认为今日的事情最后陛下会如何处理?皇后娘娘那边” “皇后?哈,皇后!?”岳相嘲讽地笑了两声,不小心扯到了脸上的伤扭曲了一下,止住了笑意,“可怜那个蠢女人,皇帝冷落了她那么多年,现在只要一招手,她就会乖顺的跟过去,要不是太子一力维护,她坐在那个位置恐怕早就被人吃得连渣都不剩了,现在竟然糊涂到连自己的保命符都敢使绊子。” 皇后中意岳岚,之前时不时的会召她进宫叙话,所以岳岚对皇后并不陌生,可她从心底是看不起皇后的。皇后身为太子生母,既有正宫的地位又有太子为后盾,可她不仅半点不得皇帝的宠爱,还被一个小小的淑妃踩到了头上,对太子半点帮助都没有,反而要给他添不少麻烦她怎么能如此愚蠢,如此懦弱?若是她为人母为人妻,必然不会让自己落到这种让人厌烦的地步岳岚心里微微热了起来,她会是最好的妻子,为他打理后院不会让他有半点后顾之忧 岳相停了半响都没有听到岳岚说话,侧头看着她的表情,脸色又沉了下来:“敢情我之前的话你半点都没有听懂?太子那边,你就莫要再多想了,准备进四皇子府吧天下无“爷”最新章节。” 岳岚脸上微红,定了定心神才开口道:“父亲又何必这么着急,四皇子对女儿哪有半点真心,不过是因为太子才会针对女儿,女儿若是进了门,又怎么会受宠,不如”岳岚顿了一会儿,低低的说道,“现在这个太子妃想来也做不了多久,父亲何不让女儿再等等,四皇子侧妃和太子妃哪个更好,父亲仔细想想。” 岳岚说完抬眼对上了岳相的眼神,极其嘲讽的眼神 岳相摇了摇头,“女人果然还是女人,就不能高看了。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想着那个位置,你以为今天我挨了这个巴掌是为了什么,皇帝特意让我早早的知道这件事是为了什么?”岳相看着岳岚苍白的脸,嘲讽道,“皇后愿意赐婚,是打着拉拢岳家的主意,可她不知道,皇帝一改常态,却是要借着这个机会,让岳家,让我和太子府决裂,否则今日我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岳岚的脸色越发的苍白了起来,她知道这道赐婚的旨意必然不是那么简单,可她以为皇帝只是借着自己来试探太子,借机给太子妃没脸;她也知道父亲出现在城门,肯定不是单单为了让她顺利的进太子府,她还以为父亲只是为了面子,毕竟太子再三的拒绝她,相府也没甚脸面,可她不知道,其中竟然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自己竟成了跟太子决裂的契机 “这门亲事定得太快太蹊跷,那个女人不管之前是什么身份,现在背后站的都是南萧,皇帝一向忌惮太子的势力,现在被太子打了个措手不及,偏偏又不能反对这门婚事,皇帝心里憋屈着呢,又怎么会没有动作,还容得了岳家再跟太子府扯上关系?笑话!要是今天太子接了旨,岳家就等于站到悬崖边上了!” 叶亦宣那一掌打得很重,岳相半边脸几乎都肿了起来,头也有些发晕,可他无法闭眼安心休息。他汲汲营营了这么多年,终于爬到了今天这个位置,却还要看人脸色,皇帝不用开口,他明知道自己会没脸,还是要把脸凑上去。在他从宫人口中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揣测出皇帝的意思,背后就是一层冷汗。皇帝对他送女儿进太子府,只怕是早有不满,只是岳岚一直没有得宠,皇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罢了,可这次太子求娶的事情,真正的激怒了皇帝,皇帝不会准许他再左右逢源,两边讨好,才会逼得他做出选择。 皇帝不会准许太子在娶了南萧的公主之后,再跟相府结亲,如果他今天不这么做,哪怕太子没有接旨,皇帝下一个要是收拾的就是他这个相爷。 必须要决裂,而且要绝得光明正大,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要把自己的脸面狠狠的丢到地上任人踩踏,才能保住现在的位置。 “皇帝是真正的心思深沉之人,你看到没有,从头到尾外人都看不出皇帝的手笔在里面。口谕是皇后下的,就算有什么不好的名声,也都是皇后一人担了不过那个女人,大概也是想到了这点,一口一个贵国陛下,百姓不会察觉出来其中的差异,但却是生生的把皇帝也扯下了水,皇帝就算不想管都不行,这主动和被逼可是差远了” “那她这次算是把陛下得罪狠了,陛下会不会反对这门婚事。”岳岚咬唇小心翼翼的问道,脸上有着微许的快意和希冀,岳岚不知道此刻心里是什么感觉,她不顾一切的进了太子府,赔上了自己最好的几年,最后却跟那些舞女歌姬一样被轻飘飘的就打发了,现在甚至变成了皇帝手里的一把刀,砍断她和太子之间所有可能性的一把刀。她知道自己离太子已经越来越远了,不是不难过的,可更多的是不甘心,她做错了什么?她有出生有相貌和才华,也有对太子的一片真心,可最后为何落到了这种下场? 岳岚突然想到白四娘,白四是个冲动的,当时在花园中,不过就是大声说了几句话,最后就被打成了重伤,太子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将她送回了白家。最后听说是被送到了家庙里当时也是因为那个裴姑娘啊 岳岚想到今日在马车上并肩而立的两人,心里冷笑起来,她岳岚一直自诩不凡,最后竟然落得跟白四一样的下场,还是因为同一个人她真是后悔,当时没有能够除掉她,要是那次御史府的事情能够成功,今日是不是又会是另外一道光景? 岳相不知道她心里头已经百转千回的闪过了很多个念头,只是嗤笑一声道:“说你聪明,你又是个笨的,今日的事不出一个时辰便会传遍凉都,陛下要是反对,岂不是坐实了要宣战传闻,所以陛下不但不能反对,说不定还要大肆赏赐一番以作安抚,再早早的让他们成婚黑暗巫师。”岳相爷语气中满是阴沉,眼中杀意翻滚,“南萧的公主北祁动不得,可若是北祁的太子妃有个什么好歹,南萧皇帝也是管不上的,毕竟是叶家的媳妇儿,已经算不得是南萧的人了——” 岳岚听到这些话微微有些失望,随即笑了起来。父亲对陛下的心思一向摸得很准,否则也不会一路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父亲既然这么说,陛下今日恐怕对那个人已经有了杀意了,那若是她动手除之,陛下不但不会阻止,反而会助她一臂之力吧 “父亲,你可还记得御史府的事情?”岳岚温柔的笑着,开口问道。 岳相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又提到了御史府,心里觉得奇怪,还是点头道,“怎么会不记得,我说我来给你找人做掉那个裴姑娘,必定一干二净。你非要拐弯抹角的动别的心思,我手上的赤寰丝虫是何等稀有的东西,最后竟然被你浪费在一个小妾身上!” 岳相说着还是一肚子火气,当时因着岳岚还在太子府,他对这个女儿抱有希望,也甚是宽容。当时女儿哭着回相府,他打听过后才知道,太子带了一个女人回府,宠爱之极,他本太在意,可岳岚却动了要除掉那个女人的心思,最后问他讨了几个人,又拿了他好不容易搜来的赤寰丝虫,设了一局,想要栽赃陷害,最后竟然失败了。 他当时还发了一顿脾气,若是听他的话,直接下杀手,早就得手了,又何必浪费他的宝贝。好在最后那个女人也消失了,可她现在提起这件事是为何? 岳相不明白岳岚的心思,岳岚一心扑在太子身上,两年来小心翼翼,就是怕做出什么事情让太子厌烦,又怎么敢这么直接的动手,万一人死了,太子最后查到岳家的身上,她岂不是功亏一篑。 所以她想了许久,又打听到那个人拍下了婆娑双树,才会有后来御史府那一出,谁知道竟然失败了好在没过两天,那个人就消失了,岳岚这一口气没松多久,便迎来了叶亦宣遣散西苑的消息,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的确如岳相所言,犯了一个大错。她当时就应该不择手段,哪怕被太子发现,都应该要把裴意杀掉! 岳岚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思,慢慢开口道:“父亲,你大概不知道太子妃姓什么吧?” 过了大半个时辰,岳岚才从房里出来,等候在门外的丫鬟连忙跟了上去,隐约间觉得自家小姐似乎跟往常不一样了。 岳岚走到院子门口,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折了探到手边的一枝花闻了闻,“裴珍小姐上次给我送的贴子可还在?” “在的,是请小姐明日去裴府赏花。” “嗯,回去准备一下,明日去看看裴小姐吧。”岳岚笑着碾碎了手里娇嫩的花朵,甩袖离去。 ------题外话------ 昨天的二更。嘤嘤嘤。 大概没人记得御史府的事情了吧,不怪大家,因为我也不大记得了。 是第三十三章,裴小妞为了给裴老爹治病,特意拍了婆娑双树,但是第二天御史的儿子死了,而且栽赃到了裴小妞身上,后来扯出了裴家,发生了很多事情。 这个栽赃,就是在花园里头跟裴小妞有过一面之缘的岳岚做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十六章 裴珍 夜色渐渐沉没,似一块幕布沉沉罩在凉都上空,这是个无星无月的夜。 太子府迎回了阔别几个月的主人,同时也迎来了新的女主子。 叶亦宣和裴意刚进府不久,宫里的赏赐就源源不断的抬进了太子府中,直看得府外的人无比羡艳。 正如同叶亦宣所说,北祁皇帝非但没有因为裴意今天在城门口说的那番话而愤怒,反而友好而又略带歉意的重新派了宫人到城门口迎接二人并带来了新的旨意。皇帝对这门婚事表示了十分的欣慰和欢喜,认为这门天作之合的婚事应当早早的办了,时间就定在一个月之后。 至于李公公,那位宫人说了,李公公在宫中伺候了这么多年,已经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不堪重任,竟然连皇后的口谕都会听错,才会造成这么大的误会,已经处罚然后送出去宫去了,还请太子和太子妃原谅。 叶亦宣和裴意也不愿再去追究其他,总之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甚至是有了意外收获,至于那道口谕,皇帝说是听错了,自然就是错了,他们也无意再去追究,皇帝退了一步,顺着台阶也就下来了。 这件事暂时才算这么过去。在城门口守着看完这场大戏的百姓,吧唧着嘴意犹未尽的散去,迫不及待的钻入了各大酒肆客栈,开始滔滔不绝的,添油加醋的说起今天的所见所闻。 于是不到天亮,整个凉都都知道了,未来的太子妃不仅倾城绝色,风姿无双,几次三番将能言善辩的岳相说得哑口无言,太子更是对其爱护有加,岳相不过说了几句稍稍那么不能入耳的话,太子勃然大怒,生生将人打晕了过去。 凉都待嫁的姑娘听闻这些消息之后,房内乒乓作响,府里采买单上的花瓶瓷器又添了不少。 众人对岳相既是同情又是羡慕,同情他一个相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打晕了过去,恐怕短期内,岳相的脸面都捡不回来了,羡慕是因为岳相这一耳光,使得岳家终于飞出了一直不大不小的土凤凰——岳小姐今日因为宫人的失利而名声受损,陛下心中惭愧,正不知如何补偿的时候,皇后又体贴的为他解决了这个问题,认了岳家小姐岳岚作为自己的义女,封了个柔孝郡主。 岳相爷躺在床上听到这道旨意之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终于安心的闭眼睡了过去。岳相知道,这道旨意就是皇帝对他今日表现的认同和满意,这一关大概算是过去了。 裴意住进了太子府中新修好的院子,只是还未来得及多看两眼,就匆匆忙忙的进了屋子,早早的睡了。在路上颠簸了一个月,坐了一个多月的马车,现在脚就算落到了实地上,舒舒服服的睡了一个晚上之后,裴意醒来心情大好,连带着早上醒来之后看到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男人也顺眼了几分,默默无语的看了两眼之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了过去。 直到日上三竿,两人才慢悠悠的爬了起来。裴意现在也懒得计较叶亦宣爬床的举动了,自从她从清涧院被带走之后,叶亦宣就对她身边的护卫表示深深的鄙夷和不信任,说来说去,总之只有他是最牢靠值得信任的,封景现在人不知道在何处,不知道何时会出现,叶亦宣只好能者多劳为裴意守夜重生之漫漫星光。 至于守着守着最后就守到了床上,裴意恼怒了两次之后也就淡定了,摸摸亲亲抱抱搂搂什么的,裴意斜斜的看了叶亦宣一眼,慢条斯理的喝了最后一口粥,只要他半夜三次的凉水冲的不难受,她是无所谓的。 叶亦宣抬眸看了她一眼,看懂她的意思之后,略略不爽了一下,随后意味深长的微微一笑:“一个月而已,其实过得很快。” 裴意静默了片刻,微笑道:“是啊,九十几次罢了,也不多。” 她说这话完全就是招惹,只见叶亦宣俊眸一敛,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只看得她心弦一颤,心里顿时觉得不妙,正准备岔开话题,腰间却已被他一把牢牢扣住,男人精瘦高挑的身躯再次压了上来,热气再次将她笼罩,黑眸幽沉的盯着她:“数的这么清楚,阿意是等不及了吗?” 裴意闷闷的哼了一声,还未开口檀口已经被他堵上。 等在门外伺候的侍女守了许久才进屋收拾东西,裴意面色发红的坐在椅子上,暗下决心以后不再在这种问题上挑衅他,思定之后清了清嗓子道:“这几日我要回一趟裴家。” “不急。封景不会这么快找来,你祖母的事情我已经找人去查了,这两日就会有消息,且耐心等一两天。” 裴意沉吟了一下,“也好,那张方子裴家人不一定知道放在什么地方,要是我们自己能够查到,不惊动裴家是最好。”裴意想到裴家的人,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如果可以,她实在不想跟裴家人打交道。 怎么说呢,若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人,相处起来便可以随意一些,顺眼的便可以深交,不喜欢的拖出去以后可以不见,但是裴家毕竟是这具身体的本家,她不能够毫无顾忌处事,况且以她对裴家的印象,她可以预见自己并不会喜欢裴家 叶亦宣看着她表情微动,清冽的黑眸中滑过一道了然,“即使没有查到,也不是非要你亲自去裴家不可。” “再说吧。”裴意不在意的笑了笑,“也不是龙潭虎穴,没什么去不得的。先等消息,封景这件事得早些解决了才好,不然我总是觉得有事没有做完,一直得惦记着。”这种难以预料的感觉非常不好,裴意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一天时间,若是明日还没有查到消息,再另想办法。”叶亦宣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裴意抬头一笑,点了点头。 可事情发展总是出人意料的,裴意不知道,明天等来的并不是想要的消息,而是一位不速之客。 而这位不速之客在匆匆送走了自己期盼已久的客人之后,迫不及待的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路上遇见的婆子看到她之后恭敬谄媚的请安,等她过去之后脸上却露出鄙夷的表情,三小姐运气真好,临着要去给人做填房的时候突然得了老太爷的青眼,连带着三老爷和夫人的地位也跟着在府里水涨船高起来。可惜这从小养成的性子是改不了咯,看三小姐这粗鲁的行事举止,连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都比不得,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找个好人家。 婆子轻嗤了一声,转身朝厨房去了。 门上挂的帘子被突然撩开,屋里头的人被吓了一跳,看清来人之后嗔怪道:“珍儿,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打帘子这种事情让丫头来做,你怎么又忘了,出了什么事情,瞧你跑得满头大汗的,过来擦擦,省得一会儿吹了风又说头疼。” 裴珍坐了过去,由着秋晚琳给她擦着额头上的汗,连着喝了两杯茶之后才喘了一口气说道:“自然是有事,娘,刚才岳小姐过来了。” “岳小姐?哪个岳小姐?”秋晚琳爱怜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顺着她的话问了下去破天武神最新章节。 “娘你真是的,这还用问吗?凉都还有几个姓岳的?”裴珍皱着脸说道,“当然是岳相家的那位。” 秋晚琳皱了皱眉头,轻声道,“娘不是跟你说了,那位岳小姐名声不大好,让你莫要跟她来往,免得连累了你的名声,以后耽误亲事。” 岳家门槛虽然高,可这个岳小姐的事情,饶是秋晚琳这种不出大门的人也听说过一二。在太子府待过两年之后,又被送回了娘家,就算不听不看也知道名声好不到哪里去,便是相府的小姐又如何?以后嫁的还不如她的珍儿嫁得好。 “娘,你不知道就不要瞎说。”裴珍叹了一口气,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说道,“岳小姐就算坏了名声,也不是普通人能够结交的,不然女儿也不会跟她交好。何况今时不同往日了,我今天约了岳小姐到府上赏花,可她足足晚了一个时辰才来。” “她怎能如此,若是有事就该遣个婆子上门跟你说一声才是,怎么能让你白等。”秋晚琳一听更加不满,打定主意要劝女儿以后不要再跟岳小姐来往。 “确实是有事,还是天大的好事。”裴珍想到岳岚头上戴的那支珠翠,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发饰,不过也难怪,听说是皇后亲自挑了赏给她的,宫里出来的东西如何能差。 秋晚琳看女儿说着说着又发起呆来,伸手在她额头上摸了摸,见没有发热,才在她手臂上拍了拍,“怎么又不说话了,是不是累了?” 裴珍回过神来,“今天早上岳小姐是在府上准备接旨,所以才耽误了时间,皇后认她做了义女。” 秋晚琳有些吃惊,“怎么会?她可真是好运气。”原以为岳小姐以后只能在府里当个老姑娘了,或者靠着岳相的面子低嫁了,谁知道她还有这种际遇? “可不是。”裴珍的脸上透出浓浓的羡慕来,“现在她可是正儿八经的郡主了,皇亲国戚啊” 秋晚琳看着女儿的表情,连忙安慰道:“便是如此,也未必有人愿意娶她一个名声坏了的姑娘,我的珍儿,说不定以后比她还要富贵呢。” 比郡主还富贵裴珍心里微动,这才想到自己过来的目的,连忙拽着秋晚琳的手开口道:“娘,娘,我有件事要问你。” “嗯,你说。”秋晚琳拍拍她的手,笑着说道。 “爹说我还有个姐姐,你见过她吧。”裴珍迫不及待的问道,秋晚琳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你爹也真是的,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都跟你说,有这闲功夫不如多多休息” “娘你先别管我爹怎么样,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你见过她吧?还记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裴珍催促道,“是不是很好看?” 好看吗?秋晚琳想起裴意,一时间有些发愣,那张脸像极了她故去的婆母,自然是好看的,甚至说是绝色也不为过,可是她总不愿意去想这张脸,因为不管是以前那位,还是现在这个,给她留下的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娘,娘” “好看,自然是好看的”秋晚琳勉强的笑了笑,“你还没告诉娘,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件事了。” 裴珍没有回答她,眼睛亮亮的从榻上站了起来,转了一圈之后开口道,“娘你明天跟我出去一趟吧。” “去,去哪儿?” “太子府都市大高手全文阅读。”裴珍飞快的回道,“今天来不及了,要备车,准备衣服,嗯,明天去,一早就过去。” 秋晚琳听得脸都白了,“你在瞎说什么?太子府岂是想去就能去的地方?” 裴珍扑倒她身上,笑盈盈地开口,“怎么不能去了,说不定以后还能住在太子府呢。说起来都是托了娘的福,给我生了个好姐姐。” “珍儿你在说什么,娘怎么听不懂” 裴珍低头在秋晚琳耳边说了几句,秋晚琳震惊地道,“会不会弄错了,怎么可能?是不是弄错了,岳小姐怎么会认识她,怎么会知道她是我是你的姐姐” “岳小姐是什么人,没有把握的话怎么会乱说,何况有没有弄错,明天上门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裴珍乐的抱着枕头滚了滚,“真好,太子妃可是我的亲姐姐呢。” 她不是已经离开凉都,离开太子府了吗?怎么又回来了?秋晚琳已经顾不上回答裴珍的话,脑子里一片混乱,秋晚琳心里隐隐觉得裴珍说的是真的,可她怎么会变成太子妃?她会不会回裴府,会不会认她这个母亲? 不过认了又如何?秋晚琳眼眶热了起来,当时夫君生死不明,她这个做母亲的那么求她,几乎都要跪下来了,可她最后做了什么?根本不管她们夫妻的死活,就把她送回了凉都,幸好后来夫君没事 秋晚琳摸着脖子上微微凸出来的疤痕,心里一片酸楚,便是认了又如何,认了也不会管她的死活,便是路人都没有那么狠的心 “珍儿”秋晚琳声音涩涩地开口,“世上长得像的人太多了,一模一样的也不是没有过,岳小姐跟我们非亲非故的,怎么知道那是你的姐姐?就因为这个原因贸然去太子府可不好,那可不是随便能进的地方,这件事以后再说吧,娘想着岳小姐应该是认错人了” 裴珍蓦的从榻上坐了起来,“长得像就算了,可是她也姓裴啊!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岳小姐在太子府待过两年,之前在太子府可是见过姐姐的,还说过几句话呢,这怎么会认错?岳小姐说了,昨天看到的就是之前那个裴姑娘,何况不过是去看看罢了,你找自己的女儿又不是犯法的坏事,便是弄错了太子想来也不会责怪的。” 裴珍说完,看到秋晚琳还是咬牙不语,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娘啊,你女儿都十四了,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可是你看看上门提亲的都是些什么人!不是这个的庶子,就是那个的填房,连那些个商户都上门来了。”裴珍说着眼中都泛出了泪意,“女儿是将军府的嫡出小姐,再不济也要嫁个门当户对的,可你跟爹在府中又不主中馈,给女儿的嫁妆也不多,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女儿嫁给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吗?” 秋晚琳听她说得一时心里大痛,如果不是他们夫妻在府中没有地位,女儿的亲事何至于这么困难?便是现在公爹对他们好一些了,长房和二房的还是压在他们上头,根本不会操心珍儿的婚事,说不定希望珍儿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娘会给你找个好人家的” “你要怎么找?!”裴珍拍着小几子哭喊道,“你找的能有太子妃找的更好?要是太子妃真是我的姐姐,我又怎么会找不到好人家,现在有这么天大的好处在眼前,你就会畏畏缩缩的,连看都不敢去看一眼。娘啊,你就跟女儿去吧,就当为了女儿,你就跟女儿去一趟太子府吧。” 秋晚琳听到她的话一下子愣住了,是啊,要是太子府里头那位真的是她女儿,不说他们夫妻,至少珍儿的身份就完全不同了,只要她愿意操心,珍儿以后何愁找不到好人家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裴家的人,这点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就当为了珍儿 秋晚琳思定,怜惜的擦掉了裴珍脸上的泪痕,“是娘一下子想岔了,还是珍儿想得周道,明天娘就跟你一起过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十八章 秋晚琳虽然打定了主意,心里头却直觉这件事应该先瞒着自己的夫君,如果被他知道了,明天出行的事情恐怕就要耽搁下来了。等确定之后再告诉他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 自从裴府出了那么诡异的事情,请了个稀奇古怪的道士来做过法之后,裴老太爷简直就把裴珍看成了自己的护身符,不仅把他们一家人迁到了离自己最近的院子,平素对着裴珍和三房夫妻二人也有了笑脸。吃穿用度上大方了不少,连出门也不像以前那么麻烦,偶尔一两次也不会有人过问。 第二天一早,秋晚琳带着裴珍以上香的名义出了门。 秋晚琳在马车上忐忑不安,既希望岳小姐说的话是真的,这样自己的女儿就有个好前程,可又不想见到自己那个狠心的,陌生的女儿,心里百般纠结 裴珍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一路上心情极好,恨不得马上就能飞到太子府跟自己的亲姐姐相认,那可是太子妃啊裴珍脸上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 不管秋晚琳如何纠结,马车还是不急不缓的到了太子府门口。 说来也巧,秋晚琳两次来太子府,在门口碰到的都是程衍。因为皇帝下旨把大婚的时间定在了一个月之后,太子大婚又不能随便,里里外外许多事情都要操办,算起来一个月的时间实在是太赶了,所以程衍刚回府就开始脚不沾地的筹备这件事情。 她下马车的时候,程衍正在门口指挥下人往府里抬东西,抬眼就瞧见了面色纠结的秋晚琳和她身后年轻的姑娘。 程衍微微一愣,后面那个姑娘他不认识,可秋晚琳他却还记得,是裴家三房的夫人,太子妃的母亲。其实按理来说,裴意算是正儿八经的裴府三房的人,要从裴府出嫁,可是裴意和叶亦宣从来没有在人前提过裴家人,所以压根儿就没有人想起过这回事情,连程衍这个跟秋晚琳有过接触的人都忘了。 而程衍此时惊讶的是秋晚琳来得太快,昨日太子妃才回来,不到一天时间裴夫人竟然就找上门了,作为一个内宅的妇人她的消息也太灵通了。但不管怎样,她都是太子妃的亲人,要拒之门外或者装作不认识都是不可能的,何况程衍也不知道太子妃不提裴家人究竟是忘了还是有别的原因。可有一件事,程衍还记得,当时裴家这一对夫妻被人劫持之后,太子妃是亲自去山顶救了二人,而后还因此掉下了悬崖。看着也不像不重视这家人。 这念头在程衍脑中一转,侧头对旁边的侍卫说了几句,就提步迎了上去,“裴夫人。” 秋晚琳看到程衍,微微低头行了一礼,可程衍现在如何敢受她的礼,连忙侧身避开了。这一幕落到秋晚琳眼中,对太子妃的身份更加确定,心里却更加复杂。不管如何,她都是她的母亲啊,可连她出嫁这么大事情都是通过外人才知道的 “裴夫人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情她就不能来看看她的女儿吗?便是成了太子妃她也还是裴家的女儿,秋晚琳心里头憋着一股气,堵得胸口闷闷的,对上程衍略带询问的眼睛,勉强笑了笑:“没什么事情,就是想见见裴姑娘我是说太子妃” 程衍了然的点头,“裴夫人先进府,属下找人去禀告太子妃都市圣骑录。” 秋晚琳拉了拉目瞪口呆的裴珍,跟着程衍走了进去。 三人一路朝内院走去,裴珍打量着太子府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只觉得样样好,没有一处不好的地方,就连地上被人踩歪的一根草长得都比裴府的精致一些。路上遇到的下人行过礼后就离开了,甚至没有抬头多看一眼,不像裴府里头要是有个面生的人进府,便是在里头忙着的下人都要探头出来看个究竟。 裴珍在心里连连赞叹着,眼睛不够用的四处瞧着,不由得羡慕起那个素未谋面的姐姐来,“娘,刚才门口那个屏风是用紫色象牙木做的吧,真好看!” 秋晚琳满腹心事,闻言随意的点了点头,“似乎是的。” “真是大手笔啊,东边院子里头那位奢侈成那样,也只得了一小块紫色象牙木做了一柄扇子,整日里拿在手上跟宝贝似的,要是瞧见刚才那个屏风岂不是眼珠都要黏在上头了” 裴珍嘲讽地说道,秋晚琳没有出声,在前面领路的程衍微微皱起了眉头,原本朝着内院去的脚步一转,领着两人往会客的花厅去了,刚走几步远远的看到裴意和叶亦宣沿着回廊一路朝这边而来,两人一边走一边在说话,看样子并不知道有客人来了。 “亦然的身体再调养几个月就差不多了,平时注意着些,多出来走走对身体也好。”昨天叶亦然听到消息过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休息了,并没有见着面。早上听下人说起这件事两个人就去了叶亦然的院子,顺便裴意也好看看他身体恢复的情况。太子府请的大夫确实也有些本事,叶亦然身体调理很好,再养个半年一年的跟寻常人也就差不多了。 叶亦宣嗯了一声,“亦然从小身体不好,性格也内敛平素不太爱跟人说话,不过为什么不让裴恩恩住进府里?” “有很多事情恩恩要开始学着处理了,跟纳兰在外面会更方便一些,住在府里进进出出恐怕会被人看出端倪。怎么,你想撮合他们两个?”裴意侧头看着他,挑眉问道,“是不是太早了些。” “亲上加亲不好吗?”叶亦宣牵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提醒她脚下的台阶,“亦然性格沉稳,以后也好帮你看着她少闯祸。” “那也要恩恩喜欢他才行。”裴意想到恩恩咋咋呼呼的性子,还真有些头痛,“胆大就罢了,还偏偏是个聪明的,纳兰三天两头被她指使得团团转,栽了无数次跟斗,下次还是照样被她坑。” “所以她才喜欢跟纳兰呆在一起。” 裴意停住脚步,“哦,我说呢,原来是因为这个,我倒是没想起来。檀清和墨言两个精明的她都敬着,绿芜和纳兰两个她就亲近,敢情是这个原因”裴意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叶亦宣含笑转过头看着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程衍心里哀叹了一声,看来是完全不知道裴家人来了,他让门口的侍卫进来禀告,想来是因为两人没在院子里,正好错开了。 裴意的眼神从裴夫人身上移开,落到了她身后那个眼神直愣愣的,张着嘴的小姑娘身上,看到她跟秋晚琳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上,心里有几分了然。 “太子,太子妃。”程衍行了礼,秋晚琳看着裴意,挺直着背一动不动,她身后被勾了魂的人就更加不会行礼了。 看到秋晚琳绷紧的脸,裴意不在意的笑了笑,“请两位进去吧。” 下人送了茶马上退了出去,秋晚琳端着杯子喝了两口,胸口的郁气半点都没有散去,或者说,从看到这个女儿开始,在山上那些不好的回忆又涌进了脑子里,仿佛回到了被人用寒刀抵着脖子的时候,让她呼吸都不顺畅了盛唐风月。 “夫人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裴意开口问道。 叶亦宣在看到两人的时候,脸上宠溺的笑容就收了起来,又变成了人前那个疏离高洁的样子,自然不会主动跟两人交谈。 秋晚琳看了看叶亦宣,还有外面等着的下人,这么多人,她要怎么开口呢?这是你妹妹,你帮她仔细找个好婆家吧?要是被人听了传出去,珍儿以后还有什么脸面?不妥。秋晚琳放下手里的茶盏,“听说你回来了,便带着珍儿过来看看。” 听说?这可真有意思了。裴意点头笑了笑,“殿下刚才不是说还有事要忙吗?” 叶亦宣看着素白如葱削的指端随意把玩着一枚黑玉,抛起,又轮流接住,那玉便像是生了无形的线被绕在她纤细的指端滴溜溜地转,流畅的很,他不由摇头一笑,“这边忙完了遣人来找我。”说完朝着秋晚琳微颔首,便走了出去,很快消失在门口。 秋晚琳松了一口气,“这是你的亲妹妹,比你小三岁,叫珍儿。” 裴意含笑看着坐在秋晚琳下首的裴珍,半天也没接她的话,秋晚琳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裴珍还傻愣愣地看着门口,微愣之后突然反应了过来,秋晚琳不由得脸上一红,低低唤了一声:“珍儿!” 裴珍没有搭理她,秋晚琳气闷地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珍儿,你不是想见你姐姐吗?还不赶紧问好。” 裴珍这才猛的回过神来,抬眼对上上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神,突然一个激灵:“啊?我,我我不要说亲了!” 裴意手里的动作一顿,忍不住笑了出来。 秋晚琳脸涨得通红:“你在说什么胡话呢?李家的那门亲事母亲早就给你推回去了,你怎么还担心,我不是说了不用担心吗?你到外头来要仔细着些” “好了。”看到秋晚琳急得颠七倒八的话,裴意敛了笑意,“夫人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秋晚琳气闷地看了裴珍一眼,现在要她如何开口?! 母女两人脸色绯红,只不过一个是气急了,另外一个么裴意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天气真好啊 裴珍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太子府,终是没有再看到那个人,这才恋恋不舍的上了马车。 秋晚琳难得没有管她,捂着胸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怎么能说那种话!她怎么敢! 裴家母女刚出了花厅,绿芜就从外面冲了进来:“小姐!那两个人过来做什么?!” “怎么,在路上碰到吵起来了?”裴意看着绿芜气得脸都红了,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两位也不是能言善辩的,怎么会把你气成这样?” 绿芜恨恨的跺脚,“不是的!我才不会跟他们说话!是因为别的事情!小姐你不知道!这两天我去查账,城北那家最大的药铺都快被这些蛀虫给掏空了,还是将军府上的人,呸!眼馋起来连黄连那种东西都成箱的往家里拉,这就算了,店里头那些老参可都是留着给人续命接气用的,他们府上是有多少人要死了,三个月整整拿了十六支!” 绿芜气得口不择言起来,“二掌柜刚开始都由着他们拿,最后实在看不过去了才说了两句,结果你猜怎么着,被那两个狗仗人势的东西给打了!” 裴意坐直了身子:“是裴府的人干的?我家后院是异界全文阅读!” “能拿到那块令牌的还有谁?!那块牌子还是上次小姐你走的时候特意去找二掌柜要的,他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小姐你给裴老爷的那块令牌!”绿芜说着眼眶都红了,“二掌柜的身手多好啊,要不是看在他们手上的牌子怎么会由着那两个泼皮胡来!” “是谁做的?三房的还是裴家老太爷?” “有什么区别?!”绿芜跟二掌柜的关系一直都要好,想到刚才他被打得鼻青脸肿,还不能还手的样子,气的不行,“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人,主子你才一回来就找上门了,谁知道是打的什么主意!” “好了好了。”裴意心里生出来的那点怒气被绿芜逗得烟消云散,“你去查清楚,去店里拿药材的是谁,是裴家哪一房的人,一共拿了几次,每次拿了多少,各是些什么东西,都要仔仔细细的查清楚了,一条都不能漏,明白没有?还有,让二掌柜的这几天先休息,过一阵子再去店里吧。”都气成这样了,先给她找点事做不然这几天都得气着,那些药材一条条整理清楚,也要好几天吧 绿芜一听就知道主子要整治那些泼皮了,兴致顿时就上来了,也顾不得上生气,连连点头:“我这就去,这就去,保管连他们拿的一片甘草都会查清楚。” 说着兴冲冲的跑了出去。 “借几个人用用吧。”裴意头痛的揉了揉额头,对着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叶亦宣开口道,“祸水公子。” 叶亦宣抬手,裴意顺势坐到了他腿上,趴在他肩上哀叹一声:“怎么就没一个省心的” “是裴四爷的人,这事裴老爷也知道。”叶亦宣拍了拍她的背,“那两个人是裴老爷子的人,拿的药材低价倒卖给了别的药铺,赚得不少。” “当然赚啊,这可是没本的买卖!”裴意气恨的坐了起来,“那些老参可都是有市无价的东西,这下好了,干脆被他们掏了个干干净净,最后还贱卖了!不过你怎么知道的?你知道还任由他去掏我的药材?!” “我也是刚知道的,哎,你别捏脸是前几天让人去查你祖母的事情顺便查到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叶亦宣揉了揉脸,“都说打人不打脸,阿意你着捏脸的毛病可得改改,要不捏别的地方?好好好,捏脸捏脸。” 裴意收了手,皱着眉头道:“这裴家怎么乱成这个样子,我是看在裴锦添身体不好的份上才会留了那块令牌给他,便是要用要卖也轮不到别人去占这个便宜!” “你真是护短。”叶亦宣笑了一声,“刚才怎么又跟裴夫人说那些话。” “你都听到了还清楚,她是为了她女儿来的,但可不是为了我。这门亲事我看着她也未必想认。”裴意想到秋晚琳局促不安的样子,神色有些冷淡,“何况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裴家的族谱上三房只有一个嫡出的珍小姐,可没有其他人的名字,我又何必多此一举的去认这门亲事。”因为三房在裴家没有地位,加上又是个女孩,当年她被师傅抱走的时候根本没有上族谱,也不知道那对夫妻究竟是怎么想的,后来也没有添上,权当是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你不想认那就不认了,只是裴家现在也不能不管。” 裴意郁闷的应了一声,“这才回来一天,这两竿傻枪就上门了,也不知道那头握在谁手里。” “这不难知道,我让程衍去查一查这两天她们都见过谁,裴夫人和裴珍都是内宅中人,见到的外人寥寥可数,知道你身份又能跟裴家搭上话的人就更少了。”叶亦宣声音很温和,裴意侧着头也没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凝,即便不认这门亲事,裴家也不是轻易能够撇开的,只是不管裴家如何处理,总得先把后面这双手砍掉才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十九章 羁绊 裴意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毫无波澜的开口了,“要查就查个彻底,不管是裴家去世的那位老夫人,还是长房,二房,三房,不管是摆上台面的关系,还是后宅里那些阴私事情,全部都查清楚,我看以后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叶亦宣抱着她的手紧了紧,“裴家早就淡出朝堂,即便是有把柄在人手中也不过是家宅之事,不用紧张。” “谁知道呢。”裴意淡淡地笑了一声,“有人有心要利用裴家,便是再小的事情也可以拿来大做文章,何况裴家不见得就干干净净。” 裴家只是一个顶着一个将军府的名头,但手中一无兵权在手,二无官职在身,家中也没有人在朝中担任要职,说白了现在不过是一个住在将军府中的寻常人家罢了都市圣骑录最新章节。既没有高贵到万众瞩目,也没有卑微到独树一帜,这种不上不下的处境根本吸引不了任何人的注意,但这些年她一直注意着裴家,之前虽然没有详细查探,但隐隐约约知道裴家现在的位置来得并不光彩。 叶亦宣何尝不知道这些,有哪家的内里可以干干净净的任人破开,让人仔细查看没有半点心虚,哪家后园枯井中没有一堆屈死亡魂,一堆不能揭开的秘密。退一步说,就算裴家真的简单得如同清水一碗,也耐不住有心人要搅浑这碗水。没有秘密,可以编啊,没有把柄,可以造啊,没有证据,不是还能栽赃陷害吗? 如果可以,即使看上去裴意跟裴家没有感情,他也不想轻易的动裴家。 “知道你和裴家的关系,却马上透露给裴夫人,会干出这种蠢事的人有什么好担心的?”叶亦宣语气淡淡的,不仔细听根本不会感觉到他话里的情绪,“何况还是个女人。” 裴意一怔,仔细想想却能够明白他的意思,能够这么快得到消息,却不暗中准备,反而将消息透露给裴夫人这种阴柔的试探 裴意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猛的抬手捏住叶亦宣的脸:“敢情是我白担心了。这人根本就不是冲着太子府来的,是冲着我来的,裴家倒是受了无妄之灾。要不然大可以等你我成亲之后再动手,神不知鬼不晓地给裴家栽赃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顺带把太子府也拉下水,这个时候动手的多半是不想这门婚事能成,因为大婚在即,时间不够,来不及布置太多,只好一边试探,一边计划下一步。肯定又是你惹出来的风流债!” 裴意说得咬牙切齿,心里却放松了下来,“都是你这张脸惹的祸!没个消停的时候!” “你轻点轻点!一会儿还要出去见人,要是捏青了被人瞧见了才是麻烦!要不晚上再捏,捏哪儿都行”叶亦宣握着她的手往下拉,裴意气闷的哼了一声顺势放了手,叶亦宣揉了揉下巴,“所以你不要担心了,都是小事,要真有不长眼的找上来,你要是不耐烦废话,直接打回去,万事有我。” “谁都行?” “都行除了,我母后。”叶亦宣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笑容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涩意。 裴意静默了一会儿,这婆媳关系自古都是难题,貌似她还没进门,这婆婆就开始给她使绊子了?这以后要怎么处? “殿下,宫里来人了。”门外的侍女恭敬地开口,打破了屋内短暂的沉默,裴意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准备起身被叶亦宣抱着放到了椅子上,裴意这才发现他穿的不是常服,像是早就知道要出去一般。 “出什么事了?” “没事。我进宫一趟,中午可能不回来了,你用完饭之后歇一会儿再睡觉,要不然等我回来一起睡。”明明是句暧昧无比的话,偏生他说得一本正经,仿佛什么大事一般的仔细叮嘱着,裴意含糊着应了一声,“你去吧。” 直到叶亦宣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裴意才叹了口气,轻得像雪一样迅速的消融在空气中。 有些事情她并没有完全告诉叶亦宣。并不是刻意隐瞒,而是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她被师傅抱走的时候不到一岁,可她对裴家那对夫妻其实是有印象的。秋晚琳生下她之后,并没有因为是女孩儿就冷落她,相反,对于这个来之不易的女儿,夫妻二人万分的疼爱。因为是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出生,最开始裴意根本不能接受自己身上竟然发生了如此荒唐的事情——她不仅没有死,而且重生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以一个婴儿的身份。所以她沉默,不哭不闹,甚至很少睁眼,仿佛精力不济一般整日昏昏沉沉的睡着。秋晚琳和裴锦添不知其中缘由,焦急不已,整日整夜的抱着她,哄着,唯恐她闭上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我的民国生涯。 那种温柔爱怜的眼神,她也是见过的,但只是轻轻一瞥,就闭上的眼睛。靠在床头抱着她的女人却毫不在意,温柔的手指触着她的脸,絮絮叨叨的跟她说着话,外面下了一场雨,院子里的芙蓉开了,虽然漂亮但是颜色却不如秋家的好还有裴家各种烦心的事情,偶尔顺嘴也说过几句,那短短的半年间的事情,她全部都记得,包括后来因为她的异常,秋晚琳终究忍不住要想要请大夫来过来,却被裴老太爷骂作是赔钱货忍不住失声痛哭。女儿的不同寻常让夫妻二人寝食难安,而后二人商量着,以回秋家省亲的名义出行,顺道偷偷的去拜访一位行踪不定的名医。 在半途中却有了那场背叛和劫杀。她被师傅抱走,裴锦添身受重伤,落下病根无力再提笔,因此断送了官途,在裴家的日子越发艰难了起来。 裴意总是在想,秋晚琳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就对她这个女儿心生了怨怼。因为这个不知生死的女儿,让她最爱的夫君变成了一个废人,满身才华无处施展,每逢阴雨天气便疼到整夜无法安眠,她只能流着泪不知所措;她从让人羡慕的裴家嫡子的妻子,变成了一个废人的妻子,甚至逼迫她不得不变卖自己的嫁妆,以求温饱。 如果没有那个女儿秋晚琳是不是在无数个痛哭的夜晚生出过这种念头? 裴意不知道。如果她真的是一个不知事的婴儿,就不会愧疚,可她不是。她无法否认这对夫妻的苦难是因她而生,并且不知何时才会结束。在她拜师之后,提出的第一个要求是让师傅派人去北祁照看秋晚琳夫妻,师傅应了。而后每隔几个月,就会有人送回夫妻二人的消息。 日子不知因何原因日子渐渐顺遂起来,秋晚琳只觉得上苍庇佑,否极泰来,夫君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虽然不能恢复到从前,但至少不用忍受旧伤复发的痛苦,而她陪嫁的铺子也一改之前的萧条,每年的盈结越来越多,最苦的日子总算过去了。 师傅答应过秋晚琳,抱走她之后会再给夫妻二人一个孩子。裴意到韩地的第三年,秋晚琳再次怀孕,生下一个活泼健康的女儿,不仅肖似秋晚琳,更是活泼可爱,该笑的时候笑,饿了会哭,醒着咿咿呀呀的张嘴说话,取名为珍。 珍,宝也。夫妻二人当真是如珍似宝一般的疼爱她,从未让她受过半点委屈。裴意站在大雪纷飞的山顶,透过重重叠叠的山脉,无数或繁华,或萧条的城池仿佛看到那双温柔的眉眼,无意再去多想究竟是圆满还是失去,淡淡一笑,拂袖踏雪而去。 横在她和秋晚琳夫妻之间的,不仅仅是十几年的时间划出的鸿沟和隔阂 檀清走到门口脚步便停了下来。坐在堂内的女子,懒懒的坐着,手中茶杯袅袅升起的水汽氤氲了她的面容,唇边似是有淡淡的微笑,她侧头望着窗外,眼神看得很远,似乎所希冀的,永远远在天边。 这种感觉让她害怕,檀清开口唤了她一声:“主子。” 裴意转过头含笑看着她,“嗯,你来了。绿芜呢?” 檀清面无表情,但却清晰的表现出了她的无奈,“去城北了。” “绿芜是绿芜,她跟你性格不同,不能用你的标准去要求她。”绿芜在她被封景带走之后自责不已,下决心要改掉自己毛躁粗心的性子,成为檀清第二,但现在看来离目标相距甚远啊 檀清应了一声,“我是怕她这种性子会吃亏,毕竟现在不是在韩地。” 裴意摇头笑道,“她只是急躁了些,人又不傻,哪有那么容易吃亏。要是真的运气不济,不管变成什么性格,该来的还是会来的,不如让她自在些。” 檀清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的把手里的托盘放下,药碗递到了裴意面前。 看着裴意喝完药,檀清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前阵子在路上,太子曾经问过这药方的事情假爱真做:高官欺上瘾全文阅读。” 裴意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他问我,这个药方是谁开的,效果如何,又问了主子的病情。” 嘴里的药味散去,裴意漫不经心的听着,突然想到叶亦宣也曾经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当时她是怎么说的来着?“你怎么回答的?” “照实说的。” 裴意咳了一声,那不是穿帮了?当时她可是说这病无药可医来着 “我知道了,没事,你下去休息吧。”裴意站起来,懒洋洋的伸了伸胳膊,“我去睡一会儿。” 檀清抬眼瞅了她一下,“刚才太子让我盯着你,饭前不要睡觉。” 裴意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檀清,你是我的人没错吧。” “可是他说的有道理。你每次这个点一睡就到下午,午膳也不用,伤身。” 裴意叹了一口气,“好吧不对,他不是出门了吗,你刚才在哪里看到他的?” “我过来的时候还见着他在湖边跟程衍说话。”檀清收拾了东西,“主子你要睡觉,不如早些用午膳,吃完就可以休息了。” “我过来的时候还见着他在湖边跟程衍说话。”檀清收拾了东西,“主子你要睡觉,不如早些用午膳,吃完就可以休息了。” 裴意慢吞吞的转身朝书房走去,“不用了” “让他等着。” 门口的宫人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影,只好让人再进来询问,叶亦宣丢下一句话继续吩咐程衍,“还有秋家。” “是裴夫人娘家?”程衍开口问道。 叶亦宣嗯了一声,“裴夫人未嫁之前身体如何,看的是哪位大夫都一并查清楚了。” “是。”程衍恭敬的应着退了下去。 皇后身边的李公公因为传旨一事被打得去了半条命,新提拔上来的公公不耐烦地在门口走来走去,“快,再去给咱家看看,皇后娘娘在宫中等着,怎么能如此怠慢太子殿下!” “让公公久等。” 魏公公不想自己的话竟被他听了去,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太子殿下客气了,这都是奴才的本分殿下请上马车” 他弓着身子退了几步,这才发现出来的只有一个人,“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宣召的是您和裴姑娘,您看,是不是” “本宫自会跟母后解释。” “是是是”魏公公忙不迭的点着头,脑袋都要缩进胸口,“昨晚陛下歇在朝凤宫。” 他一边跟在叶亦宣伸手低头笑着,嘴唇轻微的蠕动,声音低但是清楚了落入了叶亦宣的耳中。 叶亦宣面色未变,“有劳公公。” “是是是”看着叶亦宣进了马车,魏公公脸上谄媚的表情收了起来,“还愣着做什么,都给咱家麻利点!”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二十章 章节名:第二十章 昨晚陛下歇在朝凤宫 帝王恩宠,皇后该是欢喜不已,大概也只有她一人会因此欢喜。这对于叶亦宣来说算不得是个好消息,或者说对很多人来说都不算好消息。 成家出事之后,他的母后虽然还保留着皇后的位置,但也仅仅只是有皇后的位置,掌管后宫的权利给了淑妃和贤妃,皇帝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进过朝凤宫。无权无宠,无母族可以依靠,甚至连人心都失得干净。皇后被架空,帝后不和,却从来没有人提出过异议,哪怕皇后自己,处在如此尴尬的位置却不敢开口为自己要个公道。 她如何敢开口?在皇后心里,成家心怀不轨,竟扶助贤郡王造反,皇帝留下她和儿子的性命已是仁慈,何况还不顾众臣反对,保住了她和叶亦宣原本的位置,她如何还敢奢望太多? 叶亦宣走进朝凤宫的时候,成皇后正心情极好的在摆弄着桌上放着的一盆兰草,成皇后是个很普通的贵族女子,每日绣花弹琴,都是习惯,没有什么特别,唯有兰草得她亲睐,非常喜爱。 “亦宣,快过来!”看到儿子进来,成皇后连忙招手,献宝般的说:“你看这盆寒兰。” 绿叶窄而直立,五c六白色小花点缀其中,气清c色清c神清c韵清,一草在此,满屋幽静,是一盆极品的银铃寒兰,香中带寒,沁芳淡然,让人闻之神色一清,回味清远韵长,当不亏国香一说。 “好兰。”叶亦宣赞道。 “对吧!”难得见儿子称赞一声,成皇后欢喜起来,“原以为上次那盆已经是极品,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的寒兰。” 成皇后闭目陶醉的闻着花香,湖水色的外衣上绣着大朵精致华丽的芙蓉花,手腕纤细,碧绿的翡翠镯子几乎要滑下来。白玉翡翠的耳坠子在耳边轻轻晃动,精致的轮廓,肤色白得有些不健康,但配着她本就纤弱的气质看起来刚刚好。 很美。 成皇后还在闺阁之中就素有美名,天姿国色,这些年虽然过得不尽如意,但是她不理宫中琐事,宫人看在太子的份上自然也不敢亏待她,整日所作的不过是琴棋书画,久而久之非但没有宫妃身上那种颐指气使的匠气,反而养尊处优得仿佛少女一般天真幼稚。 “是父皇拿来的?”叶亦宣看着她的侧脸微微一笑,随口问道。 “不是。”成皇后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那盆兰花,“亦宣,这花味道好,你带回去放在书房好不好?” “放母后这里吧,这花娇贵,府里下人打理不好,反而可惜。母后是在哪里寻的这盆兰花。” “是柔孝,她知道我喜欢兰花,特意送进宫来的。”成皇后让人把兰花摆放到一边,好容易把眼神从花上移开,这才发现进来的只有一个人:“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难不成她知道落了我的面子,现在不敢进宫见我?” 叶亦宣笑道,“你们还未见面,她又怎么落你的面子。” 成皇后挑眉看着他,“前两日的事情你怎么都忘了?本宫赐婚她也敢公然拒绝,还差点让本宫背上一个破坏两国交好的名声,她真是大胆!虽然她是南萧的公主,可本宫是她的长辈,她怎么能如此大胆的驳掉本宫的旨意。若不是你父皇为本宫想了法子,让李公公担了过错,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呢。” 就算要戳也不会戳你的脊梁骨啊,如何能算是为你想办法,不过是为了他自己罢了。 成皇后话里虽是不满,脸上却没有什么怒气。 “那都是儿子的主意。”叶亦宣从那盆兰草上收回眼光,淡淡地说道。 成皇后眉头微蹙,“这还未进门你就开始护着了?当日的情形那么多人看到,如何能够作假?母后也不是怪她,这种事情放在谁的身上都不会愉快,可你得跟她说说,皇家有皇家的规矩,母后不介意,不代表其他的人也如此想。这次如此,难不成以后你父皇的话她也敢驳了去?” “儿臣明白。”叶亦宣接过侍女手中的茶盏,徐徐满上,“可母后应该也知道,儿臣当时在场,如果不同意儿臣自会制止她。” 成皇后不解,“为何?你前阵子遣散府中姬妾,已经引起了众多人不满,收了柔孝不正好堵住那些人的嘴?” 柔孝正是新出炉的郡主——岳岚的封号。 “若是收下岳小姐,其他的官员也把人依样送回来,您让儿臣如何处理?” “那就收下好了啊!”成皇后坐直了身子,“你无缘无故的把人都送走,母后就不同意。那些女子哪一个不是下面官员送来的,对你也大有助益,收下有何不可?” “母后,人都送回去了,再收回来您让百姓如何看待儿臣?”叶亦宣温声解释道,“何况那些女子虽是在太子府,可儿臣平素也从未召见过她们,何必将她们锁在府中,日日夜夜独守空闺,清冷的老去,给儿臣后院凭添几分怨恨。” 成皇后微微一滞,脸色有些发白。叶亦宣看着她的神情,心里微微叹息,他相信成皇后比任何一个女子都明白独自守着清冷的院子,等着一个不知道何时会来的男人有多么苦楚。 成皇后恍惚了一下,又想到什么,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好吧,你总是有理,母后说不过你。” “而且”叶亦宣顿了一下,漫不经心地笑道,“母后,那些女子人在府中,可也未必都是向着儿臣啊。” “她们敢!”成皇后眉毛竖了起来,怒道,“不过是几个姬妾罢了,难道还敢在太子府中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儿臣不知,儿臣连她们的名字都叫不出来,又怎会知道她们心里的想法,只是,儿臣不想连枕边人都要防着。” 成皇后看着儿子的脸,心里微酸。她知道宫里头的人对她的尊敬,大多是来自这个儿子,否则她占着这个位置却没有能力去守住,说不定早就被人生吞活剥无数回了。 她也曾想过不要这个位置,可是她不能。就算她这个皇后只是个摆设,只要她在一天,宫里头不管有多少皇子出生,都不会有比她儿子身份更加尊贵,更有资格继承大统的嫡子。 所以不论当年谁来嘲笑她,讽刺她,她都死死的忍着,直到儿子收服了成家旧部,班师回朝。一转眼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成皇后看着叶亦宣精致的眉眼,有些恍惚的想着,他的儿子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可这些年,她见过陛下几回?四回?或者更少?他是不是也会防着自己这个枕边人? 成皇后端着茶盏喝了一口,压下心里的复杂,开口嗔道:“说来说去,你还是要为那个没进门的孩子说话?你是在告诉母后,这个妻子是你亲自挑的,是你中意,信任的?让母后不要为难她?” “母后英明。”叶亦宣带着几分笑意开口,成皇后又笑了起来,“好了好了,我也只是有些生气她不给我面子罢了,你的人我什么时候为难过?你能自己挑一个中意的妻子也是好事,总比以后娶一个不认识的姑娘要好。” “儿臣代替她谢谢母后。”叶亦宣淡笑着起身施礼。 成皇后忍不住笑着摆摆手,叹了口气道,“你这么不辞辛苦的娶了个妻子回来,母后还能怎么着?总不能让你白费这些心思。之前想给你赐下侧妃,也是为了你好,岳家可不是寻常人家,好在侧妃没成,义女也一样。柔孝那孩子是个好的,这么来来回回,她竟是半点怨言都没有。刚得了这盆兰花,知道母后喜欢,就眼巴巴的送进宫来了。好歹以后也是你名义上的妹妹,对她好些吧。” 叶亦宣看着那盆娇艳的兰花,意味深长地笑了:“是,母后。” “不过,有件事母后好奇得很。”成皇后招手让他坐近了些,才开口道,“凉都这么多好女子,你竟一个都看不上?非得跑去南萧娶一个和离的女子?不是母后看不起她,只是这个身份吧,如果你不是真喜欢,怎么会这么大张旗鼓?可若说你一见钟情,短短几天内就非她不可以你的为人,母后也是不信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亦宣摊手叹道,“母后不是说了,这么大张旗鼓的自然是因为喜欢了。” 成皇后狐疑地看了他两眼,又转头看着杵在殿内木头一样的侍女,心里想着是不是要把人斥退下去再问,耳边已经传来叶亦宣含笑的声音:“母后不用多想,儿子说的都是实话。” “当真?” “当真。”叶亦宣极肯定的回道,成皇后想了一下,点头道,“如此就是母后做得不厚道,本以为你是因为其他的原因”皇后本想着若是这个太子妃是儿子为了拉拢南萧的势力而娶,便是赐下侧妃也无关紧要,可若是儿子喜欢,她这样便是给两人之间添了堵,成皇后思定,叹了一口气,挥手对身后的侍女道,“去把架子上那个富贵花开紫檀木匣子拿来。” 侍女恭敬的应了,进到里面取了匣子,递给成皇后。成皇后打开匣子,从里头取了只荷包出来,从荷包里倒出只紫莹莹,极水润通透的玉镯来,举起仔细看了片刻又收好,推到了叶亦宣手边:“这只紫气东来,是当年母亲给我的嫁妆。你带回去给她。”说完又看了两眼补充道,“你事先什么都没跟母后说,可怪不得母后。” 叶亦宣笑着接了,“母后说得是,儿臣和她都明白,怎么会怪母后。时辰不早了,儿臣陪母后用午膳吧。” 成皇后欣喜的点点头,扬声让人赶紧下去准备,又拉着叶亦宣说起那盆兰花来。 叶亦宣笑着听她说着,偶尔说上两句,成皇后兴致更高,不一会儿就有侍女进来,叶亦宣扶了她起来:“这盆兰花放在外殿更好,放在内室儿臣以后岂不是没眼福了。” 成皇后高兴的点点头,“听你的。” 叶亦宣跟成皇后温声聊了一阵,陪着她用完午膳便出宫去了。 叶亦宣前脚刚走,朝凤宫的侧门就溜出鬼头鬼脑的侍女,左右看了一会儿,便挺直了腰背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走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规规矩矩地跟着一个太监进了殿内。 殿内里摆的是全套的红木用具,豪华典雅,博古架上专陈文房四宝,名砚c名笔c老墨c宣纸,应有尽有。皇帝站在案前,穿一件明黄色龙袍,腰间束着全镶三色碧玉纽带,头戴一顶万丝生丝珠冠,正低头细细地看着什么。 侍女请完安,趴在地上仔仔细细的,一字不漏的把今天听到的对话背了出来,额头抵着地一动都不敢动了。 上头静默了许久,才有人似笑非笑的开口,“他当真是这么说?” 侍女浑身一颤,连忙应道:“回陛下,是的。太子殿下说,这么大张旗鼓自然是因为喜欢了。皇后娘娘不信,想把奴婢等人都遣下去再问,太子却说让她不用多想,他说的都是实话。” 沉默了许久,直到侍女背上被冷汗浸湿,才听到声音响起:“带下去吧,重赏。” 皇帝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指,立刻有人走到前面:“起来吧,陛下说了,有赏。” 侍女连忙磕了几个头,头也不敢抬的朝外面走去,走到门口,第一个转角刚过,就听到后面尖细,属于太监特有的声音响起:“你做得不错,这是陛下赏给你的。” 侍女心中一喜,正准备转身,口鼻被人捂住,背上一阵剧痛,一下接着一下,让她很快倒地不起,血从身下蔓延开来。 太监吊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尖声道,“收拾干净了,莫让人看出来。” 太监转身进了殿内,还未开口,站在书桌前的北祁皇帝,又笑了两声,很是愉悦地样子:“常喜,太子说他是因为喜欢才娶那个女子,你如何认为?” 常喜不动声色的抬眼,见皇帝神色安然,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寒光,内心若有所悟,躬身站在桌子面前,“陛下,奴才愚钝,不敢妄自猜测殿下的意思。” “喜欢?”他提笔在宣旨上写了两个字,仔细地看了,才满意地点头道,“朕这个太子,朕从来都不敢小觑。常喜,你说太子这次说的究竟是真,还是假。” 常喜站定了望着他身前案沿俯身道:“陛下恕罪,奴才愚钝。” 皇帝淡淡一笑:“让你说,你便说,朕恕你无罪。” “按着刚才那个侍女说的,这等私密之事太子殿下不避开殿内的侍女,奴才以为有两种可能,在场的侍女都是太子的心腹,值得相信,或者,殿下就是有意借着侍女的口把这话传出来。” “所以你觉得是后者?” 常喜额头的青筋跳了一下,明明就是您认为是后者,才会让奴才把那个宫女灭口的啊。这话常喜自然是不敢说的,“如果是太子的人,恐怕不会这么轻易被收买。所以奴才认为,后者可能性更大。” “这么说来他的话都是假的?是故意在迷惑朕?”皇帝慢慢地开口问道。 “如果是真的把那位姑娘放在心上,不会这么轻易的暴露出来,奴才觉得恐怕是太子有意为之。” “有意为之”皇帝咀嚼着这两个字,手上匕首一下一下的在宣纸上划动,薄薄的纸张很快出现了几道裂痕,“是有意为之,让朕知道他并不在乎这个公主?” 手下一个用力,刀尖划过桌面发出让人汗毛倒竖的摩擦声,纸上两个字瞬间被劈裂开来,皇帝的声音还是慢慢的,不急不缓地:“常喜,你可记得太子小时候的事情?” “奴才记得。” “朕成功地让所谓的北祁第一世家消失的那年太子多大?八岁?朕跟皇后同床共枕多年,朕也曾经是成将军的关门弟子,皇后和将军都相信朕,唯独他一人!偏偏是他坏了朕的好事!”常喜垂头站在桌前,突然听见“啪”的一声,那案上茶盅已经落地,瓷片迸碎,滚烫热茶泼溅四周一圈,皇帝怒意勃发的声音传入耳中,“朕的儿子岂是你这奴才可以看透的!” 常喜跟了皇帝很多年,深知眼前这个面容清俊的陛下到底有多么喜怒无常,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陛下恕罪,奴才该死!” 皇帝眼底的寒意愈重,“他哪里是想迷惑朕,根本就是在警告朕,跟朕挑衅来了!” 俺10号考试,现在眼泪汪汪的跟书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认识谁。有人品爆棚的么,赶紧借点人品用用~~ 最近好多文大结局了,看得我蠢蠢欲动 请假大结局貌似很爽的样子咬手帕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二十一章 章节名:第二十一章 常喜小心翼翼地从殿内退出来,刚走两步被低着头的小太监给撞的一个趔趄,险些四脚朝天的翻在地上。 常喜心里本就不痛快,毕竟是上了年纪,也不必这些小太监身子骨好,在殿内一动不动的跪了一个多时辰,连大气儿都不敢出,生怕弄出点声响就被皇帝迁怒,提心吊胆,好不容易现在出来了,又被一个不长眼的给撞了。 “你是怎么当差的?!这么不长眼要是冲撞了贵人,有几个脑袋够你砍的!”常喜斥道,小太监唯唯诺诺的点着头,常喜训了半天,看着他软绵绵的样子气也撒不出来:“行了,你是哪个宫的?” “奴才是淑妃娘娘宫里的。”小太监讨好的笑道,“娘娘这几天一直闹着头疼,公公看是不是跟陛下说一声,给娘娘叫个太医?” 常喜的眼神闪了闪,心里冷笑,莫说淑妃掌管后宫多年,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妃嫔也不会连个太医都使唤不了,敢情是看着陛下最近歇在皇后宫里,按捺不住邀宠来了。 淑妃这招数也不是第一次用了,偏偏皇帝就吃这一套,要常喜说,皇后不论是长相还是性子,都远胜淑妃,偏生皇帝就喜欢淑妃,皇后这边一撂就是十几年,最近不知怎么的又开始往皇后宫里去了主子们这些心思真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能够懂的。常喜想着刚才皇帝发怒那一会儿,现在背上还是一阵一阵的发凉,好不容易出来了,现在哪里敢因为这种小事再进去。 “陛下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管这种事情?你先去给你家主子请太医瞧瞧,晚些时候咱家再禀告陛下。”小太监还想开口,常喜低声喝道,“还不快去,耽误了你主子看病,仔细你的皮!” 小太监一个哆嗦,一溜烟的跑了。常喜扶着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样子陛下是跟太子爷对上了,这皇后宫里大概还要去几天,至于淑妃这手段这次恐怕是不抵用了。常喜想着想着,等到皇帝再传召摆驾去朝凤宫的时候,这个小小的插曲早就被常喜丢到脑后了。 淑妃在宫中坐立不安,皇帝看着虽然宠爱她,但是公私分明,从来不让后宫嫔妃去御书房那种地方打扰他,故而最近皇帝一直宿在皇后宫里,淑妃接连好几天都没有见到过皇帝。淑妃心里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思来想去,最后打发了一个小太监去书房,等了半天还是无功而返。 淑妃撂了手里的茶杯,“不行,本宫还是得去见陛下一面,大不了就去朝凤宫等着!” “娘娘怎么这么急躁。”花嬷嬷接过侍女手中的帕子,把淑妃手背溅上的一点点茶水擦干净,“陛下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用意。” “我知道,嬷嬷,可我这心里头不安得很,总要见陛下一面才能安心。”淑妃道,“要说陛下这阵子去朝凤宫,跟刚回来那一位有关系,可这要到什么时候?十天半个月就罢了,万一” 淑妃没有说下去,万一陛下跟之前晾着皇后一样,把她也一放就是十几年怎么办?皇后那个人虽然是个蠢的,但是胜在有个好儿子啊,若非如此,她那位置恐怕早就保不住了。淑妃旁敲侧击的吹了十几年的枕头风,皇帝丝毫都没有废后的心思,淑妃憋气的同时,到底不敢太过放肆。说起来也是成家的女儿,凭什么那个蠢女人可以做皇后,她就得屈居妃位十几年? 花嬷嬷听着淑妃的话就笑了起来,“娘娘,不是奴婢说您,您担心的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啊。那一位要是能翻身,还能被您压制住这么多年吗?陛下要是对她有心,又怎么会把她冷在宫里数十载。陛下这么做肯定自由他的道理。” 淑妃听了心里稍定,这么多年,陛下去朝凤宫的次数寥寥可数,甚至初一十五都不曾去皇后宫里做个样子,陛下怎么会突然又对那个女人上了心?恐怕别有隐情。 “本宫明白,是本宫心急了。”淑妃道,“多亏了嬷嬷在旁边提点本宫,要是坏了陛下的事就罪该万死了。” “娘娘只是一时情急罢了,哪里需要老奴提点。”花嬷嬷眉眼笑的挤在了一起,“不过老奴听说了一件事情,倒是可以跟娘娘说一说。” “嗯,你说。” “老奴听说,今个儿早上朝凤宫里头那一位传召太子爷和那位还未过门的太子妃进宫,结果,您猜怎么着。” 淑妃一听就来了精神,“哦?还有这种事情?本宫怎么半点消息都不知道。” “奴才也是刚听说的,皇后娘娘大概也是临时起意,太子爷进宫之前也没几个人知道。”花嬷嬷说道,“朝凤宫里头那位,今天可丢面子了。传召了两个,结果只来了一个。那位太子妃根本就没把她看在眼里,都不愿意进宫。” “真的?” “当然是真的。今天进进出出,可都是太子爷一个人,都看着呢。”花嬷嬷幸灾乐祸的说道,“听说皇后脸色真是一个难看,太子爷陪了半天,到走的时候皇后直喊头疼,歇着去了。” “大概是有事吧皇后可是太子的生母,名义上好歹也是她的婆母,怎么敢这么怠慢?”淑妃迟疑道。 “娘娘,您忘了前两日的事情了?”花嬷嬷低声说道,声音里是止不住的笑意,“那一位还没进城,就被皇后娘娘一道口谕拦在城外,大闹了一场。最后说是吴公公听错了,可大家心里都敞亮着呢,吴公公在宫里头多少年了,要是连这点子事都做不好,坟头草都不知道多高了。这些话都是糊弄外面人的,她啊,现在必定是因为皇后赐婚的事情,心里不痛快着呢!”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淑妃嗤笑道,“说她蠢还真是,太子多年未娶,好不容易弄了人回来,她不赶着去巴结交好,人都还没进门就给人家没脸,现在也不知道是谁脸上难看。再说了,岳家是那么好拉拢的?她的好儿子把岳家的小姐赶了出来,她以为现在赐个婚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了?” “娘娘说得正是。”花嬷嬷奉承道,“这不一开始就得罪狠了,南萧那一位也不是个软绵性子,您听宫里人说了吧。哎哟,听说当时岳相的脸都跟绿了,气得差点没厥过去,还不是被那一位给顶的。太子爷又重视,人家怎么会咽得下这口气?没有找上门来翻脸,已经是给太子爷面子了。何况”花嬷嬷又笑了一声,“岳小姐那头已经是没救的,有哪个姑娘三番两次的被人作践,心里没一点怨恨的。朝凤宫那一位现在眼巴巴的凑上去认了个义女,以为就能四角俱全了?这事儿传到太子府,说不定又给人心里添堵了。” 淑妃脸上的笑容渐渐深了起来,“本宫记得,岳家那位小姐似乎是要进皇儿府里的?说起这件事,本宫还得谢谢皇后娘娘,给了本宫一个郡主儿媳妇。” 岳岚被四皇子带人堵在街上,早就坏了名声,淑妃还因为这件事跟四皇子发过脾气,唯恐这件事让岳相记恨上四皇子,偏到太子那边,她本想顺水推舟干脆让岳岚进四皇子府,一来遮掩这件丑闻,二来也好拉拢岳府。谁知道皇后突然插了一脚,还是要把岳岚送给太子 这阵子淑妃被皇帝反常的作为给搅乱了心神,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这些事情,现在说起来闹来闹去最后得益的反而是四皇子和她。 皇后赐婚非但没有成功,反而让岳相跟太子之间彻底闹翻,又让那位还没进门的太子妃心里头不痛快,跟皇后起了间隙 至于岳岚,身份自然是越高越好,最后反正是她的儿媳妇等岳岚进了门,自然会亲近她这个婆母,义母?那算是什么东西? 淑妃想着一时间心情大好,“皇后娘娘果然还是十年如一日的”她笑着没有说下去,花嬷嬷心领神会地点头,“娘娘说得正是,朝凤宫那一位坐到现在都是靠太子爷撑着呢。” 淑妃斜斜地瞪了她一眼,“皇后娘娘的事情岂是你能够谈论的?!小心被人听了去,本宫也救不了你!” 虽然是在训斥,可是半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隐隐间还有些愉悦。 “是,老奴一时嘴快,还请娘娘恕罪。”花嬷嬷浑不在意的告了罪,接着说道,“娘娘,老奴认为这次机会十分难得。” “哦?这话怎么说?”淑妃拨弄着自己的指甲,慢悠悠的问道。 “娘娘你仔细想想,这最厉害的就是枕头风了。依着太子爷现在对南萧那一位的重视程度,又是新婚燕尔,正是心尖子呢,说话哪有不听的?太子妃跟皇后之间不和,只要她在太子爷面前多说两句,就算不能让太子和皇后失和,能破开一个口子也是好的。” 淑妃的动作顿了顿,明白了花嬷嬷的意思。 淑妃盛宠多年,怎么会对那个位置没起过心思?皇帝虽然没有废后的意思,可对朝凤宫那一位也是不闻不问,淑妃在皇帝面前试探了几回,自己也动过手。要是皇后暴毙,她为陛下生了孩子,出身也不差,又得陛下的喜欢,怎么都能争上一争吧。 谁知道她费尽心思送到皇后宫里的,不管是下毒还是栽赃,第二天必定原封不动的会被送回来。最可怕的一次,她暗中打点,好不容易送了一个会医术的嬷嬷到朝凤宫,想在皇后的膳食中做手脚,谁知道第二天,那个嬷嬷就被吊死在她宫内的小厨房中。淑妃吓得一身冷汗,却也不敢声张,至此之后,不管有多憋屈,都不敢再在皇后身上动手脚。 朝凤宫被太子护得滴水不漏,淑妃只好按捺住自己的心思,好在一直圣宠不衰,一个得了位置,一个得了盛宠,倒也相安无事的过了这么多年。 淑妃的心里微微动了动,花嬷嬷说得对,这的确是个好机会。皇后最大的倚仗就是太子,只要失去了这个倚仗不,那可能性不大。但只要太子稍有疏忽,朝凤宫那边就有机可趁,万一皇后出了什么事情,不是还有一个跟她不合的太子妃在么而且,淑妃知道,陛下对这个太子妃并无好感,哪怕陛下知道是她对皇后动的手,只要她面上能够做干净了,不让人抓住把柄,成功推到太子妃的头上,陛下恐怕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不定还能帮她一把 淑妃没有说话,花嬷嬷瞧着她的脸色,又低声道:“娘娘,机不可失啊。” “花嬷嬷。”淑妃回过神来,斜睨了她一眼,“你今日的话还真多呢。” 花嬷嬷笑呵呵地说道,“老奴是怕娘娘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您不知道,老奴今天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多为娘娘高兴。” “是吗?你倒是个衷心的。”淑妃不咸不淡地说道。 花嬷嬷嘴角的笑纹更深,仿佛刻上去的一般,“娘娘好了,老奴才能好啊。要是娘娘能够如愿以偿,老奴以后也能沾沾光。” 这倒是真的,跟了混得好的主子,这些个奴才便是见了普通官员都有几分体面,平素得的那些赏银也相当可观,也难怪她不遗余力的撺掇自己。淑妃心里那点疑惑散去,笑了一声道,“你倒是实在,怎么,在本宫这儿还不够体面?” 花嬷嬷笑道,“娘娘真会开玩笑,老奴能够伺候娘娘就是天大的福分,这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老奴呢。” “好了,好了。”淑妃打断她的话,抬了抬手,花嬷嬷立刻上前给她轻轻的按了起来,淑妃舒服的动了动,慢慢闭上了眼睛。 就在花嬷嬷以为淑妃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却听她懒洋洋地吩咐道,“去,明日请太子妃和岳小姐一同进宫,就说本宫想给她们添妆,又拿不定主意,请她们自个儿来挑几样喜欢的吧。” 花嬷嬷高声应了,伺候淑妃睡着之后便出宫去了。 淑妃口中那位跟皇后生了间隙,被皇后一次次添堵,对皇后气恨不已的太子妃此时正躺在院子里舒服得直眯眼睛,压根儿就没把这档子事情放在心上。 叶亦宣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裴意躺在屋檐下昏昏欲睡,手里的书已经垂到了地上。叶亦宣走过去,刚把她手里的书拿开,裴意睁了下眼睛,口齿不清地道:“你回来了啊。” “怎么在这里睡觉,也不怕着凉。”叶亦宣轻笑了一声,把书丢在旁边的矮几上,微微扫了一眼,居然不是医书,“进去睡吧。” 裴意懒洋洋的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还没开口已经被抱了起来:“好吧。” “宫里有什么事情吗?”裴意偏头在他身上闻了闻,“你做了什么坏事,还特意洗漱了才过来。” 裴意微微抬头,“啊,衣服也换了,又跟人打架了?” “什么叫又跟人打架了,什么时候轮得到我动手?”叶亦宣张嘴在她脸上咬了一口,“你这坏丫头,就不能往别的地方想?” 裴意也不睡觉了,眼神在他身上转了转,慢吞吞地道:“我说你打架已经是往好里说了通常呢,这种在非正常时间,特意洗漱完才来见人的都是刚从别的床上爬起来的不许咬脸!” “谢谢夫人相信我没有去寻花问柳,而是去跟人打架了。”叶亦宣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裴意笑了出来,“你可别让外人看到你现在这样子,你那些什么高洁,谪仙的名声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真是唉,听信传闻害死人,不可信啊——所以你到底去做什么了?” “你还睡不睡?” “不睡了。”裴意摇摇头,坐直了身体,“说吧。” 抬手顺了顺她的头发,叶亦宣开口道,“去地牢了。” “是上次那些刺客?”裴意彻底清醒了,“出什么事情了?” “没事,别紧张。只是他们骨头太硬,我没耐心陪他们再耗下去。” 那就是动刑了,难怪会先换了衣服才过来。裴意想了想,“你要做什么?” “我媳妇儿真是聪明。”叶亦宣笑着揽着她坐在榻上,裴意拍着他的胸口,“聪明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刺客你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况且这次用脚都能猜到是谁派来的,要是没用还需要审什么?你准备跟宫里头那些人算账了?” 叶亦宣笑容收敛了些,“算账?不,只是要点利息罢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岂是这么简单就能够算清楚的。让他们安静一阵子也好,只是这些没必要让她知道。 叶亦宣拍了拍裴意的背,“不睡觉就起来,我给你看些东西。” 裴意仔细看着手腕上紫莹莹的镯子,“你母后给的?她不生气吗?” “她怎么会生气。” “那你今天为什么不让我进宫?”裴意回头看着他,“我以为是你母后因为那天赐婚的事情生气,你怕我跟她吵架才不让我进宫的。” “瞎说。要是因为这个原因,难不成你们俩以后都不见面了?” “不可能啊,所以你不是先进宫去安抚她了么?”裴意转着手里的镯子,“唉,我白心虚了。” 叶亦宣失笑,“你在城门口那股理直气壮哪里去了,我都没瞧出来你还会心虚。” “两码事。”裴意摆摆手,“原则上不能退让的我当然理直气壮,你母后那边算了,不说这个,她没生气就好。那个袋子里装的什么?” 叶亦宣嘴角挑起一丝冷笑,“好东西。” 裴意看着桌子上那块木头状的东西,默了一会儿,“哪儿来的?”真是恶毒。 “花盆里找出来的,一盆兰花。”叶亦宣说着一把抓住了裴意的手,“什么东西你都乱碰。” 裴意拍了拍他的手,“摸一下有什么关系。你放手,我仔细看看。” “不许摸,就这么看。”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参杂别的东西。 裴意一头黑线,“好好好,我就这么看,你放手。” 像是一小节断掉的筷子,谁能想到这么不起眼的东西竟然能要人性命,裴意蹙着眉头看了一阵,“这是安魂香,味道与寒兰的香味一模一样,连续闻上十日,人会衰竭而死。是皇后宫里的?” 叶亦宣应了一声,“早上有人送了一盆兰花给母后,大概没想到我会今日进宫。”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这味道跟兰花一模一样,埋在土里面不仔细找根本就看不出来。 “我母后喜欢兰花宫里很多人都知道,送一盆兰花算不得什么奇怪的事情。那盆寒兰的确也是极品。”叶亦宣语气清淡地说道,“但是送一盆未完全开放,还是花苞的兰花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裴意沉默了一会儿,的确,要送花给皇后讨她欢心,就应该送一盆状态最好,最让人欢喜的,既然能够费心寻到一盆极品的寒兰,为什么不再等上十几二十天,等花完全开放之后再献上去。除非有其他的原因,等不到花开的时候 “是谁送的。” 叶亦宣轻笑了一声,“我母后新收的义女,岳岚。” “她未免太大胆了。被人发现,她如何能够逃得开关系?”裴意睁大了眼睛,转头看着叶亦宣,“如果她要怨恨,也应该怨恨你和我才是,为何要对皇后下手?” “你忘了,那是安魂香。十日之内我母后出事的话,婚期如何能够照常?”叶亦宣温和地说道,“就算日后被人发现这盆兰花有问题,大可以推卸是宫里人动的手,毕竟过了那么久” 叶亦宣微微停顿了一下,“而且这件事可能是有人默许的。岳岚为人相当谨慎,这件事太危险,虽然有可能侥幸逃脱,但极有可能拖累岳家,没有人许诺她什么,她不会这么冒险。” 裴意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背后窜了起来,如果今天叶亦宣没有进宫,或者没有看出来这盆兰花不妥之处十日之后皇后必死无疑,能够给岳家承诺,保证岳家害死皇后之后还能全身而退的只有宫里头那位 “害怕了?别怕。”叶亦宣低头在她额边蹭了蹭,“没事。” 裴意微微摇了摇头,她只是不能理解成皇后是北祁皇帝的妻子,叶亦宣是他的亲生儿子,杀人不过头点地,何至于此? 裴意突然想到萧皇,便是他糊涂,牺牲了沈皇后也是为了江山,虽然难以容忍,但尚可以解释,至少他对自己的子嗣是爱护的。 可是北祁皇帝到底想做什么?当年成家造反,他大可以名正言顺的废掉成皇后和叶亦宣,当年他没有,他在算计什么?他到底想做什么? “皇后宫里” “送进来的东西都会检查,不会有事的。”叶亦宣低声说到,“母后喜欢岳岚,她现在身份又特殊,所以今天宫人才没有仔细检查。朝凤宫里大多都是我的人,不用担心。” 裴意抬头望着他,“要不然就想办法把皇后从宫里带出来何必住在那种地方?” 叶亦宣脸上滑过一抹苦笑,淡淡回道,“她不愿意。” 裴意一滞,扶额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 阳光从蔷薇花枝掩映的花格窗里投进班驳的影子,照耀着软烟罗做的帘子,上面织着一树绽放的牡丹花。紫铜熏炉里的焚着百合香,极为香甜的味道,岳岚刚洗完头发,没有穿外袍,只是身穿着粉红海棠织锦衫子,系着个淡淡月牙色的百褶裙,懒懒的坐在梳妆台前,道:“人走了?” 白蓉看了一眼,只觉得这副美景无端让她心里害怕起来,她知道这张俏丽温婉的容颜后,是一颗执拗偏激几乎疯狂的心,白蓉连忙低头道:“回小姐,是的,裴小姐已经走了。” “她说什么了?” 白蓉低声道:“裴小姐说要谢谢小姐,她跟裴夫人去过太子府了,小姐说的是对的,那位的确就是她的亲姐姐。奴婢告诉她小姐进宫还未回来,裴小姐就回去了。” “过来,给我梳妆。裴小姐看起来如何?我是说,她高兴吗?” 白蓉拿过木梳,将一头乌发一点一点拢起来,随即低声道:“奴婢眼拙,但是裴小姐看上去应当是高兴的,似乎相当的兴奋。” 岳岚微微一笑,她当然应该高兴,任何人看到那个男人,看到接近那个男人的机会都会高兴的。就如同当年的她一样 即便是知道机会渺茫,但只要有一丝丝的可能便会像飞蛾扑火一般奋不顾身 白蓉看到她高兴了,才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裴小姐还说改日再上门谢谢小姐。” 岳岚垂眸挑了一支精巧的缠丝如意花簪子牢牢的嵌在发里,才抬头道:“一会儿你去告诉裴小姐,不用那么客气再上门道谢了。过一阵子我要嫁入四皇子府,这几日忙着在旁支姐妹里挑选陪嫁滕妾,恐怕没时间接待她了,毕竟这些事情都要在大婚之前准备好,时间可是紧迫得很。” 白蓉听到她重重的强调“旁支姐妹”,浑身一颤,连忙应道:“是,小姐,奴婢一定一字不落的转告裴小姐。” 俺这一周都没有三点前睡过~各位求原谅,实在是没时间码字,太累了 考试是老早报了名的,苦逼的这半年都没看书,裸考是肯定要挂的,本来想明年再考,想想说不定明年比现在还要忙,还要苦逼,咬咬牙还是考了算了t皿t 昨晚做梦,考听力耳机没声音,哭瞎。醒来在床上长吁短叹了半点,忧桑一整天,太难过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二十二章 恶毒 章节名:第二十二章恶毒 裴珍前脚进府,白蓉就急忙追了过来,果真是一字不落的,清清楚楚的把岳岚的话转述给了裴珍。 裴珍听完后忡怔了一会儿,没想到岳岚郡主身份刚下来,转眼又要嫁入四皇子府了。 岳岚刚回岳家那一阵子,凉都里风言风语不知道有多少,幸灾乐祸的人就更不用说。岳岚未进太子府之前,不论是品貌还是家室,除了宫里头几位公主,几乎无人能够跟她比肩,一直是凉都众多贵女的佼佼者,谁知最后竟然没名没份的进了太子府,暗地里不知道受到多少嘲笑讥讽。 这也就罢了,等到岳岚苦等了两年,最后又灰溜溜的被送回了岳家,简直就让那些身份不如她的女子笑得直打跌,只说这个岳家女最后恐怕嫁得连个县令之女都不如,谁知道一转眼又要嫁给皇亲国戚了 虽然是侧妃,但也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何况四皇子的生母淑妃在宫中一向受宠,皇帝对四皇子也颇为喜欢,四皇子妃听说也是个软和的性子便是嫁给四皇子做侧室,也比嫁入寻常人家要好得多啊 裴珍叹了一声,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或许岳小姐天生就是富贵命? “裴小姐?”白蓉看到裴珍愣愣的样子,低声唤了一句,裴珍回过神来,“嗯,你们小姐的婚期定下没有?” “还没有。”白蓉回道,“恐怕要等到太子大婚之后。” “哦。”裴珍听到大婚两个字,心里闷闷的,甩了甩手里的帕子又问道,“那也不会等太久了。” “是呢,小姐直说时间太紧凑了,好多东西要准备,所以恐怕招待不周,会怠慢了裴小姐。” “你们府里头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吗?难道这些事情样样都要你们小姐自己来操持?”裴珍顺口说了一声,转念又想到岳相家现在的主母虽然是岳岚的嫡母,但并非是她的生身母亲,那位丞相夫人生了岳岚之后没几年就去了,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娘,谁知道会不会在嫁妆上动什么手脚呢?裴珍想着平素听闻的那些家长理短,暗忖道,也难怪岳岚要这样操心 白蓉自是不知道裴珍的心思已经不知道转到哪里去了,抿着唇又接着笑道:“我们小姐说,有些事情可以交给别人,但是有些事情必须要自己亲眼看过才会放心。” 裴珍被她说得好奇起来:“什么事情?” 白蓉轻咳了一声,“这些话跟裴小姐说了不妥,但是小姐跟您一向要好,奴婢就放肆一回了——自然是陪嫁的事情。” 等白蓉走了,裴珍还愣愣的坐在椅子上,脑中一直来回想着刚才白蓉说的话,突然蹭的站了起来,风风火火的就朝后院走去。 “我们小姐说,陪嫁的人一定要好好挑挑,虽然是岳家旁支里的姐妹,多少是沾亲带故的,但到底不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姐妹,也不知对方人品如何,要是带了个会挑事儿的进四皇子府,那才是让人头疼” 裴珍的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几乎跑了起来。岳岚的婚期在太子大婚之后,她现在已经开始挑滕妾了,那太子妃那边岂不是早早的就开始准备着了? 不行,她得快点去跟娘亲说。裴珍只觉得心里热烫得连脸都要烧红起来,岳小姐没有亲妹妹,可是她的姐姐有啊,她们可是亲姐妹啊 秋晚琳听着裴珍红着脸,扭扭捏捏的把话说完,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晕倒过去。她和裴锦添一向恩爱,房中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竟然生出了给人做妾的心思!侧妃,那不也是妾室吗?! “娘,这怎么能跟其他人一样啊,那个可是我的亲姐姐。”裴珍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信心,“我跟她是一家人,就算我名分上差一点,她也不会拿正室的名头来压我,那侧妃又有什么关系。娘啊,你想想,这可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事情,你仔细想想。” “珍儿你听娘说,不是这样的。便是亲姐妹也不成,何况”秋晚琳还没说完,外面一个小丫头就跑了进来,急急忙忙地说道:“三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四老爷带着好多人在外面,说是三老爷惹了大事儿,要抓三老爷去府衙里问话!” “三老爷呢?!被带走了?” “没有没有,不过三老爷刚听到消息也出去了。” 秋晚琳一听,脸色惨白的提起裙子就朝外面去了。 往日里冷清的裴府门外已经围了不少的人,一向跋扈嚣张的裴四爷被人双手反扣着,疼得呲牙咧嘴,正梗着脖子在跟身后的人说着什么,脸上带着几分讨好。 “哈?!不说话了?不说话也没用!喏,这位大爷,那块令牌就是他给我的,是他让我去铺子里拿药,银子我可都给他了,抓我没用,要抓人追债,也要找他要啊!”裴四爷扭着脖子更身后的人大声嚷嚷,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显然之前被人收拾了一顿。 “你胡说什么?那块令牌我就用过两回,早早的就收在屋里不曾拿出来,又怎么会拿去药铺取药,真是荒缪!”背对着大门站着的正是裴家三老爷,裴锦添。 他本来是在书房里,突然听到下人回报说外面有几个城北药铺的人,扣着裴四爷上门来讨要银子了。裴锦添大吃一惊,城北那家老字号的药铺他去过,怎么会跟老四扯上关系? “来了来了!”裴四爷一看到秋晚琳出来,眼睛一亮,连忙大声叫道,“老三你别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那些银子我可是都给了三嫂的!别说你不知道!分银子的时候都乐呵呵的,现在出事了就要撇干净关系让我一个人兜着,我跟你说,门儿都没有!” 裴锦添闻言回头看着秋晚琳,带着从未有过的怒气,还有几分失望。秋晚琳听到裴三爷的话,又看到自己丈夫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裴锦添跟秋晚琳几十年的夫妻,如何瞧不出来她脸上的慌张和心虚,心里一下子凉了起来。当日裴意给他那块令牌的时候,他本来不想要,他虽然是裴意的父亲,可这些年对她并没有养育之恩,当年甚至还用她换取了夫妻俩的平安,说白了,他根本没脸再要她的东西。可耐不住裴意说的那些话,再者,他的旧伤不仅折磨人,也是他的一块心病,因为身体不好,他这些年一直没有出去养家糊口,整日在宅内郁郁不得志,要是能够治好旧伤,以后他也不用像个妇人一般无所事事。 裴锦添厚着脸皮接了下来,在城北拿了两次药,用完之后便觉得出乎意料的好,便也没再去过城北的药铺。那块令牌也被他妥当的收了起来,谁知道竟被人拿了出去 “嚷嚷啥!?”站在裴四爷身后五大三粗的汉子蒲扇一样的手在裴四爷后脑勺上扇了一下,嗓门震得裴四爷脑子直嗡嗡,“老子这本账上可记得清清楚楚,拿的一根草都记着!有份的一个都跑不了,还用得着你嚷嚷!?” “风大爷说得是!说得是!”裴四爷老老实实的应着,“我说的都是实话,那块牌子真是这个娘们给我的,跟我没有关系啊!” “老子今天亲眼看着你去铺子里拿药,一开口就是十根老参,胃口真不小啊!是谁的主意!?啊?也是这个娘夫人的主意?” 裴四爷哭丧着脸,肃风抬手又是一巴掌,“老子问你话,耳朵聋了?!” “是我的主意,是我的主意!哎哟,别再打了,爷,求求你了!” “账本来!”肃风一手扣着裴四爷,一手接过后面伙计递来的账本,啪的甩到了地上,又揪住裴四爷往地上凑,“你睁大狗眼看清楚了!这上面一条一条的,可是有错?可都是你拿的?!是你的主意还是裴夫人的主意?!” “老参十八根,枫斗石斛五两,紫车河三枚,鹿茸两斤”肃风洋洋洒洒的念着上面的条目,念一句就跟打拍子一般在裴四爷脑袋上抽一巴掌,裴四爷跟打得嗷嗷叫,头昏眼花的看了账本一眼,忙不迭的点头,“没错,没错。都是我拿的!是我的主意!” 肃风哼了一声,“各位乡亲可听见了,这人在我们药铺白拿了这么多药材,分文不给,最后还打伤了我们药铺的掌柜,在下本想抓了他直接去见官,不过,看在你老实认错的份上,老子就给你一个机会,把账本上这些药材一样不少的还回来,再回去给我们掌柜磕头认错,爷就饶了你这回!” 城北那家老字号的药铺,凉都城内几乎无人不知,药材便宜不说,掌柜更是难得的正直,给穷苦人家赊账抓药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像这样恶劣的人还从未听说过。一时间眼神都鄙夷无比,连裴府门口的小厮脸上都火辣辣的,恨不得躲到门后面去。 裴锦添一言不发,垂在两侧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秋晚琳走了上去,低低的,带着哭腔唤了一声,“夫君” 裴锦添甩开她的手,盯着地上蓬头散发的裴四爷,嘴巴哆嗦了两下,没有说话。便是裴四爷不说,他也知道,那些药材现在肯定是拿不出来了。裴四爷被裴老太爷惯着,贪财好色,平常就是个混账的,刚才说的那些药材,样样贵重,落魄一点的人家几乎一辈子都买不了两样,裴四爷拿着那些东西,又怎么会不拿去换银子。裴锦添想到裴四爷刚才说的“银子都给了三嫂”,只觉得血液逆流而上,手脚发麻。 果然,裴四爷昏头晕脑的摇了摇头,“药材没了都,都换成银子了” 裴锦添胸口起伏一阵,闭了闭眼睛。 “哈?换银子了?换了多少?银子呢?”肃风一把提起裴四爷,一连串的问道,“你倒是好胆色,掌柜的好心赊药材给你,你敢拿去换银子?那都是救命的东西,你懂不懂?!” 肃风说着,挥手又拍了一下。裴四爷嗷嗷叫着,突然一个激灵,“不是赊!我有令牌的!掌柜的是看着那个令牌才会给我药材,没说要给钱!没要钱!” “什么令牌?还有这种东西?你拿出来我看看!”肃风嘴上鄙夷的说着,心里一阵乐呵,早知道这人渣会拿那块牌子说事儿,在路上动动手就把牌子给顺走了,现在正在他兜里呢!这货要是能拿出来他就叫他大爷! 裴四爷扭着身子摸了一阵,“牌子牌子没了真是牌子,给了牌子的”眼看着蒲扇又要扇过来,裴四爷连忙扯着嗓子叫道,“三嫂,你说句话啊!那块牌子可是你给我的!银子你也拿了,你说句话啊!” 秋晚琳重重的咽了口口水,看着肃风拎小鸡一样的拎着裴家的霸王,不由自主的摇着头往裴锦添身后躲去。 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那块令牌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一开始她也没有生出过别的心思,可是裴珍年纪不小,以前倒也罢了,最近裴老太爷对她管得也不像以前那么严苛,时不时的能够让她出去参加一些花会诗宴。裴珍正是爱美的年纪,瞧着别人日日不重样的衣裳首饰,哪有不眼红的,回来哭哭啼啼了几次,让秋晚琳愧疚得不行,只觉得自己委屈了女儿。 可她那些首饰裴珍都觉得老气,要买的话又是一大笔银子,秋晚琳急了几天,给裴锦添熬药的时候才想到这个主意。她故意说那个药铺是婆母的陪嫁铺子,拿着那块牌子可以分文不给的拿药,消息透露到裴四爷耳中,裴四爷果然凶言恶语的找上了她,逼着她把令牌拿出来,半骗半哄的说会给一半银子给她,秋晚琳应了,偷偷取了令牌给了裴四爷,头几次裴四爷拿着药材换了银子之后也确实给了一些给秋晚琳。 而秋晚琳哄着女儿高高兴兴的,一时间也把这事儿丢到脑后,也未曾想到裴四爷从这无本的买卖中尝到甜头便一发不可收拾,招了大祸。 “三嫂,三嫂,那些银子你也有份,你说句话,要不是你给了我牌子,我怎么敢去药铺里拿药材,你说句话啊!”看到秋晚琳没有反应,裴四爷又叫了起来。 秋晚琳恨不得昏过去了事,“那块” “好了!闭嘴!”裴锦添怒喝一声,止住了秋晚琳的话,“你还嫌不够丢人吗?!这位大爷,药材换的银子,我们一分不少的给你,还请你原谅这一次。” “行啊。” 肃风答应得爽快,可裴四爷脸色更灰了。 “卖了多少银子。”秋晚琳没敢说话,裴锦添看着裴四爷,声音嘶哑的开口问道。 裴四爷眼神一阵闪烁,肃风抬手就要抽,他连忙叫道:“四千两!四千!” 秋晚琳倒抽了一口气。 “嗯?四千两?”肃风阴测测地凑近了问道,“你看着老子,确定是四千?!” “风爷饶命,是六千六千!” “是六千?!” 裴四爷哆嗦了半天,举着手比划了一下,“七千八百两” 秋晚琳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怎么会有那么多! “有一个北边来的富商,四处寻石斛和老参回去给老母续命,我,我耍了手段把手里的都卖给他了,卖了六千两”到这份上,裴四爷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所幸都说了出来。 秋晚琳这才发现自己不由自主的把话问了出来,六千两她所有的嫁妆卖掉也不值这么多银子 “银子呢?!”裴锦添回头看着秋晚琳,声音低沉,却让秋晚琳红了眼睛,“夫君”秋晚琳不敢看裴锦添的眼睛,“可是,他只给了我三百两啊” 裴锦添身子晃了晃,转头又问裴四爷。 裴四爷垂着头没有说话,意思不言而喻。裴锦添突然想到前几日秋晚琳的抱怨,四房那几个小妾添了好多的首饰和衣服,看着都不是便宜之物,比起裴珍来强了不少,以为是裴老太爷又偷偷的塞银子给四房。他还安慰着说,说不定是四房的生意大赚了 裴锦添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的时候已是一片清明,“这位兄台,可否宽限几日” 等肃风一行人走了,裴锦添才叫人抬了裴四爷进府,惊动了后院的两人,裴府内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裴老太爷看着自己的爱子被打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气得直喘气,而裴四爷的亲娘,顾夫人早就哭倒在他怀里,悲痛欲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裴四爷已经断气了。 “老爷,你要为城儿做主啊!城儿一向是个听话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一定是被人蒙骗了!”顾夫人难得一边梨花带雨的哭着还能一边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我可怜的儿子!” 裴老太爷被她哭得心都揪到了一起,连忙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咱们儿子是什么样我能不清楚吗?这里头一定有什么误会。”说完转头看着站在一边的裴锦添夫妻,“你们两个还傻愣着做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老实说清楚!” 秋晚琳站在裴锦添身后,手脚冰凉,她是真没想到,这件事会闹得这么大。现在要如何是好?固然她手上并没有得了多少银子,大头都被裴四爷得了去,可是说到底那块令牌是从她手里出去的,她公爹平素就偏心裴四爷,要是知道实情定然会觉得都是她一人的错,说不定还要怪她挑唆,带歪了裴四爷 秋晚琳浑浑噩噩不知道如何应答,裴锦添已经把事情说完了,只是其中隐瞒了一些事情,比如说那块令牌,他只说自己去城北药铺赊账拿了一些药材,不想被裴四爷知道才学着他去赊了药材。 话刚说完,一个茶盏就砸了过来,裴锦添下意识的躲了半步,茶盏还是砸在了他肩膀上,落地破碎的声音惊醒了秋晚琳。 “你这个孽障!自己作孽,还要连累老四!”裴老太爷怒不可遏地点着他骂道,“我告诉你,这件事跟老四半点关系都没有,人家找上门来要赔钱还是赔命你自个儿想清楚,妥妥当当的解决了,否则否则” 裴老太爷想来想去,不知道要说什么好,顾夫人依在他胸口,低低的,温柔又委屈的劝道:“老爷,您莫要生气,仔细伤了身子,又伤了三爷的心。三爷也是裴家的人,就算这件事三爷做得嗯,不太周全,还累得老四”顾夫人含糊又清楚的说着,“但一笔写不来两个裴字,不管是三爷还是四爷,外面都只会说是裴家人,怎么能让三爷一人去解决这些事情,传出去外头人要怎么看老爷。” 顾夫人说完,又安慰道:“三爷你放心,银子咱们慢慢凑,便是卖嫁妆也要把银子给你凑全了。” 秋晚琳被她的无耻之言气得直哆嗦,就算这件事是她开的头,那又如何?她又没有求着四爷去药铺里拿东西,都是他自己愿意的啊,银子也都是在他的手里,裴四爷爷手上多了那么大笔银子,顾夫人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现在出事了就让三爷一个人担着,还说这种火上浇油的话。 “你胡说什么?!他闯出来的祸怎么能让你来筹银子,便是卖嫁妆也轮不到你!”果然裴老爷被她说得更加愤怒,看着裴锦添的眼神根本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儿子,更像是仇人一样。 “可是他也是裴家的人啊要是被拉去见官,也要牵连老爷的名声”顾夫人小心地劝道,“坏的都是裴家的名声” 裴锦添眉头皱在一起,这件事裴四爷虽然有错,但说到底还是秋晚琳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才会生出这么多事情,便是三房一力承担下来也无妨,可裴老爷也太偏心了。裴锦添按捺住心里的不虞,正准备开口,却听裴老爷子大吼了一声:“那就让他滚出裴家!就当我没有这个儿子!” 顾夫人瞪大了眼睛,用帕子遮住了嘴,也遮掩住了她嘴角那一丝笑意。 任裴锦添如何,都没有想到裴老爷子会说出这种话。裴锦添不知道的是,这一阵子裴老爷子夜夜噩梦,醒来之后一直在找当初在裴家做法事的那个道长,但找遍了凉都大大小小是道观,却始终不见那位道长的踪影,脾气更加暴躁,加上顾夫人有意无意的在他面前暗示,那位道长似乎有些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请来的 裴老爷子越想越觉得是被三房的算计了,裴珍正要给人做填房的档口上就出了那么些奇怪的事情,哈,哪有那么巧?!肯定是三房不愿意结那门亲事,才会故意装神弄鬼来糊弄他! “老爷,您怎么能说这种话,三爷可是你的嫡子,就算犯错,罚一罚就够了,怎么能以后让三房的怎么做人?”顾怜柔声劝道,裴老太爷大手一挥,“不除族,那就分家!分出去,你跟我裴家就没关系了,也不要想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拖累我裴家的名声!” 裴锦添夫妻二人回到院子里,三房要分出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裴家。要说三房,那是裴家唯一的,正正经经的嫡子,最后却落得这个地步,分家说得是好听,但是按照裴老太爷往日的作风来看也知道,三房恐怕是要净身出户,跟赶出去没有太多区别。 裴老太爷一锤定音,马上找人着手准备分家事宜,裴锦添刚回院子没多久,就有人来请,说是分家的文书和中人都已经准备好了,请他去前院。 秋晚琳一听直接哭了出来,裴家托庇祖荫不过是占了个将军的名头,勉强能算是官宦之家,要是三房的被分出了祖宅,以后他们要如何过日子?裴珍以后要如何嫁人? “别哭了,分出去也好,我总归不会让你们娘俩饿死的。”裴锦添说完,撩开帘子大步朝前院去了。 秋晚琳后悔又惶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一阵子才缓过气来。她真没想到简单的一件事会引起这么大的波动,如果当时她没有偷拿那块令牌出来就好了不,要是没有那块令牌就好了 秋晚琳怔住,对啊,她忘了。那块令牌是裴意给的,这件事跟她也脱不开关系!不对,刚才夫君在人面前并没有提到令牌的事情,明显是不想把这个女儿牵扯进来秋晚琳咬着唇,细细的想着,夫君不想提就不提了,因为这几天她一直气裴意那天说的话,这么点小事以裴意今时今日的地位,不过是抬抬手指就能解决的事情吧,她既然有那能够提药材的牌子,想来跟那家药铺的掌柜也是相识的,只要她愿意开口,不管是还银子还是其他都是小事 说到底这件事还是她给的令牌惹出来的麻烦 太子府已是黄昏,肃风正兴奋不已的在说下午的事情:“哈!那个混账又带着人去药铺,一张嘴就是十支老参,老子看了就生气,冲上去一脚踹翻了他的椅子,二话不说就狠揍了一顿,那个混账果然就老实的跟孙子一样,一路上屁都不敢乱放一个” 绿芜听得两眼放光,又叹息着这么好玩的事情便宜了这个粗人,只恨自己不能亲自上去揍两拳,“太爽了” 檀清咳了一声,绿芜连忙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偷偷的瞄了坐在上首的裴意一眼。 裴意扫了一眼肃风手里掂着的那块小巧而古朴的令牌,“给檀清收着吧。” “那接下来要做什么?”肃风兴奋的问道。 “等着吧,要是裴老太爷没有动作再作打算。”裴意随口道,眼睛盯着棋面,心里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不查便罢了,她一开始并没有把裴家的事情太放在心上,只是因为跟裴家难免有交集,习惯性的先做准备,查探出来的结果却让人吃惊。 那个顾夫人 裴意撑着头走神,叶亦宣掂着白玉棋子轻轻敲了敲桌面,问道:“想什么?” “想裴夫人何时会来找我。”裴意淡淡道。 “你想要如何处理?裴家三房分出来,再远远的送走?” 裴意想了足有小半盏茶的功夫,才下了一子,“有何不可。分与不分有区别吗?不过是换个地方住罢了。” 叶亦宣拿着一枚白子,悠然道:“人常道父母难为,殊不知这为人子女,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裴意按下一枚黑子,笑道:“你这是身有所感?” 叶亦宣低头去看棋盘,半真半假的抱怨道:“你这般挤兑夫君可不是好女子所为。”等到下人禀告外面有位裴夫人求见的时候,叶亦宣让人请她进来的同时,还不忘按下一子。裴意默默无语的松了手里的棋子,本来厮杀得难分难解,甚至黑子还有几分优势的局面立刻大变,黑子兵败如山倒,再无生机,半响后冷哼了一声。 叶亦宣看着她微拧着的眉,微笑起来。 下人直接把秋晚琳带到了院内。秋晚琳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男人容颜清远,眉眼却温柔,眼中仿若只有一人,朱墙黄瓦,零星的灯火和星辰皆成背景,一时间无法开口。 裴意轻敲了敲椅子扶手,“裴夫人为何事而来。” 秋晚琳上前走了两步,刚哭过的眼睛被晚风一吹干涩得仿佛随时都能落泪,“你父亲出事了。” 裴意侧头看着她,示意她接着说下去,秋晚琳声音细细的把事情说了一遍,期间眼眶红了几次。 “你来太子府,裴老爷并不知情吧。”裴意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问道。秋晚琳脸色微微一变,因为气愤裴意之前说过的话,她一直没有把太子妃的身份告诉裴锦添,裴锦添向来也不关心这些事情,是以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以裴锦添的性格,如果知道太子妃的身份,今日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过来。 “你要我如何帮你?” 秋晚琳抬头看着她,“那块令牌既是为你所有,能否跟掌柜说一声”秋晚琳没有说下去,意思却很清楚。 “可以。”裴意很快应了,秋晚琳倒是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两眼,“还银子也好,以权压人也罢,药铺的事情你不用再担心,以后不会有人再来找麻烦。” 秋晚琳呐呐地应了,迟疑了片刻之后又开口道:“你祖父因为这件事要三房分家,你父亲也答应了” 裴意挑眉看着她,“这是裴家的家事,我管不了,夫人请回吧。”她做这些事情,就是为了把三房的摘出去,现在如愿以偿,又如何会再去插手。何况裴老爷子要是知道能够攀上太子府,裴意可以预料,绝对会有源源不断,甩不掉的麻烦。 秋晚琳下唇咬得发白,“裴老太爷要分家,你父亲有什么办法?” “他既然答应了,自有他的打算,夫人何必着急。” “这件事你当真不管?” 裴意摇头,秋晚琳猛的抬头道:“那好,分出去也罢,我们夫妻二人总归不会被饿死,不会拖累你。你既是我的女儿,有一件事我还是可以做主的。” 裴意侧头看着她,有些诧异她突然摆出母亲的架子是想要做什么。叶亦宣端着茶杯垂眸喝着,仿佛没有听到这边的对话。 秋晚琳吸了一口气,道:“让珍儿跟你进太子府吧。” 叶亦宣咳了两声,裴意惊讶地看着秋晚琳,“你知不知道在说什么?还是我误解了你的意思?” 裴意能看出来裴珍一脸春心萌动的样子,但是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正是因为笃定不管裴珍如何闹,秋晚琳夫妻都不会准许她给人做小,哪怕是太子也一样,萌动就让她萌动去吧。秋晚琳这是气糊涂了? 秋晚琳看了叶亦宣一眼,咬牙继续说道:“分家之后珍儿以后如何能够找到好的人家?你既然不愿意管裴家的事情,这件事你总能做到吧。让珍儿进太子府,你也算是有个帮衬。” 裴老太爷决意要分家,夫君也答应了,现在裴意又不愿意插手,单凭她自己已经没有办法转圜这件事情了。秋晚琳想清楚了,与其让裴珍跟着过贫苦落魄的日子,不如让她进太子府,就算不得太子喜欢,总能衣食无忧吧。 “帮衬?”裴意笑了起来,把裴珍送到她面前,是想帮衬她还是要她帮忙养女儿? “太子府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殿下迟早是要纳妾的,与其找其他人为何不能接受珍儿?”秋晚琳有些着急的说道,“珍儿性子好,又听话,绝对不会跟你争宠,你就当太子府多养一个闲人,还能驳到一个好名声,为何不应?” “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夫人请回去吧。”叶亦宣放下手里的茶盏,淡淡的开口道。 秋晚琳脸色发白的看了犹自带着几分笑容的裴意,突然涌出一股怒意,脱口而出道:“太子殿下如此爱护你,可知道你身体先天不足,难以有孕的一事?!” 裴意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叶亦宣看了她一眼,冷声道:“裴夫人,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秋晚琳强扯出一抹微笑,声音有些咄咄逼人:“殿下不知道吧,我秋家女子不少从生下来身体就不好,如果没有仔细调理,几乎没有长到及笄的。珍儿是,你眼前这个更是!” 叶亦宣欲起身,裴意按住了他的手,抬了抬下巴,“让她说下去。” 秋晚琳冷笑了一声,“你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我和你父亲都没有找过你吗?因为没有秋家祖传的药引,秋家的孩子根本就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你既然长到了这个年纪,想来也寻过大夫,费了不少的药材,清楚的知道自己身体不好,那殿下呢,你有没有告诉过他,他费尽心思,遣散姬妾娶回来的是一个难以为他孕育子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的女人?” “你这个女人,真是太恶毒了!放开我,让我出去!”垂花门后面拉拉扯扯的冲出来一道绿影,绿芜气得脖子都红了,一边朝秋晚琳冲过来,一边大声道,“我们主子有哪点对不起你了!这些年要不是我们主子照拂,你以为你们一家三口能够活到今天?!早被裴家那个老妖婆给害死了!你陪嫁的那些破烂铺子,要不是我们主子暗中打理,到你手上的能有那么多银子!”绿芜挣脱着檀清的手,“你放开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绿芜拖着檀清走了两步,梗着脖子道:“要不是我们主子,你那个宝贝傻蛋女儿,早就去做人填房了,被人弄死了!还有今天你在这里瞎叨叨的份!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今天就算被打死也要先揍你一顿!” 秋晚琳一愣,随即开口道:“她既然知道生身父母是谁,这么多年,为何不会来找我们?我们被四房的为难,你父亲和妹妹生病的时候,我变卖嫁妆遭人冷眼的时候你在哪里?对,你还在砺王府好好的当你的砺王妃,现在我们一家被赶出家门,不过是你几句话的事情罢了,你却依然见死不救!你既然没有把我们当你的家人,我又何必为你遮掩这些事情!” 哎,过日子就不能太安逸了,安逸久了智商直线下降,人也娇气了,一点都受不得磋磨 就好像穿了几个月舒服的平底鞋,今天穿高跟恨不得赤脚在过道上狂奔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二十三章 章节名:第二十三章 “放你娘的狗屁!”绿芜跳脚骂道,“你们过得好不好,跟我主子有个屁的关系!我们主子什么都不欠你的,凭什么要管你那些破烂事!” 秋晚琳被绿芜粗俗的话说得脸色涨红,可又不想自降身份跟一个婢女争吵,哽了一下才对裴意开口道:“你你就是这么管教你的婢女的?就由着她这么辱骂我?!” 绿芜哈了一声,又要开口,被檀清捂着嘴死命的往外面拖。 裴意淡淡地看了绿芜一眼,转眸开口道:“我的婢女如何不劳你费心,裴夫人,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就说清楚吧。你们搬出来之后,我会给你们一笔银子,保证你们一家三口可以安枕无忧的过完下半生,至于其他的,跟我没关系,我不会插手。” “没关系?”秋晚琳嘲讽的笑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当年就是为了送你回秋家,你父亲才会半途被人劫杀,身受重伤,断送了官途,他是裴家唯一的嫡子,如果不是因为身体受不住,裴家的家产本应该交到他手里,我们一家又何至于被四房的苛刻这么多年,过得如此寒碜,说起来,都是因为你。” 秋晚琳越说越生气,只觉得这十几年的悲苦日子都是因为这个女儿而起。他们一家人被人欺辱,被四房的庶子欺压到头上的时候,她变卖嫁妆,为了给夫君抓药,给女儿置办衣物的时候,这个女儿竟然已经是别国的王妃了。她明知道自己一家人在受苦,却只是不痛不痒的给她打点铺子?!如果四房的知道她的身份,又怎么敢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 裴意看了秋晚琳一会儿,脸上倒是没什么怒意,反而笑了起来:“这么说来,我倒是应该好好补偿你才是,裴夫人想要我怎么做?” 秋晚琳松了一口气,只觉得今天自己赌对了。她知道这个女儿不是那么好拿捏的,如果单独见她,秋晚琳也没胆量如此开口,只因为今天太子也在场,无论如何,自己总是她的母亲,她是要顾忌太子殿下的看法吧。 秋晚琳略想了一下,开口道:“你不愿意管裴家的事情,我也不勉强你。分家就分家,我们夫妻也不用你操心,唯独你妹妹。”秋晚琳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珍儿你也见过,她不如你好看,又是个实诚的,便是让她进太子府又能如何?况且你也是我女儿,我怎么会害你,你仔细想想。” 仔细想想?再怎么想秋晚琳都不像是为了自己好。裴意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裴夫人这种奇怪的自信和神一般的逻辑到底是怎么来的?如果她跟叶亦宣不是早早的相识,这些事情也没有瞒他,今天乍然听说这些事情,叶亦宣会如何作想?是因为她的隐瞒而愤怒,还是因为她身体的隐疾而对这一段感情或者亲事犹疑。子嗣是多重要的事情,秋晚琳会不清楚? 裴意看着秋晚琳紧张又希冀的眼神,慢而坚定的摇头:“不行。我能为你们做的,就只有一件事,我刚才已经说过的。其他的,裴夫人就不用多想了。” 秋晚琳瞪大了眼睛,裴意接着说道:“裴夫人今天是第几次见到我?”裴意歪头想了一下,“第五次吧。裴夫人,便是我前几天说的话让你不快,所以今日你才会这么生气,可前几次你似乎也没有把药引一事告诉我的意思。” 秋晚琳有些心虚的别开了眼睛,不敢跟她对视,裴意不在乎的笑笑:“我许诺你的那笔银子一会儿你就带回去,就当是我报答的你的生育之恩。但是,从今往后,裴夫人,休要再提母亲这个词。” 裴意站起来转身朝房内走去,秋晚琳不敢置信的看着裴意,尖锐地开口道,“你就不怕我把事情说出去?” 裴意脚步不停,只懒洋洋的摆了摆手,“你随意。” “站住!”秋晚琳瞪着她的背影,直到裴意的身影快要消失的时候,她突然喊道,“我不接受” “裴夫人。”秋晚琳声音顿住,转身看着还坐在原处的叶亦宣,他面上带笑的唤了她一声。他笑得温和优雅,让秋晚琳突然有些羞愧,秋家是书香世家,秋家的女儿知书达理,文雅动人而闻名,可她今天确实当不起这八个字。 “太子殿下。”秋晚琳僵硬地笑了一下,“让您见笑了,这孩子从小没有父母教导,性子随意了些” “裴夫人,本宫的话你也敢当成耳边风吗?”饶是秋晚琳现在脑中一片混乱,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森寒之意,秋晚琳连忙摇了摇头,“殿下,民妇不敢”她说道一半猛然想起之前叶亦宣说裴珍进太子府一事不用再提,可是她刚才 “殿下,民妇不是故意要违背您的意思,只是一时情急。”秋晚琳急急忙忙的解释道,“民妇说的都是实情,秋家的女儿确实先天不足,出生之后必须要细细调养几年才好,不然子嗣艰难,民妇也是为了她好” 叶亦宣看着裴意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收回视线,没有说话,只听秋晚琳接着说道:“珍儿的身体是民妇亲自调理的,日后生下孩子,跟她生下有何不同?抱到身边去养岂不正好?” 站在墙外的绿芜听到这话,火气又突突的冒了上来,什么意思?这是诅咒主子终生无子吗?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阴冷了下来,秋晚琳强忍着不让自己发抖,说完了这些话,半天都没得到回应,抬头对上一双灼亮的眼睛,让她的心思几乎无所遁形,等到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快要达到极限,脸色由红变紫,又由紫变白时才听叶亦宣开口道,“裴夫人,你膝下现在只有一女吧。” 秋晚琳不知叶亦宣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难道是因为对珍儿不满,想另外再挑人?她点头应道:“是,只有珍儿一个女儿。” “裴小姐到底还是要外嫁的,裴三老爷是裴家唯一的嫡子,怎么能够没有子嗣继承家产。听说裴夫人有个族妹到现在还未出嫁,本宫就做主给她赐给裴三老爷,等生下孩子之后由你抱养到膝下抚养。”他面带笑容,语气却森冷如冰,“裴夫人不必谢恩了,回去准备迎新人进门吧。” 秋晚琳愣住了,她确实有个族妹,比她小了三岁却一直未嫁在家中,秋晚琳此时也没心思去琢磨叶亦宣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从他的话里回过神来脸色大变:“不行这怎么可以?!” 秋晚琳那个族妹拖到这个年纪还未说亲自然是有原因的,当年秋氏订了一门亲事,还未进门就冲到未婚夫家中把两个怀了身孕的小妾给治得流产了,还未进门就如此,这么泼辣的性子人家如何肯要,迅速的退了亲,这件事传开之后也没有人再敢上门提亲,一直拖到现在。秋晚琳平日里鲜少提起这个族妹,便是无意中遇到都要绕开,如何忍受的了跟她共夫。何况,秋晚琳虽是知晓三从四德,给夫君纳妾添人本就是正妻应该做的事情,可裴锦添并非好色之人,秋晚琳刚成亲那几年商量着给他添人都被裴锦添拒绝了,所以裴家三房一直干干净净,根本没有这些小妾通房扰乱她的心思,秋晚琳早就习惯了一夫一妻,两个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现在乍然要给她夫君添人,还是一个如此泼辣厉害的,她想都不敢想,张口就回绝了。 叶亦宣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挥手让人带她出去,秋晚琳呆呆愣愣的被人扯了两下,突然剧烈的反抗起来:“不行,我不答应!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裴意的母亲,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大胆!”站在她旁边的侍女冷喝一声,“太子殿下面前怎么敢如此放肆!” “本宫说的话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明日便让秋小姐进门吧。” 秋晚琳脚一软险些跪坐到地上,嘴里喃喃道:“不行,我是她母亲,你不能这么对我”她看到玄色衣角,抬头看着叶亦宣,叶亦宣垂眸道:“她承认你是,你才是。她不承认,你便什么都不是。本宫不想在外面听到任何跟今日有关的流言,裴夫人应当知道如何做才能保全阖家性命吧。” 秋晚琳抽着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裴意不认她,没有这个身份,面对如此悬殊的身份差异,她丝毫反驳之力都没有,她说不出话来,也无法开口,只能面带祈求的不断摇头。 叶亦宣略思考了一下,“明天成亲,时间似乎有些紧张,不过好在是纳妾,无妨。这样吧,裴夫人。”叶亦宣看着她一脸紧张,笑了笑,“府上正好有几位经验丰富的嬷嬷,一会儿就跟夫人一同回去,帮夫人操办这场喜事,忙完夫人再送她们回来。” 侍女木雕一般站在旁边,仿佛什么都没听到。虽然她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眼前这个妇人已经惹怒太子了,否则太子殿下不会连这种小事都插手,不仅如此,还让府上的嬷嬷跟着一起去,这个妇人就算想敷衍都没有办法。 秋晚琳眼泪不停的流着,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早知会如此,今天就不该来这一趟,或者刚才就不该说那些话,不仅没有如愿以偿,反倒是赔掉了自己安宁的生活。 秋晚琳浑浑噩噩被拖到了太子府门口,侍女恭敬而倨傲地跟门口的侍卫道:“殿下吩咐了,这位夫人错认了人,误以为太子妃是她的女儿,以后不必再让她进来了。” 说完转身就进去了。马车停在门口,两位面色严肃的嬷嬷已经得了吩咐,站在马车旁等着秋晚琳。 秋晚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的裴府,第二日秋家就欢天喜地的把人送了过来,还陪了不少嫁妆。两位嬷嬷看着纳妾礼一丝不错的完成了,看着新郎官进了洞房,又眼睛都不眨的等到天亮,收了喜帕,才回太子府复命。 这些事情裴意现在还不知道,此时她正极其郁闷的在用晚膳。 偶尔绿芜几个人也跟她一起用饭,但大部分时间是识趣的自己躲到一边去,免得被某某人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背后冒冷汗,今天倒是一个都不差,全凑齐了。 裴意抬起头,对面一排脑袋齐刷刷的又低了下去,等她低头的时候,视线又唰唰的扫了过来。 裴意索性放下筷子,“怎么,都吃饱了,还是看着我能饱肚子?既然这样,就让下人把东西都撤了吧,我看后门那边有几只流浪狗,喂它们正好。” 绿芜甩着头,抱着碗一阵猛扒,话这么多,果然还是生气了。 裴意眼神轻飘飘的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了绿芜头上:“绿芜,一句一百张,你自己数清楚了。” 绿芜手中的筷子啪的掉到了桌上,把嘴里的饭咽了下去,哭丧着脸道:“主子——”她在市集长大,从小别的没学会,骂人倒是个中好手,跟了裴意之后这毛病就强行制止了。刚开始她还忍不住偶尔蹦一两句出来,直到裴意定了规矩,一句脏话一白张大字,绿芜三番五次的练得手要断了之后,终于把这毛病给改了。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那娘那个裴夫人实在是太招人生气了。”绿芜饭也没胃口吃了,双眼含泪的看着裴意,“主子,算了吧——我以后保证绝对不会再说了。” “不行。” 绿芜眼睛转了一圈之后发现没有人帮她求情,扁了扁嘴,有气无力的抓着筷子挑着米饭。 裴意看着她蔫吧的样子,嘴角挑起一丝笑意。秋晚琳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外人罢了,怎么会因为秋晚琳的所作所为难过伤心,最多就是有些失落罢了。 如果没有当年那场意外,说不定她现在正在裴家的院子里学女红,学三从四德,学着怎么持家孝顺父母,又怎么会认识这些人。比起秋晚琳一家来说,她确实是幸运太多。 后面还有一些,因为时间不够只写了一截,贴在这里不上不下的。干脆留到下章。 俺明天考试,到下午五点半,后天开始正常更新。 多谢各位不嫌弃,阿门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二十四章 变化 章节名:第二十四章变化 如果没有当年那场意外,说不定她现在正在裴家的院子里学女红,学三从四德,学着怎么持家孝顺父母,又怎么会认识这些人。 比起秋晚琳一家来说,她确实是幸运太多。 如此想来,心里最后那一点失落都烟消云散。世间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她拥有太多,也许本来就不该再去奢想其他。 对于秋晚琳一家人,她感觉一直很复杂,既不想太过亲近,可终究都撇不开彼此之间的关系。现在这样更好,她不必再对着那家人尴尬,心里也不会再愧疚,只要他们不做太出格的事情,她也会保证她们衣食无忧的过完这辈子。 “在想什么?”裴意回过神来,发现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出了屋子,晃晃悠悠的转到了园中。 晚风习习,风中缠绕着丝丝青草和湖水的味道,让人不由精神一振。 “在想裴家和岳岚的事情。”裴意想了想,“我在想,岳岚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其实她要想打击我,用得好的话,裴家是一颗好棋子,可虽然岳岚把我的身份透露给裴珍,但是似乎她做了这一件事情之后就毫无动静了。之后的事情几乎都是裴夫人自己的想法,跟岳岚关系不大,那她要的到底是什么?” 裴意不解,岳岚去找裴珍,难道只是为了让裴夫人来恶心她一下?裴意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可是又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或许不是岳岚想做什么,而是岳家。岳岚现在最大的倚仗是岳相爷,她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不会再忤逆岳相,不管是裴家的事,还是那盆兰花,必然是岳相默许的。所以,这已经不是她个人的想法,而是岳相,这些事情如果有好处,大概都是为了岳家。”叶亦宣又把下午的事情说了一遍,“阿意,裴家三房的事情以后不要再管了好不好?” 给裴锦添纳妾的事情之前并不知道,乍然一听不由得有些愕然,“你这真是昏招”裴意说着笑了起来,“他们夫妻感情极好,这些年一直没有妾室,你这么送一个人过去,拒不得卖不得,就算是个丫头,都够让裴夫人堵心了。” 叶亦宣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谁让她给我添堵,打不得又骂不得,还不许我给她添堵吗?” 裴意笑了笑,她知道叶亦宣其实是在帮她出气。裴夫人想要把裴珍塞进太子府,要她们姐妹共事一夫,叶亦宣就让她先尝尝这种滋味,保管以后不管裴珍怎么闹,裴夫人都不敢再提这件事情。 “好,我以后不管裴家的事情了。”裴意松了一口气,“其实把他们一家三口从裴家摘出来之后,我不过也是给他们送些银子,让他们日子过得宽松些,总归不可能日日在面前端茶送水的尽孝。现在这样断了也好。” 裴夫人这回大概在心里已经把她这个不孝女翻来覆去的骂了个遍,又碍着身份不能把她如何,以后大概想到她名字就胸口疼吧 “嗯,断了好。” “我跟裴家掰了你怎么反倒是挺高兴的。”裴意笑盈盈地道,“就算没娘家,你也别想欺负我。” 叶亦宣笑了一声,“我是想,要是你跟裴家人相处得好,那心里又要挪了一块儿地方给裴家人,那我多不合算。” “要不合算也是我不合算。”裴意捏着他的脸道,“太子爷你脸皮真厚呀,真是越来越厚了,一天比一天厚。” 叶亦宣顺势低下头正准备偷香,听到旁边一阵尴尬的咳嗽声。 裴意若无其事的松了手,叶亦宣更淡定的转过身,“什么事。” 程衍尴尬的眼睛不知道朝哪里看,举起手道:“殿下,刚才宫里头来人,淑妃娘娘请太子妃明日进宫,这是淑妃娘娘送给太子妃的。” 借着淡淡的月光看去,托盘上似乎是一个类似于荷包状的东西。 程衍低着头,接着说道,“一同进宫的还有岳小姐。” 叶亦宣接过托盘,程衍行了个礼,飞快的消失了。 裴意走近了仔细看,“还真是个荷包,淑妃为什么要送这个东西?” 叶亦宣修长的手指掂了掂荷包,轻飘飘的,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味,“淑妃喜欢花草,这是驱蚊用的荷包。” 说完手腕一转,就要把荷包掷进池子里。裴意拉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不必理她。” “总是会见面的,躲了一次还会有下次。”裴意拿过荷包仔细看了看,真是个驱蚊的荷包,“而且我很想见见那位岳小姐。” 叶亦宣静了一会儿,点头道:“好。” 同一时间,岳家最精致的那座院子里,岳岚面带微笑的听完宫人的话之后就依靠在窗口,看着夜色中摇曳的藤蔓发起呆来。 母亲过世的时候她年纪还小,只记得母亲临终前跟她说的,她的父亲迟早会再娶,但是她不用害怕,不管她跟以后那个嫡母是不是能和平相处,要记得,最重要的就是讨好她的父亲,父亲才是一家之主,可以决定她以后好坏和生死的人。她懵懵懂懂间记住了这些话,而后用十几年的时间来证实了这些话。 她努力的懂事,让父亲注意她,即使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也非要做到最好不可。一个不够优秀的女儿,即便是被人害死,她的父亲,恐怕也不会多看两眼。 她做到了,所有的姐妹当中,她无疑是最优秀,最得父亲喜欢的。她知道相爷嫡女这个身份可以换得一桩不错的婚姻,终于可以松懈一些,只要等到父亲给她挑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这种喘不过气的日子就会结束。 想到这里,岳岚有些恍惚起来,如果那一日她没有进宫,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呢。人言太子殿下翩翩有若谪仙,高贵不似浊世中人,原来她只当是传言夸大有误,直到她在宫中匆匆一瞥,才知道世人所言非虚。 若说从前只是一个模糊的被迫贯穿了整个成长历程的影子,那一眼却是让她梦里描绘的影子清晰起来。 冬日抚琴僵冷的手,夏日静坐曳地的长裙,一卷卷的书,一步步的礼仪,永远的知书达理,永远的优雅从容,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我努力了半生才终于来到你身边,可你怎么能不是我的? 岳岚抬起手,看着手中绣线精美的荷包,微微一笑,唤了侍女朝外走去。 岳岚从容不迫的看着越来越近的书房,转弯抬头却看到一个娇俏可人的女子正从书房出来。 “二姐。”岳蓉看着岳岚,脸上戾气一闪而过,随即带着甜美的笑容略福了副身。 “四妹。”岳岚微笑着点点头,不欲跟她多说,继续朝书房提步走去,却被岳蓉侧步挡住。 岳岚朝右边移了一步,岳蓉又迅速的挡在了她面前。 “我有事要跟父亲说,四妹这是什么意思?”岳岚面上的笑容半点未变,温柔的道,“让开。” 岳蓉年方十六,只比岳岚小两岁,是后进门的这位嫡母的女儿,刚定下一门不错的婚事。当然,这个不错是跟府里头那些庶女相比而言,比起皇子侧妃来,还是略差了一些。何况岳蓉听母亲说过,皇上看好的是四皇子,也就是说,岳岚这个半路出来的侧妃,以后可能是妃子,甚至是贵妃,那她们之间的差别就更大了。 岳蓉想到这些就有些不服气,同是嫡女,岳岚不过是占了个长字,凭什么这些好事都被她占了去?她不过是一个被太子抛弃的女人,再嫁都能比自己嫁得好,这是凭什么?府里头那些嫁妆,母亲本来都是给她和五妹妹两个人准备的,现在一大半都陪给了眼前这个人,让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父亲正在休息,二姐有事不妨晚些再过来,免得扰了父亲休息。”岳蓉声音清脆的说道。 “四妹不是刚从书房出来么?”岳岚垂头理了理自己的袖口,抬头温婉地笑道,“妹妹要是不拦着我,说不准现在我都已经跟父亲谈完,父亲也可以休息了。” 这不都是你在耽误父亲休息? 岳蓉到底年纪小,闻言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二姐有什么事情非得现在去书房,不如先去妹妹院子里坐坐,妹妹也有事情跟二姐商量。” 说完伸手就去扯岳岚的袖子,岳岚微微垂着头,掩盖住了眼中的不耐烦,挥开了她的手,“有事明天再说,让开。” 书房门口的小厮抬头看了一眼,岳蓉脸上有些发红,她咬唇道:“二姐当真不去?” 岳岚没有说话,态度却异常坚定,岳蓉看了她半响,侧身让了路。岳岚提步朝前走去,却听到岳蓉带着恶意的笑容小声的,只容得她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母亲说得没错,你果然跟你那个死去的娘一样,只会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爬男人的床。” “啪。” 岳岚转身扬手,狠狠的一巴掌甩了过去,她母亲是她心里仅存的净土,她不允许任何人玷污,尤其是这对无耻的母女。 岳岚这一巴掌用尽了全身力气,即使是故意说了激怒她的话,岳蓉也没想到人前一向温婉的二姐会动手,疏忽之下,根本没有任何的思想准备,被一巴掌打了个结结实实。 岳蓉脸偏过一边,脸上迅速的浮出了五个清晰的指印,人也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她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缓过劲儿来,泼妇一般就朝岳岚冲去,“你敢打我!岳岚你这个贱人,你和你娘一样,都是贱女人” 岳岚上前一步再次扬手,又是两个耳光,目光如出鞘的刀子一样盯着岳蓉,整个人凌冽如刀,那种气势,连一向泼辣的岳蓉都不敢再放肆,身后的侍女吃惊地看着岳蓉,这还是那个温婉的岳家小姐吗? “我警告你,你怎么闹都可以,但是不许再提起我母亲,不然下次就不是打耳光这么简单了。” 说完腰背挺直的朝书房走去,岳蓉傻了一会儿,又害怕又丢脸,哭着跑了。 等到小厮请她进去,岳岚整理了一下衣服,从容地走进了书房。 岳相并没有休息,而是坐在书桌后正看着下面人送来的消息。 “你脾气越发大了,谁给你胆子打你妹妹的?”岳相头也不抬的训斥道,“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岳岚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四妹马上就要出嫁了,还是这个性子怎么可以。母亲太宠她,舍不得管教她,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义不容辞。” 她知道外头的事情瞒不过岳相,她更知道,在她还有用的时候,父亲是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跟她计较的。 岳相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滑过一抹不明的光芒,“从太子府回来之后,你性子变了不少,岚儿,你以前可不敢这么跟父亲说话。” 岳岚抬头笑了,笑容依旧温软可人,连嘴角的弧度都跟以前一模一样,“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心态不一样了,脾气自然会不一样,还请父亲多担待些。” 岳相深深的看了她一会儿,岳岚纹丝不动的任由他打量着,岳相缓缓道:“为父当然不介意,只是在外面你还是小心一些好,莫要像刚才一样冲动,留了话柄给其他人。” “是,女儿知道。” “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情。”岳相问道。 “女儿是想告诉父亲,裴家那边可能用不上了。”岳岚说道,“女儿得到消息的时候,裴三老爷已经被赶出裴家了。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女儿还未来得及动手,这条线就断了。” 岳相眉间的褶皱深了些,“我本就不同意你去找裴家人,若是能够出其不意必然能有好效果。哼,妇人做事如何能够放心。” 也不知在说岳岚还是裴夫人,岳岚浑不在意的笑笑,“毕竟女儿也不是太确定,若是弄错了,岂不是坏了父亲的事。再者,女儿也没想到这么点小事,就让她把整个裴家舍弃了,说起来,的确是女儿的错,请父亲莫要生气。” 岳相不由自主的又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觉得这个女儿从太子府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可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同。这种不确定的感觉让他感觉危险,语气不由轻了下来,“事情总归已经是这样了,生气又能如何,以后你谨慎些。” 岳岚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是,多谢父亲。女儿还有一件事情。”她把放进袖口的荷包拿出来,上前一步放在了书桌上,“这是淑妃娘娘刚遣人送来的,淑妃娘娘请女儿明日进宫,对了,还有太子妃。” 岳相低头扫了一眼那个荷包,皱着眉头道,“淑妃娘娘是四皇子的母亲,这个时候招你进宫也正常,至于这个荷包,难道有什么蹊跷?” 岳岚摇了摇头,“女儿看过了,不过是些防蚊虫的药物罢了。” 岳相眉头紧蹙的看着她,岳岚笑了笑接着说道:“父亲没听到女儿刚才说的吗?还有太子妃一同进宫,女儿这个荷包没问题,可太子妃的荷包可以有问题啊。” “你想要做什么?” “女儿想问父亲借几个人。”岳岚笑着回道。 岳相靠在椅背上,目光如炬地看着她:“为父要提醒你,虽然太子和淑妃娘娘不合,但是太子妃未见过淑妃,是不可能会对淑妃如何的。你想要栽赃陷害,就算成功了,恐怕也说不过去。” “女儿知道啊。”岳岚轻松地回道,“太子妃自然不会罔顾两国之间的邦交,更不会在大婚之前对淑妃娘娘动手,可总会发生意外的。比方说,淑妃娘娘怀了身孕,而太子妃不知此事,碰巧在身上放了催产的香料” 岳相脸色大变,“你说什么?!淑妃怀孕了?”他站起来走到书桌前,又停了下来,“不,如果淑妃怀孕,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我也不可能不知道,你究竟” “女儿有没有乱说,父亲明天就知道了。”岳岚抿嘴笑了笑。 “这个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岳相质问道。 岳岚优雅的起身,行了个礼,“这个女儿也说不清楚,也许是母亲昨晚托梦给女儿告知女儿这件事情的。” “胡言乱语!”听到岳岚提起亡妻,岳相脸色变了变,呵斥道,“这些事情岂能儿戏!” “就算是女儿错了,也不会有任何的损失。”岳岚淡定地说道,“要是没有人怀孕,淑妃自然无事,最多就是女儿白忙一场罢了,可若是真的父亲如此睿智,自然明白其中的得失。” 岳相面容冷凝地看了岳岚一会儿,渐渐放松了下来,“罢了,不过是几个下人,一会儿我找人给你送到院子里。你若是无事,就早些回去休息吧,为父看你脸色不好,一会儿叫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岳岚笑着应了,退出了书房。 过了半响,岳相唤了心腹进来,“去找明大夫过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二十五章 进宫 章节名:第二十五章进宫 夜深,书房依然亮着灯,窗户上人影晃动,岳相坐在书桌后正深深的皱着眉。 “老夫依照相爷吩咐,给小姐请脉的时候仔细看了一下。”明大夫正不缓步急的说着,“正如相爷所言,小姐手指上的确受过伤,依老夫看那伤口,并不是最近新添上的,应该是幼年留下的。” “你可瞧清楚了。”岳相沉声问道。 明大夫点头道,“不敢欺瞒相爷。”明大夫是岳家极为信任的人,为岳岚请脉看病也不是一两次了,几乎从小到大岳家主子大大小小的病都是由他一手包办的,可如果岳相今日不提起,明大夫也不知道自己看着长大的这个岳家小姐手指居然曾经断过,而且受伤之后似乎没有立刻得到医治,因而骨头恢复得并不是太好。 “下去吧。” 明大夫依言退了出去,岳相眉间的起伏却丝毫没有消减的迹象。他这个女儿从小知书达理,性子虽然固执,但却是个温和隐忍的,否则也不会在幼时任由老四踩断了她的手指而一声不吭。 最后还是他无意中听到下人谈论,才知道这件事情。那个时候她才几岁,不可能年纪越大,性格反而更加嚣张跋扈起来,简直就像另外一个人似的 岳相眸色阴沉,岳岚在太子府待了两年,若是被人掉包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不管是他从言语上试探,亦或是请大夫去探她的旧伤,都没有丝毫破绽,难道真的是他多疑了,这个女儿的反常只是因为性格变了吗? 岳相思索一会儿之后,扬声唤了心腹进来:“调几个人去小姐那边,听从小姐吩咐。”心腹二话不说应下,又听岳相道:“寸步不离的保护小姐,不管是她见了什么人,还是说的话本相都要知道得清清楚楚。” 太子府内。裴意睡的昏昏沉沉,突然睁开了眼睛。手边空无一人,手下触感却还是温热的,证明睡前某某人确实爬了床,只是现在人不见了。裴意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坐起身来,披着衣衫出了屋。 夜深人静,只有夜风带起的树叶发出的沙沙声,裴意慢慢转过屋角,在院中看到了叶亦宣是身影。 月白的衣衫在月色中格外醒目,叶亦宣背对着她,面前跪着两个人。其中一人看身形明显是个女人,不过身材略有些臃肿,她低着头,脸掩如了夜色中,看不清五官,似乎正在说什么。 裴意看了两眼,可听不见几人到底在说什么,顿时觉得无趣,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又慢吞吞的转身回屋接着睡去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被捞进一个温热,软绵绵的地方,裴意只翻了两下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睁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守在外面的绿芜进来的时候裴意已经起身了,屋里就她一个人,叶亦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不见了。 绿芜耷拉着头跟在裴意身后转悠,时不时的帮把手,欲言又止的看着裴意,脸上全是纠结。裴意恍若未见,收拾好了就准备出门,绿芜才开口道:“主子——” 裴意挥手道:“不行。”她知道绿芜想要跟她进宫,可是绿芜这性子实在容易被人抓着把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裴意转头看着绿芜,“你的三百页大字写完了?” 绿芜一听脸色更臭了,泪汪汪的看着裴意走了出去,有气无力的转回了自己的屋子。 还未走几步,就看到叶亦宣从外面走了进来。 “怎么就起来了。” 裴意无语的抬头望天,这太阳都快到头顶了,再不起来,难不成她要进宫跟那位淑妃娘娘秉烛夜谈 出门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马车已经备好,两人走到门口却发现不远处停了另一辆马车。北祈国的马车样式早被分级固定了所用者的使用品阶。四品以上可以用双马出行,五品以下只能用单马,而停在门口这辆却是四驾马车,华美非常,主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像是要印证众人的想法,裴意和叶亦宣刚走出来,站在马车旁边的侍女打起了车帘,面容娇美端庄的女子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正是刚晋封郡主的岳岚。 岳岚看到二人,脸上扬起一抹柔和的笑容,款款向这边走来。 平心而论,岳岚并不算非常美,但是她极会打扮,鹅黄色的纱裙和清醒淡雅的妆容将她衬得仿似月宫仙子般清雅脱俗,加上温润让人心生好感的笑意和优雅柔美的姿态,生生把六分姿色变成了八分。 裴意还未看两眼,就被叶亦宣半抱半搂着塞进了马车,随即自己也坐了进来。 马车不缓不急的行驶,却让岳岚的脚步顿在了半途。直到马车拐了个弯消失在视野中,岳岚转身上了马车,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和太子府之间的纠葛摆在哪里,加上对两人的性格有所了解,岳岚早已料到两人不会地她太热情,甚至不会给她好脸色,可是她的预计的种种情况中没有像现在这样,被人当成空气一般漠视。因为不知道裴意什么时候会进宫,她一大早就过来了,烈日炎炎,她在太子府门口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最后却连一个字都没有得到。 侍女噤若寒蝉,缩在马车角落里不敢吭声。岳岚揉了揉手里的帕子,又慢慢的展开,抚平,最后用跟平素毫无二致的声音开口:“走吧,跟上太子的马车。” 直到刚才看到岳岚的时候,裴意才想起来,她确实是见过这位岳家小姐的。她第一次到太子府的时候,在花园中闲逛遇到过几个美人,岳岚正在其中。可不知道为何,裴意却隐约觉得岳岚跟上次看到的有所不同,只是一时半会儿间也说不出来其中的变化。 叶亦宣看到裴意又出神了,默默的叹了一口气。现在裴意跟他单独在一起的时间极少,平时绿芜和檀清总是寸步不离的跟着,便是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一不小心她的神思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也不怨他夜夜爬床。 裴意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等到她回过神来准备开口的时候,外面赶车的人开口道:“殿下,到了。” 裴意轻咳了一声,叶亦宣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拿着。” 裴意接过他手里的荷包,正是昨天淑妃送到太子府的那一个。也不知是碰巧,还是淑妃有意为之,荷包的眼色恰巧就是她最常用的紫色,绣工精致典雅,散发着淡淡的药味。 夏季衣衫轻薄,淑妃喜欢花草,却又怕蚊虫叮咬过后会留下疤痕,便特意找人配了这种驱蚊虫的药材。 淑妃今日特意在御花园中设宴等着裴意和岳岚,提前送了这个荷包,倒也不算突兀。 虽然靠近湖边的亭中凉爽,但这种燥热的天气本就容易让人心浮气躁,加上淑妃最近心情不好,此时淑妃却在御花园中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本宫倒是不知道,现在这些晚辈一个比一个不知礼节,连本宫招人进宫都敢不放在心上,当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淑妃撂了手中的茶盏,起身就要往外走,却看到叶亦宣二人正不紧不慢的朝这边走来,走走停停,似乎还在跟旁边紫衣女子说什么,丝毫没有赶过来的意思。 淑妃妩媚的眼睛瞪得老大,正要发火,旁边的花嬷嬷连忙低声劝道:“淑妃娘娘,您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发火离开,您想想,您要是现在走了,接下来的事情不都白准备了吗?” 花嬷嬷说着又含糊着补充了一句,“等事成之后,您想怎么报仇都行,不如现在忍一忍?” 淑妃眯着眼睛看着站在湖边的一对璧人,冷冷一笑,“你说得对,本宫差点就坏了大事。”她缓缓坐了下来,端起茶杯沾了沾嘴唇,长长了舒了一口气才道:“花嬷嬷,多亏有你提点。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总是心烦气躁的。”淑妃抬手在胸口轻轻拍了拍,“陛下不来,本宫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一般。” 花嬷嬷呵呵笑了两声,“最近天气燥热,娘娘大概是闷着了,说不定多出来走走就会好些。” 淑妃漫不经心的点头,突然笑了一声,“这要么就不来,本宫刚念叨两声,就都来了。” 花嬷嬷抬头一看,远处走来的不正是淑妃娘娘未过门的儿媳妇,岳家小姐。 淑妃笑意盈盈地看着几人走了过来,轻笑道:“殿下和郡主还真是有缘,竟都凑到一块儿进宫了。”说完眼神在裴意身上转了两圈,眼中滑过一抹嫉妒,“这位就是南萧的长公主吧。” 岳岚恭敬了福了福身子,另外一边两人却没有半点反应,叶亦宣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又垂头跟裴意说着什么,裴意饶有兴致的听着,两人半点都没有要搭理淑妃的意思。 淑妃自讨没趣,可一开始计划就被打乱了,先是等了半天,让她心浮气躁的失了耐心,而后她如何谁料到太子会跟着过来?要说淑妃害怕的人,除了御书房那一位之外,就是这个见面次数不多,但是总是让她莫名胆寒的太子殿下。 什么光棍节,简直就是全民大狂欢。大家正忙着秒杀这个,秒杀那个的时候,只有俺一人,一大清早的,一边吃早餐,一边上淘宝找各种老鼠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十四章 岳相 树叶打着圈儿从枝头飘了下来,飘飘荡荡地落到了地上,悄然无声。 众人看着李公公的眼神已然有些复杂。帝王要成就大业也好,开疆扩土也罢,其实跟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并没有太大关系,那些富贵他们享受不了,千古芳名他们也沾不上边,唯一所求就是吃饱穿好,阖家平安罢了。北祈的疆土多宽广与他们何干?住的不过也就是那一亩三分地罢了,平心而论没有人会愿意在这等平和的年代再燃战火,可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南萧那位公主说得有理,如果皇帝没有挑衅的想法,以后时间多得是,又为何要挑在这种时候赐什么婚呢。 还是说是皇帝对太子殿下有所不满,对这门婚事有所不满,才会在这种时候多番为难。众人心里百般猜测,目光齐刷刷的朝李公公一行人射去,一声不吭的等着他给一个答案。 站在李公公身侧的礼部官员低着头,耷拉着肩膀,神不知鬼不觉的往后面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缩到了角落里才停下来,偷偷瞄了一眼。 皇后这道所谓的口谕事先并没有透露给随行的官员,现在不但没有出奇制胜,反而让自己这边的官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烈日之下,李公公只觉得眼前白花花的一片,那道声音却还是忽远忽近的,阴魂不散的钻入了他的耳朵,“李公公既然不知道这道旨意是为何而下,不如回宫先问清楚贵国陛下的意思,再做其他打算,如何?” 这话在他脑中过了三四遍,李公公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如何?不如何!他怎么能够回宫去问陛下?! 二十年前那场战乱还历历在目,此间四国虽然蠢蠢欲动,但都未撕破脸皮是为何?率先挑起战争的必将为世人所唾弃,若是这蓄意为难,挑起战争的名声传了出去李公公额头上的汗珠顺着眉骨流了下来,艰涩的开口笑道:“奴才回宫恐怕也要一两个时辰,这如何能让公主和太子殿下在城外等候,不如先进城休息,奴才也好有个交代。” 李公公一句“不敢揣摩上意”使得他现在进退两难,既不能闭嘴不言,否则就是默认裴意的说法,他是代表皇后而来;可他偏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堵了自己的嘴,说自己不知道主子的想法那也就无从去反驳裴意的话。李公公只觉得背上衣服都已经被汗浸透,一动不动的等着马车里的人回话。城门口人来人往,路人频频回头,围观的人群也是越来越多,若是真让马车停在此处,那这次可真就不能善了了。他此刻只希望能够先把这尊大神请进城内,至于其他,也不是他一个奴才能够操心的事情了。 李公公这头如立在钉板上一般坐立难安,若是他此时看到马车里的情景,恐怕又要呕出一口血来。 如今本就是一年中最燥热的时候,站在外头的人不消一会儿就觉得浑身滚烫,女子的衣衫即便是轻薄,却也繁琐严实,像这种天气若是在清涧院,裴意早就穿得无比凉爽,光脚在屋里眯着眼睛乘凉了,如今不仅在马车中裹得密不通风,这会儿还被人在烈日下堵在城门口,可算不得什么舒心的事情。 裴意打定主意要一劳永逸解决这些破事儿,就没打算早早的进城,叶亦宣纵着她处理这些事情,只在一旁慢悠悠的剥了一盘葡萄,又从马车座下的冰匣中捣了碎冰洒在了用来盛放葡萄的琉璃盘上。十数颗剥皮葡萄,葡萄大而汁润,淡绿色的剔透果子像一颗颗珠果,泛着诱人的光泽。映了那琉璃盏,还有盏下碎冰,便像是绿菊映了秋黄,叫人心情愉悦,口水大动。 裴意捻起一颗葡萄吃完,才舒服的眯着眼睛,不紧不慢的回了李公公的话:“无妨,这等大事莫说等上一两个时辰,便是一两天也是可以的。公公大可以放心的回宫,本宫在此等候。” 说罢又低声道,“好甜,再剥一些吧。” 站在马车外头的人听到嘴角直抽,这马车里又是冰桶又是冰镇水果,又宽敞又舒服,任谁都愿意待上一两天啊。 “莫要贪凉。”眼见一盘葡萄已经见底,叶亦宣拒绝继续投食,“吃太多晚上又该吃不下饭了。” 说完抬手就把盘子放到了一边,裴意眼见着葡萄已经飞到了她够不着的地方,在起身去拿和继续躺着之间,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懒洋洋的躺了回去,扬声道:“公公何时回宫,本宫可让人送你一程。” 明明就是件面子上的小事,怎么就被她三言两语的整成了大事了呢。李公公欲哭无泪的垂头叹气,突然想到随性的官员,连忙回头,却见身后空荡荡,众人都远远的站着,唯独他一人立在最前端。 那些文官肚子里弯弯绕绕,心思最多,眼见事情不对,早早的退了下去,此时又如何会来淌这趟浑水。 李公公张嘴欲劝,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略带薄怒的声音:“长公主殿下既然指责我北祁待客不周,言语中多有不满,不妨此刻就跟我一同进宫面见陛下要个说法,又何必在这里为难李公公。” “小姐,是相爷!”看到来人的面孔,扶着自家小姐的丫鬟突然惊喜的嚷道,“是相爷来了!” 因着之前叶亦宣的话伤心不已而摇摇欲坠的女子,闻言直起了身子朝前方看去,眼中骤然一亮,随即又黯淡了下来:“没有用的” 刚才那番对话中她已经明白,自己这场期待已久的赐婚,不过是皇帝手中的一柄开路的刀罢了。不管最后谁胜谁负,她这柄枪都讨不了好去,赐婚不成,她恐怕只能孤老终身,在这种情形下赐婚成功,无异于把她放在火上烤,一个先于太子妃进门的侧妃太子不会接受她,太子妃也会把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她又如何能有好日子过呢 帽帷后清秀的脸上带上了几分苦涩,她还妄想在四皇子闹了那么一出之后还能够再进太子府,果然是她妄想了 小丫鬟看到岳相兴奋不已,一时间没有听清她的喃喃自语,只兴奋着开口道:“小姐,相爷来了,相爷一定会帮小姐达成所愿的” 陌生,毫不留情的声音传入马车中,裴意微微起身,疑惑的看了叶亦宣一眼,“这又是谁?” 叶亦宣抬手挥出,车帘被风带起,扬起一角又落下,来人身材消瘦,穿着一件墨绿色袍服,白面微须,人已过中年却依然仪表堂堂,只是因为刚才裴意和李公公那一番话而眉头紧皱,带着几分怒气,让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刻薄凌人。 “岳相爷。”叶亦宣揽在她肩膀上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看起来文弱,其实比一些武官还要残忍冷血,人大胆又狡诈,不好应付。” “看出来了。”裴意微微坐直了身子,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都说相由心生,这人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这种人也可以做到文官之首的位置?我还以为相爷之类的高阶官职,都要像沈家那个老头一样,古板正统,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嗯至少要看着能唬人吧。” 叶亦宣顺了顺她的头发,带着几分笑意开口道,“上位者性格不同,下面官员的性格自然也不同。南萧先帝虽然脑袋糊涂了些,但政事上却极少出错,也懂得知人善任。至于我父皇他不喜太圆滑的官员,也不喜有官员名声贤明太过,像岳相这种恰恰是他最放心的类型,岳相的性格刻薄冲动,自视甚高,便注定他不会为太多人尊重,便是拜在岳相门下,大多也不是真心实意的尊崇和信任,不过是利益相关,日后想要打散非常简单。” 裴意听着便有些无语,原来这个皇帝竟是个这么多疑的,宁可用钝刀,也不会挑那些锋利顺手的名刀,以免不小心伤了自己。不过想想便也能释然,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对叶亦宣不满,他废太子之后想立谁,还有比叶亦宣更好的人选?那个四皇子吗?真是没眼光。 裴意在心里默默对皇帝唾弃了一番,又听到岳相颇有些不耐烦地开口:“公主刚才还是言之凿凿,现在怎么又不开口了?莫非公主连面圣的胆子都没有,只敢躲在马车中大放厥词?!那公主还是早日回去,让南萧皇帝再挑人过来和亲,这等胆小怕事之人如何能当我北祁的太子妃?!” 言语中毫不留情,甚至咄咄逼人。 “胆小怕事?”马车中传来一声轻笑,跟岳相的态度比起来要漫不经心得多,“本宫刚才只是在想,车外这个不懂规矩,又胡言乱语的人到底是谁罢了。本宫真是疑惑得很,老大爷,你是谁,难不成是走错地方了?” 她语气略带疑惑,似乎真是不知道来人的身份,岳相义正言辞的脸瞬间就憋了个通红。他在这边已经认认真真的摆好战场,慎之又慎,卯足全力的出了一招,可对手不仅不接招,甚至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还有比这更憋屈的?简直就像是他自作多情的耍猴戏给人看一样。 ------题外话------ 本来想更一章肥的,写得有点怪,容我好好想一晚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十六章 晕了 “好一个巧言善辩!我女儿十五岁进了太子府,名义上便是太子的人了,殿下不知因何故要把她遣送回家,我一个好好的女儿,现在名声已毁,整日在家以泪洗面却又不敢声张,幸得皇后怜悯,才会为她赐婚,现在你又百般阻拦,岂不是要逼死我女儿!本相身为人父,又如何能忍,今日就算以公谋私这一回,也要给我女儿要个说法!”岳相并没有反驳裴意的话,反而认了下来,甚至给自己找了一个异常妥贴的理由,太子将府中的人全部遣散,本就让不少人心生不悦,只是碍着身份不好声张罢了。(电子书下载)他身为岳岚的父亲,便是愤怒又如何,世人不过是说他太看重女儿罢了,岳相脸上俱是愤慨和不平,眼中却有些得意的看了裴意一眼。 裴意抬手按在了马车上,微微停顿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我只听说过有强买强卖的,却不知还有强娶强嫁,今日倒是开了眼界。” 叶亦宣看着被按住的马车门,止了本想出去的心思,摇头一笑,又坐了下来。 “你说这话是何意?!婚姻之事,向来是媒妁之言,这门婚事,陛下和皇后都同意,本相也无异议,又何来强娶强嫁之说!” “相爷当年把女儿送进太子府,可是太子主动要求?” 岳相愣住,脸上表情有几分僵硬。 裴意轻轻一笑,“应该不是吧。若是太子亲自索求,怎会到现在连岳小姐是什么样都不知道,更加不会让岳小姐这么没名没分的在府中过了两年。” 原来是主动送上门的啊。众人看岳相的眼光又变了起来,岳相说得仿佛是太子始乱终弃了一般,原来是送上门人家都不要,现在还要硬塞 “难道岳小姐丑陋到如此地步,便是送上门,殿下都不愿意多看几眼。”一个进城的妇人跟旁边的人窃窃私语,语气中包含鄙夷,她们便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也知道礼义廉耻,这种主动跑到男人家里的事情,那是村里头嫁不掉的老姑娘才会做的事情呀。 “谁知道呢。”站在她旁边清瘦的妇人看着马车上站的女子,脸上有些嫉妒,嘴里的话不自觉的就刻薄起来,“这些富贵人家,关上门还不知道有多少肮脏事,谁知道这个岳小姐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被送出来的?说不定是耐不住寂寞勾搭上了别人” 两人说得正欢,根本没有注意到旁边早已气的发抖的丫头,还有那个浑身僵硬,遮住面容的女子。 “那又如何?!岚儿倾慕太子才会主动进府,不求名分,这正是她的心意所在。” “相爷说岳小姐倾慕太子,可这两年岳小姐在府中既没有侍寝,也没有得到太子青睐,难道还不足以让她死心吗?当年相爷送人,太子没有立马拒绝,已经是给了相爷体面,亦是给了岳小姐机会。太子一片好心,现在竟成了岳相愤愤不平的理由,甚至要因此而逼迫太子强娶岳小姐,相爷,你这么做未免有失公允吧!”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可不正是如此。太子既是对岳小姐无意,相爷又何必硬要把自己的女儿塞进太子府,这又岂是臣子,岂是慈父所为。 岳相脸色铁青,他三番两次让岳岚想办法接近太子,只要有了夫妻之实,哪怕是做给外人看的假象也好,凭他的身份,还怕太子晾着岳岚不管吗?可那个蠢货!那个蠢货偏偏不听他的话,硬是耽搁了两年,被送出府的时候,太子甚至不在府中,便是想要用计都无处施展。 岳相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过还好他眼中滑过一抹精光,冷声开口道:“当时岚儿没有名分,顾忌闺誉自然不好经常和殿下见面,日后相处时日一长,谁又保证殿下不会喜欢上岚儿。” “看来相爷还是没有明白。要娶要嫁,这件事全看太子如何作想,若是人人都像相爷这么打算,不管太子喜欢与否,先塞进来再说。那太子大概什么都不用做,每日要挨个儿跟那些对他有意的女子培养感情的时间都不够了。太子既将人送出了府中,便是对这些人毫无感情,如此相爷还是要把人送进府中吗?还是说岳相宁可自己的女儿孤单的在太子府中老死,也不愿意拉下脸面迎了岳小姐回府,再給她另择良婿?脸面和女儿,孰轻孰重,相爷可有计较?” 裴意知道这番话必然会传出去,不单只是说给岳相听,更是说给那些被遣送出去的女子听,人既是出去了,便是看不上眼的,就不要有再进来的想法。岳相的女儿尚且不能,其他人就更加不用再作打算。至于之后,想要进太子府也的太子中意才行,不然迟早都会被送出去,总之有这个岳相爷开了这个先例,以后也没人能说不字。 也幸得今天来的是岳相,挡了这一回,以后其他官员打这些主意的时候就要好好掂量掂量,除非叶亦宣亲自开口要人,不然大概没有人会冒着得罪岳相的风险再来给太子府塞人。 裴意说完,心情颇好的看了岳相一眼,她向来是个懒散的,能够一次搞定这些事情实在是让她心里愉快得很。可这一眼在岳相看来简直就是挑衅,是得意,是明晃晃的鄙夷。 前前后后都被裴意用话堵得进退不得,岳相不由得恼羞成怒起来。他虽然今日并非是为了促使这门婚事而来,也做好了要跟太子府撕破脸皮的准备,可也未曾想过要被一个小辈再三的打脸,岳相本就不是宽容的性子,此刻剧喘起来,双眸也被烧红,俨然已在激怒的边缘:“本相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来质疑。不过是个二嫁的女子,陛下愿意让你嫁入皇家就是给了南萧皇帝面子,你还真把公主身份当回事了。本相劝你还是莫要太嚣张,老老实实的听从陛下的吩咐就好,现在是在北祈,不是在南萧,你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便是有个公主的身份又能如何” 李公公一听就知道不好,还未开口阻拦,眼前风沙皱起,使得他不由得抬袖遮挡,动作便慢了半拍。 “啪!” 半随着这清脆的耳光声,车门突然粉碎,细碎的粉末飘荡在空中,众人眼睛瞪得老大,仿佛见鬼一般,连后面两个八卦得口沫横飞的妇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停了下来。 “相,相爷”李公公结结巴巴的开口,仿佛刚才被甩耳光的是他一样口齿不清起来,“您您您没事吧” 岳相被打得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半天没有动弹。并不是因为他晕了过去,而是他头昏脑胀,更加无法接受,他竟然被打了! 他竟然被当场甩了个耳光! 岳相甩开李公公的手,捂着半边脸怒喝一声:“滚出来!谁干的!”他头发散乱,衣服上满是尘土,脸色狰狞,真同厉鬼一般骇人。 裴意只觉得有风从身后极速而过,随后就是啪的一声,不由得也愣了一下。 “是本宫所为。”叶亦宣说话间已经站在了裴意的身旁,和她并肩而立,自然而然的执起她的手来。他自走出马车便不曾看向其他人一眼,满眼就只锁在裴意身上,仿佛这天地间只有那一人能引起他的关注,再也分不出一星半点给任何人。 岳相瞧着叶亦宣,神情暴怒,到底是没有破口大骂,最后眼神飞刀一般射向裴意,咬牙切齿地说道:“太子为一个女人当众殴打老臣,就不怕寒了朝中其他同僚的心吗?” 是了,他早该想到,身手好到可以隔空打人的,整个北祁也只有这么几个人,眼前不正有一位。 叶亦宣闻言终将目光淡淡落在了岳相身上,只是那目光森寒,冰冷得让站在一旁的李公公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你眼前这一位是本宫明媒正娶将要过门的妻子,是北祈未来的太子妃,岂容你再三无视尊卑,口出恶言。除了父皇和母后之外无人有资格对她如此说话,对皇族不敬之人便当场绞杀是理所当然,本宫亲自动手,相爷不服吗?” 岳相瞬间面色紫红一片,嘴唇哆嗦了一阵到底没有说出话来,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最后两眼一翻,竟是晕了过去。 这就晕了?她啰嗦那么久,效果竟不如叶亦宣轻轻松松的一个巴掌?裴意诧异的看着之前彪悍无比的岳相就这么晕了过去,可仔细一瞧,看到他虽然直挺挺的倒下,但眼皮底下还在不停的转动,了然的挑起了眉头。 “送岳相回府。”叶亦宣吩咐了一声,立刻有人上前毫不温柔的把岳相拖了起来,放到了马上,转眼就消失在城门口。 李公公看着岳相在马背上被颠来颠去的身影消失不见,愁眉苦脸地倾身道:“殿下,时辰不早了,早些进城吧。” 这赐婚肯定是不成了,以后别说岳家小姐,他看谁家小姐都不行了。 “公公怎么还没进宫。”叶亦宣蹙眉看着他,“太子妃吩咐的话你没听见吗?既是不明白父皇的意思,何不问清楚了再来。” 说完拉着裴意进了另一辆马车,空留了一地目瞪口呆的人和面如死灰的李公公。 李公公上前两步想要求情,却被侍卫挡住,左右无法,最后纠结了半响最后还是认命的进宫回话去了。 裴意撩开帘子看着李公公有气无力的背影,咬唇低声道:“你父皇会如何应对?” “不知道。”叶亦宣说完,看着裴意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有些好笑地开口,“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得义正言辞,怎么这会儿反倒开始紧张了。” “当然啊,我演得那么卖力,平时一年到头都说不了那么多的话,最后要是你父皇不吃这一套,我岂不是白忙活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十七章 悔意 章节名:第十七章悔意 裴意看着城门口,手指无意识的拨弄着垂下的穗子,叶亦宣微微一愣,随后笑着上前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阿意我很高兴。” 裴意被他突然扑过来吓了一跳,挥手把车帘扯了下来,恼怒的拍着他手臂道:“你做什么!外面还有好多人,你是嫌今天话题还不够多吗?” 李公公离去的事情瞒不过在场的人,滞留在城门口的本就是些爱看热闹的人,看到事情还没了结,似乎还有下文,自然不肯轻易的离开。这可是可以闲扯好久的大事件,好不容易碰上了,怎么能不看完就离场了呢。 有些人甚至原地坐了下来,时不时的昂首看着城内,瞅瞅停在不远处,被侍卫包围了的马车,低低地跟旁边的人嚼起了耳朵。 “对不起,我只是太高兴了。外面有那么多侍卫挡着,没事的。”叶亦宣抱着她低低沉沉的笑了起来,很是愉悦的样子。 裴意只觉得莫名其妙,拉了拉他的衣服,“你还没回答我,要是这一套不管用怎么办?” 叶亦宣收了些笑意,嘴角依然带着写弧度,“怎么会不管用,放在别人身上,我就真的不知道了,但是宫里头那位啊——”叶亦宣慢悠悠地开口道,“定会如我们所愿的。” 两道身影匆匆地走进了相府,门口的小厮连忙请安:“小姐。”一向礼貌温和的向他们打招呼的小姐,今日却目不斜视,仿佛没看到他一般疾步进了府内,步伐也失去了往日的从容。 “父亲。”女子进屋之后脚下不停的朝床边走去,顺手把帽帷摘下丢在了桌子上,端庄秀丽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几分慌乱,却在看到原本此时该躺在床上的人时微微一惊,“父亲,你怎么不好好休息,可是找大夫过来看过了?”说完扬声就要外面候着的人去请大夫。 “好了!”岳相坐在床上,面色阴沉的喝住了她,“叫什么大夫,还嫌不够丢人吗?” “可是”女子说道一半,突然反应了过来,“父亲,你是故意的?” 岳相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然还能如何?要我被打了耳光之后,再跪下来谢恩吗?” 女子沉默了一会儿,岳相不满的看了她两眼,“若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么会一把年纪了还要被人如此羞辱。你今天该看的也看了,该听的也听了,以后就绝了这门心思,准备进四皇子府吧。” 坐在床边沉默着的女子正是岳岚,她抬眸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语气很轻,“到这个时候,父亲还要敷衍女儿吗?今日之事,跟女儿根本就没有太大的关系,赐婚的人是谁一点都不重要,父亲又何必说这种话来让女儿愧疚。” 她的语气很肯定,岳相也没有否认,用帕子在脸上红肿的地方敷了一会儿,递给岳岚,“我若不这么说,你又怎么会听话,你要是早听为父所言,今日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至少这种耻辱的事情不会发生在他身上,岳相眼神阴沉,即使猜到了今日的结果不会太愉快,他也没有想到是这种结果,叶亦宣他以为他是太子,自己就奈何不了他了吗?今日之耻,来日必将百倍奉还! 岳岚把换了一条帕子,温顺的递了过去,“这样不是正好吗?若是女儿早早的听话进了四皇子府,父亲今日又怎么会有机会向陛下展示自己的衷心呢。” 岳相的手顿了一下,鼻孔哼了一声,“你倒是聪明。”说完,他叹了一声,“岚儿,我知道你聪明,在父亲的孩子中,只有你最聪明,可你怎么偏偏在这件事上这么想不开呢。” “这不正像你吗?”岳岚脸上一直带着温软的笑容,眼睛看着岳相,很是平静,“父亲为了坐到这个位置,付出了多少代价,在此之前可有想要放弃的念头?” “这如何能够一样。”岳相扫了她一眼,“况且,你若是能够像我一样不择手段,今日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哼,我的女儿,竟然送上门都被人嫌弃。” 岳岚脸色微微一变,“时机不对罢了。” 她说得含糊,岳相却听明白了,“时机不对?你以为换个时间,太子就会老老实实的接旨吗?无知!皇帝赐下来的,他一个都不会要!何况,你没听那个贱人说吗,你这两年在太子府有多少机会,最后还是被赶了出来,还不足以让你死心?!那时候我好不容易买通了太子身边的侍卫,让你找机会先成了好事,你却推三推四不愿意听我吩咐,现在你如意了,死心了?!” 岳岚垂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不屑和苦楚。那种下作的手段,她怎么能!?她是真心爱慕殿下,想要跟他长长久久的过一辈子的,要的不是那种露水姻缘!这种下作的手段,便是成功了也瞒不过殿下,他一定会瞧不起她,不会再看她,那她空有一个名分又有什么意义!她不能让他瞧不起自己。她要跟他堂堂正正的站在一起,就像 岳岚的眼中涌现出一股恨意,那个女人! “女儿有自己的考量。”岳岚抬头的时候,脸上的情绪已经收敛得一干二净,仿佛没有听到过岳相的责骂和嘲讽一般,“这次的事情不过是个意外罢了。父亲你也明白,按理说来,殿下根本无需把府中的人全部清理出来,否则他一开始就不会收下这么多人。只是意外罢了。” 她重复了一句,像是在说服自己。是的,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人,殿下根本不会将府中清空,那自己还是有机会的。两年不行,还有两年,以后还有许许多多的两年,总有一天殿下会看到她的如果没有那个女人的话。 “如果你舍得下脸面,早早拴住了太子,又怎么会让太子有机会把你赶出来。” 岳岚伸手轻柔地在自己额角按了按,岔开了话题,“是女儿不对。不过父亲认为今日的事情最后陛下会如何处理?皇后娘娘那边” “皇后?哈,皇后!?”岳相嘲讽地笑了两声,不小心扯到了脸上的伤扭曲了一下,止住了笑意,“可怜那个蠢女人,皇帝冷落了她那么多年,现在只要一招手,她就会乖顺的跟过去,要不是太子一力维护,她坐在那个位置恐怕早就被人吃得连渣都不剩了,现在竟然糊涂到连自己的保命符都敢使绊子。” 皇后中意岳岚,之前时不时的会召她进宫叙话,所以岳岚对皇后并不陌生,可她从心底是看不起皇后的。皇后身为太子生母,既有正宫的地位又有太子为后盾,可她不仅半点不得皇帝的宠爱,还被一个小小的淑妃踩到了头上,对太子半点帮助都没有,反而要给他添不少麻烦她怎么能如此愚蠢,如此懦弱?若是她为人母为人妻,必然不会让自己落到这种让人厌烦的地步岳岚心里微微热了起来,她会是最好的妻子,为他打理后院不会让他有半点后顾之忧 岳相停了半响都没有听到岳岚说话,侧头看着她的表情,脸色又沉了下来:“敢情我之前的话你半点都没有听懂?太子那边,你就莫要再多想了,准备进四皇子府吧。” 岳岚脸上微红,定了定心神才开口道:“父亲又何必这么着急,四皇子对女儿哪有半点真心,不过是因为太子才会针对女儿,女儿若是进了门,又怎么会受宠,不如”岳岚顿了一会儿,低低的说道,“现在这个太子妃想来也做不了多久,父亲何不让女儿再等等,四皇子侧妃和太子妃哪个更好,父亲仔细想想。” 岳岚说完抬眼对上了岳相的眼神,极其嘲讽的眼神 岳相摇了摇头,“女人果然还是女人,就不能高看了。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想着那个位置,你以为今天我挨了这个巴掌是为了什么,皇帝特意让我早早的知道这件事是为了什么?”岳相看着岳岚苍白的脸,嘲讽道,“皇后愿意赐婚,是打着拉拢岳家的主意,可她不知道,皇帝一改常态,却是要借着这个机会,让岳家,让我和太子府决裂,否则今日我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岳岚的脸色越发的苍白了起来,她知道这道赐婚的旨意必然不是那么简单,可她以为皇帝只是借着自己来试探太子,借机给太子妃没脸;她也知道父亲出现在城门,肯定不是单单为了让她顺利的进太子府,她还以为父亲只是为了面子,毕竟太子再三的拒绝她,相府也没甚脸面,可她不知道,其中竟然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自己竟成了跟太子决裂的契机 “这门亲事定得太快太蹊跷,那个女人不管之前是什么身份,现在背后站的都是南萧,皇帝一向忌惮太子的势力,现在被太子打了个措手不及,偏偏又不能反对这门婚事,皇帝心里憋屈着呢,又怎么会没有动作,还容得了岳家再跟太子府扯上关系?笑话!要是今天太子接了旨,岳家就等于站到悬崖边上了!” 叶亦宣那一掌打得很重,岳相半边脸几乎都肿了起来,头也有些发晕,可他无法闭眼安心休息。他汲汲营营了这么多年,终于爬到了今天这个位置,却还要看人脸色,皇帝不用开口,他明知道自己会没脸,还是要把脸凑上去。在他从宫人口中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揣测出皇帝的意思,背后就是一层冷汗。皇帝对他送女儿进太子府,只怕是早有不满,只是岳岚一直没有得宠,皇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罢了,可这次太子求娶的事情,真正的激怒了皇帝,皇帝不会准许他再左右逢源,两边讨好,才会逼得他做出选择。 皇帝不会准许太子在娶了南萧的公主之后,再跟相府结亲,如果他今天不这么做,哪怕太子没有接旨,皇帝下一个要是收拾的就是他这个相爷。 必须要决裂,而且要绝得光明正大,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要把自己的脸面狠狠的丢到地上任人踩踏,才能保住现在的位置。 “皇帝是真正的心思深沉之人,你看到没有,从头到尾外人都看不出皇帝的手笔在里面。口谕是皇后下的,就算有什么不好的名声,也都是皇后一人担了不过那个女人,大概也是想到了这点,一口一个贵国陛下,百姓不会察觉出来其中的差异,但却是生生的把皇帝也扯下了水,皇帝就算不想管都不行,这主动和被逼可是差远了” “那她这次算是把陛下得罪狠了,陛下会不会反对这门婚事。”岳岚咬唇小心翼翼的问道,脸上有着微许的快意和希冀,岳岚不知道此刻心里是什么感觉,她不顾一切的进了太子府,赔上了自己最好的几年,最后却跟那些舞女歌姬一样被轻飘飘的就打发了,现在甚至变成了皇帝手里的一把刀,砍断她和太子之间所有可能性的一把刀。她知道自己离太子已经越来越远了,不是不难过的,可更多的是不甘心,她做错了什么?她有出生有相貌和才华,也有对太子的一片真心,可最后为何落到了这种下场? 岳岚突然想到白四娘,白四是个冲动的,当时在花园中,不过就是大声说了几句话,最后就被打成了重伤,太子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将她送回了白家。最后听说是被送到了家庙里当时也是因为那个裴姑娘啊 岳岚想到今日在马车上并肩而立的两人,心里冷笑起来,她岳岚一直自诩不凡,最后竟然落得跟白四一样的下场,还是因为同一个人她真是后悔,当时没有能够除掉她,要是那次御史府的事情能够成功,今日是不是又会是另外一道光景? 岳相不知道她心里头已经百转千回的闪过了很多个念头,只是嗤笑一声道:“说你聪明,你又是个笨的,今日的事不出一个时辰便会传遍凉都,陛下要是反对,岂不是坐实了要宣战传闻,所以陛下不但不能反对,说不定还要大肆赏赐一番以作安抚,再早早的让他们成婚。”岳相爷语气中满是阴沉,眼中杀意翻滚,“南萧的公主北祁动不得,可若是北祁的太子妃有个什么好歹,南萧皇帝也是管不上的,毕竟是叶家的媳妇儿,已经算不得是南萧的人了——” 岳岚听到这些话微微有些失望,随即笑了起来。父亲对陛下的心思一向摸得很准,否则也不会一路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父亲既然这么说,陛下今日恐怕对那个人已经有了杀意了,那若是她动手除之,陛下不但不会阻止,反而会助她一臂之力吧 “父亲,你可还记得御史府的事情?”岳岚温柔的笑着,开口问道。 岳相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又提到了御史府,心里觉得奇怪,还是点头道,“怎么会不记得,我说我来给你找人做掉那个裴姑娘,必定一干二净。你非要拐弯抹角的动别的心思,我手上的赤寰丝虫是何等稀有的东西,最后竟然被你浪费在一个小妾身上!” 岳相说着还是一肚子火气,当时因着岳岚还在太子府,他对这个女儿抱有希望,也甚是宽容。当时女儿哭着回相府,他打听过后才知道,太子带了一个女人回府,宠爱之极,他本太在意,可岳岚却动了要除掉那个女人的心思,最后问他讨了几个人,又拿了他好不容易搜来的赤寰丝虫,设了一局,想要栽赃陷害,最后竟然失败了。 他当时还发了一顿脾气,若是听他的话,直接下杀手,早就得手了,又何必浪费他的宝贝。好在最后那个女人也消失了,可她现在提起这件事是为何? 岳相不明白岳岚的心思,岳岚一心扑在太子身上,两年来小心翼翼,就是怕做出什么事情让太子厌烦,又怎么敢这么直接的动手,万一人死了,太子最后查到岳家的身上,她岂不是功亏一篑。 所以她想了许久,又打听到那个人拍下了婆娑双树,才会有后来御史府那一出,谁知道竟然失败了好在没过两天,那个人就消失了,岳岚这一口气没松多久,便迎来了叶亦宣遣散西苑的消息,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的确如岳相所言,犯了一个大错。她当时就应该不择手段,哪怕被太子发现,都应该要把裴意杀掉! 岳岚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思,慢慢开口道:“父亲,你大概不知道太子妃姓什么吧?” 过了大半个时辰,岳岚才从房里出来,等候在门外的丫鬟连忙跟了上去,隐约间觉得自家小姐似乎跟往常不一样了。 岳岚走到院子门口,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折了探到手边的一枝花闻了闻,“裴珍小姐上次给我送的贴子可还在?” “在的,是请小姐明日去裴府赏花。” “嗯,回去准备一下,明日去看看裴小姐吧。”岳岚笑着碾碎了手里娇嫩的花朵,甩袖离去。 昨天的二更。嘤嘤嘤。 大概没人记得御史府的事情了吧,不怪大家,因为我也不大记得了 是第三十三章,裴小妞为了给裴老爹治病,特意拍了婆娑双树,但是第二天御史的儿子死了,而且因为婆娑双树的缘故栽赃到了裴小妞身上,后来扯出了裴家,发生了很多事情。 这个栽赃,就是在花园里头跟裴小妞有过一面之缘的岳岚做的。不得不说,岳岚的直觉很准哦,第一面就产生了危机感,只是裴小妞正好懂医术,才破了那局。岳岚不清楚这些,只会觉得是叶亦宣太看重裴小妞,才会保住了裴小妞,妒火熊熊燃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十七章 裴珍 章节名:第十七章裴珍 夜色渐渐沉没,似一块幕布沉沉罩在凉都上空,这是个无星无月的夜。 太子府迎回了阔别几个月的主人,同时也迎来了新的女主子。 叶亦宣和裴意刚进府不久,宫里的赏赐就源源不断的抬进了太子府中,直看得府外的人无比羡艳。 正如同叶亦宣之前所预料的,北祁皇帝非但没有因为裴意今天在城门口的那番作为而愤怒,反而友好又略带歉意的重新派了宫人到城门口迎接二人并带来了新的旨意。皇帝对这门婚事表示了十分的欣慰和欢喜,认为这门天作之合的婚事应当早早的办了,时间就定在一个月之后。 至于李公公,那位宫人说了,李公公在宫中伺候了这么多年,已经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不堪重任,竟然连皇后的口谕都会听错,才会造成这么大的误会,已经处罚然后送出去宫去了,还请太子和太子妃原谅。 叶亦宣和裴意也不愿再去追究其他,总之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甚至是有了意外收获,至于那道口谕,皇帝说是听错了,自然就是错了,他们也无意再去深究,皇帝退的这一步已是极致,他们顺着台阶也就下来了。 这件事暂时才算这么过去。在城门口守着看完这场大戏的百姓,吧唧着嘴意犹未尽的散去,迫不及待的钻入了各大酒肆客栈,开始滔滔不绝的,添油加醋的说起今天的所见所闻。 于是不到天亮,整个凉都都知道了,未来的太子妃不仅倾城绝色,风姿无双,几次三番将能言善辩的岳相说得哑口无言,太子更是对其爱护有加,岳相不过说了几句稍稍那么不能入耳的话,太子勃然大怒,生生将人打晕了过去。 凉都待嫁的姑娘听闻这些消息之后,当晚房内乒乓作响,府里采买单上的花瓶瓷器又添了不少。 众人对岳相既是同情又是羡慕,同情他一个相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打晕了过去,恐怕短期内,岳相的脸面都捡不回来了,羡慕是因为岳相这一耳光,使得岳家终于飞出了一直不大不小的土凤凰——岳小姐今日因为宫人的失利而名声受损,陛下心中惭愧,正不知如何补偿的时候,皇后又体贴的为他解决了这个问题,认了岳家小姐岳岚作为自己的义女,封了个柔孝郡主。 岳相爷躺在床上听到这道旨意之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终于安心的闭眼睡了过去。岳相知道,这道旨意就是皇帝对他今日表现的认同和满意,这一关大概算是过去了。 裴意住进了太子府中新修好的院子,只是还未来得及多看两眼,就匆匆忙忙的进了屋子,早早的睡了。在路上颠簸了一个月,坐了一个多月的马车,现在脚就算落到了实地上,舒舒服服的睡了一个晚上之后,裴意醒来心情大好,连带着早上醒来之后看到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男人也顺眼了几分,默默无语的看了两眼之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了过去。 直到日上三竿,两人才慢悠悠的爬了起来。裴意现在也懒得计较叶亦宣爬床的举动了,自从她从清涧院被带走之后,叶亦宣从言语和行动上都对她身边的护卫表示深深的鄙夷和不信任,说来说去,总之只有他是最牢靠值得信任的,封景现在人不知道在何处,不知道何时会出现,叶亦宣只好能者多劳为裴意守夜。 至于守着守着最后就守到了床上,裴意恼怒了两次之后也就淡定了,摸摸亲亲抱抱搂搂什么的,裴意斜斜的看了叶亦宣一眼,慢条斯理的喝了最后一口粥,只要他每天半夜至少三次的凉水冲的不难受,她是无所谓的。 叶亦宣抬眸看了她一眼,看懂她的意思之后,略略不爽了一下,随后意味深长的微微一笑:“一个月而已,其实过得很快。” 裴意静默了片刻,微笑道:“是啊,九十几次罢了,也不多。” 她说这话完全就是招惹,只见叶亦宣俊眸一敛,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只看得她心弦一颤,心里顿时觉得不妙,正准备岔开话题,腰间却已被他一把牢牢扣住,男人精瘦高挑的身躯再次压了上来,热气再次将她笼罩,黑眸幽沉的盯着她:“数的这么清楚,阿意是等不及了吗?” 裴意闷闷的哼了一声,还未开口檀口已经被他堵上。 等在门外伺候的侍女守了许久才进屋收拾东西,裴意面色发红的坐在椅子上,暗下决心以后不再在这种问题上挑衅他,思定之后清了清嗓子道:“这几日我要回一趟裴家。” “不急。封景不会这么快找来,你祖母的事情我已经找人去查了,这两日就会有消息,且耐心等一两天。” 裴意沉吟了一下,“也好,那张方子裴家人不一定知道放在什么地方,要是我们自己能够查到,不惊动裴家是最好。”裴意想到裴家的人,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如果可以,她实在不想跟裴家人打交道。 怎么说呢,若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人,相处起来便可以随意一些,顺眼的便可以深交,不喜欢的拖出去以后可以不见,但是裴家毕竟是这具身体的本家,她不能够毫无顾忌处事,况且以她对裴家的印象,她可以预见自己并不会喜欢裴家 叶亦宣看着她表情微动,清冽的黑眸中滑过一道了然,“即使没有查到,也不是非要你亲自去裴家不可。” “再说吧。”裴意不在意的笑了笑,“也不是龙潭虎穴,没什么去不得的。先等消息,封景这件事得早些解决了才好,不然我总是觉得有事没有做完,一直得惦记着。”这种难以预料的感觉非常不好,裴意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一天时间,若是明日还没有查到消息,再另想办法。”叶亦宣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裴意抬头一笑,点了点头。 可事情发展总是出人意料的,裴意不知道,明天等来的并不是想要的消息,而是一位不速之客。 而这位不速之客在匆匆送走了自己期盼已久的客人之后,迫不及待的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路上遇见的婆子看到她之后恭敬谄媚的请安,等她过去之后脸上却露出鄙夷的表情,三小姐运气真好,临着要去给人做填房的时候突然得了老太爷的青眼,连带着三老爷和三夫人的地位也跟着在府里水涨船高起来。可惜这从小养成的性子是改不了咯,看三小姐这粗鲁的行事举止,连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都比不得,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找个好人家。 婆子轻嗤了一声,转身朝厨房去了。 门上挂的帘子被突然撩开,屋里头的人被吓了一跳,看清来人之后嗔怪道:“珍儿,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打帘子这种事情让丫头来做,你怎么又忘了。怎么了?出了什么事,瞧你跑得满头大汗的,过来擦擦,省得一会儿吹了风又说头疼。” 裴珍坐了过去,由着秋晚琳给她擦着额头上的汗,连着喝了两杯茶之后才喘了一口气说道:“自然是有事,娘,刚才岳小姐过来了。” “岳小姐?哪个岳小姐?”秋晚琳爱怜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顺着她的话问了下去。 “娘你真是的,这还用问吗?凉都还有几个姓岳的?”裴珍皱着脸说道,“当然是岳相家的那位。” 秋晚琳皱了皱眉头,轻声道,“娘不是跟你说了,那位岳小姐名声不大好,让你莫要跟她来往,免得连累了你的名声,以后耽误亲事。” 岳家门槛虽然高,可这个岳小姐的事情,府里婆子丫鬟议论得太多,饶是秋晚琳这种不出大门的人也听说过一二。在太子府待过两年之后,又被送回了娘家,就算不听不看也知道名声好不到哪里去,便是相府的小姐又如何?以后说不定嫁的还不如她的珍儿嫁得好。 “娘,你不知道就不要瞎说。”裴珍叹了一口气,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说道,“岳小姐就算坏了名声,也不是普通人能够结交的,不然女儿也不会跟她来往。何况今时不同往日了,我今天约了岳小姐到府上赏花,可她足足晚了一个时辰才来。” “她怎能如此,若是有事就该遣个婆子上门跟你说一声才是,怎么能让你白等。”秋晚琳一听更加不满,打定主意要劝女儿以后不要再跟岳小姐来往。 “确实是有事,还是天大的好事。”裴珍想到岳岚头上戴的那支珠翠,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发饰,不过也难怪,听说是皇后亲自挑了赏给她的,宫里出来的东西如何能差。 秋晚琳看女儿说着说着又发起呆来,伸手在她额头上摸了摸,见没有发热,才在她手臂上拍了拍,“怎么又不说话了,是不是累了?” 裴珍回过神来,“今天早上岳小姐是在府上准备接旨,所以才耽误了时间,皇后认她做了义女。” 秋晚琳有些吃惊,“怎么会?她可真是好运气。”原以为岳小姐以后只能在府里当个老姑娘了,或者靠着岳相的面子低嫁了,谁知道她还有这种际遇? “可不是。”裴珍的脸上透出浓浓的羡慕来,“现在她可是正儿八经的郡主了,皇亲国戚啊” 秋晚琳看着女儿的表情,连忙安慰道:“便是如此,也未必有人愿意娶她一个名声坏了的姑娘,我的珍儿,说不定以后比她还要富贵呢。” 比郡主还富贵裴珍心里微动,这才想到自己过来的目的,连忙拽着秋晚琳的手开口道:“对了,娘,我有件事要问你。” “嗯,你说。”秋晚琳拍拍她的手,笑着说道。 “爹说我还有个姐姐,你见过她吧。”裴珍迫不及待的问道,秋晚琳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你爹也真是的,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都跟你说,有这闲功夫不如多多休息” “娘你先别管我爹怎么样,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你见过她吧?还记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裴珍催促着一连串的发问道,“是不是很好看?” 好看吗?秋晚琳想起裴意,一时间有些发愣,那张脸像极了她故去的婆母,自然是好看的,甚至说是绝色也不为过,可是她总不愿意去想这张脸,因为不管是以前那位,还是现在这个,给她留下的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娘,娘” “好看,自然是好看的”秋晚琳勉强的笑了笑,“你还没告诉娘,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件事了。” 裴珍没有回答她,眼睛亮亮的从榻上站了起来,转了一圈之后开口道,“娘你明天跟我出去一趟吧。” “去,去哪儿?” “太子府。”裴珍飞快的回道,“今天来不及了,要备车,准备衣服,嗯,明天去,一早就过去。” 秋晚琳听得脸都白了,“你在瞎说什么?太子府岂是想去就能去的地方?” 裴珍扑倒她身上,笑盈盈地开口,“怎么不能去了,说不定以后还能住在太子府呢。说起来都是托了娘的福,给我生了个好姐姐。” “珍儿你在说什么,娘怎么听不懂” 裴珍低头在秋晚琳耳边说了几句,秋晚琳震惊地道,“会不会弄错了,怎么可能?是不是弄错了,岳小姐怎么会认识她,怎么会知道她是我是你的姐姐” “岳小姐是什么人,没有把握的话怎么会乱说,何况有没有弄错,明天上门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裴珍乐的抱着枕头滚了滚,“真好,太子妃可是我的亲姐姐呢。” 她不是已经离开凉都,离开太子府了吗?怎么又回来了?秋晚琳已经顾不上回答裴珍的话,脑子里一片混乱,秋晚琳心里隐隐觉得裴珍说的是真的,可她怎么会变成太子妃?她会不会回裴府,会不会认她这个母亲? 不过认了又如何?秋晚琳眼眶热了起来,当时夫君生死不明,她这个做母亲的那么求她,几乎都要跪下来了,可她最后做了什么?根本不管她们夫妻的死活,就把她送回了凉都,幸好后来夫君没事 秋晚琳摸着脖子上微微凸出来的疤痕,心里一片酸楚,便是认了又如何,认了也不会管她的死活,便是路人都没有那么狠的心 “珍儿”秋晚琳声音涩涩地开口,“世上长得像的人太多了,一模一样的也不是没有过,岳小姐跟我们非亲非故的,怎么知道那是你的姐姐?就因为这个原因贸然去太子府可不好,那可不是随便能进的地方,这件事以后再说吧,娘想着岳小姐应该是认错人了” 裴珍蓦的从榻上坐了起来,“长得像就算了,可是她也姓裴啊!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岳小姐在太子府待过两年,之前在太子府可是见过姐姐的,还说过几句话呢,这怎么会认错?岳小姐说了,昨天看到的就是之前那个裴姑娘,何况不过是去看看罢了,你找自己的女儿又不是犯法的坏事,便是弄错了太子想来也不会责怪的。” 裴珍说完,看到秋晚琳还是咬牙不语,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娘啊,你女儿都十四了,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可是你看看上门提亲的都是些什么人!不是这个的庶子,就是那个的填房,连那些个商户都上门来了。”裴珍说着眼中都泛出了泪意,“女儿是将军府的嫡出小姐,再不济也要嫁个门当户对的,可你跟爹在府中又不主中馈,给女儿的嫁妆也不多,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女儿嫁给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吗?” 秋晚琳听她说得一时心里大痛,如果不是他们夫妻在府中没有地位,女儿的亲事何至于这么困难?便是现在公爹对他们好一些了,长房和二房的还是压在他们上头,根本不会操心珍儿的婚事,说不定希望珍儿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娘会给你找个好人家的” “你要怎么找?!”裴珍拍着小几子哭喊道,“你找的能有太子妃找的更好?要是太子妃真是我的姐姐,我又怎么会找不到好人家,现在有这么天大的好处在眼前,你就会畏畏缩缩的,连看都不敢去看一眼。娘啊,你就跟女儿去吧,就当为了女儿,你就跟女儿去一趟太子府吧。” 秋晚琳听到她的话一下子愣住了,是啊,要是太子府里头那位真的是她女儿,不说他们夫妻,至少珍儿的身份就完全不同了,只要她愿意操心,珍儿以后何愁找不到好人家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裴家的人,这点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就当为了珍儿 秋晚琳思定,怜惜的擦掉了裴珍脸上的泪痕,“是娘一下子想岔了,还是珍儿想得周道,明天娘就跟你一起过去。” 今天这文写着写着就拐到别的地方去了,写了一个现言的简介和开头,灵光一闪的时候码起来格外顺畅啊 谢谢bennyan,123alg,云中小朵,于宸敏蕴的票和花~真爱么么哒~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十八章 章节名:第十八章 秋晚琳虽然打定了主意,心里头却直觉这件事应该先瞒着自己的夫君,如果被他知道了,明天出行的事情恐怕就要耽搁下来了。等确定之后再告诉他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 自从裴府出了那么诡异的事情,请了个稀奇古怪的道士来做过法之后,裴老太爷简直就把裴珍看成了自己的护身符,不仅把他们一家人迁到了离自己最近的院子,平素对着裴珍和三房夫妻二人也有了笑脸。吃穿用度上大方了不少,连出门也不像以前那么麻烦,偶尔一两次也不会有人过问。 第二天一早,秋晚琳带着裴珍以上香的名义出了门。 秋晚琳在马车上忐忑不安,既希望岳小姐说的话是真的,这样自己的女儿就有个好前程,可又不想见到自己那个狠心的,陌生的女儿,心里百般纠结 裴珍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一路上心情极好,恨不得马上就能飞到太子府跟自己的亲姐姐相认,那可是太子妃啊裴珍脸上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 不管秋晚琳如何纠结,马车还是不急不缓的到了太子府门口。 说来也巧,秋晚琳两次来太子府,在门口碰到的都是程衍。因为皇帝下旨把大婚的时间定在了一个月之后,太子大婚又不能随便,里里外外许多事情都要操办,算起来一个月的时间实在是太赶了,所以程衍刚回府就开始脚不沾地的筹备这件事情。 她下马车的时候,程衍正在门口指挥下人往府里抬东西,抬眼就瞧见了面色纠结的秋晚琳和她身后年轻的姑娘。 程衍微微一愣,后面那个姑娘他不认识,可秋晚琳他却还记得,是裴家三房的夫人,太子妃的母亲。其实按理来说,裴意算是正儿八经的裴府三房的人,要从裴府出嫁,可是裴意和叶亦宣从来没有在人前提过裴家人,所以压根儿就没有人想起过这回事情,连程衍这个跟秋晚琳有过接触的人都忘了。 而程衍此时惊讶的是秋晚琳来得太快,昨日太子妃才回来,不到一天时间裴夫人竟然就找上门了,作为一个内宅的妇人她的消息也太灵通了。但不管怎样,她都是太子妃的亲人,要拒之门外或者装作不认识都是不可能的,何况程衍也不知道太子妃不提裴家人究竟是忘了还是有别的原因。可有一件事,程衍还记得,当时裴家这一对夫妻被人劫持之后,太子妃是亲自去山顶救了二人,而后还因此掉下了悬崖。看着也不像不重视这家人。 这念头在程衍脑中一转,侧头对旁边的侍卫说了几句,就提步迎了上去,“裴夫人。” 秋晚琳看到程衍,微微低头行了一礼,可程衍现在如何敢受她的礼,连忙侧身避开了。这一幕落到秋晚琳眼中,对太子妃的身份更加确定,心里却更加复杂。不管如何,她都是她的母亲啊,可连她出嫁这么大事情都是通过外人才知道的 “裴夫人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情她就不能来看看她的女儿吗?便是成了太子妃她也还是裴家的女儿,秋晚琳心里头憋着一股气,堵得胸口闷闷的,对上程衍略带询问的眼睛,勉强笑了笑:“没什么事情,就是想见见裴姑娘我是说太子妃” 程衍了然的点头,“裴夫人先进府,属下找人去禀告太子妃。” 秋晚琳拉了拉目瞪口呆的裴珍,跟着程衍走了进去。 三人一路朝内院走去,裴珍打量着太子府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只觉得样样好,没有一处不好的地方,就连地上被人踩歪的一根草长得都比裴府的精致一些。路上遇到的下人行过礼后就离开了,甚至没有抬头多看一眼,不像裴府里头要是有个面生的人进府,便是在里头忙着的下人都要探头出来看个究竟。 裴珍在心里连连赞叹着,眼睛不够用的四处瞧着,不由得羡慕起那个素未谋面的姐姐来,“娘,刚才门口那个屏风是用紫色象牙木做的吧,真好看!” 秋晚琳满腹心事,闻言随意的点了点头,“似乎是的。” “真是大手笔啊,东边院子里头那位奢侈成那样,也只得了一小块紫色象牙木做了一柄扇子,整日里拿在手上跟宝贝似的,要是瞧见刚才那个屏风岂不是眼珠都要黏在上头了” 裴珍嘲讽地说道,秋晚琳没有出声,在前面领路的程衍微微皱起了眉头,原本朝着内院去的脚步一转,领着两人往会客的花厅去了,刚走几步远远的看到裴意和叶亦宣沿着回廊一路朝这边而来,两人一边走一边在说话,看样子并不知道有客人来了。 “亦然的身体再调养几个月就差不多了,平时注意着些,多出来走走对身体也好。”昨天叶亦然听到消息过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休息了,并没有见着面。早上听下人说起这件事两个人就去了叶亦然的院子,顺便裴意也好看看他身体恢复的情况。太子府请的大夫确实也有些本事,叶亦然身体调理很好,再养个半年一年的跟寻常人也就差不多了。 叶亦宣嗯了一声,“亦然从小身体不好,性格也内敛平素不太爱跟人说话,不过为什么不让裴恩恩住进府里?” “有很多事情恩恩要开始学着处理了,跟纳兰在外面会更方便一些,住在府里进进出出恐怕会被人看出端倪。怎么,你想撮合他们两个?”裴意侧头看着他,挑眉问道,“是不是太早了些。” “亲上加亲不好吗?”叶亦宣牵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提醒她脚下的台阶,“亦然性格沉稳,以后也好帮你看着她少闯祸。” “那也要恩恩喜欢他才行。”裴意想到恩恩咋咋呼呼的性子,还真有些头痛,“胆大就罢了,还偏偏是个聪明的,纳兰三天两头被她指使得团团转,栽了无数次跟斗,下次还是照样被她坑。” “所以她才喜欢跟纳兰呆在一起。” 裴意停住脚步,“哦,我说呢,原来是因为这个,我倒是没想起来。檀清和墨言两个精明的她都敬着,绿芜和纳兰两个她就亲近,敢情是这个原因”裴意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叶亦宣含笑转过头看着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程衍心里哀叹了一声,看来是完全不知道裴家人来了,他让门口的侍卫进来禀告,想来是因为两人没在院子里,正好错开了。 裴意的眼神从裴夫人身上移开,落到了她身后那个眼神直愣愣的,张着嘴的小姑娘身上,看到她跟秋晚琳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上,心里有几分了然。 “太子,太子妃。”程衍行了礼,秋晚琳看着裴意,挺直着背一动不动,她身后被勾了魂的人就更加不会行礼了。 看到秋晚琳绷紧的脸,裴意不在意的笑了笑,“请两位进去吧。” 下人送了茶马上退了出去,秋晚琳端着杯子喝了两口,胸口的郁气半点都没有散去,或者说,从看到这个女儿开始,在山上那些不好的回忆又涌进了脑子里,仿佛回到了被人用寒刀抵着脖子的时候,让她呼吸都不顺畅了。 “夫人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裴意开口问道。 叶亦宣在看到两人的时候,脸上宠溺的笑容就收了起来,又变成了人前那个疏离高洁的样子,自然不会主动跟两人交谈。 秋晚琳看了看叶亦宣,还有外面等着的下人,这么多人,她要怎么开口呢?这是你妹妹,你帮她仔细找个好婆家吧?要是被人听了传出去,珍儿以后还有什么脸面?不妥。秋晚琳放下手里的茶盏,“听说你回来了,便带着珍儿过来看看。” 听说?这可真有意思了。裴意点头笑了笑,“殿下刚才不是说还有事要忙吗?” 叶亦宣看着素白如葱削的指端随意把玩着一枚黑玉,抛起,又轮流接住,那玉便像是生了无形的线被绕在她纤细的指端滴溜溜地转,流畅的很,他不由摇头一笑,“这边忙完了遣人来找我。”说完朝着秋晚琳微颔首,便走了出去,很快消失在门口。 秋晚琳松了一口气,“这是你的亲妹妹,比你小三岁,叫珍儿。” 裴意含笑看着坐在秋晚琳下首的裴珍,半天也没接她的话,秋晚琳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裴珍还傻愣愣地看着门口,微愣之后突然反应了过来,秋晚琳不由得脸上一红,低低唤了一声:“珍儿!” 裴珍没有搭理她,秋晚琳气闷地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珍儿,你不是想见你姐姐吗?还不赶紧问好。” 裴珍这才猛的回过神来,抬眼对上上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神,突然一个激灵:“啊?我,我我不要说亲了!” 裴意手里的动作一顿,忍不住笑了出来。 秋晚琳脸涨得通红:“你在说什么胡话呢?李家的那门亲事母亲早就给你推回去了,你怎么还担心,我不是说了不用担心吗?你到外头来要仔细着些” “好了。”看到秋晚琳急得颠七倒八的话,裴意敛了笑意,“夫人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秋晚琳气闷地看了裴珍一眼,现在要她如何开口?! 母女两人脸色绯红,只不过一个是气急了,另外一个么裴意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天气真好啊 裴珍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太子府,终是没有再看到那个人,这才恋恋不舍的上了马车。 秋晚琳难得没有管她,捂着胸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怎么能说那种话!她怎么敢! 裴家母女刚出了花厅,绿芜就从外面冲了进来:“小姐!那两个人过来做什么?!” “怎么,在路上碰到吵起来了?”裴意看着绿芜气得脸都红了,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两位也不是能言善辩的,怎么会把你气成这样?” 绿芜恨恨的跺脚,“不是的!我才不会跟他们说话!是因为别的事情!小姐你不知道!这两天我去查账,城北那家最大的药铺都快被这些蛀虫给掏空了,还是将军府上的人,呸!眼馋起来连黄连那种东西都成箱的往家里拉,这就算了,店里头那些老参可都是留着给人续命接气用的,他们府上是有多少人要死了,三个月整整拿了十六支!” 绿芜气得口不择言起来,“二掌柜刚开始都由着他们拿,最后实在看不过去了才说了两句,结果你猜怎么着,被那两个狗仗人势的东西给打了!” 裴意坐直了身子:“是裴府的人干的?!” “能拿到那块令牌的还有谁?!那块牌子还是上次小姐你走的时候特意去找二掌柜要的,他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小姐你给裴老爷的那块令牌!”绿芜说着眼眶都红了,“二掌柜的身手多好啊,要不是看在他们手上的牌子怎么会由着那两个泼皮胡来!” “是谁做的?三房的还是裴家老太爷?” “有什么区别?!”绿芜跟二掌柜的关系一直都要好,想到刚才他被打得鼻青脸肿,还不能还手的样子,气的不行,“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人,主子你才一回来就找上门了,谁知道是打的什么主意!” “好了好了。”裴意心里生出来的那点怒气被绿芜逗得烟消云散,“你去查清楚,去店里拿药材的是谁,是裴家哪一房的人,一共拿了几次,每次拿了多少,各是些什么东西,都要仔仔细细的查清楚了,一条都不能漏,明白没有?还有,让二掌柜的这几天先休息,过一阵子再去店里吧。”都气成这样了,先给她找点事做不然这几天都得气着,那些药材一条条整理清楚,也要好几天吧 绿芜一听就知道主子要整治那些泼皮了,兴致顿时就上来了,也顾不得上生气,连连点头:“我这就去,这就去,保管连他们拿的一片甘草都会查清楚。” 说着兴冲冲的跑了出去。 “借几个人用用吧。”裴意头痛的揉了揉额头,对着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叶亦宣开口道,“祸水公子。” 叶亦宣抬手,裴意顺势坐到了他腿上,趴在他肩上哀叹一声:“怎么就没一个省心的” “是裴四爷的人,这事裴老爷也知道。”叶亦宣拍了拍她的背,“那两个人是裴老爷子的人,拿的药材低价倒卖给了别的药铺,赚得不少。” “当然赚啊,这可是没本的买卖!”裴意气恨的坐了起来,“那些老参可都是有市无价的东西,这下好了,干脆被他们掏了个干干净净,最后还贱卖了!不过你怎么知道的?你知道还任由他去掏我的药材?!” “我也是刚知道的,哎,你别捏脸是前几天让人去查你祖母的事情顺便查到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叶亦宣揉了揉脸,“都说打人不打脸,阿意你着捏脸的毛病可得改改,要不捏别的地方?好好好,捏脸捏脸。” 裴意收了手,皱着眉头道:“这裴家怎么乱成这个样子,我是看在裴锦添身体不好的份上才会留了那块令牌给他,便是要用要卖也轮不到别人去占这个便宜!” “你真是护短。”叶亦宣笑了一声,“刚才怎么又跟裴夫人说那些话。” “你都听到了还清楚,她是为了她女儿来的,但可不是为了我。这门亲我看着她也未必想认。”裴意想到秋晚琳局促不安的样子,神色有些冷淡,“何况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裴家的族谱上三房只有一个嫡出的珍小姐,可没有其他人的名字,我又何必多此一举的去认这门亲事。”因为三房在裴家没有地位,加上又是个女孩,当年她被师傅抱走的时候根本没有上族谱,也不知道那对夫妻究竟是怎么想的,后来也没有添上,权当是没有生过这个女儿了 “你不想认那就不认了,只是裴家现在也不能不管。” 裴意郁闷的应了一声,“这才回来一天,寄有两竿傻枪就上门了,也不知道那头握在谁手里。” “这不难知道,我让程衍去查一查这两天她们都见过谁,裴夫人和裴珍都是内宅中人,见到的外人寥寥可数,知道你身份又能跟裴家搭上话的人就更少了。”叶亦宣声音很温和,裴意侧着头也没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凝,即便不认这门亲事,裴家也不是轻易能够撇开的,只是不管裴家如何处理,总得先把后面这双手砍掉才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十九章 羁绊 章节名:第十九章羁绊 裴意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毫无波澜的开口了,“要查就查个彻底,不管是裴家去世的那位老夫人,还是长房,二房,三房,不管是摆上台面的关系,还是后宅里那些阴私事情,全部都查清楚,我看以后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叶亦宣抱着她的手紧了紧,“裴家早就淡出朝堂,即便是有把柄在人手中也不过是家宅之事,不用紧张。” “谁知道呢。”裴意淡淡地笑了一声,“有人有心要利用裴家,便是再小的事情也可以拿来大做文章,何况裴家不见得就干干净净。” 裴家只是一个顶着一个将军府的名头,但手中一无兵权在手,二无官职在身,家中也没有人在朝中担任要职,说白了现在不过是一个住在将军府中的寻常人家罢了。既没有高贵到万众瞩目,也没有卑微到独树一帜,这种不上不下的处境根本吸引不了任何人的注意,但这些年她一直注意着裴家,之前虽然没有详细查探,但隐隐约约知道裴家现在的位置来得并不光彩。 叶亦宣何尝不知道这些,有哪家的内里可以干干净净的任人破开,让人仔细查看没有半点心虚,哪家后园枯井中没有一堆屈死亡魂,一堆不能揭开的秘密。退一步说,就算裴家真的简单得如同清水一碗,也耐不住有心人要搅浑这碗水。没有秘密,可以编啊,没有把柄,可以造啊,没有证据,不是还能栽赃陷害吗? 如果可以,即使看上去裴意跟裴家没有感情,他也不想轻易的动裴家。 “知道你和裴家的关系,却马上透露给裴夫人,会干出这种蠢事的人有什么好担心的?”叶亦宣语气淡淡的,不仔细听根本不会感觉到他话里的情绪,“何况还是个女人。” 裴意一怔,仔细想想却能够明白他的意思,能够这么快得到消息,却不暗中准备,反而将消息透露给裴夫人这种阴柔的试探 裴意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猛的抬手捏住叶亦宣的脸:“敢情是我白担心了。这人根本就不是冲着太子府来的,是冲着我来的,裴家倒是受了无妄之灾。要不然大可以等你我成亲之后再动手,神不知鬼不晓地给裴家栽赃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顺带把太子府也拉下水,这个时候动手的多半是不想这门婚事能成,因为大婚在即,时间不够,来不及布置太多,只好一边试探,一边计划下一步。肯定又是你惹出来的风流债!” 裴意说得咬牙切齿,心里却放松了下来,“都是你这张脸惹的祸!没个消停的时候!” “你轻点轻点!一会儿还要出去见人,要是捏青了被人瞧见了才是麻烦!要不晚上再捏,捏哪儿都行”叶亦宣握着她的手往下拉,裴意气闷的哼了一声顺势放了手,叶亦宣揉了揉下巴,“所以你不要担心了,都是小事,要真有不长眼的找上来,你要是不耐烦废话,直接打回去,万事有我。” “谁都行?” “都行除了,我母后。”叶亦宣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笑容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涩意。 裴意静默了一会儿,这婆媳关系自古都是难题,貌似她还没进门,这婆婆就开始给她使绊子了?这以后要怎么处? “殿下,宫里来人了。”门外的侍女恭敬地开口,打破了屋内短暂的沉默,裴意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准备起身被叶亦宣抱着放到了椅子上,裴意这才发现他穿的不是常服,像是早就知道要出去一般。 “出什么事了?” “没事。我进宫一趟,中午可能不回来了,你用完饭之后歇一会儿再睡觉,要不然等我回来一起睡。”明明是句暧昧无比的话,偏生他说得一本正经,仿佛什么大事一般的仔细叮嘱着,裴意含糊着应了一声,“你去吧。” 直到叶亦宣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裴意才叹了口气,轻得像雪一样迅速的消融在空气中。 有些事情她并没有完全告诉叶亦宣。并不是刻意隐瞒,而是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她被师傅抱走的时候不到一岁,可她对裴家那对夫妻其实是有印象的。秋晚琳生下她之后,并没有因为是女孩儿就冷落她,相反,对于这个来之不易的女儿,夫妻二人万分的疼爱。因为是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出生,最开始裴意根本不能接受自己身上竟然发生了如此荒唐的事情——她不仅没有死,而且重生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以一个婴儿的身份。所以她沉默,不哭不闹,甚至很少睁眼,仿佛精力不济一般整日昏昏沉沉的睡着。秋晚琳和裴锦添不知其中缘由,焦急不已,整日整夜的抱着她,哄着,唯恐她闭上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那种温柔爱怜的眼神,她也是见过的,但只是轻轻一瞥,就闭上的眼睛。靠在床头抱着她的女人却毫不在意,温柔的手指触着她的脸,絮絮叨叨的跟她说着话,外面下了一场雨,院子里的芙蓉开了,虽然漂亮但是颜色却不如秋家的好还有裴家各种烦心的事情,偶尔顺嘴也说过几句,那短短的半年间的事情,她全部都记得,包括后来因为她的异常,秋晚琳终究忍不住要想要请大夫来过来,却被裴老太爷骂作是赔钱货忍不住失声痛哭。女儿的不同寻常让夫妻二人寝食难安,而后二人商量着,以回秋家省亲的名义出行,顺道偷偷的去拜访一位行踪不定的名医。 在半途中却有了那场背叛和劫杀。她被师傅抱走,裴锦添身受重伤,落下病根无力再提笔,因此断送了官途,在裴家的日子越发艰难了起来。 裴意总是在想,秋晚琳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就对她这个女儿心生了怨怼。因为这个不知生死的女儿,让她最爱的夫君变成了一个废人,满身才华无处施展,每逢阴雨天气便疼到整夜无法安眠,她只能流着泪不知所措;她从让人羡慕的裴家嫡子的妻子,变成了一个废人的妻子,甚至逼迫她不得不变卖自己的嫁妆,以求温饱。 如果没有那个女儿秋晚琳是不是在无数个痛哭的夜晚生出过这种念头? 裴意不知道。如果她真的是一个不知事的婴儿,就不会愧疚,可她不是。她无法否认这对夫妻的苦难是因她而生,并且不知何时才会结束。在她拜师之后,提出的第一个要求是让师傅派人去北祁照看秋晚琳夫妻,师傅应了。而后每隔几个月,就会有人送回夫妻二人的消息。 日子不知因何原因日子渐渐顺遂起来,秋晚琳只觉得上苍庇佑,否极泰来,夫君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虽然不能恢复到从前,但至少不用忍受旧伤复发的痛苦,而她陪嫁的铺子也一改之前的萧条,每年的盈结越来越多,最苦的日子总算过去了。 师傅答应过秋晚琳,抱走她之后会再给夫妻二人一个孩子。裴意到韩地的第三年,秋晚琳再次怀孕,生下一个活泼健康的女儿,不仅肖似秋晚琳,更是活泼可爱,该笑的时候笑,饿了会哭,醒着咿咿呀呀的张嘴说话,取名为珍。 珍,宝也。夫妻二人当真是如珍似宝一般的疼爱她,从未让她受过半点委屈。裴意站在大雪纷飞的山顶,透过重重叠叠的山脉,无数或繁华,或萧条的城池仿佛看到那双温柔的眉眼,无意再去多想究竟是圆满还是失去,淡淡一笑,拂袖踏雪而去。 横在她和秋晚琳夫妻之间的,不仅仅是十几年的时间划出的鸿沟和隔阂 檀清走到门口脚步便停了下来。坐在堂内的女子,懒懒的坐着,手中茶杯袅袅升起的水汽氤氲了她的面容,唇边似是有淡淡的微笑,她侧头望着窗外,眼神看得很远,似乎所希冀的,永远远在天边。 这种感觉让她害怕,檀清开口唤了她一声:“主子。” 裴意转过头含笑看着她,“嗯,你来了。绿芜呢?” 檀清面无表情,但却清晰的表现出了她的无奈,“去城北了。” “绿芜是绿芜,她跟你性格不同,不能用你的标准去要求她。”绿芜在她被封景带走之后自责不已,下决心要改掉自己毛躁粗心的性子,成为檀清第二,但现在看来离目标相距甚远啊 檀清应了一声,“我是怕她这种性子会吃亏,毕竟现在不是在韩地。” 裴意摇头笑道,“她只是急躁了些,人又不傻,哪有那么容易吃亏。要是真的运气不济,不管变成什么性格,该来的还是会来的,不如让她自在些。” 檀清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的把手里的托盘放下,药碗递到了裴意面前。 看着裴意喝完药,檀清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前阵子在路上,太子曾经问过这药方的事情。” 裴意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他问我,这个药方是谁开的,效果如何,又问了主子的病情。” 嘴里的药味散去,裴意漫不经心的听着,突然想到叶亦宣也曾经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当时她是怎么说的来着?“你怎么回答的?” “照实说的。” 裴意咳了一声,那不是穿帮了?当时她可是说这病无药可医来着 “我知道了,没事,你下去休息吧。”裴意站起来,懒洋洋的伸了伸胳膊,“我去睡一会儿。” 檀清抬眼瞅了她一下,“刚才太子让我盯着你,饭前不要睡觉。” 裴意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檀清,你是我的人没错吧。” “可是他说的有道理。你每次这个点一睡就到下午,午膳也不用,伤身。” 裴意叹了一口气,“好吧不对,他不是出门了吗,你刚才在哪里看到他的?” “我过来的时候还见着他在湖边跟程衍说话。”檀清收拾了东西,“主子你要睡觉,不如早些用午膳,吃完就可以休息了。” “我过来的时候还见着他在湖边跟程衍说话。”檀清收拾了东西,“主子你要睡觉,不如早些用午膳,吃完就可以休息了。” 裴意慢吞吞的转身朝书房走去,“不用了” “让他等着。” 门口的宫人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影,只好让人再进来询问,叶亦宣丢下一句话继续吩咐程衍,“还有秋家。” “是裴夫人娘家?”程衍开口问道。 叶亦宣嗯了一声,“裴夫人未嫁之前身体如何,看的是哪位大夫都一并查清楚了。” “是。”程衍恭敬的应着退了下去。 皇后身边的李公公因为传旨一事被打得去了半条命,新提拔上来的公公不耐烦地在门口走来走去,“快,再去给咱家看看,皇后娘娘在宫中等着,怎么能如此怠慢太子殿下!” “让公公久等。” 魏公公不想自己的话竟被他听了去,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太子殿下客气了,这都是奴才的本分殿下请上马车” 他弓着身子退了几步,这才发现出来的只有一个人,“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宣召的是您和裴姑娘,您看,是不是” “本宫自会跟母后解释。” “是是是”魏公公忙不迭的点着头,脑袋都要缩进胸口,“昨晚陛下歇在朝凤宫。” 他一边跟在叶亦宣伸手低头笑着,嘴唇轻微的蠕动,声音低但是清楚了落入了叶亦宣的耳中。 叶亦宣面色未变,“有劳公公。” “是是是”看着叶亦宣进了马车,魏公公脸上谄媚的表情收了起来,“还愣着做什么,都给咱家麻利点!”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二十章 章节名:第二十章 昨晚陛下歇在朝凤宫 帝王恩宠,皇后该是欢喜不已,大概也只有她一人会因此欢喜。这对于叶亦宣来说算不得是个好消息,或者说对很多人来说都不算好消息。 成家出事之后,他的母后虽然还保留着皇后的位置,但也仅仅只是有皇后的位置,掌管后宫的权利给了淑妃和贤妃,皇帝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进过朝凤宫。无权无宠,无母族可以依靠,甚至连人心都失得干净。皇后被架空,帝后不和,却从来没有人提出过异议,哪怕皇后自己,处在如此尴尬的位置却不敢开口为自己要个公道。 她如何敢开口?在皇后心里,成家心怀不轨,竟扶助贤郡王造反,皇帝留下她和儿子的性命已是仁慈,何况还不顾众臣反对,保住了她和叶亦宣原本的位置,她如何还敢奢望太多? 叶亦宣走进朝凤宫的时候,成皇后正心情极好的在摆弄着桌上放着的一盆兰草,成皇后是个很普通的贵族女子,每日绣花弹琴,都是习惯,没有什么特别,唯有兰草得她亲睐,非常喜爱。 “亦宣,快过来!”看到儿子进来,成皇后连忙招手,献宝般的说:“你看这盆寒兰。” 绿叶窄而直立,五c六白色小花点缀其中,气清c色清c神清c韵清,一草在此,满屋幽静,是一盆极品的银铃寒兰,香中带寒,沁芳淡然,让人闻之神色一清,回味清远韵长,当不亏国香一说。 “好兰。”叶亦宣赞道。 “对吧!”难得见儿子称赞一声,成皇后欢喜起来,“原以为上次那盆已经是极品,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的寒兰。” 成皇后闭目陶醉的闻着花香,湖水色的外衣上绣着大朵精致华丽的芙蓉花,手腕纤细,碧绿的翡翠镯子几乎要滑下来。白玉翡翠的耳坠子在耳边轻轻晃动,精致的轮廓,肤色白得有些不健康,但配着她本就纤弱的气质看起来刚刚好。 很美。 成皇后还在闺阁之中就素有美名,天姿国色,这些年虽然过得不尽如意,但是她不理宫中琐事,宫人看在太子的份上自然也不敢亏待她,整日所作的不过是琴棋书画,久而久之非但没有宫妃身上那种颐指气使的匠气,反而养尊处优得仿佛少女一般天真幼稚。 “是父皇拿来的?”叶亦宣看着她的侧脸微微一笑,随口问道。 “不是。”成皇后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那盆兰花,“亦宣,这花味道好,你带回去放在书房好不好?” “放母后这里吧,这花娇贵,府里下人打理不好,反而可惜。母后是在哪里寻的这盆兰花。” “是柔孝,她知道我喜欢兰花,特意送进宫来的。”成皇后让人把兰花摆放到一边,好容易把眼神从花上移开,这才发现进来的只有一个人:“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难不成她知道落了我的面子,现在不敢进宫见我?” 叶亦宣笑道,“你们还未见面,她又怎么落你的面子。” 成皇后挑眉看着他,“前两日的事情你怎么都忘了?本宫赐婚她也敢公然拒绝,还差点让本宫背上一个破坏两国交好的名声,她真是大胆!虽然她是南萧的公主,可本宫是她的长辈,她怎么能如此大胆的驳掉本宫的旨意。若不是你父皇为本宫想了法子,让李公公担了过错,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呢。” 就算要戳也不会戳你的脊梁骨啊,如何能算是为你想办法,不过是为了他自己罢了。 成皇后话里虽是不满,脸上却没有什么怒气。 “那都是儿子的主意。”叶亦宣从那盆兰草上收回眼光,淡淡地说道。 成皇后眉头微蹙,“这还未进门你就开始护着了?当日的情形那么多人看到,如何能够作假?母后也不是怪她,这种事情放在谁的身上都不会愉快,可你得跟她说说,皇家有皇家的规矩,母后不介意,不代表其他的人也如此想。这次如此,难不成以后你父皇的话她也敢驳了去?” “儿臣明白。”叶亦宣接过侍女手中的茶盏,徐徐满上,“可母后应该也知道,儿臣当时在场,如果不同意儿臣自会制止她。” 成皇后不解,“为何?你前阵子遣散府中姬妾,已经引起了众多人不满,收了柔孝不正好堵住那些人的嘴?” 柔孝正是新出炉的郡主——岳岚的封号。 “若是收下岳小姐,其他的官员也把人依样送回来,您让儿臣如何处理?” “那就收下好了啊!”成皇后坐直了身子,“你无缘无故的把人都送走,母后就不同意。那些女子哪一个不是下面官员送来的,对你也大有助益,收下有何不可?” “母后,人都送回去了,再收回来您让百姓如何看待儿臣?”叶亦宣温声解释道,“何况那些女子虽是在太子府,可儿臣平素也从未召见过她们,何必将她们锁在府中,日日夜夜独守空闺,清冷的老去,给儿臣后院凭添几分怨恨。” 成皇后微微一滞,脸色有些发白。叶亦宣看着她的神情,心里微微叹息,他相信成皇后比任何一个女子都明白独自守着清冷的院子,等着一个不知道何时会来的男人有多么苦楚。 成皇后恍惚了一下,又想到什么,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好吧,你总是有理,母后说不过你。” “而且”叶亦宣顿了一下,漫不经心地笑道,“母后,那些女子人在府中,可也未必都是向着儿臣啊。” “她们敢!”成皇后眉毛竖了起来,怒道,“不过是几个姬妾罢了,难道还敢在太子府中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儿臣不知,儿臣连她们的名字都叫不出来,又怎会知道她们心里的想法,只是,儿臣不想连枕边人都要防着。” 成皇后看着儿子的脸,心里微酸。她知道宫里头的人对她的尊敬,大多是来自这个儿子,否则她占着这个位置却没有能力去守住,说不定早就被人生吞活剥无数回了。 她也曾想过不要这个位置,可是她不能。就算她这个皇后只是个摆设,只要她在一天,宫里头不管有多少皇子出生,都不会有比她儿子身份更加尊贵,更有资格继承大统的嫡子。 所以不论当年谁来嘲笑她,讽刺她,她都死死的忍着,直到儿子收服了成家旧部,班师回朝。一转眼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成皇后看着叶亦宣精致的眉眼,有些恍惚的想着,他的儿子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可这些年,她见过陛下几回?四回?或者更少?他是不是也会防着自己这个枕边人? 成皇后端着茶盏喝了一口,压下心里的复杂,开口嗔道:“说来说去,你还是要为那个没进门的孩子说话?你是在告诉母后,这个妻子是你亲自挑的,是你中意,信任的?让母后不要为难她?” “母后英明。”叶亦宣带着几分笑意开口,成皇后又笑了起来,“好了好了,我也只是有些生气她不给我面子罢了,你的人我什么时候为难过?你能自己挑一个中意的妻子也是好事,总比以后娶一个不认识的姑娘要好。” “儿臣代替她谢谢母后。”叶亦宣淡笑着起身施礼。 成皇后忍不住笑着摆摆手,叹了口气道,“你这么不辞辛苦的娶了个妻子回来,母后还能怎么着?总不能让你白费这些心思。之前想给你赐下侧妃,也是为了你好,岳家可不是寻常人家,好在侧妃没成,义女也一样。柔孝那孩子是个好的,这么来来回回,她竟是半点怨言都没有。刚得了这盆兰花,知道母后喜欢,就眼巴巴的送进宫来了。好歹以后也是你名义上的妹妹,对她好些吧。” 叶亦宣看着那盆娇艳的兰花,意味深长地笑了:“是,母后。” “不过,有件事母后好奇得很。”成皇后招手让他坐近了些,才开口道,“凉都这么多好女子,你竟一个都看不上?非得跑去南萧娶一个和离的女子?不是母后看不起她,只是这个身份吧,如果你不是真喜欢,怎么会这么大张旗鼓?可若说你一见钟情,短短几天内就非她不可以你的为人,母后也是不信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亦宣摊手叹道,“母后不是说了,这么大张旗鼓的自然是因为喜欢了。” 成皇后狐疑地看了他两眼,又转头看着杵在殿内木头一样的侍女,心里想着是不是要把人斥退下去再问,耳边已经传来叶亦宣含笑的声音:“母后不用多想,儿子说的都是实话。” “当真?” “当真。”叶亦宣极肯定的回道,成皇后想了一下,点头道,“如此就是母后做得不厚道,本以为你是因为其他的原因”皇后本想着若是这个太子妃是儿子为了拉拢南萧的势力而娶,便是赐下侧妃也无关紧要,可若是儿子喜欢,她这样便是给两人之间添了堵,成皇后思定,叹了一口气,挥手对身后的侍女道,“去把架子上那个富贵花开紫檀木匣子拿来。” 侍女恭敬的应了,进到里面取了匣子,递给成皇后。成皇后打开匣子,从里头取了只荷包出来,从荷包里倒出只紫莹莹,极水润通透的玉镯来,举起仔细看了片刻又收好,推到了叶亦宣手边:“这只紫气东来,是当年母亲给我的嫁妆。你带回去给她。”说完又看了两眼补充道,“你事先什么都没跟母后说,可怪不得母后。” 叶亦宣笑着接了,“母后说得是,儿臣和她都明白,怎么会怪母后。时辰不早了,儿臣陪母后用午膳吧。” 成皇后欣喜的点点头,扬声让人赶紧下去准备,又拉着叶亦宣说起那盆兰花来。 叶亦宣笑着听她说着,偶尔说上两句,成皇后兴致更高,不一会儿就有侍女进来,叶亦宣扶了她起来:“这盆兰花放在外殿更好,放在内室儿臣以后岂不是没眼福了。” 成皇后高兴的点点头,“听你的。” 叶亦宣跟成皇后温声聊了一阵,陪着她用完午膳便出宫去了。 叶亦宣前脚刚走,朝凤宫的侧门就溜出鬼头鬼脑的侍女,左右看了一会儿,便挺直了腰背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走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规规矩矩地跟着一个太监进了殿内。 殿内里摆的是全套的红木用具,豪华典雅,博古架上专陈文房四宝,名砚c名笔c老墨c宣纸,应有尽有。皇帝站在案前,穿一件明黄色龙袍,腰间束着全镶三色碧玉纽带,头戴一顶万丝生丝珠冠,正低头细细地看着什么。 侍女请完安,趴在地上仔仔细细的,一字不漏的把今天听到的对话背了出来,额头抵着地一动都不敢动了。 上头静默了许久,才有人似笑非笑的开口,“他当真是这么说?” 侍女浑身一颤,连忙应道:“回陛下,是的。太子殿下说,这么大张旗鼓自然是因为喜欢了。皇后娘娘不信,想把奴婢等人都遣下去再问,太子却说让她不用多想,他说的都是实话。” 沉默了许久,直到侍女背上被冷汗浸湿,才听到声音响起:“带下去吧,重赏。” 皇帝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指,立刻有人走到前面:“起来吧,陛下说了,有赏。” 侍女连忙磕了几个头,头也不敢抬的朝外面走去,走到门口,第一个转角刚过,就听到后面尖细,属于太监特有的声音响起:“你做得不错,这是陛下赏给你的。” 侍女心中一喜,正准备转身,口鼻被人捂住,背上一阵剧痛,一下接着一下,让她很快倒地不起,血从身下蔓延开来。 太监吊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尖声道,“收拾干净了,莫让人看出来。” 太监转身进了殿内,还未开口,站在书桌前的北祁皇帝,又笑了两声,很是愉悦地样子:“常喜,太子说他是因为喜欢才娶那个女子,你如何认为?” 常喜不动声色的抬眼,见皇帝神色安然,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寒光,内心若有所悟,躬身站在桌子面前,“陛下,奴才愚钝,不敢妄自猜测殿下的意思。” “喜欢?”他提笔在宣旨上写了两个字,仔细地看了,才满意地点头道,“朕这个太子,朕从来都不敢小觑。常喜,你说太子这次说的究竟是真,还是假。” 常喜站定了望着他身前案沿俯身道:“陛下恕罪,奴才愚钝。” 皇帝淡淡一笑:“让你说,你便说,朕恕你无罪。” “按着刚才那个侍女说的,这等私密之事太子殿下不避开殿内的侍女,奴才以为有两种可能,在场的侍女都是太子的心腹,值得相信,或者,殿下就是有意借着侍女的口把这话传出来。” “所以你觉得是后者?” 常喜额头的青筋跳了一下,明明就是您认为是后者,才会让奴才把那个宫女灭口的啊。这话常喜自然是不敢说的,“如果是太子的人,恐怕不会这么轻易被收买。所以奴才认为,后者可能性更大。” “这么说来他的话都是假的?是故意在迷惑朕?”皇帝慢慢地开口问道。 “如果是真的把那位姑娘放在心上,不会这么轻易的暴露出来,奴才觉得恐怕是太子有意为之。” “有意为之”皇帝咀嚼着这两个字,手上匕首一下一下的在宣纸上划动,薄薄的纸张很快出现了几道裂痕,“是有意为之,让朕知道他并不在乎这个公主?” 手下一个用力,刀尖划过桌面发出让人汗毛倒竖的摩擦声,纸上两个字瞬间被劈裂开来,皇帝的声音还是慢慢的,不急不缓地:“常喜,你可记得太子小时候的事情?” “奴才记得。” “朕成功地让所谓的北祁第一世家消失的那年太子多大?八岁?朕跟皇后同床共枕多年,朕也曾经是成将军的关门弟子,皇后和将军都相信朕,唯独他一人!偏偏是他坏了朕的好事!”常喜垂头站在桌前,突然听见“啪”的一声,那案上茶盅已经落地,瓷片迸碎,滚烫热茶泼溅四周一圈,皇帝怒意勃发的声音传入耳中,“朕的儿子岂是你这奴才可以看透的!” 常喜跟了皇帝很多年,深知眼前这个面容清俊的陛下到底有多么喜怒无常,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陛下恕罪,奴才该死!” 皇帝眼底的寒意愈重,“他哪里是想迷惑朕,根本就是在警告朕,跟朕挑衅来了!” 俺10号考试,现在眼泪汪汪的跟书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认识谁。有人品爆棚的么,赶紧借点人品用用~~ 最近好多文大结局了,看得我蠢蠢欲动 请假大结局貌似很爽的样子咬手帕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二十一章 章节名:第二十一章 常喜小心翼翼地从殿内退出来,刚走两步被低着头的小太监给撞的一个趔趄,险些四脚朝天的翻在地上。 常喜心里本就不痛快,毕竟是上了年纪,也不必这些小太监身子骨好,在殿内一动不动的跪了一个多时辰,连大气儿都不敢出,生怕弄出点声响就被皇帝迁怒,提心吊胆,好不容易现在出来了,又被一个不长眼的给撞了。 “你是怎么当差的?!这么不长眼要是冲撞了贵人,有几个脑袋够你砍的!”常喜斥道,小太监唯唯诺诺的点着头,常喜训了半天,看着他软绵绵的样子气也撒不出来:“行了,你是哪个宫的?” “奴才是淑妃娘娘宫里的。”小太监讨好的笑道,“娘娘这几天一直闹着头疼,公公看是不是跟陛下说一声,给娘娘叫个太医?” 常喜的眼神闪了闪,心里冷笑,莫说淑妃掌管后宫多年,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妃嫔也不会连个太医都使唤不了,敢情是看着陛下最近歇在皇后宫里,按捺不住邀宠来了。 淑妃这招数也不是第一次用了,偏偏皇帝就吃这一套,要常喜说,皇后不论是长相还是性子,都远胜淑妃,偏生皇帝就喜欢淑妃,皇后这边一撂就是十几年,最近不知怎么的又开始往皇后宫里去了主子们这些心思真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能够懂的。常喜想着刚才皇帝发怒那一会儿,现在背上还是一阵一阵的发凉,好不容易出来了,现在哪里敢因为这种小事再进去。 “陛下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管这种事情?你先去给你家主子请太医瞧瞧,晚些时候咱家再禀告陛下。”小太监还想开口,常喜低声喝道,“还不快去,耽误了你主子看病,仔细你的皮!” 小太监一个哆嗦,一溜烟的跑了。常喜扶着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样子陛下是跟太子爷对上了,这皇后宫里大概还要去几天,至于淑妃这手段这次恐怕是不抵用了。常喜想着想着,等到皇帝再传召摆驾去朝凤宫的时候,这个小小的插曲早就被常喜丢到脑后了。 淑妃在宫中坐立不安,皇帝看着虽然宠爱她,但是公私分明,从来不让后宫嫔妃去御书房那种地方打扰他,故而最近皇帝一直宿在皇后宫里,淑妃接连好几天都没有见到过皇帝。淑妃心里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思来想去,最后打发了一个小太监去书房,等了半天还是无功而返。 淑妃撂了手里的茶杯,“不行,本宫还是得去见陛下一面,大不了就去朝凤宫等着!” “娘娘怎么这么急躁。”花嬷嬷接过侍女手中的帕子,把淑妃手背溅上的一点点茶水擦干净,“陛下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用意。” “我知道,嬷嬷,可我这心里头不安得很,总要见陛下一面才能安心。”淑妃道,“要说陛下这阵子去朝凤宫,跟刚回来那一位有关系,可这要到什么时候?十天半个月就罢了,万一” 淑妃没有说下去,万一陛下跟之前晾着皇后一样,把她也一放就是十几年怎么办?皇后那个人虽然是个蠢的,但是胜在有个好儿子啊,若非如此,她那位置恐怕早就保不住了。淑妃旁敲侧击的吹了十几年的枕头风,皇帝丝毫都没有废后的心思,淑妃憋气的同时,到底不敢太过放肆。说起来也是成家的女儿,凭什么那个蠢女人可以做皇后,她就得屈居妃位十几年? 花嬷嬷听着淑妃的话就笑了起来,“娘娘,不是奴婢说您,您担心的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啊。那一位要是能翻身,还能被您压制住这么多年吗?陛下要是对她有心,又怎么会把她冷在宫里数十载。陛下这么做肯定自由他的道理。” 淑妃听了心里稍定,这么多年,陛下去朝凤宫的次数寥寥可数,甚至初一十五都不曾去皇后宫里做个样子,陛下怎么会突然又对那个女人上了心?恐怕别有隐情。 “本宫明白,是本宫心急了。”淑妃道,“多亏了嬷嬷在旁边提点本宫,要是坏了陛下的事就罪该万死了。” “娘娘只是一时情急罢了,哪里需要老奴提点。”花嬷嬷眉眼笑的挤在了一起,“不过老奴听说了一件事情,倒是可以跟娘娘说一说。” “嗯,你说。” “老奴听说,今个儿早上朝凤宫里头那一位传召太子爷和那位还未过门的太子妃进宫,结果,您猜怎么着。” 淑妃一听就来了精神,“哦?还有这种事情?本宫怎么半点消息都不知道。” “奴才也是刚听说的,皇后娘娘大概也是临时起意,太子爷进宫之前也没几个人知道。”花嬷嬷说道,“朝凤宫里头那位,今天可丢面子了。传召了两个,结果只来了一个。那位太子妃根本就没把她看在眼里,都不愿意进宫。” “真的?” “当然是真的。今天进进出出,可都是太子爷一个人,都看着呢。”花嬷嬷幸灾乐祸的说道,“听说皇后脸色真是一个难看,太子爷陪了半天,到走的时候皇后直喊头疼,歇着去了。” “大概是有事吧皇后可是太子的生母,名义上好歹也是她的婆母,怎么敢这么怠慢?”淑妃迟疑道。 “娘娘,您忘了前两日的事情了?”花嬷嬷低声说道,声音里是止不住的笑意,“那一位还没进城,就被皇后娘娘一道口谕拦在城外,大闹了一场。最后说是吴公公听错了,可大家心里都敞亮着呢,吴公公在宫里头多少年了,要是连这点子事都做不好,坟头草都不知道多高了。这些话都是糊弄外面人的,她啊,现在必定是因为皇后赐婚的事情,心里不痛快着呢!”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淑妃嗤笑道,“说她蠢还真是,太子多年未娶,好不容易弄了人回来,她不赶着去巴结交好,人都还没进门就给人家没脸,现在也不知道是谁脸上难看。再说了,岳家是那么好拉拢的?她的好儿子把岳家的小姐赶了出来,她以为现在赐个婚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了?” “娘娘说得正是。”花嬷嬷奉承道,“这不一开始就得罪狠了,南萧那一位也不是个软绵性子,您听宫里人说了吧。哎哟,听说当时岳相的脸都跟绿了,气得差点没厥过去,还不是被那一位给顶的。太子爷又重视,人家怎么会咽得下这口气?没有找上门来翻脸,已经是给太子爷面子了。何况”花嬷嬷又笑了一声,“岳小姐那头已经是没救的,有哪个姑娘三番两次的被人作践,心里没一点怨恨的。朝凤宫那一位现在眼巴巴的凑上去认了个义女,以为就能四角俱全了?这事儿传到太子府,说不定又给人心里添堵了。” 淑妃脸上的笑容渐渐深了起来,“本宫记得,岳家那位小姐似乎是要进皇儿府里的?说起这件事,本宫还得谢谢皇后娘娘,给了本宫一个郡主儿媳妇。” 岳岚被四皇子带人堵在街上,早就坏了名声,淑妃还因为这件事跟四皇子发过脾气,唯恐这件事让岳相记恨上四皇子,偏到太子那边,她本想顺水推舟干脆让岳岚进四皇子府,一来遮掩这件丑闻,二来也好拉拢岳府。谁知道皇后突然插了一脚,还是要把岳岚送给太子 这阵子淑妃被皇帝反常的作为给搅乱了心神,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这些事情,现在说起来闹来闹去最后得益的反而是四皇子和她。 皇后赐婚非但没有成功,反而让岳相跟太子之间彻底闹翻,又让那位还没进门的太子妃心里头不痛快,跟皇后起了间隙 至于岳岚,身份自然是越高越好,最后反正是她的儿媳妇等岳岚进了门,自然会亲近她这个婆母,义母?那算是什么东西? 淑妃想着一时间心情大好,“皇后娘娘果然还是十年如一日的”她笑着没有说下去,花嬷嬷心领神会地点头,“娘娘说得正是,朝凤宫那一位坐到现在都是靠太子爷撑着呢。” 淑妃斜斜地瞪了她一眼,“皇后娘娘的事情岂是你能够谈论的?!小心被人听了去,本宫也救不了你!” 虽然是在训斥,可是半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隐隐间还有些愉悦。 “是,老奴一时嘴快,还请娘娘恕罪。”花嬷嬷浑不在意的告了罪,接着说道,“娘娘,老奴认为这次机会十分难得。” “哦?这话怎么说?”淑妃拨弄着自己的指甲,慢悠悠的问道。 “娘娘你仔细想想,这最厉害的就是枕头风了。依着太子爷现在对南萧那一位的重视程度,又是新婚燕尔,正是心尖子呢,说话哪有不听的?太子妃跟皇后之间不和,只要她在太子爷面前多说两句,就算不能让太子和皇后失和,能破开一个口子也是好的。” 淑妃的动作顿了顿,明白了花嬷嬷的意思。 淑妃盛宠多年,怎么会对那个位置没起过心思?皇帝虽然没有废后的意思,可对朝凤宫那一位也是不闻不问,淑妃在皇帝面前试探了几回,自己也动过手。要是皇后暴毙,她为陛下生了孩子,出身也不差,又得陛下的喜欢,怎么都能争上一争吧。 谁知道她费尽心思送到皇后宫里的,不管是下毒还是栽赃,第二天必定原封不动的会被送回来。最可怕的一次,她暗中打点,好不容易送了一个会医术的嬷嬷到朝凤宫,想在皇后的膳食中做手脚,谁知道第二天,那个嬷嬷就被吊死在她宫内的小厨房中。淑妃吓得一身冷汗,却也不敢声张,至此之后,不管有多憋屈,都不敢再在皇后身上动手脚。 朝凤宫被太子护得滴水不漏,淑妃只好按捺住自己的心思,好在一直圣宠不衰,一个得了位置,一个得了盛宠,倒也相安无事的过了这么多年。 淑妃的心里微微动了动,花嬷嬷说得对,这的确是个好机会。皇后最大的倚仗就是太子,只要失去了这个倚仗不,那可能性不大。但只要太子稍有疏忽,朝凤宫那边就有机可趁,万一皇后出了什么事情,不是还有一个跟她不合的太子妃在么而且,淑妃知道,陛下对这个太子妃并无好感,哪怕陛下知道是她对皇后动的手,只要她面上能够做干净了,不让人抓住把柄,成功推到太子妃的头上,陛下恐怕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不定还能帮她一把 淑妃没有说话,花嬷嬷瞧着她的脸色,又低声道:“娘娘,机不可失啊。” “花嬷嬷。”淑妃回过神来,斜睨了她一眼,“你今日的话还真多呢。” 花嬷嬷笑呵呵地说道,“老奴是怕娘娘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您不知道,老奴今天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多为娘娘高兴。” “是吗?你倒是个衷心的。”淑妃不咸不淡地说道。 花嬷嬷嘴角的笑纹更深,仿佛刻上去的一般,“娘娘好了,老奴才能好啊。要是娘娘能够如愿以偿,老奴以后也能沾沾光。” 这倒是真的,跟了混得好的主子,这些个奴才便是见了普通官员都有几分体面,平素得的那些赏银也相当可观,也难怪她不遗余力的撺掇自己。淑妃心里那点疑惑散去,笑了一声道,“你倒是实在,怎么,在本宫这儿还不够体面?” 花嬷嬷笑道,“娘娘真会开玩笑,老奴能够伺候娘娘就是天大的福分,这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老奴呢。” “好了,好了。”淑妃打断她的话,抬了抬手,花嬷嬷立刻上前给她轻轻的按了起来,淑妃舒服的动了动,慢慢闭上了眼睛。 就在花嬷嬷以为淑妃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却听她懒洋洋地吩咐道,“去,明日请太子妃和岳小姐一同进宫,就说本宫想给她们添妆,又拿不定主意,请她们自个儿来挑几样喜欢的吧。” 花嬷嬷高声应了,伺候淑妃睡着之后便出宫去了。 淑妃口中那位跟皇后生了间隙,被皇后一次次添堵,对皇后气恨不已的太子妃此时正躺在院子里舒服得直眯眼睛,压根儿就没把这档子事情放在心上。 叶亦宣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裴意躺在屋檐下昏昏欲睡,手里的书已经垂到了地上。叶亦宣走过去,刚把她手里的书拿开,裴意睁了下眼睛,口齿不清地道:“你回来了啊。” “怎么在这里睡觉,也不怕着凉。”叶亦宣轻笑了一声,把书丢在旁边的矮几上,微微扫了一眼,居然不是医书,“进去睡吧。” 裴意懒洋洋的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还没开口已经被抱了起来:“好吧。” “宫里有什么事情吗?”裴意偏头在他身上闻了闻,“你做了什么坏事,还特意洗漱了才过来。” 裴意微微抬头,“啊,衣服也换了,又跟人打架了?” “什么叫又跟人打架了,什么时候轮得到我动手?”叶亦宣张嘴在她脸上咬了一口,“你这坏丫头,就不能往别的地方想?” 裴意也不睡觉了,眼神在他身上转了转,慢吞吞地道:“我说你打架已经是往好里说了通常呢,这种在非正常时间,特意洗漱完才来见人的都是刚从别的床上爬起来的不许咬脸!” “谢谢夫人相信我没有去寻花问柳,而是去跟人打架了。”叶亦宣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裴意笑了出来,“你可别让外人看到你现在这样子,你那些什么高洁,谪仙的名声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真是唉,听信传闻害死人,不可信啊——所以你到底去做什么了?” “你还睡不睡?” “不睡了。”裴意摇摇头,坐直了身体,“说吧。” 抬手顺了顺她的头发,叶亦宣开口道,“去地牢了。” “是上次那些刺客?”裴意彻底清醒了,“出什么事情了?” “没事,别紧张。只是他们骨头太硬,我没耐心陪他们再耗下去。” 那就是动刑了,难怪会先换了衣服才过来。裴意想了想,“你要做什么?” “我媳妇儿真是聪明。”叶亦宣笑着揽着她坐在榻上,裴意拍着他的胸口,“聪明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刺客你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况且这次用脚都能猜到是谁派来的,要是没用还需要审什么?你准备跟宫里头那些人算账了?” 叶亦宣笑容收敛了些,“算账?不,只是要点利息罢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岂是这么简单就能够算清楚的。让他们安静一阵子也好,只是这些没必要让她知道。 叶亦宣拍了拍裴意的背,“不睡觉就起来,我给你看些东西。” 裴意仔细看着手腕上紫莹莹的镯子,“你母后给的?她不生气吗?” “她怎么会生气。” “那你今天为什么不让我进宫?”裴意回头看着他,“我以为是你母后因为那天赐婚的事情生气,你怕我跟她吵架才不让我进宫的。” “瞎说。要是因为这个原因,难不成你们俩以后都不见面了?” “不可能啊,所以你不是先进宫去安抚她了么?”裴意转着手里的镯子,“唉,我白心虚了。” 叶亦宣失笑,“你在城门口那股理直气壮哪里去了,我都没瞧出来你还会心虚。” “两码事。”裴意摆摆手,“原则上不能退让的我当然理直气壮,你母后那边算了,不说这个,她没生气就好。那个袋子里装的什么?” 叶亦宣嘴角挑起一丝冷笑,“好东西。” 裴意看着桌子上那块木头状的东西,默了一会儿,“哪儿来的?”真是恶毒。 “花盆里找出来的,一盆兰花。”叶亦宣说着一把抓住了裴意的手,“什么东西你都乱碰。” 裴意拍了拍他的手,“摸一下有什么关系。你放手,我仔细看看。” “不许摸,就这么看。”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参杂别的东西。 裴意一头黑线,“好好好,我就这么看,你放手。” 像是一小节断掉的筷子,谁能想到这么不起眼的东西竟然能要人性命,裴意蹙着眉头看了一阵,“这是安魂香,味道与寒兰的香味一模一样,连续闻上十日,人会衰竭而死。是皇后宫里的?” 叶亦宣应了一声,“早上有人送了一盆兰花给母后,大概没想到我会今日进宫。”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这味道跟兰花一模一样,埋在土里面不仔细找根本就看不出来。 “我母后喜欢兰花宫里很多人都知道,送一盆兰花算不得什么奇怪的事情。那盆寒兰的确也是极品。”叶亦宣语气清淡地说道,“但是送一盆未完全开放,还是花苞的兰花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裴意沉默了一会儿,的确,要送花给皇后讨她欢心,就应该送一盆状态最好,最让人欢喜的,既然能够费心寻到一盆极品的寒兰,为什么不再等上十几二十天,等花完全开放之后再献上去。除非有其他的原因,等不到花开的时候 “是谁送的。” 叶亦宣轻笑了一声,“我母后新收的义女,岳岚。” “她未免太大胆了。被人发现,她如何能够逃得开关系?”裴意睁大了眼睛,转头看着叶亦宣,“如果她要怨恨,也应该怨恨你和我才是,为何要对皇后下手?” “你忘了,那是安魂香。十日之内我母后出事的话,婚期如何能够照常?”叶亦宣温和地说道,“就算日后被人发现这盆兰花有问题,大可以推卸是宫里人动的手,毕竟过了那么久” 叶亦宣微微停顿了一下,“而且这件事可能是有人默许的。岳岚为人相当谨慎,这件事太危险,虽然有可能侥幸逃脱,但极有可能拖累岳家,没有人许诺她什么,她不会这么冒险。” 裴意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背后窜了起来,如果今天叶亦宣没有进宫,或者没有看出来这盆兰花不妥之处十日之后皇后必死无疑,能够给岳家承诺,保证岳家害死皇后之后还能全身而退的只有宫里头那位 “害怕了?别怕。”叶亦宣低头在她额边蹭了蹭,“没事。” 裴意微微摇了摇头,她只是不能理解成皇后是北祁皇帝的妻子,叶亦宣是他的亲生儿子,杀人不过头点地,何至于此? 裴意突然想到萧皇,便是他糊涂,牺牲了沈皇后也是为了江山,虽然难以容忍,但尚可以解释,至少他对自己的子嗣是爱护的。 可是北祁皇帝到底想做什么?当年成家造反,他大可以名正言顺的废掉成皇后和叶亦宣,当年他没有,他在算计什么?他到底想做什么? “皇后宫里” “送进来的东西都会检查,不会有事的。”叶亦宣低声说到,“母后喜欢岳岚,她现在身份又特殊,所以今天宫人才没有仔细检查。朝凤宫里大多都是我的人,不用担心。” 裴意抬头望着他,“要不然就想办法把皇后从宫里带出来何必住在那种地方?” 叶亦宣脸上滑过一抹苦笑,淡淡回道,“她不愿意。” 裴意一滞,扶额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 阳光从蔷薇花枝掩映的花格窗里投进班驳的影子,照耀着软烟罗做的帘子,上面织着一树绽放的牡丹花。紫铜熏炉里的焚着百合香,极为香甜的味道,岳岚刚洗完头发,没有穿外袍,只是身穿着粉红海棠织锦衫子,系着个淡淡月牙色的百褶裙,懒懒的坐在梳妆台前,道:“人走了?” 白蓉看了一眼,只觉得这副美景无端让她心里害怕起来,她知道这张俏丽温婉的容颜后,是一颗执拗偏激几乎疯狂的心,白蓉连忙低头道:“回小姐,是的,裴小姐已经走了。” “她说什么了?” 白蓉低声道:“裴小姐说要谢谢小姐,她跟裴夫人去过太子府了,小姐说的是对的,那位的确就是她的亲姐姐。奴婢告诉她小姐进宫还未回来,裴小姐就回去了。” “过来,给我梳妆。裴小姐看起来如何?我是说,她高兴吗?” 白蓉拿过木梳,将一头乌发一点一点拢起来,随即低声道:“奴婢眼拙,但是裴小姐看上去应当是高兴的,似乎相当的兴奋。” 岳岚微微一笑,她当然应该高兴,任何人看到那个男人,看到接近那个男人的机会都会高兴的。就如同当年的她一样 即便是知道机会渺茫,但只要有一丝丝的可能便会像飞蛾扑火一般奋不顾身 白蓉看到她高兴了,才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裴小姐还说改日再上门谢谢小姐。” 岳岚垂眸挑了一支精巧的缠丝如意花簪子牢牢的嵌在发里,才抬头道:“一会儿你去告诉裴小姐,不用那么客气再上门道谢了。过一阵子我要嫁入四皇子府,这几日忙着在旁支姐妹里挑选陪嫁滕妾,恐怕没时间接待她了,毕竟这些事情都要在大婚之前准备好,时间可是紧迫得很。” 白蓉听到她重重的强调“旁支姐妹”,浑身一颤,连忙应道:“是,小姐,奴婢一定一字不落的转告裴小姐。” 俺这一周都没有三点前睡过~各位求原谅,实在是没时间码字,太累了 考试是老早报了名的,苦逼的这半年都没看书,裸考是肯定要挂的,本来想明年再考,想想说不定明年比现在还要忙,还要苦逼,咬咬牙还是考了算了t皿t 昨晚做梦,考听力耳机没声音,哭瞎。醒来在床上长吁短叹了半点,忧桑一整天,太难过了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二十二章 恶毒 章节名:第二十二章恶毒 裴珍前脚进府,白蓉就急忙追了过来,果真是一字不落的,清清楚楚的把岳岚的话转述给了裴珍。 裴珍听完后忡怔了一会儿,没想到岳岚郡主身份刚下来,转眼又要嫁入四皇子府了。 岳岚刚回岳家那一阵子,凉都里风言风语不知道有多少,幸灾乐祸的人就更不用说。岳岚未进太子府之前,不论是品貌还是家室,除了宫里头几位公主,几乎无人能够跟她比肩,一直是凉都众多贵女的佼佼者,谁知最后竟然没名没份的进了太子府,暗地里不知道受到多少嘲笑讥讽。 这也就罢了,等到岳岚苦等了两年,最后又灰溜溜的被送回了岳家,简直就让那些身份不如她的女子笑得直打跌,只说这个岳家女最后恐怕嫁得连个县令之女都不如,谁知道一转眼又要嫁给皇亲国戚了 虽然是侧妃,但也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何况四皇子的生母淑妃在宫中一向受宠,皇帝对四皇子也颇为喜欢,四皇子妃听说也是个软和的性子便是嫁给四皇子做侧室,也比嫁入寻常人家要好得多啊 裴珍叹了一声,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或许岳小姐天生就是富贵命? “裴小姐?”白蓉看到裴珍愣愣的样子,低声唤了一句,裴珍回过神来,“嗯,你们小姐的婚期定下没有?” “还没有。”白蓉回道,“恐怕要等到太子大婚之后。” “哦。”裴珍听到大婚两个字,心里闷闷的,甩了甩手里的帕子又问道,“那也不会等太久了。” “是呢,小姐直说时间太紧凑了,好多东西要准备,所以恐怕招待不周,会怠慢了裴小姐。” “你们府里头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吗?难道这些事情样样都要你们小姐自己来操持?”裴珍顺口说了一声,转念又想到岳相家现在的主母虽然是岳岚的嫡母,但并非是她的生身母亲,那位丞相夫人生了岳岚之后没几年就去了,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娘,谁知道会不会在嫁妆上动什么手脚呢?裴珍想着平素听闻的那些家长理短,暗忖道,也难怪岳岚要这样操心 白蓉自是不知道裴珍的心思已经不知道转到哪里去了,抿着唇又接着笑道:“我们小姐说,有些事情可以交给别人,但是有些事情必须要自己亲眼看过才会放心。” 裴珍被她说得好奇起来:“什么事情?” 白蓉轻咳了一声,“这些话跟裴小姐说了不妥,但是小姐跟您一向要好,奴婢就放肆一回了——自然是陪嫁的事情。” 等白蓉走了,裴珍还愣愣的坐在椅子上,脑中一直来回想着刚才白蓉说的话,突然蹭的站了起来,风风火火的就朝后院走去。 “我们小姐说,陪嫁的人一定要好好挑挑,虽然是岳家旁支里的姐妹,多少是沾亲带故的,但到底不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姐妹,也不知对方人品如何,要是带了个会挑事儿的进四皇子府,那才是让人头疼” 裴珍的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几乎跑了起来。岳岚的婚期在太子大婚之后,她现在已经开始挑滕妾了,那太子妃那边岂不是早早的就开始准备着了? 不行,她得快点去跟娘亲说。裴珍只觉得心里热烫得连脸都要烧红起来,岳小姐没有亲妹妹,可是她的姐姐有啊,她们可是亲姐妹啊 秋晚琳听着裴珍红着脸,扭扭捏捏的把话说完,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晕倒过去。她和裴锦添一向恩爱,房中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竟然生出了给人做妾的心思!侧妃,那不也是妾室吗?! “娘,这怎么能跟其他人一样啊,那个可是我的亲姐姐。”裴珍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信心,“我跟她是一家人,就算我名分上差一点,她也不会拿正室的名头来压我,那侧妃又有什么关系。娘啊,你想想,这可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事情,你仔细想想。” “珍儿你听娘说,不是这样的。便是亲姐妹也不成,何况”秋晚琳还没说完,外面一个小丫头就跑了进来,急急忙忙地说道:“三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四老爷带着好多人在外面,说是三老爷惹了大事儿,要抓三老爷去府衙里问话!” “三老爷呢?!被带走了?” “没有没有,不过三老爷刚听到消息也出去了。” 秋晚琳一听,脸色惨白的提起裙子就朝外面去了。 往日里冷清的裴府门外已经围了不少的人,一向跋扈嚣张的裴四爷被人双手反扣着,疼得呲牙咧嘴,正梗着脖子在跟身后的人说着什么,脸上带着几分讨好。 “哈?!不说话了?不说话也没用!喏,这位大爷,那块令牌就是他给我的,是他让我去铺子里拿药,银子我可都给他了,抓我没用,要抓人追债,也要找他要啊!”裴四爷扭着脖子更身后的人大声嚷嚷,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显然之前被人收拾了一顿。 “你胡说什么?那块令牌我就用过两回,早早的就收在屋里不曾拿出来,又怎么会拿去药铺取药,真是荒缪!”背对着大门站着的正是裴家三老爷,裴锦添。 他本来是在书房里,突然听到下人回报说外面有几个城北药铺的人,扣着裴四爷上门来讨要银子了。裴锦添大吃一惊,城北那家老字号的药铺他去过,怎么会跟老四扯上关系? “来了来了!”裴四爷一看到秋晚琳出来,眼睛一亮,连忙大声叫道,“老三你别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那些银子我可是都给了三嫂的!别说你不知道!分银子的时候都乐呵呵的,现在出事了就要撇干净关系让我一个人兜着,我跟你说,门儿都没有!” 裴锦添闻言回头看着秋晚琳,带着从未有过的怒气,还有几分失望。秋晚琳听到裴三爷的话,又看到自己丈夫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裴锦添跟秋晚琳几十年的夫妻,如何瞧不出来她脸上的慌张和心虚,心里一下子凉了起来。当日裴意给他那块令牌的时候,他本来不想要,他虽然是裴意的父亲,可这些年对她并没有养育之恩,当年甚至还用她换取了夫妻俩的平安,说白了,他根本没脸再要她的东西。可耐不住裴意说的那些话,再者,他的旧伤不仅折磨人,也是他的一块心病,因为身体不好,他这些年一直没有出去养家糊口,整日在宅内郁郁不得志,要是能够治好旧伤,以后他也不用像个妇人一般无所事事。 裴锦添厚着脸皮接了下来,在城北拿了两次药,用完之后便觉得出乎意料的好,便也没再去过城北的药铺。那块令牌也被他妥当的收了起来,谁知道竟被人拿了出去 “嚷嚷啥!?”站在裴四爷身后五大三粗的汉子蒲扇一样的手在裴四爷后脑勺上扇了一下,嗓门震得裴四爷脑子直嗡嗡,“老子这本账上可记得清清楚楚,拿的一根草都记着!有份的一个都跑不了,还用得着你嚷嚷!?” “风大爷说得是!说得是!”裴四爷老老实实的应着,“我说的都是实话,那块牌子真是这个娘们给我的,跟我没有关系啊!” “老子今天亲眼看着你去铺子里拿药,一开口就是十根老参,胃口真不小啊!是谁的主意!?啊?也是这个娘夫人的主意?” 裴四爷哭丧着脸,肃风抬手又是一巴掌,“老子问你话,耳朵聋了?!” “是我的主意,是我的主意!哎哟,别再打了,爷,求求你了!” “账本来!”肃风一手扣着裴四爷,一手接过后面伙计递来的账本,啪的甩到了地上,又揪住裴四爷往地上凑,“你睁大狗眼看清楚了!这上面一条一条的,可是有错?可都是你拿的?!是你的主意还是裴夫人的主意?!” “老参十八根,枫斗石斛五两,紫车河三枚,鹿茸两斤”肃风洋洋洒洒的念着上面的条目,念一句就跟打拍子一般在裴四爷脑袋上抽一巴掌,裴四爷跟打得嗷嗷叫,头昏眼花的看了账本一眼,忙不迭的点头,“没错,没错。都是我拿的!是我的主意!” 肃风哼了一声,“各位乡亲可听见了,这人在我们药铺白拿了这么多药材,分文不给,最后还打伤了我们药铺的掌柜,在下本想抓了他直接去见官,不过,看在你老实认错的份上,老子就给你一个机会,把账本上这些药材一样不少的还回来,再回去给我们掌柜磕头认错,爷就饶了你这回!” 城北那家老字号的药铺,凉都城内几乎无人不知,药材便宜不说,掌柜更是难得的正直,给穷苦人家赊账抓药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像这样恶劣的人还从未听说过。一时间眼神都鄙夷无比,连裴府门口的小厮脸上都火辣辣的,恨不得躲到门后面去。 裴锦添一言不发,垂在两侧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秋晚琳走了上去,低低的,带着哭腔唤了一声,“夫君” 裴锦添甩开她的手,盯着地上蓬头散发的裴四爷,嘴巴哆嗦了两下,没有说话。便是裴四爷不说,他也知道,那些药材现在肯定是拿不出来了。裴四爷被裴老太爷惯着,贪财好色,平常就是个混账的,刚才说的那些药材,样样贵重,落魄一点的人家几乎一辈子都买不了两样,裴四爷拿着那些东西,又怎么会不拿去换银子。裴锦添想到裴四爷刚才说的“银子都给了三嫂”,只觉得血液逆流而上,手脚发麻。 果然,裴四爷昏头晕脑的摇了摇头,“药材没了都,都换成银子了” 裴锦添胸口起伏一阵,闭了闭眼睛。 “哈?换银子了?换了多少?银子呢?”肃风一把提起裴四爷,一连串的问道,“你倒是好胆色,掌柜的好心赊药材给你,你敢拿去换银子?那都是救命的东西,你懂不懂?!” 肃风说着,挥手又拍了一下。裴四爷嗷嗷叫着,突然一个激灵,“不是赊!我有令牌的!掌柜的是看着那个令牌才会给我药材,没说要给钱!没要钱!” “什么令牌?还有这种东西?你拿出来我看看!”肃风嘴上鄙夷的说着,心里一阵乐呵,早知道这人渣会拿那块牌子说事儿,在路上动动手就把牌子给顺走了,现在正在他兜里呢!这货要是能拿出来他就叫他大爷! 裴四爷扭着身子摸了一阵,“牌子牌子没了真是牌子,给了牌子的”眼看着蒲扇又要扇过来,裴四爷连忙扯着嗓子叫道,“三嫂,你说句话啊!那块牌子可是你给我的!银子你也拿了,你说句话啊!” 秋晚琳重重的咽了口口水,看着肃风拎小鸡一样的拎着裴家的霸王,不由自主的摇着头往裴锦添身后躲去。 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那块令牌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一开始她也没有生出过别的心思,可是裴珍年纪不小,以前倒也罢了,最近裴老太爷对她管得也不像以前那么严苛,时不时的能够让她出去参加一些花会诗宴。裴珍正是爱美的年纪,瞧着别人日日不重样的衣裳首饰,哪有不眼红的,回来哭哭啼啼了几次,让秋晚琳愧疚得不行,只觉得自己委屈了女儿。 可她那些首饰裴珍都觉得老气,要买的话又是一大笔银子,秋晚琳急了几天,给裴锦添熬药的时候才想到这个主意。她故意说那个药铺是婆母的陪嫁铺子,拿着那块牌子可以分文不给的拿药,消息透露到裴四爷耳中,裴四爷果然凶言恶语的找上了她,逼着她把令牌拿出来,半骗半哄的说会给一半银子给她,秋晚琳应了,偷偷取了令牌给了裴四爷,头几次裴四爷拿着药材换了银子之后也确实给了一些给秋晚琳。 而秋晚琳哄着女儿高高兴兴的,一时间也把这事儿丢到脑后,也未曾想到裴四爷从这无本的买卖中尝到甜头便一发不可收拾,招了大祸。 “三嫂,三嫂,那些银子你也有份,你说句话,要不是你给了我牌子,我怎么敢去药铺里拿药材,你说句话啊!”看到秋晚琳没有反应,裴四爷又叫了起来。 秋晚琳恨不得昏过去了事,“那块” “好了!闭嘴!”裴锦添怒喝一声,止住了秋晚琳的话,“你还嫌不够丢人吗?!这位大爷,药材换的银子,我们一分不少的给你,还请你原谅这一次。” “行啊。” 肃风答应得爽快,可裴四爷脸色更灰了。 “卖了多少银子。”秋晚琳没敢说话,裴锦添看着裴四爷,声音嘶哑的开口问道。 裴四爷眼神一阵闪烁,肃风抬手就要抽,他连忙叫道:“四千两!四千!” 秋晚琳倒抽了一口气。 “嗯?四千两?”肃风阴测测地凑近了问道,“你看着老子,确定是四千?!” “风爷饶命,是六千六千!” “是六千?!” 裴四爷哆嗦了半天,举着手比划了一下,“七千八百两” 秋晚琳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怎么会有那么多! “有一个北边来的富商,四处寻石斛和老参回去给老母续命,我,我耍了手段把手里的都卖给他了,卖了六千两”到这份上,裴四爷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所幸都说了出来。 秋晚琳这才发现自己不由自主的把话问了出来,六千两她所有的嫁妆卖掉也不值这么多银子 “银子呢?!”裴锦添回头看着秋晚琳,声音低沉,却让秋晚琳红了眼睛,“夫君”秋晚琳不敢看裴锦添的眼睛,“可是,他只给了我三百两啊” 裴锦添身子晃了晃,转头又问裴四爷。 裴四爷垂着头没有说话,意思不言而喻。裴锦添突然想到前几日秋晚琳的抱怨,四房那几个小妾添了好多的首饰和衣服,看着都不是便宜之物,比起裴珍来强了不少,以为是裴老太爷又偷偷的塞银子给四房。他还安慰着说,说不定是四房的生意大赚了 裴锦添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的时候已是一片清明,“这位兄台,可否宽限几日” 等肃风一行人走了,裴锦添才叫人抬了裴四爷进府,惊动了后院的两人,裴府内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裴老太爷看着自己的爱子被打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气得直喘气,而裴四爷的亲娘,顾夫人早就哭倒在他怀里,悲痛欲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裴四爷已经断气了。 “老爷,你要为城儿做主啊!城儿一向是个听话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一定是被人蒙骗了!”顾夫人难得一边梨花带雨的哭着还能一边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我可怜的儿子!” 裴老太爷被她哭得心都揪到了一起,连忙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咱们儿子是什么样我能不清楚吗?这里头一定有什么误会。”说完转头看着站在一边的裴锦添夫妻,“你们两个还傻愣着做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老实说清楚!” 秋晚琳站在裴锦添身后,手脚冰凉,她是真没想到,这件事会闹得这么大。现在要如何是好?固然她手上并没有得了多少银子,大头都被裴四爷得了去,可是说到底那块令牌是从她手里出去的,她公爹平素就偏心裴四爷,要是知道实情定然会觉得都是她一人的错,说不定还要怪她挑唆,带歪了裴四爷 秋晚琳浑浑噩噩不知道如何应答,裴锦添已经把事情说完了,只是其中隐瞒了一些事情,比如说那块令牌,他只说自己去城北药铺赊账拿了一些药材,不想被裴四爷知道才学着他去赊了药材。 话刚说完,一个茶盏就砸了过来,裴锦添下意识的躲了半步,茶盏还是砸在了他肩膀上,落地破碎的声音惊醒了秋晚琳。 “你这个孽障!自己作孽,还要连累老四!”裴老太爷怒不可遏地点着他骂道,“我告诉你,这件事跟老四半点关系都没有,人家找上门来要赔钱还是赔命你自个儿想清楚,妥妥当当的解决了,否则否则” 裴老太爷想来想去,不知道要说什么好,顾夫人依在他胸口,低低的,温柔又委屈的劝道:“老爷,您莫要生气,仔细伤了身子,又伤了三爷的心。三爷也是裴家的人,就算这件事三爷做得嗯,不太周全,还累得老四”顾夫人含糊又清楚的说着,“但一笔写不来两个裴字,不管是三爷还是四爷,外面都只会说是裴家人,怎么能让三爷一人去解决这些事情,传出去外头人要怎么看老爷。” 顾夫人说完,又安慰道:“三爷你放心,银子咱们慢慢凑,便是卖嫁妆也要把银子给你凑全了。” 秋晚琳被她的无耻之言气得直哆嗦,就算这件事是她开的头,那又如何?她又没有求着四爷去药铺里拿东西,都是他自己愿意的啊,银子也都是在他的手里,裴四爷爷手上多了那么大笔银子,顾夫人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现在出事了就让三爷一个人担着,还说这种火上浇油的话。 “你胡说什么?!他闯出来的祸怎么能让你来筹银子,便是卖嫁妆也轮不到你!”果然裴老爷被她说得更加愤怒,看着裴锦添的眼神根本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儿子,更像是仇人一样。 “可是他也是裴家的人啊要是被拉去见官,也要牵连老爷的名声”顾夫人小心地劝道,“坏的都是裴家的名声” 裴锦添眉头皱在一起,这件事裴四爷虽然有错,但说到底还是秋晚琳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才会生出这么多事情,便是三房一力承担下来也无妨,可裴老爷也太偏心了。裴锦添按捺住心里的不虞,正准备开口,却听裴老爷子大吼了一声:“那就让他滚出裴家!就当我没有这个儿子!” 顾夫人瞪大了眼睛,用帕子遮住了嘴,也遮掩住了她嘴角那一丝笑意。 任裴锦添如何,都没有想到裴老爷子会说出这种话。裴锦添不知道的是,这一阵子裴老爷子夜夜噩梦,醒来之后一直在找当初在裴家做法事的那个道长,但找遍了凉都大大小小是道观,却始终不见那位道长的踪影,脾气更加暴躁,加上顾夫人有意无意的在他面前暗示,那位道长似乎有些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请来的 裴老爷子越想越觉得是被三房的算计了,裴珍正要给人做填房的档口上就出了那么些奇怪的事情,哈,哪有那么巧?!肯定是三房不愿意结那门亲事,才会故意装神弄鬼来糊弄他! “老爷,您怎么能说这种话,三爷可是你的嫡子,就算犯错,罚一罚就够了,怎么能以后让三房的怎么做人?”顾怜柔声劝道,裴老太爷大手一挥,“不除族,那就分家!分出去,你跟我裴家就没关系了,也不要想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拖累我裴家的名声!” 裴锦添夫妻二人回到院子里,三房要分出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裴家。要说三房,那是裴家唯一的,正正经经的嫡子,最后却落得这个地步,分家说得是好听,但是按照裴老太爷往日的作风来看也知道,三房恐怕是要净身出户,跟赶出去没有太多区别。 裴老太爷一锤定音,马上找人着手准备分家事宜,裴锦添刚回院子没多久,就有人来请,说是分家的文书和中人都已经准备好了,请他去前院。 秋晚琳一听直接哭了出来,裴家托庇祖荫不过是占了个将军的名头,勉强能算是官宦之家,要是三房的被分出了祖宅,以后他们要如何过日子?裴珍以后要如何嫁人? “别哭了,分出去也好,我总归不会让你们娘俩饿死的。”裴锦添说完,撩开帘子大步朝前院去了。 秋晚琳后悔又惶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一阵子才缓过气来。她真没想到简单的一件事会引起这么大的波动,如果当时她没有偷拿那块令牌出来就好了不,要是没有那块令牌就好了 秋晚琳怔住,对啊,她忘了。那块令牌是裴意给的,这件事跟她也脱不开关系!不对,刚才夫君在人面前并没有提到令牌的事情,明显是不想把这个女儿牵扯进来秋晚琳咬着唇,细细的想着,夫君不想提就不提了,因为这几天她一直气裴意那天说的话,这么点小事以裴意今时今日的地位,不过是抬抬手指就能解决的事情吧,她既然有那能够提药材的牌子,想来跟那家药铺的掌柜也是相识的,只要她愿意开口,不管是还银子还是其他都是小事 说到底这件事还是她给的令牌惹出来的麻烦 太子府已是黄昏,肃风正兴奋不已的在说下午的事情:“哈!那个混账又带着人去药铺,一张嘴就是十支老参,老子看了就生气,冲上去一脚踹翻了他的椅子,二话不说就狠揍了一顿,那个混账果然就老实的跟孙子一样,一路上屁都不敢乱放一个” 绿芜听得两眼放光,又叹息着这么好玩的事情便宜了这个粗人,只恨自己不能亲自上去揍两拳,“太爽了” 檀清咳了一声,绿芜连忙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偷偷的瞄了坐在上首的裴意一眼。 裴意扫了一眼肃风手里掂着的那块小巧而古朴的令牌,“给檀清收着吧。” “那接下来要做什么?”肃风兴奋的问道。 “等着吧,要是裴老太爷没有动作再作打算。”裴意随口道,眼睛盯着棋面,心里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不查便罢了,她一开始并没有把裴家的事情太放在心上,只是因为跟裴家难免有交集,习惯性的先做准备,查探出来的结果却让人吃惊。 那个顾夫人 裴意撑着头走神,叶亦宣掂着白玉棋子轻轻敲了敲桌面,问道:“想什么?” “想裴夫人何时会来找我。”裴意淡淡道。 “你想要如何处理?裴家三房分出来,再远远的送走?” 裴意想了足有小半盏茶的功夫,才下了一子,“有何不可。分与不分有区别吗?不过是换个地方住罢了。” 叶亦宣拿着一枚白子,悠然道:“人常道父母难为,殊不知这为人子女,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裴意按下一枚黑子,笑道:“你这是身有所感?” 叶亦宣低头去看棋盘,半真半假的抱怨道:“你这般挤兑夫君可不是好女子所为。”等到下人禀告外面有位裴夫人求见的时候,叶亦宣让人请她进来的同时,还不忘按下一子。裴意默默无语的松了手里的棋子,本来厮杀得难分难解,甚至黑子还有几分优势的局面立刻大变,黑子兵败如山倒,再无生机,半响后冷哼了一声。 叶亦宣看着她微拧着的眉,微笑起来。 下人直接把秋晚琳带到了院内。秋晚琳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男人容颜清远,眉眼却温柔,眼中仿若只有一人,朱墙黄瓦,零星的灯火和星辰皆成背景,一时间无法开口。 裴意轻敲了敲椅子扶手,“裴夫人为何事而来。” 秋晚琳上前走了两步,刚哭过的眼睛被晚风一吹干涩得仿佛随时都能落泪,“你父亲出事了。” 裴意侧头看着她,示意她接着说下去,秋晚琳声音细细的把事情说了一遍,期间眼眶红了几次。 “你来太子府,裴老爷并不知情吧。”裴意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问道。秋晚琳脸色微微一变,因为气愤裴意之前说过的话,她一直没有把太子妃的身份告诉裴锦添,裴锦添向来也不关心这些事情,是以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以裴锦添的性格,如果知道太子妃的身份,今日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过来。 “你要我如何帮你?” 秋晚琳抬头看着她,“那块令牌既是为你所有,能否跟掌柜说一声”秋晚琳没有说下去,意思却很清楚。 “可以。”裴意很快应了,秋晚琳倒是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两眼,“还银子也好,以权压人也罢,药铺的事情你不用再担心,以后不会有人再来找麻烦。” 秋晚琳呐呐地应了,迟疑了片刻之后又开口道:“你祖父因为这件事要三房分家,你父亲也答应了” 裴意挑眉看着她,“这是裴家的家事,我管不了,夫人请回吧。”她做这些事情,就是为了把三房的摘出去,现在如愿以偿,又如何会再去插手。何况裴老爷子要是知道能够攀上太子府,裴意可以预料,绝对会有源源不断,甩不掉的麻烦。 秋晚琳下唇咬得发白,“裴老太爷要分家,你父亲有什么办法?” “他既然答应了,自有他的打算,夫人何必着急。” “这件事你当真不管?” 裴意摇头,秋晚琳猛的抬头道:“那好,分出去也罢,我们夫妻二人总归不会被饿死,不会拖累你。你既是我的女儿,有一件事我还是可以做主的。” 裴意侧头看着她,有些诧异她突然摆出母亲的架子是想要做什么。叶亦宣端着茶杯垂眸喝着,仿佛没有听到这边的对话。 秋晚琳吸了一口气,道:“让珍儿跟你进太子府吧。” 叶亦宣咳了两声,裴意惊讶地看着秋晚琳,“你知不知道在说什么?还是我误解了你的意思?” 裴意能看出来裴珍一脸春心萌动的样子,但是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正是因为笃定不管裴珍如何闹,秋晚琳夫妻都不会准许她给人做小,哪怕是太子也一样,萌动就让她萌动去吧。秋晚琳这是气糊涂了? 秋晚琳看了叶亦宣一眼,咬牙继续说道:“分家之后珍儿以后如何能够找到好的人家?你既然不愿意管裴家的事情,这件事你总能做到吧。让珍儿进太子府,你也算是有个帮衬。” 裴老太爷决意要分家,夫君也答应了,现在裴意又不愿意插手,单凭她自己已经没有办法转圜这件事情了。秋晚琳想清楚了,与其让裴珍跟着过贫苦落魄的日子,不如让她进太子府,就算不得太子喜欢,总能衣食无忧吧。 “帮衬?”裴意笑了起来,把裴珍送到她面前,是想帮衬她还是要她帮忙养女儿? “太子府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殿下迟早是要纳妾的,与其找其他人为何不能接受珍儿?”秋晚琳有些着急的说道,“珍儿性子好,又听话,绝对不会跟你争宠,你就当太子府多养一个闲人,还能驳到一个好名声,为何不应?” “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夫人请回去吧。”叶亦宣放下手里的茶盏,淡淡的开口道。 秋晚琳脸色发白的看了犹自带着几分笑容的裴意,突然涌出一股怒意,脱口而出道:“太子殿下如此爱护你,可知道你身体先天不足,难以有孕的一事?!” 裴意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叶亦宣看了她一眼,冷声道:“裴夫人,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秋晚琳强扯出一抹微笑,声音有些咄咄逼人:“殿下不知道吧,我秋家女子不少从生下来身体就不好,如果没有仔细调理,几乎没有长到及笄的。珍儿是,你眼前这个更是!” 叶亦宣欲起身,裴意按住了他的手,抬了抬下巴,“让她说下去。” 秋晚琳冷笑了一声,“你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我和你父亲都没有找过你吗?因为没有秋家祖传的药引,秋家的孩子根本就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你既然长到了这个年纪,想来也寻过大夫,费了不少的药材,清楚的知道自己身体不好,那殿下呢,你有没有告诉过他,他费尽心思,遣散姬妾娶回来的是一个难以为他孕育子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的女人?” “你这个女人,真是太恶毒了!放开我,让我出去!”垂花门后面拉拉扯扯的冲出来一道绿影,绿芜气得脖子都红了,一边朝秋晚琳冲过来,一边大声道,“我们主子有哪点对不起你了!这些年要不是我们主子照拂,你以为你们一家三口能够活到今天?!早被裴家那个老妖婆给害死了!你陪嫁的那些破烂铺子,要不是我们主子暗中打理,到你手上的能有那么多银子!”绿芜挣脱着檀清的手,“你放开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绿芜拖着檀清走了两步,梗着脖子道:“要不是我们主子,你那个宝贝傻蛋女儿,早就去做人填房了,被人弄死了!还有今天你在这里瞎叨叨的份!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今天就算被打死也要先揍你一顿!” 秋晚琳一愣,随即开口道:“她既然知道生身父母是谁,这么多年,为何不会来找我们?我们被四房的为难,你父亲和妹妹生病的时候,我变卖嫁妆遭人冷眼的时候你在哪里?对,你还在砺王府好好的当你的砺王妃,现在我们一家被赶出家门,不过是你几句话的事情罢了,你却依然见死不救!你既然没有把我们当你的家人,我又何必为你遮掩这些事情!” 哎,过日子就不能太安逸了,安逸久了智商直线下降,人也娇气了,一点都受不得磋磨 就好像穿了几个月舒服的平底鞋,今天穿高跟恨不得赤脚在过道上狂奔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二十三章 章节名:第二十三章 “放你娘的狗屁!”绿芜跳脚骂道,“你们过得好不好,跟我主子有个屁的关系!我们主子什么都不欠你的,凭什么要管你那些破烂事!” 秋晚琳被绿芜粗俗的话说得脸色涨红,可又不想自降身份跟一个婢女争吵,哽了一下才对裴意开口道:“你你就是这么管教你的婢女的?就由着她这么辱骂我?!” 绿芜哈了一声,又要开口,被檀清捂着嘴死命的往外面拖。 裴意淡淡地看了绿芜一眼,转眸开口道:“我的婢女如何不劳你费心,裴夫人,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就说清楚吧。你们搬出来之后,我会给你们一笔银子,保证你们一家三口可以安枕无忧的过完下半生,至于其他的,跟我没关系,我不会插手。” “没关系?”秋晚琳嘲讽的笑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当年就是为了送你回秋家,你父亲才会半途被人劫杀,身受重伤,断送了官途,他是裴家唯一的嫡子,如果不是因为身体受不住,裴家的家产本应该交到他手里,我们一家又何至于被四房的苛刻这么多年,过得如此寒碜,说起来,都是因为你。” 秋晚琳越说越生气,只觉得这十几年的悲苦日子都是因为这个女儿而起。他们一家人被人欺辱,被四房的庶子欺压到头上的时候,她变卖嫁妆,为了给夫君抓药,给女儿置办衣物的时候,这个女儿竟然已经是别国的王妃了。她明知道自己一家人在受苦,却只是不痛不痒的给她打点铺子?!如果四房的知道她的身份,又怎么敢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 裴意看了秋晚琳一会儿,脸上倒是没什么怒意,反而笑了起来:“这么说来,我倒是应该好好补偿你才是,裴夫人想要我怎么做?” 秋晚琳松了一口气,只觉得今天自己赌对了。她知道这个女儿不是那么好拿捏的,如果单独见她,秋晚琳也没胆量如此开口,只因为今天太子也在场,无论如何,自己总是她的母亲,她是要顾忌太子殿下的看法吧。 秋晚琳略想了一下,开口道:“你不愿意管裴家的事情,我也不勉强你。分家就分家,我们夫妻也不用你操心,唯独你妹妹。”秋晚琳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珍儿你也见过,她不如你好看,又是个实诚的,便是让她进太子府又能如何?况且你也是我女儿,我怎么会害你,你仔细想想。” 仔细想想?再怎么想秋晚琳都不像是为了自己好。裴意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裴夫人这种奇怪的自信和神一般的逻辑到底是怎么来的?如果她跟叶亦宣不是早早的相识,这些事情也没有瞒他,今天乍然听说这些事情,叶亦宣会如何作想?是因为她的隐瞒而愤怒,还是因为她身体的隐疾而对这一段感情或者亲事犹疑。子嗣是多重要的事情,秋晚琳会不清楚? 裴意看着秋晚琳紧张又希冀的眼神,慢而坚定的摇头:“不行。我能为你们做的,就只有一件事,我刚才已经说过的。其他的,裴夫人就不用多想了。” 秋晚琳瞪大了眼睛,裴意接着说道:“裴夫人今天是第几次见到我?”裴意歪头想了一下,“第五次吧。裴夫人,便是我前几天说的话让你不快,所以今日你才会这么生气,可前几次你似乎也没有把药引一事告诉我的意思。” 秋晚琳有些心虚的别开了眼睛,不敢跟她对视,裴意不在乎的笑笑:“我许诺你的那笔银子一会儿你就带回去,就当是我报答的你的生育之恩。但是,从今往后,裴夫人,休要再提母亲这个词。” 裴意站起来转身朝房内走去,秋晚琳不敢置信的看着裴意,尖锐地开口道,“你就不怕我把事情说出去?” 裴意脚步不停,只懒洋洋的摆了摆手,“你随意。” “站住!”秋晚琳瞪着她的背影,直到裴意的身影快要消失的时候,她突然喊道,“我不接受” “裴夫人。”秋晚琳声音顿住,转身看着还坐在原处的叶亦宣,他面上带笑的唤了她一声。他笑得温和优雅,让秋晚琳突然有些羞愧,秋家是书香世家,秋家的女儿知书达理,文雅动人而闻名,可她今天确实当不起这八个字。 “太子殿下。”秋晚琳僵硬地笑了一下,“让您见笑了,这孩子从小没有父母教导,性子随意了些” “裴夫人,本宫的话你也敢当成耳边风吗?”饶是秋晚琳现在脑中一片混乱,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森寒之意,秋晚琳连忙摇了摇头,“殿下,民妇不敢”她说道一半猛然想起之前叶亦宣说裴珍进太子府一事不用再提,可是她刚才 “殿下,民妇不是故意要违背您的意思,只是一时情急。”秋晚琳急急忙忙的解释道,“民妇说的都是实情,秋家的女儿确实先天不足,出生之后必须要细细调养几年才好,不然子嗣艰难,民妇也是为了她好” 叶亦宣看着裴意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收回视线,没有说话,只听秋晚琳接着说道:“珍儿的身体是民妇亲自调理的,日后生下孩子,跟她生下有何不同?抱到身边去养岂不正好?” 站在墙外的绿芜听到这话,火气又突突的冒了上来,什么意思?这是诅咒主子终生无子吗?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阴冷了下来,秋晚琳强忍着不让自己发抖,说完了这些话,半天都没得到回应,抬头对上一双灼亮的眼睛,让她的心思几乎无所遁形,等到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快要达到极限,脸色由红变紫,又由紫变白时才听叶亦宣开口道,“裴夫人,你膝下现在只有一女吧。” 秋晚琳不知叶亦宣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难道是因为对珍儿不满,想另外再挑人?她点头应道:“是,只有珍儿一个女儿。” “裴小姐到底还是要外嫁的,裴三老爷是裴家唯一的嫡子,怎么能够没有子嗣继承家产。听说裴夫人有个族妹到现在还未出嫁,本宫就做主给她赐给裴三老爷,等生下孩子之后由你抱养到膝下抚养。”他面带笑容,语气却森冷如冰,“裴夫人不必谢恩了,回去准备迎新人进门吧。” 秋晚琳愣住了,她确实有个族妹,比她小了三岁却一直未嫁在家中,秋晚琳此时也没心思去琢磨叶亦宣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从他的话里回过神来脸色大变:“不行这怎么可以?!” 秋晚琳那个族妹拖到这个年纪还未说亲自然是有原因的,当年秋氏订了一门亲事,还未进门就冲到未婚夫家中把两个怀了身孕的小妾给治得流产了,还未进门就如此,这么泼辣的性子人家如何肯要,迅速的退了亲,这件事传开之后也没有人再敢上门提亲,一直拖到现在。秋晚琳平日里鲜少提起这个族妹,便是无意中遇到都要绕开,如何忍受的了跟她共夫。何况,秋晚琳虽是知晓三从四德,给夫君纳妾添人本就是正妻应该做的事情,可裴锦添并非好色之人,秋晚琳刚成亲那几年商量着给他添人都被裴锦添拒绝了,所以裴家三房一直干干净净,根本没有这些小妾通房扰乱她的心思,秋晚琳早就习惯了一夫一妻,两个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现在乍然要给她夫君添人,还是一个如此泼辣厉害的,她想都不敢想,张口就回绝了。 叶亦宣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挥手让人带她出去,秋晚琳呆呆愣愣的被人扯了两下,突然剧烈的反抗起来:“不行,我不答应!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裴意的母亲,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大胆!”站在她旁边的侍女冷喝一声,“太子殿下面前怎么敢如此放肆!” “本宫说的话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明日便让秋小姐进门吧。” 秋晚琳脚一软险些跪坐到地上,嘴里喃喃道:“不行,我是她母亲,你不能这么对我”她看到玄色衣角,抬头看着叶亦宣,叶亦宣垂眸道:“她承认你是,你才是。她不承认,你便什么都不是。本宫不想在外面听到任何跟今日有关的流言,裴夫人应当知道如何做才能保全阖家性命吧。” 秋晚琳抽着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裴意不认她,没有这个身份,面对如此悬殊的身份差异,她丝毫反驳之力都没有,她说不出话来,也无法开口,只能面带祈求的不断摇头。 叶亦宣略思考了一下,“明天成亲,时间似乎有些紧张,不过好在是纳妾,无妨。这样吧,裴夫人。”叶亦宣看着她一脸紧张,笑了笑,“府上正好有几位经验丰富的嬷嬷,一会儿就跟夫人一同回去,帮夫人操办这场喜事,忙完夫人再送她们回来。” 侍女木雕一般站在旁边,仿佛什么都没听到。虽然她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眼前这个妇人已经惹怒太子了,否则太子殿下不会连这种小事都插手,不仅如此,还让府上的嬷嬷跟着一起去,这个妇人就算想敷衍都没有办法。 秋晚琳眼泪不停的流着,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早知会如此,今天就不该来这一趟,或者刚才就不该说那些话,不仅没有如愿以偿,反倒是赔掉了自己安宁的生活。 秋晚琳浑浑噩噩被拖到了太子府门口,侍女恭敬而倨傲地跟门口的侍卫道:“殿下吩咐了,这位夫人错认了人,误以为太子妃是她的女儿,以后不必再让她进来了。” 说完转身就进去了。马车停在门口,两位面色严肃的嬷嬷已经得了吩咐,站在马车旁等着秋晚琳。 秋晚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的裴府,第二日秋家就欢天喜地的把人送了过来,还陪了不少嫁妆。两位嬷嬷看着纳妾礼一丝不错的完成了,看着新郎官进了洞房,又眼睛都不眨的等到天亮,收了喜帕,才回太子府复命。 这些事情裴意现在还不知道,此时她正极其郁闷的在用晚膳。 偶尔绿芜几个人也跟她一起用饭,但大部分时间是识趣的自己躲到一边去,免得被某某人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背后冒冷汗,今天倒是一个都不差,全凑齐了。 裴意抬起头,对面一排脑袋齐刷刷的又低了下去,等她低头的时候,视线又唰唰的扫了过来。 裴意索性放下筷子,“怎么,都吃饱了,还是看着我能饱肚子?既然这样,就让下人把东西都撤了吧,我看后门那边有几只流浪狗,喂它们正好。” 绿芜甩着头,抱着碗一阵猛扒,话这么多,果然还是生气了。 裴意眼神轻飘飘的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了绿芜头上:“绿芜,一句一百张,你自己数清楚了。” 绿芜手中的筷子啪的掉到了桌上,把嘴里的饭咽了下去,哭丧着脸道:“主子——”她在市集长大,从小别的没学会,骂人倒是个中好手,跟了裴意之后这毛病就强行制止了。刚开始她还忍不住偶尔蹦一两句出来,直到裴意定了规矩,一句脏话一白张大字,绿芜三番五次的练得手要断了之后,终于把这毛病给改了。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那娘那个裴夫人实在是太招人生气了。”绿芜饭也没胃口吃了,双眼含泪的看着裴意,“主子,算了吧——我以后保证绝对不会再说了。” “不行。” 绿芜眼睛转了一圈之后发现没有人帮她求情,扁了扁嘴,有气无力的抓着筷子挑着米饭。 裴意看着她蔫吧的样子,嘴角挑起一丝笑意。秋晚琳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外人罢了,怎么会因为秋晚琳的所作所为难过伤心,最多就是有些失落罢了。 如果没有当年那场意外,说不定她现在正在裴家的院子里学女红,学三从四德,学着怎么持家孝顺父母,又怎么会认识这些人。比起秋晚琳一家来说,她确实是幸运太多。 后面还有一些,因为时间不够只写了一截,贴在这里不上不下的。干脆留到下章。 俺明天考试,到下午五点半,后天开始正常更新。 多谢各位不嫌弃,阿门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二十四章 变化 章节名:第二十四章变化 如果没有当年那场意外,说不定她现在正在裴家的院子里学女红,学三从四德,学着怎么持家孝顺父母,又怎么会认识这些人。 比起秋晚琳一家来说,她确实是幸运太多。 如此想来,心里最后那一点失落都烟消云散。世间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她拥有太多,也许本来就不该再去奢想其他。 对于秋晚琳一家人,她感觉一直很复杂,既不想太过亲近,可终究都撇不开彼此之间的关系。现在这样更好,她不必再对着那家人尴尬,心里也不会再愧疚,只要他们不做太出格的事情,她也会保证她们衣食无忧的过完这辈子。 “在想什么?”裴意回过神来,发现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出了屋子,晃晃悠悠的转到了园中。 晚风习习,风中缠绕着丝丝青草和湖水的味道,让人不由精神一振。 “在想裴家和岳岚的事情。”裴意想了想,“我在想,岳岚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其实她要想打击我,用得好的话,裴家是一颗好棋子,可虽然岳岚把我的身份透露给裴珍,但是似乎她做了这一件事情之后就毫无动静了。之后的事情几乎都是裴夫人自己的想法,跟岳岚关系不大,那她要的到底是什么?” 裴意不解,岳岚去找裴珍,难道只是为了让裴夫人来恶心她一下?裴意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可是又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或许不是岳岚想做什么,而是岳家。岳岚现在最大的倚仗是岳相爷,她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不会再忤逆岳相,不管是裴家的事,还是那盆兰花,必然是岳相默许的。所以,这已经不是她个人的想法,而是岳相,这些事情如果有好处,大概都是为了岳家。”叶亦宣又把下午的事情说了一遍,“阿意,裴家三房的事情以后不要再管了好不好?” 给裴锦添纳妾的事情之前并不知道,乍然一听不由得有些愕然,“你这真是昏招”裴意说着笑了起来,“他们夫妻感情极好,这些年一直没有妾室,你这么送一个人过去,拒不得卖不得,就算是个丫头,都够让裴夫人堵心了。” 叶亦宣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谁让她给我添堵,打不得又骂不得,还不许我给她添堵吗?” 裴意笑了笑,她知道叶亦宣其实是在帮她出气。裴夫人想要把裴珍塞进太子府,要她们姐妹共事一夫,叶亦宣就让她先尝尝这种滋味,保管以后不管裴珍怎么闹,裴夫人都不敢再提这件事情。 “好,我以后不管裴家的事情了。”裴意松了一口气,“其实把他们一家三口从裴家摘出来之后,我不过也是给他们送些银子,让他们日子过得宽松些,总归不可能日日在面前端茶送水的尽孝。现在这样断了也好。” 裴夫人这回大概在心里已经把她这个不孝女翻来覆去的骂了个遍,又碍着身份不能把她如何,以后大概想到她名字就胸口疼吧 “嗯,断了好。” “我跟裴家掰了你怎么反倒是挺高兴的。”裴意笑盈盈地道,“就算没娘家,你也别想欺负我。” 叶亦宣笑了一声,“我是想,要是你跟裴家人相处得好,那心里又要挪了一块儿地方给裴家人,那我多不合算。” “要不合算也是我不合算。”裴意捏着他的脸道,“太子爷你脸皮真厚呀,真是越来越厚了,一天比一天厚。” 叶亦宣顺势低下头正准备偷香,听到旁边一阵尴尬的咳嗽声。 裴意若无其事的松了手,叶亦宣更淡定的转过身,“什么事。” 程衍尴尬的眼睛不知道朝哪里看,举起手道:“殿下,刚才宫里头来人,淑妃娘娘请太子妃明日进宫,这是淑妃娘娘送给太子妃的。” 借着淡淡的月光看去,托盘上似乎是一个类似于荷包状的东西。 程衍低着头,接着说道,“一同进宫的还有岳小姐。” 叶亦宣接过托盘,程衍行了个礼,飞快的消失了。 裴意走近了仔细看,“还真是个荷包,淑妃为什么要送这个东西?” 叶亦宣修长的手指掂了掂荷包,轻飘飘的,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味,“淑妃喜欢花草,这是驱蚊用的荷包。” 说完手腕一转,就要把荷包掷进池子里。裴意拉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不必理她。” “总是会见面的,躲了一次还会有下次。”裴意拿过荷包仔细看了看,真是个驱蚊的荷包,“而且我很想见见那位岳小姐。” 叶亦宣静了一会儿,点头道:“好。” 同一时间,岳家最精致的那座院子里,岳岚面带微笑的听完宫人的话之后就依靠在窗口,看着夜色中摇曳的藤蔓发起呆来。 母亲过世的时候她年纪还小,只记得母亲临终前跟她说的,她的父亲迟早会再娶,但是她不用害怕,不管她跟以后那个嫡母是不是能和平相处,要记得,最重要的就是讨好她的父亲,父亲才是一家之主,可以决定她以后好坏和生死的人。她懵懵懂懂间记住了这些话,而后用十几年的时间来证实了这些话。 她努力的懂事,让父亲注意她,即使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也非要做到最好不可。一个不够优秀的女儿,即便是被人害死,她的父亲,恐怕也不会多看两眼。 她做到了,所有的姐妹当中,她无疑是最优秀,最得父亲喜欢的。她知道相爷嫡女这个身份可以换得一桩不错的婚姻,终于可以松懈一些,只要等到父亲给她挑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这种喘不过气的日子就会结束。 想到这里,岳岚有些恍惚起来,如果那一日她没有进宫,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呢。人言太子殿下翩翩有若谪仙,高贵不似浊世中人,原来她只当是传言夸大有误,直到她在宫中匆匆一瞥,才知道世人所言非虚。 若说从前只是一个模糊的被迫贯穿了整个成长历程的影子,那一眼却是让她梦里描绘的影子清晰起来。 冬日抚琴僵冷的手,夏日静坐曳地的长裙,一卷卷的书,一步步的礼仪,永远的知书达理,永远的优雅从容,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我努力了半生才终于来到你身边,可你怎么能不是我的? 岳岚抬起手,看着手中绣线精美的荷包,微微一笑,唤了侍女朝外走去。 岳岚从容不迫的看着越来越近的书房,转弯抬头却看到一个娇俏可人的女子正从书房出来。 “二姐。”岳蓉看着岳岚,脸上戾气一闪而过,随即带着甜美的笑容略福了副身。 “四妹。”岳岚微笑着点点头,不欲跟她多说,继续朝书房提步走去,却被岳蓉侧步挡住。 岳岚朝右边移了一步,岳蓉又迅速的挡在了她面前。 “我有事要跟父亲说,四妹这是什么意思?”岳岚面上的笑容半点未变,温柔的道,“让开。” 岳蓉年方十六,只比岳岚小两岁,是后进门的这位嫡母的女儿,刚定下一门不错的婚事。当然,这个不错是跟府里头那些庶女相比而言,比起皇子侧妃来,还是略差了一些。何况岳蓉听母亲说过,皇上看好的是四皇子,也就是说,岳岚这个半路出来的侧妃,以后可能是妃子,甚至是贵妃,那她们之间的差别就更大了。 岳蓉想到这些就有些不服气,同是嫡女,岳岚不过是占了个长字,凭什么这些好事都被她占了去?她不过是一个被太子抛弃的女人,再嫁都能比自己嫁得好,这是凭什么?府里头那些嫁妆,母亲本来都是给她和五妹妹两个人准备的,现在一大半都陪给了眼前这个人,让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父亲正在休息,二姐有事不妨晚些再过来,免得扰了父亲休息。”岳蓉声音清脆的说道。 “四妹不是刚从书房出来么?”岳岚垂头理了理自己的袖口,抬头温婉地笑道,“妹妹要是不拦着我,说不准现在我都已经跟父亲谈完,父亲也可以休息了。” 这不都是你在耽误父亲休息? 岳蓉到底年纪小,闻言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二姐有什么事情非得现在去书房,不如先去妹妹院子里坐坐,妹妹也有事情跟二姐商量。” 说完伸手就去扯岳岚的袖子,岳岚微微垂着头,掩盖住了眼中的不耐烦,挥开了她的手,“有事明天再说,让开。” 书房门口的小厮抬头看了一眼,岳蓉脸上有些发红,她咬唇道:“二姐当真不去?” 岳岚没有说话,态度却异常坚定,岳蓉看了她半响,侧身让了路。岳岚提步朝前走去,却听到岳蓉带着恶意的笑容小声的,只容得她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母亲说得没错,你果然跟你那个死去的娘一样,只会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爬男人的床。” “啪。” 岳岚转身扬手,狠狠的一巴掌甩了过去,她母亲是她心里仅存的净土,她不允许任何人玷污,尤其是这对无耻的母女。 岳岚这一巴掌用尽了全身力气,即使是故意说了激怒她的话,岳蓉也没想到人前一向温婉的二姐会动手,疏忽之下,根本没有任何的思想准备,被一巴掌打了个结结实实。 岳蓉脸偏过一边,脸上迅速的浮出了五个清晰的指印,人也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她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缓过劲儿来,泼妇一般就朝岳岚冲去,“你敢打我!岳岚你这个贱人,你和你娘一样,都是贱女人” 岳岚上前一步再次扬手,又是两个耳光,目光如出鞘的刀子一样盯着岳蓉,整个人凌冽如刀,那种气势,连一向泼辣的岳蓉都不敢再放肆,身后的侍女吃惊地看着岳蓉,这还是那个温婉的岳家小姐吗? “我警告你,你怎么闹都可以,但是不许再提起我母亲,不然下次就不是打耳光这么简单了。” 说完腰背挺直的朝书房走去,岳蓉傻了一会儿,又害怕又丢脸,哭着跑了。 等到小厮请她进去,岳岚整理了一下衣服,从容地走进了书房。 岳相并没有休息,而是坐在书桌后正看着下面人送来的消息。 “你脾气越发大了,谁给你胆子打你妹妹的?”岳相头也不抬的训斥道,“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岳岚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四妹马上就要出嫁了,还是这个性子怎么可以。母亲太宠她,舍不得管教她,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义不容辞。” 她知道外头的事情瞒不过岳相,她更知道,在她还有用的时候,父亲是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跟她计较的。 岳相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滑过一抹不明的光芒,“从太子府回来之后,你性子变了不少,岚儿,你以前可不敢这么跟父亲说话。” 岳岚抬头笑了,笑容依旧温软可人,连嘴角的弧度都跟以前一模一样,“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心态不一样了,脾气自然会不一样,还请父亲多担待些。” 岳相深深的看了她一会儿,岳岚纹丝不动的任由他打量着,岳相缓缓道:“为父当然不介意,只是在外面你还是小心一些好,莫要像刚才一样冲动,留了话柄给其他人。” “是,女儿知道。” “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情。”岳相问道。 “女儿是想告诉父亲,裴家那边可能用不上了。”岳岚说道,“女儿得到消息的时候,裴三老爷已经被赶出裴家了。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女儿还未来得及动手,这条线就断了。” 岳相眉间的褶皱深了些,“我本就不同意你去找裴家人,若是能够出其不意必然能有好效果。哼,妇人做事如何能够放心。” 也不知在说岳岚还是裴夫人,岳岚浑不在意的笑笑,“毕竟女儿也不是太确定,若是弄错了,岂不是坏了父亲的事。再者,女儿也没想到这么点小事,就让她把整个裴家舍弃了,说起来,的确是女儿的错,请父亲莫要生气。” 岳相不由自主的又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觉得这个女儿从太子府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可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同。这种不确定的感觉让他感觉危险,语气不由轻了下来,“事情总归已经是这样了,生气又能如何,以后你谨慎些。” 岳岚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是,多谢父亲。女儿还有一件事情。”她把放进袖口的荷包拿出来,上前一步放在了书桌上,“这是淑妃娘娘刚遣人送来的,淑妃娘娘请女儿明日进宫,对了,还有太子妃。” 岳相低头扫了一眼那个荷包,皱着眉头道,“淑妃娘娘是四皇子的母亲,这个时候招你进宫也正常,至于这个荷包,难道有什么蹊跷?” 岳岚摇了摇头,“女儿看过了,不过是些防蚊虫的药物罢了。” 岳相眉头紧蹙的看着她,岳岚笑了笑接着说道:“父亲没听到女儿刚才说的吗?还有太子妃一同进宫,女儿这个荷包没问题,可太子妃的荷包可以有问题啊。” “你想要做什么?” “女儿想问父亲借几个人。”岳岚笑着回道。 岳相靠在椅背上,目光如炬地看着她:“为父要提醒你,虽然太子和淑妃娘娘不合,但是太子妃未见过淑妃,是不可能会对淑妃如何的。你想要栽赃陷害,就算成功了,恐怕也说不过去。” “女儿知道啊。”岳岚轻松地回道,“太子妃自然不会罔顾两国之间的邦交,更不会在大婚之前对淑妃娘娘动手,可总会发生意外的。比方说,淑妃娘娘怀了身孕,而太子妃不知此事,碰巧在身上放了催产的香料” 岳相脸色大变,“你说什么?!淑妃怀孕了?”他站起来走到书桌前,又停了下来,“不,如果淑妃怀孕,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我也不可能不知道,你究竟” “女儿有没有乱说,父亲明天就知道了。”岳岚抿嘴笑了笑。 “这个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岳相质问道。 岳岚优雅的起身,行了个礼,“这个女儿也说不清楚,也许是母亲昨晚托梦给女儿告知女儿这件事情的。” “胡言乱语!”听到岳岚提起亡妻,岳相脸色变了变,呵斥道,“这些事情岂能儿戏!” “就算是女儿错了,也不会有任何的损失。”岳岚淡定地说道,“要是没有人怀孕,淑妃自然无事,最多就是女儿白忙一场罢了,可若是真的父亲如此睿智,自然明白其中的得失。” 岳相面容冷凝地看了岳岚一会儿,渐渐放松了下来,“罢了,不过是几个下人,一会儿我找人给你送到院子里。你若是无事,就早些回去休息吧,为父看你脸色不好,一会儿叫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岳岚笑着应了,退出了书房。 过了半响,岳相唤了心腹进来,“去找明大夫过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二十五章 进宫 章节名:第二十五章进宫 夜深,书房依然亮着灯,窗户上人影晃动,岳相坐在书桌后正深深的皱着眉。 “老夫依照相爷吩咐,给小姐请脉的时候仔细看了一下。”明大夫正不缓步急的说着,“正如相爷所言,小姐手指上的确受过伤,依老夫看那伤口,并不是最近新添上的,应该是幼年留下的。” “你可瞧清楚了。”岳相沉声问道。 明大夫点头道,“不敢欺瞒相爷。”明大夫是岳家极为信任的人,为岳岚请脉看病也不是一两次了,几乎从小到大岳家主子大大小小的病都是由他一手包办的,可如果岳相今日不提起,明大夫也不知道自己看着长大的这个岳家小姐手指居然曾经断过,而且受伤之后似乎没有立刻得到医治,因而骨头恢复得并不是太好。 “下去吧。” 明大夫依言退了出去,岳相眉间的起伏却丝毫没有消减的迹象。他这个女儿从小知书达理,性子虽然固执,但却是个温和隐忍的,否则也不会在幼时任由老四踩断了她的手指而一声不吭。 最后还是他无意中听到下人谈论,才知道这件事情。那个时候她才几岁,不可能年纪越大,性格反而更加嚣张跋扈起来,简直就像另外一个人似的 岳相眸色阴沉,岳岚在太子府待了两年,若是被人掉包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不管是他从言语上试探,亦或是请大夫去探她的旧伤,都没有丝毫破绽,难道真的是他多疑了,这个女儿的反常只是因为性格变了吗? 岳相思索一会儿之后,扬声唤了心腹进来:“调几个人去小姐那边,听从小姐吩咐。”心腹二话不说应下,又听岳相道:“寸步不离的保护小姐,不管是她见了什么人,还是说的话本相都要知道得清清楚楚。” 太子府内。裴意睡的昏昏沉沉,突然睁开了眼睛。手边空无一人,手下触感却还是温热的,证明睡前某某人确实爬了床,只是现在人不见了。裴意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坐起身来,披着衣衫出了屋。 夜深人静,只有夜风带起的树叶发出的沙沙声,裴意慢慢转过屋角,在院中看到了叶亦宣是身影。 月白的衣衫在月色中格外醒目,叶亦宣背对着她,面前跪着两个人。其中一人看身形明显是个女人,不过身材略有些臃肿,她低着头,脸掩如了夜色中,看不清五官,似乎正在说什么。 裴意看了两眼,可听不见几人到底在说什么,顿时觉得无趣,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又慢吞吞的转身回屋接着睡去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被捞进一个温热,软绵绵的地方,裴意只翻了两下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睁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守在外面的绿芜进来的时候裴意已经起身了,屋里就她一个人,叶亦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不见了。 绿芜耷拉着头跟在裴意身后转悠,时不时的帮把手,欲言又止的看着裴意,脸上全是纠结。裴意恍若未见,收拾好了就准备出门,绿芜才开口道:“主子——” 裴意挥手道:“不行。”她知道绿芜想要跟她进宫,可是绿芜这性子实在容易被人抓着把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裴意转头看着绿芜,“你的三百页大字写完了?” 绿芜一听脸色更臭了,泪汪汪的看着裴意走了出去,有气无力的转回了自己的屋子。 还未走几步,就看到叶亦宣从外面走了进来。 “怎么就起来了。” 裴意无语的抬头望天,这太阳都快到头顶了,再不起来,难不成她要进宫跟那位淑妃娘娘秉烛夜谈 出门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马车已经备好,两人走到门口却发现不远处停了另一辆马车。北祈国的马车样式早被分级固定了所用者的使用品阶。四品以上可以用双马出行,五品以下只能用单马,而停在门口这辆却是四驾马车,华美非常,主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像是要印证众人的想法,裴意和叶亦宣刚走出来,站在马车旁边的侍女打起了车帘,面容娇美端庄的女子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正是刚晋封郡主的岳岚。 岳岚看到二人,脸上扬起一抹柔和的笑容,款款向这边走来。 平心而论,岳岚并不算非常美,但是她极会打扮,鹅黄色的纱裙和清醒淡雅的妆容将她衬得仿似月宫仙子般清雅脱俗,加上温润让人心生好感的笑意和优雅柔美的姿态,生生把六分姿色变成了八分。 裴意还未看两眼,就被叶亦宣半抱半搂着塞进了马车,随即自己也坐了进来。 马车不缓不急的行驶,却让岳岚的脚步顿在了半途。直到马车拐了个弯消失在视野中,岳岚转身上了马车,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和太子府之间的纠葛摆在哪里,加上对两人的性格有所了解,岳岚早已料到两人不会地她太热情,甚至不会给她好脸色,可是她的预计的种种情况中没有像现在这样,被人当成空气一般漠视。因为不知道裴意什么时候会进宫,她一大早就过来了,烈日炎炎,她在太子府门口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最后却连一个字都没有得到。 侍女噤若寒蝉,缩在马车角落里不敢吭声。岳岚揉了揉手里的帕子,又慢慢的展开,抚平,最后用跟平素毫无二致的声音开口:“走吧,跟上太子的马车。” 直到刚才看到岳岚的时候,裴意才想起来,她确实是见过这位岳家小姐的。她第一次到太子府的时候,在花园中闲逛遇到过几个美人,岳岚正在其中。可不知道为何,裴意却隐约觉得岳岚跟上次看到的有所不同,只是一时半会儿间也说不出来其中的变化。 叶亦宣看到裴意又出神了,默默的叹了一口气。现在裴意跟他单独在一起的时间极少,平时绿芜和檀清总是寸步不离的跟着,便是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一不小心她的神思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也不怨他夜夜爬床。 裴意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等到她回过神来准备开口的时候,外面赶车的人开口道:“殿下,到了。” 裴意轻咳了一声,叶亦宣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拿着。” 裴意接过他手里的荷包,正是昨天淑妃送到太子府的那一个。也不知是碰巧,还是淑妃有意为之,荷包的眼色恰巧就是她最常用的紫色,绣工精致典雅,散发着淡淡的药味。 夏季衣衫轻薄,淑妃喜欢花草,却又怕蚊虫叮咬过后会留下疤痕,便特意找人配了这种驱蚊虫的药材。 淑妃今日特意在御花园中设宴等着裴意和岳岚,提前送了这个荷包,倒也不算突兀。 虽然靠近湖边的亭中凉爽,但这种燥热的天气本就容易让人心浮气躁,加上淑妃最近心情不好,此时淑妃却在御花园中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本宫倒是不知道,现在这些晚辈一个比一个不知礼节,连本宫招人进宫都敢不放在心上,当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淑妃撂了手中的茶盏,起身就要往外走,却看到叶亦宣二人正不紧不慢的朝这边走来,走走停停,似乎还在跟旁边紫衣女子说什么,丝毫没有赶过来的意思。 淑妃妩媚的眼睛瞪得老大,正要发火,旁边的花嬷嬷连忙低声劝道:“淑妃娘娘,您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发火离开,您想想,您要是现在走了,接下来的事情不都白准备了吗?” 花嬷嬷说着又含糊着补充了一句,“等事成之后,您想怎么报仇都行,不如现在忍一忍?” 淑妃眯着眼睛看着站在湖边的一对璧人,冷冷一笑,“你说得对,本宫差点就坏了大事。”她缓缓坐了下来,端起茶杯沾了沾嘴唇,长长了舒了一口气才道:“花嬷嬷,多亏有你提点。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总是心烦气躁的。”淑妃抬手在胸口轻轻拍了拍,“陛下不来,本宫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一般。” 花嬷嬷呵呵笑了两声,“最近天气燥热,娘娘大概是闷着了,说不定多出来走走就会好些。” 淑妃漫不经心的点头,突然笑了一声,“这要么就不来,本宫刚念叨两声,就都来了。” 花嬷嬷抬头一看,远处走来的不正是淑妃娘娘未过门的儿媳妇,岳家小姐。 淑妃笑意盈盈地看着几人走了过来,轻笑道:“殿下和郡主还真是有缘,竟都凑到一块儿进宫了。”说完眼神在裴意身上转了两圈,眼中滑过一抹嫉妒,“这位就是南萧的长公主吧。” 岳岚恭敬了福了福身子,另外一边两人却没有半点反应,叶亦宣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又垂头跟裴意说着什么,裴意饶有兴致的听着,两人半点都没有要搭理淑妃的意思。 淑妃自讨没趣,可一开始计划就被打乱了,先是等了半天,让她心浮气躁的失了耐心,而后她如何谁料到太子会跟着过来?要说淑妃害怕的人,除了御书房那一位之外,就是这个见面次数不多,但是总是让她莫名胆寒的太子殿下。 什么光棍节,简直就是全民大狂欢。大家正忙着秒杀这个,秒杀那个的时候,只有俺一人,一大清早的,一边吃早餐,一边上淘宝找各种老鼠药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二十六章 章节名:第二十六章 淑妃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的宫人和微微垂头的岳岚,她本以为叶亦宣听了这话总是要回应一两句的,可没想到对方丝毫反应都没有,只觉得丢了面子,火气蓦然就从胸口窜了起来。 淑妃进宫这些年,几乎从未在皇后面前伏低做小过,在宫中她唯一又爱又怕的人就是北祁皇帝,在她眼中,皇后不多就是比淑妃高那么一点的名头,没什么值得让她畏惧的,自然也不会将太子这个身份看在眼中。淑妃跟叶亦宣见面次数极少,对他那种莫名的畏惧全部是来自于送到她宫里头的各种毒药和细作——那些由她亲手安排,本该出现在皇后宫中的人和事物每次都会原封不动的又送到了她的面前。 她不认为这是皇后的手段,皇后若是有这种手段,又怎么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那么幕后之人就不言而喻了。这种怀疑却又不能确定的感觉,让淑妃对这个本来没放在心上的太子生出了几分忌惮,可饶是如此,也不代表她就能容忍叶亦宣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不将她放在眼中。 淑妃眼神在叶亦宣二人身上略过,突然掩唇笑道:“太子殿下真是好雅兴,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不待叶亦宣说话,她又继续说道,“有些话本不该说,但是本宫好歹也算是你的姨母,身为长辈,少不得要提点你两句。本宫听闻公主现在就住在太子府”淑妃笑着摇摇头,又叹息道,“你跟公主感情好本是好事,但是现在你们毕竟还未成亲,便是殿下不把那些规矩放在眼中,也要考虑公主的清誉才是,知道的只会说你们感情好,不知道的” 淑妃话未说话,可是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站在亭中的宫人木桩一般,仿佛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淑妃虽然人在宫中,耳目倒是聪明,这些小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叶亦宣淡淡地说道。 这么说仿佛她是每日闲着没事,专打听这些事的长舌妇一般。淑妃笑容微僵,“宫里都传开了,本宫便是想不知道都难。” 叶亦宣点点头,“淑妃娘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本宫在南萧求娶之后就已在南萧新帝的主持下举办过仪式,已经成亲了。”淑妃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正准备说话,叶亦宣看了她一眼,又道,“宫人愚钝,难免偏听偏信,本宫本来不以为然,不想竟然让这些下人误导了淑妃娘娘,让淑妃误会本宫。” 叶亦宣语气淡然,淑妃却险些气了个半死。说她不知管教宫人也就罢了,他说那些宫人愚钝,跟说她有何不同,那些宫人还只是私下嚼舌根,而她却把这件事拿到他面前来说,岂不是更加愚钝? 裴意有些诧异,这件事莫说是淑妃,便是连她都不知道。当时她被封景带走,在那种非正常的情况下,她不认为叶亦宣还有闲情逸致去举办婚礼,她知道内幕,自然不会相信。裴意看着脸都气红了却又无处发作的淑妃,可淑妃并不知情,退一步说,哪怕淑妃不相信,现在马上去南萧证实是否确有其事,也是好几天之后的事情了,此时淑妃是无法去辩驳这件事情。 果然,淑妃胸口起伏了一阵,僵硬地笑了笑,“是吗?本宫整日在宫中,到底还是不如外头人清楚,先恭喜殿下了。” 到底是气愤难平,无处发泄,连最早的打算都忘记了,淑妃假笑着转向了裴意:“也恭喜太子妃,世间可没有几个女子能够坐三次花轿,掀三次红盖头呢,真是让人羡慕。” 却是拿她二嫁的事情不痛不痒的刺了一下,裴意转头看了她一眼,慢慢道:“淑妃娘娘是该羡慕。” 淑妃愣了一下,随后回过味来一口气堵在胸口,“你” 不论淑妃何等受宠,这些年在宫中何等风光,当初也是锦被一裹就抬到了龙床上,花轿盖头便是想沾都沾不到,毕竟皇后才是正妻,淑妃一位说白了不过也是个妾室,这些东西,她以前没有过,以后更加也不可能会有,当然应该羡慕。 岳岚垂头不语,掩在袖子下的手指早就深深的嵌入了肉里。难怪太子会毫无顾忌的让她住进太子府,原来是早有安排。在听说太子求娶的时候,岳岚不是不难过的。可惊讶难过之后又平静了下来,因为她知道,只要大婚一日不成,这件事就还有转寰的余地,所以她能够安心的等,等叶亦宣回来之后再做打算。以她对北祁皇帝的了解,这场婚事并不会那么顺利,只要北祁皇帝不同意,那她就大有可为。可没想到太子竟然先斩后奏岳岚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头温婉的笑道:“娘娘便是想跟太子和太子妃寒暄,不如坐下来一边赏花,一边慢慢再聊。” 淑妃正下不了台,闻言不由得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对她此时开口很是满意,“说得也对,是本宫疏忽了,太子殿下,太子妃请坐。” 淑妃款款坐下,喝了两口茶才把胸口那股闷气压下去些,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笑道:“本宫先前还好奇,能够让太子动心的究竟是何等玲珑的女子,今日一见便明白了。岚儿,你瞧太子妃和徐侧妃相比如何?两位都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本宫瞧着倒是有几分相像呢!” 淑妃满面笑容的开口道,仿佛之前的事情都不存在,此刻只真心实意的在赞美裴意的容貌。 岳岚恭敬的侧身坐着,抬头微笑道:“太子妃自然是极美的,至于跟徐侧妃相比岳岚还未有眼福见到徐侧妃所以不好断言,不过想来是各有千秋。” 岳岚答得滴水不漏,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心里却对淑妃的作为有些厌烦,一味逞这些口舌之争有何用?何况淑妃现在提起这件事情并不高明,成王侧妃徐氏在凉都城内也算小有名气,便是太子妃初来乍到不知道徐侧妃,太子不可能不知道。 淑妃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略有些不悦,可转念一想,岳岚还未出阁,恐怕是真的还没有见过徐侧妃。 成王侧妃徐氏,生的绝色非常受宠,进门不过半年的时间,成王妃就病了,病得不得不搬到了后院的庵堂中清静养病去了。成王妃平素也是个泼辣的,短短时间内竟然被一个侧妃逼迫成这样,一时间成王府的内院让人侧目不已,对那个刚进门的徐侧妃也生出了十二分的好奇心,偏偏徐侧妃行事低调,极少出门,见过她容貌的只有寥寥几人,可这名声却是传出去了。只说徐侧妃生摄魄钩魂,一眼就把成王的魂魄给勾了去,各种流言传的沸沸扬扬,简直跟祸水无异。 淑妃这些话明褒实贬,话一出口湖心亭中空气仿佛就凝滞了一般,偏淑妃好像自己说了什么极为有意思的趣话儿,咯咯的笑了起来。 裴意垂眸不言,叶亦宣手指在杯子上摩挲了一下,淡笑着开口:“淑妃娘娘说道徐侧妃,倒是让本宫想到另外一个姓徐的人。” “哦?不知道太子殿下说的是谁?难道殿下认识徐侧妃的家人不成,那太子府和徐侧妃一家真真是有缘分了。”淑妃笑容满面的接口问道,一边朝亭外唆了一眼。 “本宫在回程的路上曾经遇到过一拨刺客。”叶亦宣开口道,淑妃听到他的话心里咯噔一下,手中一抖,杯里的水洒到了手背上。 “你们是怎么干活儿的?这么烫的茶水也敢送到娘娘手边,是存心让娘娘端不稳烫了手吗?”花嬷嬷训斥着身后的小宫女,连忙手下不停的接过淑妃手里的茶盏,“娘娘,小心。” 那杯烫手的茶你们娘娘刚才可是已经喝过好几口了裴意抬眸看了花嬷嬷一眼,见她手脚麻利的收拾干净,又退到了淑妃身后,只露出一个侧影。 “太子怎么无缘无故的说起这么吓人的事情来了,真是吓到本宫了。”淑妃把鬓角的碎发拨到耳后,镇定的开口,“那些刺客后来如何了?想来是被太子手下全部歼灭了吧。” 叶亦宣摇头,淡淡地道:“没有,留了几个活口。本宫刚才提到的就是这些刺客中一人正巧也是姓徐,因为他骨头特别硬,用过几次大刑之后都没有开口供出幕后指使,最后活活的疼死了。故而本宫对他的印象格外深刻。” 淑妃听到人死了不由得在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的表情也轻松了些,“太子殿下出门定要万分小心,若是被这些流匪伤着皇后娘娘肯定会难过的。” “淑妃娘娘如何得知这些人是流匪?” 淑妃笑道,“若是有指使者早在用刑的时候就招供了,怎会宁死不屈呢?既然没有开口,大概是因为本来就没有指使者,本宫猜想这些人是流匪,真巧碰到太子殿下的车架,见财起意才会这么不知死活的往上凑。” 岳岚垂眼遮住了眼中的鄙夷,淑妃这些话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想骗谁?这种蹩脚的解释大概也只能骗骗她自己了。岳岚不由得庆幸自己事先并没有跟淑妃合谋,否则必定会被她拖累。 叶亦宣不置可否的笑了,淑妃刚放下的心又七上八下起来——他是不是知道了?不过知道又如何,人都已经死光了,没有证据他也不能赖到她的头上。 淑妃手指抠着袖口的刺绣,不安的想着,看到亭子外面快步而来的人眼睛突然一亮。 皇帝身边的太监淑妃自然认识,她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在看到叶亦宣的时候,她就知道今日的事情有变,但无论如何,叶亦宣不能在场,她的身份不足以让叶亦宣离开,但是宫里总有一个人是有那个份量的,她让自己身边伺候的人去御书房,看起来这次总算如愿以偿的见到皇帝,并且运气不错,皇帝明白了她的意思。 果然匆匆而来的太监给亭中各个主子行了礼之后就说明了来意,北祁皇帝正巧有事要同他商议,正巧又听闻叶亦宣进宫,让他马上过去。 本以为要费一番唇舌,谁知道叶亦宣听他说完之后爽快的点头应了:“既然父皇有事传召,本宫这就过去。” 说完又转头看向裴意,太监看到连忙开口道:“陛下吩咐了,让太子妃在淑妃这边坐一会儿之后就去皇后寝宫,陛下和太子商议完之后再一同前往。” 似乎是在提醒她去皇后寝宫,可也提醒裴意,皇帝吩咐了,要等淑妃这边完事儿之后,再去皇后寝宫和其他地方,那此刻自然不能同叶亦宣一起离开。 裴意抬头跟叶亦宣对视了一眼,点头道:“知道了。” 叶亦宣嘴角弯了弯,转身准备朝亭外走去,突然又停下了脚步,“淑妃娘娘刚才有两件事说错了。” 淑妃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叶亦宣继续说道:“那批刺客并不是见财起意的流匪,而是来刺杀本宫的。”“人都死了,太子怎么会知道?” “这就是淑妃娘娘说错的第二件事情,那批刺客并没有全部被杀死,虽然姓徐的刺客的确是死了,俘获的刺客并不止他一人,可不凑巧,骨头硬的却只有他一人其他几人都已经招了。” 叶亦宣也不看淑妃煞白的脸色,说完扬长而去。 “娘娘!”花嬷嬷连唤了几声,淑妃都没有反应,不由得伸手推了推淑妃,淑妃回过神来,“怎么了?” “娘娘,两位贵人还在呢。”花嬷嬷低声提醒道,“娘娘,您是不是累了?奴婢让人把酸梅汤端上来?” “不要!”淑妃猛的惊叫一声之后才发现自己失态了,“换一个吧,本宫今天不想喝酸梅汤了。” 花嬷嬷眼中滑过一抹惊讶,淑妃最近极爱喝酸梅汤,每日到这个时辰总要用上一两碗,今日怎么突然就不想喝了?何况这句话是花嬷嬷跟淑妃事先商量好的,只要淑妃让花嬷嬷端酸梅汤,便是动手的时候。难道淑妃突然改主意了? 淑妃的确是改变主意,或者说是犹豫了。刺杀的事情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已经过了将近半个月了,除了一开始封锁了三城之外,叶亦宣并没有其他的动作,回到凉都之后也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情,那一批刺客虽然一个都没有回来复命,但淑妃只以为是全部被人杀死了,谁知道今天突然会被叶亦宣提起,甚至说了这些让她忐忑不安的事情。 刺杀之事虽然是北祁皇帝默许之后淑妃才让人去做的,但这并不代表如果有一天这件事证据确凿的被人揭开,淑妃就能把这件事推到皇帝头上,除非她想死得更痛快点。 淑妃犹疑着接下来的事情是不是要继续。 “今日有客人在这里,让厨房的人重新准备一些,总不能让太子妃和岳小姐也陪着我喝那种东西。”淑妃定了定心神开口道,“不知道太子妃想用些什么?” 裴意抬手示意手里的茶杯,“不必了,我喝茶就好。” 淑妃勉强笑了笑,点头道,“也好,去沏一壶雪色过来。本宫更喜欢雪色的味道,太子妃不妨也尝尝。” 宫女手脚麻利的沏了茶回来,正准备上前给裴意沏茶,身子一斜朝前摔倒,手中的茶壶也翻了出去。檀清抓起桌上的托盘,手腕一翻挡住了滚烫的茶壶,茶壶砰的摔碎在地上,溅出了一地的水花,淡淡的茶香在水中亭中弥漫开来。 “混账!”淑妃怒道,一掌重重的拍在石桌上,“连路都走不稳,还留着腿做什么!来人,把这个狗奴才拖下去,杖责两百!” 宫女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就听到淑妃的话,险些瘫倒在地上,杖责两百!跟打死她有什么区别?宫女膝行几步到了淑妃面前,哭着求饶:“淑妃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是故意的!刚才不知道是谁绊了奴婢” 宫女抬手指到,回头一看面上露出绝望的神色,她并没有撒谎,刚才她只注意着手中的东西,没有仔细脚下的路,可是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跌倒,刚才的确是有人伸脚绊住了她。可是,刚才她走过来的位置,站了不止一个宫女,她要如何找出那个绊倒她的人?! 淑妃无意再听她的话,不耐烦的挥手让人把她拖下去,不管她是被人绊倒还是自己脚软,险些把茶壶丢到裴意身上,是不争的事实。她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放弃了今日的计划,却险些被一个狗奴才给破坏了,若是裴意被这个狗奴才烫伤,可想而知叶亦宣一定会把一切都算到她这个一宫之主头上,没有皇帝偏袒,到时候她要如何应对刺杀储君的指责? 淑妃想到这里心下大恨,“还不赶紧把人拖出去!”宫女被堵住嘴拖了下去,怨毒的目光一直在站在一边的极为宫女身上徘徊,却还是看不出来那个真正居心叵测的人是谁,终是绝望的瘫软了身子。 “太子妃如何?没有被烫伤吧。”淑妃平复了下心情,连忙开口问道。 茶壶虽然没有砸到裴意,可溅出来的茶水却溅湿了裙摆,湿哒哒的粘在一起。 我吭哧吭哧到四点才这么点先去睡觉,睡醒了还有一更。 嗯,今天肯定还会有一更的。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二十七章 聪明 章节名:第二十七章聪明 淑妃脸色微变,“真是便宜了那个狗奴才,应该直接杖毙才是!虽然天气炎热,太子妃还是先去把湿衣服换下,本宫宫里有不少还未穿过的衣裙,太子妃若是不嫌弃,这就取了来给太子妃先把湿衣服换下。” “算了,还是本宫亲自领太子妃去吧。”淑妃想了想又改变了主意。 “不必了。”裴意扯了扯裙摆,站起身,“这种小事何必还劳烦淑妃娘娘,让宫人领我去就好了就这个嬷嬷吧。”既然有人特意要让她离开,她若是把淑妃也一起带走,今天岂不是白来一趟了。 裴意眼光落到淑妃身后,淑妃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随即点头道:“既然太子妃不嫌弃,就让花嬷嬷领你过去。嬷嬷,小心伺候,莫要像刚才那个没用的奴才一样,若是太子妃不满意,本宫可饶不了你!” 淑妃看着花嬷嬷厉声警告道,花嬷嬷连连点头,“娘娘放心,老奴一定小心伺候。” 说完就躬身走到裴意面前,“太子妃这边请。” 淑妃看着裴意离开,目光冷凝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宫女。刚才那个送茶的宫女说的话,淑妃并不是不相信,而是在那种情况下不得不要给裴意一个交代,表明自己的立场,以免牵连到自己身上。先不提这些宫女是再三筛选才能进宫的,若是连普通的端茶送水都做不好,又怎么会让宫人近身伺候,刚才那个宫女说是有人绊倒她,多半是真的。 所以淑妃才会不放心的要亲自陪裴意去换衣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身体困乏得厉害,看着外头的烈日半点都不想动弹,好在裴意点名要的是花嬷嬷,淑妃才放心的让花嬷嬷跟着去了。 可究竟是谁?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淑妃心思转动着,却始终没有头绪。 突然一只手搭到了她的肩膀上,淑妃吓了一跳,那只手却只是在她肩膀上轻轻的揉捏着。 “其他人呢?”淑妃舒服的叹了口气,却猛然发现亭中只剩下她和岳岚两个人。 岳岚不轻不重的在她肩膀上揉捏着,曼声回道:“我看娘娘似乎疲倦得很,就让那些宫女都出去了,免得人多吵杂反而耽误了娘娘休息。 淑妃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胸口也沉闷得厉害,闭着眼睛嗯了一声,算是默许了岳岚的做法。 岳岚垂眸看了淑妃一眼,眼中滑过一抹鄙夷,”娘娘改变主意了吗?“昨日花嬷嬷到相府送荷包给她的时候,提起了淑妃的打算,可现在看来淑妃已经不打算继续下去了。 淑妃睁开眼睛,”本宫没料到太子也会一同进宫,现在下手不妥,来日方长。“淑妃自然不会把真正的缘由说给岳岚听,可她说得的确是实话。机会虽然难得,可并不是非的今日动手不可,至少也要等到她把刺杀一事弄清楚之后。 ”娘娘是在介意太子刚才说的话吗?“岳岚在淑妃耳边低声说道,声音像蛇一般钻入了淑妃的耳中,让她在这种闷热的天气中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淑妃直起身子,猛的回头盯着岳岚:”你在说什么?“ 岳岚收回自己的手,”娘娘怕激怒太子殿下而有所顾忌,可娘娘有没有想过,太子殿下是否就会因为娘娘现在收手放过娘娘——毕竟刺杀的事情是真真正正的存在的啊。“ 淑妃脸上的厉色收敛,神色沉凝,明显是在考虑岳岚说的话。是了,是她想岔了,她打算得太好了。太子刚才并不是在跟她做交换,而是在威胁她。即使她现在收手,太子也并未承诺过会因此将刺杀一事抹去,不再提起。 淑妃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刚才是你绊倒的那个宫女?!“ 岳岚摇头,”刚才我一直坐在娘娘身边,娘娘可看到我动过?当然不是我。“淑妃眉头皱了起来,又听岳岚道,”是我带进宫的下人。“ ”你好大的胆子,敢愚弄本宫?!“淑妃怒声道,”你莫要以为要嫁入四皇子府就可以为所欲为,本宫随时都可以让这门婚事作废!“ 那真是求之不得。岳岚在心里暗道,恭敬而温婉的福了福身子,”是我说话不当,惹淑妃娘娘生气了,不过岳岚也是为娘娘着想才会如此,请娘娘原谅岳岚这一回。“ 淑妃透过大窗户看着门外站着的一干宫人,冷声道:”你特意把她引开,就是想跟本宫说这些?本宫为何要听信你的话?!“ 岳岚叹了一口气,”娘娘,岳岚是被太子府赶出来的人。“ ”那又如何?“ ”即使岳岚是岳家的嫡女,有这种经历以后也很难再找到好归宿了。可不是每个人都像太子妃那么好命“岳岚苦笑了一下,”能够嫁给四皇子做侧妃,对岳岚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也是最后的机会了,岳岚怎么会看着淑妃和四皇子陷入苦境,毁了自己最后一条生路呢。“ 淑妃盯着她,似乎在斟酌她话里的真假。岳岚咬牙跪了下来,”岳岚跟淑妃娘娘,四皇子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想来娘娘也是这么想,昨日才会让花嬷嬷给岳岚送荷包,淑妃娘娘现在为何又不相信我?“岳岚诚恳地道,”娘娘您仔细想想,太子殿下提起刺杀一事跟娘娘的计划根本就没有关系,娘娘到现在什么都还没有做,太子如何能够未卜先知的用刺杀一事来威胁娘娘收手?“ ”那他提起这件事是为什么?“淑妃心里有些焦躁,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 ”这正是太子证据确凿,想要对娘娘动手的前兆。“岳岚笃定的说道,”殿下一定是有了确实的证据,足以扳倒娘娘,才会毫无顾忌的说了出来,娘娘之前说得那些话,落到太子的耳中可能不是那么中听“ ”难道是因为本宫说的那些话让他生气了?他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淑妃喃喃地说道,”本宫又不是针对他“ ”娘娘大概不知道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的看重“岳岚心里痛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即使没有之前的那番话,太子殿下大概迟早也会将这件事揭开的“ 淑妃已经完完全全的相信了岳岚的分析,只有她说的这样才能够说得通,”那怎么办“淑妃有些头痛,刺杀储君是大事,即使皇帝再怎么宠她,再怎么不喜欢太子,只要这件事被捅破,证据确凿的摆在台面上,皇帝也不会护着她的 ”淑妃娘娘,不是正好有个机会摆在娘娘面前吗。“岳岚劝道,”娘娘之前是如何打算的,不妨继续下去。“ ”继续?“淑妃皱着眉头,有些跟不上岳岚的想法。 ”娘娘今日把太子妃叫到宫中,不就是为了拉拢太子妃吗?“岳岚道,”这只是娘娘其中一个打算吧,可毕竟太子妃是皇后的儿媳妇,岳岚认为这并不太可能。娘娘应该用另一种方法,只要娘娘手中有了太子妃的把柄,以太子对太子妃的看重,这就算是有了跟太子交换的条件。“ 淑妃眼神渐渐亮了起来,”本宫倒是误打误着了?“ 岳岚仔细的看着淑妃的表情,笑盈盈地点头,”正是,这是老天爷都在帮娘娘,若非今日娘娘把太子妃叫到宫中,也不会听到太子说的那番话了,现在趁太子殿下还未动手,娘娘为何不先下手,早做准备?“ 淑妃沉默着打量了岳岚一会儿,”你是个聪明的,本宫记下了。“ 岳岚笑着福了福身。 ” “都下去吧,花嬷嬷一个人就够了。”裴意挑了一套衣服,转到屏风后,花嬷嬷挥手让捧着衣服的小宫女都退了下去,才向前走了几步,准备伺候裴意换衣服。 裴意垂眸看着眼前手脚利落的花嬷嬷,花嬷嬷抬头看了裴意一眼,笑道,“太子妃为何这么看着老奴,可是老奴哪里不妥?” 她生了一双小眼睛,便是笑起来也显得有些刻薄和势力,很难让人生出好感,裴意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问道,“淑妃想要做什么?” 花嬷嬷手里的动作半点都没有停顿,“老奴不懂太子妃的话,淑妃娘娘不是让太子妃过来换衣服吗?” “那我换一个方式问好了。”裴意淡淡地开口道,“叶亦宣让你做什么?” 花嬷嬷诧异的抬头,“太子妃这话,老奴就更加听不懂了。” “如果没有适当的安排,他怎么会这么轻松的就走了。”裴意看着摆放在桌上的荷包,“昨晚在太子府的是你?虽然当时天色很暗,我没看清你的脸,但是身形确实像得很。而且我刚才在阶梯上差点摔倒的时候,你脸上的紧张可不像是假的。” “如果没有适当的安排,他怎么会这么轻松的就走了。”裴意看着摆放在桌上的荷包,“昨晚在太子府的是你?虽然当时天色很暗,我没看清你的脸,但是身形确实像得很。而且我刚才在阶梯上差点摔倒的时候,你脸上的紧张可不像是假的。” 岳姑娘你真聪明,其实这章的名字应该叫作死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二十八章 章节名:第二十八章 “呵,太子妃观察得真仔细,刚才在亭中绊倒宫女的人的确让老奴一直紧张得很,那是因为淑妃娘娘叮嘱过老奴一定要好好伺候太子妃,太子妃要是在淑妃宫里出了什么事,淑妃难辞其咎,老奴也没有活路了。所以太子妃也不能因此就怀疑老奴背叛淑妃娘娘,这种话要是被外头的人听到了,老奴真是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花嬷嬷不紧不慢的回道。 还挺镇定裴意整理好了衣服,转身看着她,“花嬷嬷。” “老奴在。” “我一路走来,好像没有见到宫里有杨树。” 花嬷嬷脸色微变,“回太子妃,是的。因为四皇子沾不得杨絮和柳絮,宫里头已经许多年没有种过杨树了。” 裴意点点头,“不巧我院子里正好也有几颗杨树,前几日还有人因为这个起了一身的红疹就跟花嬷嬷脖子后面的一模一样。不过我看嬷嬷脖子上的红疹可严重多了,还未来得及用药吧。宫里头没有杨树,嬷嬷不知道自己会过敏也是正常的。” 花嬷嬷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不同于刚才那种虚假又敷衍的笑容,这次是真真实实的,连眼中都透出笑意,“老奴知道,小时候差点因为杨絮险些没命了,怎么会不知道。但是昨晚天色太暗了,太子又在面前,老奴一直没敢抬头,也不知道正好站在了杨树下头,直到回宫之后脖子上起了红疹老奴才知道。” “可是因为宫里头因为四皇子过敏的原因,早早的就把杨树砍掉了,所以你也不敢去找太医院的人要药,你是淑妃宫里的人,若是因为杨树过敏让别人发现了就不好解释了。当然,你可以说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但是总是有风险,所以干脆就忍着。” “是,若是因为这种原因坏了殿下的事情,老奴万死难辞其就。”花嬷嬷点点头,跪在了地上,“老奴成华叩见主母。老奴昨晚未给太子妃请安,还请太子妃原谅。” “花嬷嬷请起。” “太子妃聪慧,也难怪太子殿下如此看重。”花嬷嬷叹了一口气,“太子迟迟未娶,老奴这些年一直在担心,现在就算死到底下也能够跟老主子交代了。” “嬷嬷说的老主子,是成老将军?” 花嬷嬷点点头,“正是,老奴是将军手下副将的女儿,老奴母亲早就病逝了,父亲常年守在西南,所以老奴是在西南长大的,除了殿下之外,凉都成家的人都不认识老奴。” 原来是成家的人 裴意正想说话,花嬷嬷脸色一变,突然制止了她。房门被推开,有人脚步轻巧的走了进来。 来人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宫女,她在屋内打量了几眼,看到屏风后的影子,走了过去。 “参见太子妃。”小宫女看着背对着她坐在铜镜前的裴意,恭敬的行了个礼。 裴意放下梳篦,回头道,“什么事情。” “淑妃娘娘见太子妃这么久还没回来,便让奴婢过来看看。”宫女口齿清楚的回道,“太子妃可有什么要吩咐的?” “劳烦淑妃娘娘惦记了,我这边没事。你下去吧。”裴意背过身,宫女迟疑了一会儿,垂头用余光四处打量,心里奇怪为何屋内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却被桌上摆放的荷包吸引了注意。 “奴婢看这里都没有一个伺候的人,不如让奴婢留在这里听候太子妃吩咐。”宫女想了想,开口道。 裴意侧头梳着自己的头发,随口应道:“嗯。”不小心把头发弄散了,可这发髻要怎么盘? 小宫女按捺着兴奋,往旁边移了几步挪到了桌边,交握在腹前的手偷偷的摸到了桌上,袖子飞快的在桌上一扫,手里捏着的荷包还没来得及藏起来,脖子一痛,眼前发黑的晕倒在地上。 裴意起身走到宫女面前,抬头看着从柜子后面走出来的花嬷嬷,“这是淑妃宫里的人?” 花嬷嬷面色沉凝,“是的,老奴不明白,淑妃娘娘明明已经改变主意了,怎么又”她没有说下去,裴意却明白了她的意思。因为叶亦宣走之前说的那番话,淑妃产生了顾虑因而改变了今天的计划,可现在又让这个小宫女来 裴意拿起桌上的荷包,“淑妃可是有了身孕?” 花嬷嬷蹲在宫女身前,闻言吃惊的抬头道:“太子妃如何得知?老奴日日夜夜守在淑妃娘娘身边,并没有见淑妃传召太医,也没有听闻淑妃怀孕一事。” 裴意扬了扬手里的荷包,正是刚才宫女调包放在桌上的那一个,“这个荷包里放在都是容易滑胎的药物。淑妃之前是如何打算的。” 花嬷嬷来不及深思,“昨日送到太子府的那个荷包并没有问题,淑妃娘娘原本也是打算掉包,但是绝不会在荷包里放滑胎之物。淑妃原本打算若是不能拉拢太子妃,就让人把荷包换掉,再假装中毒,等到查出荷包有异之后,再用此事来拿捏太子妃,最坏的打算就是惊动皇帝,让他来给淑妃讨个公道。” 皇帝本来就不待见她和叶亦宣,巴不得有机会能治治她,难免会帮偏淑妃,淑妃是算好了这一点才会如此。就算最后拉拢不成,拿捏不了,淑妃也能从中得些好处。 淑妃极为信任花嬷嬷,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淑妃吩咐,花嬷嬷一手操办的,没有道理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变了,但是花嬷嬷丝毫不知情。所以这个宫女不是淑妃的人 “叶亦宣昨晚是怎么吩咐你的。”裴意问道。 花嬷嬷回道,“太子吩咐了,如果淑妃执迷不悟还是要动手,就让老奴听从淑妃的吩咐,按原计划行事,但是把那个装了毒药的荷包换给岳小姐。” 裴意想了一会儿,突然笑道:“把她手里的荷包给我。” 花嬷嬷连忙从宫女的手里把荷包抽了出来,递给裴意。裴意收起荷包,点着桌上那个荷包,“这个花嬷嬷暂且收着,若是淑妃就照太子的吩咐办吧。” 裴意回到湖中亭的时候,淑妃和岳岚坐在一起,手里拿着一支步摇在岳岚头上比划着。淑妃看到裴意,连忙笑着招手道:“可算是回来了,快过来瞧瞧。” 淑妃上下打量了一下裴意,点头道:“这身衣服还是适合你们小姑娘,说是给你们添妆,让你们自己挑挑喜欢的,倒是耽误到这个时辰了。”说罢举起手中的步摇给裴意看,“这个步摇如何?” 步摇的花头和针挺,是用一整块玉雕刻出来的,针挺是极浓的墨绿色,末端颜色稍淡,依势雕成曲折的树枝形,又分成几个小小的树杈,末端扣着金环,金环上系着一片片翠绿的精致异常的树叶,稍一摇动,枝摇叶摆,灵动异常,即使裴意平时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也知道这是珍品,“很好看。” 淑妃脸上有些得意,她今日拿出来的都是自己最喜欢的首饰,当然应该好看,不过也只是拿出来给她们瞧瞧罢了。淑妃兴致勃勃的拨弄着盒子里的首饰,突然听到岳岚问道:“太子妃脸色似乎不大好,出什么事了吗?” 岳岚看到花嬷嬷身后跟着的几个宫女里并没有自己想看到的人,思量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了。 裴意有些讽刺的笑了一下,“小事罢了。” 淑妃皱着眉头,“花嬷嬷,到底出什么事了。本宫怎么吩咐你的,你都当耳边风了不成!” “娘娘息怒,是小慧。”小慧正是刚才溜进宫里的那个小宫女的名字,花嬷嬷脸色也不太好,似乎觉得丢了面子,“那个贱丫头笨手笨脚的,把太子妃的荷包弄丢了,不过好在后来找到了。都是老奴没有调教好下人,还请娘娘恕罪。” 淑妃松了口气,但是嘴上还是说道,“嬷嬷以后挑人也要注意些,这次就算了,让她自己下去领罚。” 花嬷嬷脸色更加难看,“太子妃已经让人拖她下去打板子了。” 淑妃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裴意,心里有些明白花嬷嬷脸色这么难看的原因了,她宫里的人便是犯错,也轮不到外人去责罚,不过这都是小事,“太子妃不要因为这些事情扫了兴致,花嬷嬷去瞧瞧本宫刚才让厨房准备的点心如何了。” 岳岚笑着接过了淑妃手里的簪子,看着花嬷嬷的背影微微一笑。为了能够扳倒裴意,她连父亲埋在宫里的人都动了,可有淑妃这么好的棋子在眼前,她如何能够不动。 湖心亭三面环水,比起外面来要凉爽不少,倒也舒适,裴意看着面前眼花缭乱的首饰想着,如果耳边没有这两个聒噪的女人,和接下来的事情,也算惬意了。 淑妃兴致勃勃的给两人看着首饰,突然脸色一白,捂着胸口干呕了一声,接着就开始止不住的呕吐。 伺候的宫人吓得脸色惨白,花嬷嬷呵道:“还不赶快去找太医!” 岳岚脸色惶恐的上去扶着淑妃,却被她吐出来的脏污险些没熏得晕过去。 淑妃手指掐进了花嬷嬷的肉里,只觉得自己内脏都要吐出来了,不是说只会干呕腹泻一两个时辰吗?怎么会如此难受!? 淑妃难受的叫了一声,软软的从石凳上倒了下去。 “太医,快去把太医找来!”花嬷嬷一叠声的吩咐着,亭子里顿时忙作一团。 裴意站在窗边,看着四处乱窜的宫人,把眼光调向了窗外。在她知道花嬷嬷是叶亦宣的人之后,大概就明白了为何淑妃能够活到今日。只要皇后在那个位置上一天,就会有数不尽的人想要算计她,与其防着暗地里那些鬼魅,不如给皇后树一个强敌。 算起来淑妃出身并不比皇后差多少,生了皇子又得皇帝的宠爱,偏偏就得不到最好的那个位置,淑妃自然不会甘心。有这么个强敌在前,不少人倒是歇了跟皇后作对的心思,不想搅和进这滩浑水中,一心等着淑妃跟皇后恶斗,再趁机下手。 花嬷嬷每日贴身伺候淑妃,对淑妃的动作了如指掌,不怕淑妃伤到皇后,再者想要杀淑妃也是轻而易举。 “啊!娘娘,娘娘流血了!”一个宫人尖声叫道,裴意回头,淑妃裙摆上已经被染上血色,这么好的挡箭牌,如果不是淑妃太不安分了,叶亦宣短期内大概是不会动她的,何况现在都还未开始,淑妃现在只能算自作自受 淑妃捂着胸口的手已经挪到了腹部,尽管不知道原因,但是她心里明白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淑妃不敢去想那个原因,扣着花嬷嬷的手叫道:“好痛啊!去叫太医,叫太医过来!” 太医一路小跑着过来,给淑妃把了脉之后连忙吩咐道:“抬到内室,照着方子马上去熬药!” 宫人手忙脚乱的抬着不停呻吟嚎叫的淑妃往最近的宫里去了,一转眼亭内竟然只剩下裴意和岳岚两个人。 “太子妃不一块儿过去看看吗?”岳岚看着站在窗边的人,微笑着问道。 湖面被风吹皱,裴意拂开了颊边的碎发,淡淡的应了一声,转身朝亭外走去。 岳岚站在原地,突然问道:“裴姑娘,你不愧疚吗?太子府那么多人因为你被赶了出来,坏了名声,被族人鄙视,遭人看轻,一辈子都毁了,你的幸福是建立在这么多人的悲苦之上,你一点都不愧疚吗?” 裴意停住脚步,侧头道:“让你们进太子府的不是我,让你们选择这条路的也不是我,我为什么要愧疚?” “可是,难道不是因为你,太子才会把府里的人都赶出来?即使不是你的错,你也逃不开干系!” “哦?奇怪,难道你被迫离开太子府的原因不是因为不得叶亦宣的喜欢吗?”裴意回头看着岳岚,轻笑道,“我为什么要因为你的失败而愧疚。” 推荐个文,喜欢种田,温馨类的可以去看看 /一手驯夫,一手致富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呀~收藏一个再走~ 谢谢bennyan,云中小朵的票~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二十九章 中毒 章节名:第二十九章中毒 裴意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岳岚气恨不已,如果没有她,太子妃这个位置本来就该是属于自己的!她怎么能如此轻松又无耻的说出这种话! 岳岚回过神来的时候,亭中只剩下她一个人,稳住心神,岳岚转身循着淑妃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她会让她知道,究竟谁是失败者! 裴意听着内室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声,垂下了眼睛。她无意跟淑妃过不去,但是也没有善良到现在搅进这滩浑水。如果她没有猜错,淑妃应该是有了身孕而不自知,否则淑妃绝不可能用这种方法来设计她。最奇怪之处也是在这里,连淑妃和花嬷嬷都不清楚的事情,为何会被外人知道 宫人满头大汗的端着热水和热帕子进出,在门口险些一头撞在了来人的身上。 皇后一身暗红金线的宫装,还没等身后横眉的宫人呵斥出声,连连摆手道,“好了,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紧让开!” 跪在地上的宫人连忙膝行让路,皇后听到内室传来的又一声惨叫,不由得脸色发白,顾不得形象,提起裙摆往里面走去,“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中毒” 话未说完,皇后手臂被人抓住,脚步不得不停了下来,她不悦的转头,看着面前这张陌生而年轻的脸,脸上的不虞被诧异所代替,“你是” “皇后娘娘。”裴意示意宫人手里端出来的东西,即使用棉帕盖住,也遮盖不住里面的血腥气味,“里面污秽不堪,皇后娘娘还是离远一些,免得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荷包里流产的药物还未弄清是何人所为,淑妃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皇后匆匆忙忙的跑进去,混乱之中淑妃若是出了什么事情,皇后如何能够撇清关系? 裴意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个时候,究竟是谁通知皇后过来的? “你是宣儿的媳妇儿?”皇后好奇的看了她两眼,开口道。 裴意松开皇后的手臂,点头道,“是的,皇后娘娘。” 皇后微微一笑,正准备开口,内室突然传来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声。皇后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朝前走了一步,可想到裴意刚才说的话,又停了下来。 刚才她听说淑妃突然中毒,情急之下就跑了过来,一路上只惦记着这件事情,直到刚才被裴意提醒她才想起来。 她虽然不够聪慧,但也不傻。淑妃已经不单单是她的妹妹了,更是宫里头独一无二,甚至比她这个皇后还要风光几分的宠妃。固然她不记恨淑妃,可外人不会这么认为,淑妃这次中毒来得太蹊跷,若是她被牵扯进去,恐怕就说不清楚了,毕竟这宫里头最有资格,最有动机对淑妃下手的就是她。 皇后搅着手里的帕子,眼睛盯着内室的方向,却没有再动一步。她可以不在意被人误解,可是她不能拖累了亦宣,也罢,她进去也无济于事,不如在外面安心的等太医出来。 皇后思定,举起帕子按了按额头,才勉强笑道:“是本宫急糊涂了,一听到消息便急的什么都忘记了,里头有太医和医女在,本宫进去也只是添乱,不如在外头等着。” “皇后娘娘说得是。”裴意微笑道,只是心里却觉得更加奇怪。皇后对淑妃的关心竟然半点都不像作假,面对一个抢了自己丈夫和权利的妾室,皇后竟然半点怨恨都没有,反而如此关心淑妃?!甚至忘记避嫌,险些闯了进去。 饶是心里疑问重重,可此时并不是解答这些问题的时候,裴意只得暂时把疑惑放下,看着宫人端出来的一盆一盆的血水,淑妃这个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 淑妃在痛到不行的时候,听到太医说的小产二字,血气上涌,眼前一黑便晕倒了过去。花嬷嬷顾不上自己被淑妃抓得鲜血淋漓的手臂,连声问道:“太医可是确定?娘娘果真是有了身孕?” 太医肯定的点头道,“月份尚小,但淑妃确实是有了身孕。” “可淑妃娘娘前几日才来了葵水,怎么会有身孕?”花嬷嬷想到一事,又接口问道。 太医略想了一下,回道,“淑妃娘娘最近思绪太重,这一胎并未坐稳,前几日见红便是有小产的迹象,并非是葵水。加上今天又误食了毒药,所以”说完叹息着摇了摇头。 花嬷嬷低头看着淑妃惨白的脸色,一时间心里有些骇然。花嬷嬷一直监视着淑妃的一举一动,同时也照看着淑妃的身子,她可以确定,淑妃并不知晓自己已经怀孕的事情,加上前几天见红,让宫里头的人都以为是葵水,更加没有人会往怀孕一事上猜想,可正是如此,花嬷嬷想到荷包里头流产的药物,背脊一阵一阵的发寒,仿佛某个黑暗的角落里正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们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她们自己都不知晓的事情“它”都了然于心。 花嬷嬷用袖子抹掉顺着眉骨留下的汗珠,突然听到外面宫人高唱的声音,她心中一凛,会不会是这个人? 北祁皇帝大步流星的走进了殿内,他去年刚过不惑,肩宽背直,眼明神厉,除了长期身居高位让他眉宇间透出来的威严之势外,看上去就是一个儒雅俊逸的中年人,而且轮廓五官像极了叶亦宣。 裴意跟站在北祁皇帝身后的叶亦宣对视了一眼,看到他眼中的淡淡的笑意,心里安然。 “都起来。”北祁皇帝走到内室门口,嗅到了空气中漂浮那一缕血腥味停住了脚步,转身道,“究竟怎么回事,淑妃怎么会突然中毒?” 他语气和缓,但每个人都知道他已经动怒了。帝王之怒,殿内无人敢开口,实际上也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唯一一个最清楚事情始末原由的人,此刻已经昏倒在内室的床上了。 “太医!”皇帝喝了一声,太医连滚带爬的从室内出来,跪在了地上,“陛下!老臣在此!” “淑妃娘娘现在如何?” 太医垂着头,汗珠从额头滴在了青玉地砖上,氤氲出了一片潮湿的印记。“启禀陛下,淑妃娘娘中毒,不是厉害的毒,已经解了,可是,可是,淑妃娘娘因为中毒小产了”太医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咽在了喉咙里。他原本定期要给淑妃请脉的,但是前几日他按例过来的时候,正巧碰到淑妃在发脾气,太医还没见到淑妃,就听到淑妃在殿内怒声让他滚。 那几日皇帝一直宿在朝凤宫,淑妃心神不宁,便让宫里的太监去御书房请皇帝,只说是自己头疼,想让他过来瞧瞧,谁知被皇帝身边的太监不轻不重的顶了回来,转身又把淑妃的求见的事情给忘了。当日皇帝又去了朝凤宫,淑妃这边却连只言片语都没有得到,正是怒火中烧的时候,碰到了前来请脉的太医,盛怒之下,淑妃哪里还有心思照看自己的身子,自然就没让太医近身,这才酿成了让她后悔不已的苦果。 这些事情并没有人从中作梗,冥冥之中仿佛是安排好的一般,说起来太医也冤枉得很,可此时看起来却像是他的疏忽。 太医哆嗦着伏在地上,只觉得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让他喘不过气来。 北祁皇帝看了他一会儿,轻飘飘的挥了挥手,便有人上来塞住太医的嘴,往外拖走。 “朕听说淑妃今日召了太子妃和郡主进宫,为二位添妆,可有此事。”北祁皇帝子嗣众多,并不可惜这一个还未成形的孩子,何况小产已是定局,也无所谓再去伤痛,与其在这种无用的事情上费神,皇帝更想把今日的事情弄清楚。 北祁皇帝说完,眼神落到了叶亦宣的身边,早年的领军生涯让他身上至今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杀伐之气,随着帝王威严的越重,这些年来,几乎已经没有人能直视他的眼睛。哪怕是他最宠爱的女儿都不能,可面前这个跟他女儿一般大小的人,平静无波的在他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北祁皇帝看了裴意一瞬,便转开了目光,因为此时有人开口了。 岳岚早在皇帝进来之前就已经追了进来,不过一直离裴意站的远远的,她怕自己离得太近,会忍不住把心里的事情说了出来,尤其是在看到叶亦宣进来之后,可此时她却不得不开口了。 “回陛下的话,正是如此。”岳岚低眉顺眼的回道,“臣女今日进宫,正是因为淑妃娘娘的传召,可臣女并不知道淑妃娘娘为何会突然中毒。” “不知道?当时在场只有你们几人,若是你们都不知道,难不成是淑妃自己服毒的不成?”皇帝坐到了上首,语气平静的开口道。 还真就是她自己服下的毒药啊岳岚在心里说道,“淑妃娘娘之前气色一直不错,还在兴致极好的给臣女和太子妃挑选首饰,臣女未曾发现淑妃娘娘中毒,还请陛下恕罪。” 北祁皇帝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转头问道,“你怎么说,太子妃。” 众人的眼光落到了一直站在一旁,未曾开口的裴意身上。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三十一章 作茧自缚 岳岚垂头遮住了脸上复杂的情绪。她虽然进宫数次,但是极少见到皇帝,除了在宫宴上远远的看过两眼,这还是第一次直面天子,却体会到了与往日完全不同的畏惧和威严。甚至让她怀疑起自己是否不小心露出了马脚,让人心生怀疑,可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已经无路可退,这件事不可能不了了之,必须要有人担下责任,而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她。 “是,陛下。”岳岚应道,“臣女进宫之前就见过宫里的嬷嬷,身上干干净净,绝不可能携带毒物,这是其一。其二,淑妃娘娘虽然是第一次召臣女进宫,但是淑妃娘娘和臣女相谈甚欢,故而忘了时辰,从进入湖心亭之后就未曾离开过,直到淑妃娘娘中毒,若是臣女下的毒,又要如何处理剩下的毒药,或者盛放毒药的器具。陛下若是不信,臣女愿意接受宫人的检查,以证清白。” 北祁后宫的规矩,若是有人应召入宫,见到宫里主子之前宫里的嬷嬷都会对其进行严苛的检查,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岳岚说的见过淑妃宫里的嬷嬷,便证明她至少进宫之前身上是干净的。 裴意微微扬眉,她大概明白岳岚的意思了。虽然今日岳岚跟她都是应了淑妃进宫,但是不同之处在于,岳岚是一个人,而她是跟叶亦宣一同进来的。这种例行检查的规矩虽然是为了后宫的嫔妃着想,但对进宫之人而言算是一种侮辱,能够在淑妃宫里得到这份差事的,必然是淑妃能够放心信任的妥帖之人,又如何不知道淑妃暗地里对皇后做的那些事情,以及淑妃心里对叶亦宣的忌惮。自己的主子尚且要暂避锋芒,这些下人又怎么敢凑上来。 岳岚此番话句句都是在解释自己的清白,丝毫没有提到裴意,可字字句句都在提醒皇帝裴意有机会下毒的可能。岳岚的清白恰巧可以凸显出裴意的可疑,没有检查过便有带毒药进宫的可能,即使裴意现在身上找不出毒药,也有可能是趁着中途离开湖心亭的时候,在某处销毁了证据。 “父皇,岳小姐怎么可能会下毒害母妃。”叶宇铭开口道,“岳小姐跟母妃从未结仇不说,她马上就要嫁入我府中了,以后进宫也要称一声母妃的,她有什么理由要毒害母妃,依儿臣看。”叶宇铭斜睨了站在右侧气定神闲的二人一眼,“同是新入门的人,有人大概是底气不足,想先立功来讨好婆母吧。” 皇后有一瞬间的诧异,连忙看向叶亦宣,随即又觉得不可能。若是宣儿想要收拾淑妃,又何必等到现在用这种拙劣的手段,她相信自己的儿子可以有更好,更加不留痕迹的方法处理淑妃,她也相信自己的儿子的眼光——他不会找一个如此平庸的人做自己的妻子。 “兴许是有心人前两日听说了这件事,故意今日对淑妃下手,好栽到这两个孩子头上也不一定。”皇后看着皇帝的侧脸,轻声说道。 叶宇铭轻嗤了一声,“母妃在宫里头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若是有人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又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动手,又何必等到今日。父皇,儿臣认为,此事不妨交给宗人府来查办,也好给母妃还有我那个未出世的皇弟一个公道。” 岳岚险些回头狠狠的瞪叶宇铭一眼,若是宗人府的人介入,那就是把她也当成疑犯来看待,那是要关到狱中严刑拷问的,且不说这个法子是不是奏效,她要是在宗人府被关上几天,出来之后还有何颜面去见人。好歹她也是要进四皇子府的人,可是叶宇铭竟半点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皇帝叹了口气,“这件事不查清楚,朕心里实在难安,实在无法也只有如此了。” 叶宇铭得意的挑眉看着叶亦宣,皇后惊愕了一会儿,连忙道:“陛下,这两个孩子都是要准备成亲的人了,若是进了宗人府,出来之后还有如何抬头做人,依臣妾看,不如让两个孩子都住到臣妾宫中,就当是学规矩了,等到事情查清楚之后再让她们出去,如何?” 皇后虽然喜欢岳岚,但是心到底是偏向自己儿子的。岳岚也就罢了,不过是个侧妃,可太子妃要是还未进门就先下了狱,以后还如何立足。 “母后,只要岳侧妃是清白的,儿臣是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以后她进了门,儿臣也不会让人拿着这件事来说三道四。”叶宇铭毫不在意的道,“与其不清不白的住在宫中,被人怀疑,不如早日查清楚,也免得别人说我故意包庇,太子以为如何?” 叶宇铭一开口就堵住了叶亦宣的后路,若是他不应,便是有意包庇裴意,若是应下,宗人府左宗正正是叶宇铭一手打点进去的人,想要在狱中动手脚简单得很。叶宇铭想到自己被斥责,禁足的那一个月,不由得一阵怒意上涌,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日消失在马车里的人,落在马车附近四皇子府的腰牌,都是眼前二人安排的,他打从出生起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 皇帝微微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仿佛突然头疼,没有听到叶宇铭毫不客气的话。 “你说得没错,这件事自然要查清楚。”叶宇铭一愣,似是有些诧异叶亦宣的配合,却又听他说道,“不妨现在就去请宗正进宫。” “就照太子的意思去办吧。”皇帝不知道何时已经睁开眼睛看着叶亦宣,闻言挥手对身后的宫人道。 皇后焦急的皱着眉头,听到刚才那些话的时候险些把手里的锦帕绞破。这怎么能答应呢?淑妃身份再高,也越不过她和太子去,现在又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是裴意下的毒,只要她和叶亦宣不同意,便是皇帝也不好硬逼着将人送进去,否则又怎么会任由四皇子在此大放厥词,可他怎么偏偏就应了呢? “亦宣”皇后忍不住开口唤道。 “母后,此事非同小可,让宗人府的人介入也是应该的。”叶亦宣不慌不忙地开口道,“不过儿臣认为并不需要宗人府来查办此事。” “那为何还要宗人府的人进宫。”皇后只觉得脑中乱成了一团,不禁问道。 叶亦宣轻笑道,“母后,让宗人府的人带走给淑妃下毒的人,这是公事公办,还需要什么理由。” “听太子的意思,似乎已经知道下毒的是谁了。”皇帝声音沉沉的开口道。 “不,儿臣只是有些想法,不过父皇和四皇弟既然都在这里,不如先把当时在亭中伺候的宫人审一次,说不定能在宗令进宫之前就把下毒的人找出来,也不必再等宗人府慢慢查明真相。” 叶宇铭猛然想起来,宗人府在锦成门外大街,白塔寺的东面,这一去一来,宗人府的人进宫骑马也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如果这一个时辰之内下毒之人被找了出来,那他之前的打算岂不是都作废了。 叶宇铭错牙看着叶亦宣,难怪他答应得那么爽快,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 他不信,下毒的人这么快就会被找出来! “太子莫要因为心急就夸下海口,免得一会儿让父皇和母后白白高兴一场。岳小姐说得很清楚,她和淑妃在亭中一直没有离开,她身上也不可能藏着其他的药物,太子倒是说说,这下毒的人是如何动手的?” “岳小姐和淑妃的确没有离开过亭中,可这并不代表就没有其他人进过湖心亭。茶水点心,伺候的人总该进来添过几次吧,岳小姐。”叶亦宣淡淡问道。 岳岚掩在袖中的手紧握在一起,“是,宫人的确进来送过一次点心和茶水,但是太子殿下,淑妃娘娘用的那些东西,臣女也都用了,可是臣女到现在还是安然无恙,这足以证明那些茶水点心中没有被下毒。或者”岳岚咬牙道,“若是茶水点心中带毒,只可能是送入亭中之后被人加进去的。” 岳岚早早的就撇干净了自己,一口咬定自己身上没有藏毒,现在如此说,那个下毒的人当然不是指自己。 “有没有毒让人去亭中一查便知,岳小姐何必紧张。”裴意突然开口道,她微微挑眉看着岳岚,“岳小姐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我毒害淑妃,不知道岳小姐这份自信和笃定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岳岚早早的就撇干净了自己,一口咬定自己身上没有藏毒,现在如此说,那个下毒的人当然不是指自己。 “有没有毒让人去亭中一查便知,岳小姐何必紧张。”裴意突然开口道,她微微挑眉看着岳岚,“岳小姐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我毒害淑妃,不知道岳小姐这份自信和笃定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还是说,岳小姐还在记恨被太子送出太子府一事,所以现在才会看我如此不顺眼。” ------题外话------ 更新君来跟大家打个招呼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三十二章 搜身 裴意歉意地笑了,“岳小姐难堪,我被岳小姐一而再的怀疑,又怎么会不难堪。淑妃娘娘虽然不是太子殿下的生母,可宫中谁不知道皇后娘娘跟淑妃关系融洽,刚才淑妃娘娘出事,皇后娘娘可是早早的就赶过来了,皇后既然不厌恶淑妃,我又何必多此一举的对淑妃娘娘下手,平白费神又不讨好。所以在事情查明之前,岳小姐也不用再话里话外的点明我才是恶人,事实如何总会查清楚的。至于刚才的话”裴意扫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叶宇铭,不急不慢的说道,“我以为岳小姐已经和四皇子有了婚约,应当不会再如此在意以前的事情才会提起,并不是有意要侮辱岳小姐,没想到是我失言了。” 岳岚心头一跳,急忙回头看向叶宇铭。他脸色已经十分不好。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自己的女人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对另一个男人的在乎,即使是名义上的女人也不行,何况,叶宇铭对这个皇兄从来没有顺眼过。 “即使我不在乎,裴小姐现在提起来又将四皇子至于何地?”岳岚看到叶宇铭的脸色,很快的反应过来,眼中浮出一层泪光,“从前的事情是我做错了,难道就因为如此,岳岚就不配有段好姻缘了吗?从陛下给岳岚赐婚的那一刻起,过去的事情岳岚已经全部放下了,裴小姐何必挑拨我和四皇子的关系。” 叶宇铭看着岳岚难堪又委屈的模样,到底也是个娇柔的美人,心里的不悦散去,倒是生出了一份怜惜。这个侧妃之前并没有入他的眼,说姿色,府里姿色璧她好的侍妾并不是没有,论身份,岳家嫡女的身份虽然不错,但是岳岚先入太子府而后又被送了出来,莫说是相爷的女儿,但凭她是被叶亦宣挑剩的这一点,就算是个绝色美人,叶宇铭也绝不会把她纳入府中。 当日他在街头拦住岳岚,也不过是被一群公子哥煽动,加上喝了酒,一时冲动才拦住了岳岚的马车,但也不过是在街头说了几句话而已,谁知道最后会闹得沸沸扬扬,甚至母妃还因此呵斥了他一顿,并且一定要他纳岳岚为侧妃。 若说当时应下淑妃的要求只是被逼无奈,此时看到岳岚娇柔脆肉的模样,叶宇铭真心有了几分意动。 看到他脸色舒缓下来,岳岚心里松散了下来,不管她有多么不愿,四皇子和淑妃现在是她不能得罪,也得罪不起的人。岳岚很清楚,在自己的父亲眼中,利益和他的官位高于一切,若不是自己讨好了皇后,又被赐婚四皇子,在岳相眼中还有几分价值,恐怕现在早就不知道被嫡母整成何等凄惨的模样。 “过去的事情我本不愿意再提,可岳小姐一而再的想要误导陛下,把淑妃中毒之事算在我的头上,实在让我疑惑非常。”裴意看着二人泪眼相望,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微微笑道,“我与岳小姐从未见过,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件事会让岳小姐与我生怨,我自然会认为岳小姐是介意之前的事情,否则亭中那么多宫人,岳小姐谁都不说,偏偏要一口咬定是我这个半途中离开的人下的毒,岳小姐既然不是难以释怀,又是为何?” 岳岚当然不会说今日这一出是专门为你而设,自然要针对你,可裴意说得有理,她们二人之间若是没有叶亦宣,根本就没有怨怼,自己一而再的针对她确实没有理由。岳岚手指收紧,是她心急了。 若不是听到叶亦宣说一个时辰之内会将下毒之人找出来,她也不会晃了心神,一心想要皇帝先把事情敲定了。 反而被拿住了话柄。 岳岚抬头,“是我心急了。”她低头垂泪,脸色发白道,“淑妃娘娘一直和我在一起,突然中毒又小产,我心里头害怕得很,生怕陛下和四皇子会因此怀疑我,怪罪于我。所以才会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找出真正的凶手。”她眼角湿润的看着裴意,“就算今日与我一同进宫的不是太子妃,我也会如此,要是这次再被四皇子嫌弃,岳岚也只有三尺白绫了结此生了。” 四皇子有些动容的看着岳岚,“岳侧妃不必伤心,本皇子自然是相信你的清白的。何况,你说得那些话,本皇子觉得甚为有理。父皇,母妃在宫中多年,从未被人下过毒手,怎么会这么凑巧,今日太子妃一进宫就中毒?实在也太凑巧了些,何况刚才岳侧妃也说了,母妃之前一直好好的,直到太子妃回来之后马上就中毒了,很难让人不多想。岳侧妃有这些猜疑是人之常情。” “四皇弟大概没有听到之前太医所言,淑妃娘娘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叶亦宣平静的道。 叶宇铭一愣,随即恨声道,“那又如何?正因为母妃有了身孕,下毒之人才更加罪不可恕!” “皇嗣的重要性你我都明白,后宫嫔妃也更加明白。”叶亦宣道,“四皇弟所言淑妃这十几年一直平安无忧,却在此时险些遭遇不测,可下毒之人选在这个时候究竟是冲着淑妃,亦或是为了她腹中的胎儿现在还是未知。” 淑妃盛宠无双,膝下只有四皇子这一个孩子地位已经直逼皇后,若是再让她生下孩子,岂不是后宫所有的嫔妃都要给她让位了?有人要趁着这个机会弄掉她的孩子也极有可能。 叶宇铭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却还是不愿松口,“这也只是你的猜测罢了!若是针对母妃腹中孩儿,为何不用滑胎之物,反而要下毒。” “有何区别?淑妃娘娘若是性命不保,胎儿又怎么能保住。”要是真有人妒恨淑妃,恐怕巴不得毒死她,一劳永逸,还区分什么毒药和滑胎药。裴意在心里默道,只是这话此时说出来实在不妥。在场的一个是淑妃的夫君,一个是她的儿子还有未过门的儿媳,甚至连皇后斗跟她有些沾亲带故,对淑妃关切不已,这话实在是说不得 “好了。”皇帝眉间的褶皱隆起,仿佛刀刻一般深刻,显然是被下面几个人争得心烦了。他食指揉着眉心,“多说无益。” “父皇说得有理,多说无益。”叶亦宣截过话头道,“儿臣以为要先查清楚下毒之人所用的方法,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皇帝的意思本是让几人都闭嘴,等宗人府的人来再说,可硬生生的被叶亦宣扭成了多说无益,立刻动手查清,却又无法拒绝他的要求,眉间的手指又用力了几分,挥手不言,算是默认了他的意思。 太医是无比希望可以找到些蛛丝马迹,哪怕是毒药的残渣也好,让他跟皇帝有个交代,免得跟之前的太医一样,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可希望很快破灭了。 宫人迅速照着叶亦宣的吩咐,带着太医把湖心亭中剩下的糕点茶水,甚至是首饰器皿都检查了一边,结果确是没有半点下过毒的痕迹。亭中的角角落落,方方面面都被检查了一遍,也未发现被丢弃的证物或者毒药,甚至连湖心亭附近的草地和树上,都被检查了一遍,依然没有半点发现。 叶宇铭听完宫人的话,冷笑一声道,“找不到毒药也很正常,人不是离开过湖心亭小半个时辰吗,这么长的时间藏个毒药应该足够了吧。” “那便去找。事情未查明之前总是跟女人一样说这么多废话有何意义。”裴意冷冷说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还真是有道理,四皇子和岳岚简直就是一路货色,不管有没有证据,总之先把脏水泼一泼再说。 四皇子被堵得脸色一僵,表情僵硬得仿佛冰雕一般,随时都会崩裂。 “四皇弟有这功夫不如想办法把这件事查清楚,能给淑妃下毒,又做到如此干净利落的,必然是淑妃身边伺候的人,若是今日不能查清楚,淑妃娘娘日后恐怕难以安眠了。” 叶宇铭狠狠的瞪了二人一眼,转身在跪在地上回话的宫人重重的踹了一脚,“还不赶紧滚!去给本皇子把下毒之人抓出来!” 被踹翻在地上的太监是跟着皇帝过来的宫人,平素在宫中也有些脸面,此时被叶宇铭一脚踹得四脚朝天,不由有些愤怒,可看到坐在上面的皇帝微阖着双眼,一副正在闭目眼神,无心管事的模样,只得迅速的爬了起来,扯出一抹笑容,“四皇子,湖心亭也好,那些糕点茶水器具,都已经查过一次了,并没有发现毒物。接下来要如何行事,还请四皇子示下。” 岳岚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心思一刻不停的转动着。淑妃的毒药,是她亲眼看着淑妃服下的,根本就不是其他人猜想的那样,是添加在糕点或者茶水里,现在自然找不出任何的痕迹。这也是淑妃事先算好的,任何蛛丝马迹都不留下,找不出真凶,自然也无法摆脱嫌疑。 所以岳岚现在并不着急,只要能够拖到宗人府来人的那一刻 叶宇铭怎么会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不过是被逼急了顺势习惯性的踹了一脚,胡乱开口罢了。此时被问了个哑口无言,眼神乱闪,看到站在一边的人,突然抬手说道:“毒药不可能凭空出现在宫里,一定有携带的方法,湖心亭中既然没有留下痕迹,说不定下毒之人胆大到根本还没有把东西丢掉,正藏在身上!若是想证明清白,你敢不敢让人搜身?!”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三十二章 自缚 章节名:第三十二章自缚 叶宇铭怎么会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不过是被逼急了顺势习惯性的踹了一脚,胡乱开口罢了。此时被问了个哑口无言,眼神乱闪,看到站在一边的人,突然抬手说道:“毒药不可能凭空出现在宫里,一定有携带的方法,湖心亭中既然没有留下痕迹,说不定下毒之人胆大到根本还没有把东西丢掉,正藏在身上!若是想证明清白,你敢不敢让人搜身?!” 岳岚心中欣喜,她一开始提起搜身以证清白便是打的这个主意,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开口要求连裴意也一起检查,谁知道会被四皇子蛮横的提了出来,这真是歪打正着! “这也是个好主意。”岳岚柔柔地开口道,“毒药总不会是凭空出现的,今日跟淑妃娘娘接触过的就那么些人,不妨全部都检查一次,说不定能有新的发现。” 皇后迟疑了一下,点头道,“实在无法也只有如此了。”总比现在猜来猜去得好。 “母后。”叶亦宣不赞成的唤了一声,“那些宫人也就罢了,其他人怎么能让人随意搜身。” 皇后为难的看了他一眼,“你说得也有理,但是不这样要怎么证明她的清白。这样吧,我让元嬷嬷准备两套衣服,你们进去把身上的衣服首饰都换下来,再让嬷嬷检查,如何?” 叶亦宣沉默不语,明显不太赞同皇后的说法,叶宇铭看到他的表情心情一阵大好。不管能不能搜出东西,只要能给太子添堵,扫他面子的东西,他都乐的去做一做。 “儿臣此提议甚好。”叶宇铭道,“不过这些小事,不敢劳烦皇后娘娘身边的人。”要是皇后身边的人有意包庇,把搜出来的东西毁掉,可就白白浪费他这么多口水了。 “老奴愿意担此重任。”花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内室出来了,说完之后跪在皇帝面前磕了个头,抬头眼泪已经淌了一脸,“陛下,娘娘的孩子没了请让老奴为娘娘还有小皇子做一些事情吧。若是不能把杀害小皇子的凶手抓出来,为小皇子报仇,淑妃娘娘醒来之后不知道要如何伤心,请陛下恩准。” 皇帝眼色沉沉的看了花嬷嬷老泪纵横的脸,“准。” 花嬷嬷又感激的磕了个头,从地上爬起来,转身道:“请两位主子跟老奴去内室吧。” 语气恭敬,眼中却带着一丝阴狠慢慢扫过裴意,又朝叶宇铭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不消一会儿,花嬷嬷就带着人从内室走了出来,身后的两个宫女各拿着一个托盘,上面零零碎碎的放着一些杂物——首饰荷包,手帕都是可以随身携带的东西。 “陛下,两位主子的衣服老奴已经检查过了,并没有异常。只是身上这些佩带之物,老奴眼拙,恐怕还要请太医过来瞧瞧。” 太医看到皇帝点头,上前仔细地检查着托盘上的东西。他拿着荷包,眉头皱了起来,又让宫人拿了一把小刀,把荷包划开一个口子,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黄色的花瓣飘飘洒洒的落到了托盘上,太医脸色大变,“陛下,这是杜鹃花!” 杜鹃花味道淡雅又有驱蚊的效果,宫里不少人喜欢在夏季做荷包的时候在里头添上杜鹃,可寻常用的大多是红色和白色杜鹃,黄色杜鹃极为少见,虽然只是颜色不同,但是唯独黄色杜鹃植株和花内均含有毒素,误食后会引起中毒,所以在宫中几乎已经绝迹。 众人看到托盘上的花瓣,表情各异。 “杜鹃又如何不过是些花而已,你仔细瞧瞧其他的东西!”叶宇铭不耐烦道。 “回四皇子,这黄色杜鹃本来就是剧毒之物。”太医躬身回道,“误食杜鹃会引起呕吐,呼吸困难” “你可确定?”叶宇铭追问道。 太医点头,“下官确定,黄色杜鹃确实有毒。” “这是谁的荷包。”皇帝眼光从托盘上移开,沉沉开口。 花嬷嬷上前一步,语气里是止不住的兴奋,“回陛下!这是太子妃的荷包!”她一字一句,声音响亮的说完,侧头阴狠的看了裴意一眼,“这正是老奴刚才亲手从太子妃身上取下来的荷包。” 皇后的身子抖了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不可能!” 叶宇铭的嘴角慢慢提了起来,眼睛斜斜的睨了叶亦宣一眼,“父皇,现在可是证据确凿。谋害皇嗣可是大罪,少不得要株连九族。”不管是不是花嬷嬷刚才动的手脚,这次当真父皇的面人赃并获,他倒是要看看叶亦宣还要如何包庇她! “太子妃,淑妃娘娘跟你无怨无仇,为了给你添妆,连自己平素都舍不得戴的首饰都拿出来了,你怎么忍心对她下手!”花嬷嬷恨声道,“还差点让淑妃娘娘一尸两命,陛下,请为娘娘做主啊!” 花嬷嬷说着又跪了下来,额头抵在冰凉的石面上,久久没有抬起头来。 “来人,太子妃下毒谋害淑妃,残害皇嗣,罪不可恕,拉下去十日后问斩。”皇帝话一落下,门外的侍卫齐整的走了进来。 “怎么,现在证据确凿,太子还要包庇她吗?”叶宇铭看着侧身挡在裴意面前的人,冷嘲道,“上次不小心摔伤了八公主的人可是被株连九族了呢,若非太子是父皇的儿子,恐怕今日也要被这个女人牵连其中,太子现在如此,难不成是想一并承担了不成?” “太子,莫要痴迷不悟。”皇帝冷声说道,“若是其他事情,朕可以看在南萧皇子的面子上既往不咎,但是危害皇嗣必须要严惩!让开!” “父皇,单凭太医几句话是否操之过急。”叶亦宣垂眸,淡淡的说道,“李太医,你可是看清楚了,荷包里真的是有毒的杜鹃花吗?” “老臣可以确定,荷包里装的正是有毒的杜鹃。”李太医斩钉截铁的回道,抬眼对上叶亦宣冰冷的眼睛,心里猛然一跳,连忙转头又朝托盘看去。 “去拿盆水来。”太医捏着花瓣,顾不得在场数位主子,急急忙忙的开口道。 宫女端着铜盆走了进来,太医抓了一把花瓣,丢进了水里,花瓣漂浮在水面,而后慢慢的沉了下去,盆里的清水也渐渐有了变化,染上了淡淡的黄色。太医顾不得礼仪,伸手捞了几片花瓣,脸上一下子变得惨白,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请陛下恕罪。” 落在地上湿漉漉的花瓣已经褪了眼色,明黄的颜色消散得一干二净,露出了原本的赤红色。 叶宇铭脸色变得铁青,“这是怎么回事!” “昨日淑妃娘娘送来的,本来就是红花杜鹃。不过我想跟荷包上的金线配在一起,便让侍女把花瓣染成了黄色。”裴意慢悠悠地道,“本来就是小物件,荷包里的花是红色还是黄色都是一样的,只是我没想到会被人拆开来看,造成这种误会。” “你刚才怎么不说?”叶宇铭一脸凶狠,“是故意想看着父皇出糗吗?” “即使荷包里的是黄色杜鹃,但是淑妃娘娘的症状并非是中了杜鹃花的毒。”中毒的症状都对不上,皇帝就迫不及待的开口定她的罪了,若是耐下性子多问上两句,又怎么会丢脸。裴意慢条斯理的说完,太医已经骇得止不住的磕头了。 前面给淑妃诊治过的太医已经被拖出去了,自他进来之后还没有来得及给淑妃把脉,一直都跟着宫人在四处查找毒物,刚才一看到黄色的杜鹃,便理所当然的以为淑妃中的就是杜鹃花毒,根本没有往其他方向去考虑,谁知道 “请陛下饶命,是臣一时眼拙,请陛下饶命!”皇帝被他误导,旨意已经说出口,现在知道是误会,之前的话当然就不能作数了。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现在要皇帝如何下台? 李太医额头已经磕得青青紫紫的一片,而皇帝一直面色阴沉的没有开口。 “父皇,还有一个荷包未检查,不如让李太医接着查完,若是能找出毒物也算将功赎罪了。”叶亦宣缓缓开口道。 “听到太子的话了。” 李太医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擦掉额头上的汗珠,深吸了一口气,止住不停哆嗦的手,瞪大了眼睛,走到另外一边,开始仔仔细细的检查起另外一个托盘上的东西。 簪子,手镯,玉佩全都没有问题,最后也只剩下一个跟之前那个完全相同的荷包。太医拉开荷包封口,一个不足小指高的瓷瓶掉在了托盘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瓶子小巧,似乎还是空的,撞在托盘上的声音虽沉,但也是轻轻的一声,可却像是敲在了岳岚心里,让她身子猛然一颤。 簪子,手镯,玉佩全都没有问题,最后也只剩下一个跟之前那个完全相同的荷包。太医拉开荷包封口,一个不足小指高的瓷瓶掉在了托盘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瓶子小巧,似乎还是空的,撞在托盘上的声音虽沉,但也是轻轻的一声,可却像是敲在了岳岚心里,让她身子猛然一颤。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三十三章 恨意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这次太医没有立刻下定论,而是拔开瓶盖,仔细的闻了,又倒了一些在帕子上检查了一遍,“陛下,请允许臣为淑妃娘娘请脉。”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皇后侧头看向内室的方向,太医去了良久,似是被前一次的经历吓怕了,这次异常的谨慎。 过了许久,李太医才从内室走出来,开口道:“启禀陛下,这个瓷瓶里装的眼色鲜艳且有微微甜味,中毒之人会出现呕吐,昏迷的症状,正是青毒,臣刚才给淑妃娘娘把脉,淑妃娘娘所中的就是青毒,不过药量不多,加之救治及时,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 太医谨慎的斟酌着说完,垂头等着皇帝的反应。这次他慎之又慎,小心又小心的检查了一次又一次,才得出这个结论。他可以保证,不会有丝毫的错误。 他每说一个字,岳岚的脸色就惨白一分,等到太医把话说完,她脸色已经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太医检查出黄花杜鹃的时候,她就知道事情有变。 四皇子以为淑妃中的是杜鹃的毒,才会那么得意,可岳岚十分清楚,淑妃是自己服下了微量的青毒,并非是误食了杜鹃。最让她恐惧的是,她让小慧去调换荷包中装的明明就是滑胎之物,跟杜鹃半点关系都没有。 花嬷嬷说小慧弄丢了太子妃的荷包,因而被杖责。岳岚以为小慧已经得手了,可若得手了,刚才那一幕又是怎么回事? 现在她的荷包里怎么会出现这个小瓷瓶?她已经没有心思去探寻这个瓷瓶到底是怎么来的。 岳岚脑中一片空白,自那个小瓷瓶被发现之后,她就不停的在想应对之法,可她发现往日那些办法,此时一个都用不上。刚才太医误认黄花杜鹃之后,皇帝说的那些话浮现在她脑中,“危害皇嗣必须要严惩”皇帝刚才可是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给,就直接定了罪,她现在要说什么才能救自己一命?此时太医在出错之后,压上自己的身家性命才检查出来的结果,如何会再出错? 刚才皇帝说十日后处斩的时候她有多欢喜,此时心里就有多绝望。 岳岚慢慢的跪了下来,声音像从嗓子里挖出来一样艰涩,“不是我,臣女冤枉” “来人!”果然,皇帝没有给她辩解的机会,甚至一句话都没有多说,一声呼唤,仿佛时间倒退一般,殿外进来数名禁卫,“将岳岚先行羁押,待查明罪责后再作处置!” 数名禁卫一拥而上,连拖带拉的把岳岚拽出大殿。四皇子叶宇铭正要开口,皇帝冷哼一声,目光寒冰一般射向他。 叶宇铭顿时一惊,从向来疼爱自己的父皇身上,看到了无比的冷酷和阴寒。他突然想起来,这个一向对他母妃温和可亲,对自己包容有加的父皇,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帝王,在他心中恐怕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抵得上他的皇位以及声誉。 刚才黄色杜鹃被查出来的时候,父皇二话不说就定了罪,甚至因此呵斥了太子,若是此时因为对象变成了岳岚,就从轻发落,亦或是为了他几句话就改变了主意,未免做得太过偏心雄尊异世。传出去只会说皇帝处事不公,甚至会说他有意针对太子。 叶宇铭抬起眼睛,看了一眼面色无波的叶亦宣,不由得咬牙垂下了头。 “等宗正来之后,让他亲自审问,一定要把事情查清楚。”皇帝冷冷的说完,拂袖大步朝殿外走去。本以为能够借此机会打击太子,谁晓得最后竟会闹成这个样子。淑妃算计不成,反而陪了一个孩子进去,现在人还是昏迷不醒,岳岚 皇帝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搐起,和太阳穴突起的青筋一般,昭示着他发自心底的愤怒,残害皇嗣是诛九族的大罪! 岳家! 目送皇帝离开,叶宇铭起身冷冷一笑,“皇兄好手段。”若非有黄花杜鹃在前,岳岚也不会连一个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事情不会这么快就落定。 叶宇铭到此时仍认为岳岚不可能对淑妃动手,这一切都是叶亦宣所为。若不是事先有准备,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把杜鹃花染成黄色。 “招祸取咎,无不自己。本宫不敢认下这份功劳。”叶亦宣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异常平静,好像在说眼前的天气不错,只是不知明日是晴还是雨这样的话题。 皇后头痛的看着眼前两人,连忙道:“淑妃似乎是醒了,你先进去看看你母妃吧。” 叶宇铭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朝内室去了。 皇后嗔怪的看了叶亦宣一眼,“淑妃出事了,四皇子心情不好,你怎么跟他一般见识。”只当刚才叶宇铭是一时的气话。 叶亦宣淡淡一笑,没有解释,“母后,我送你回宫。” 看到皇后迟疑,叶亦宣又道,“淑妃这边有四皇子在,人多反而对淑妃身体不好。” 皇后想到叶宇铭刚才难看的脸色,点点头,“你说得对,淑妃现在最想见到的大概是四皇子吧。”她叹了一口气,提步朝殿外走去。 虽然不是正午,阳光却依然刺眼。皇后伸手挡住了眼睛,她记得,那一次也是在这个宫殿里,当时四皇子还小,淑妃躺在里面,她进去却被淑妃赶了出来。不过当时是寒冬,她出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心就跟眼前剔透的雪花一样冰凉,一切是那么相似,一切却又不一样了。 好在这次跟她和她的孩子半点关系都没有。 想到这里,皇后转身正准备开口,看到身后二人正在悄声说话,她微微一愣之后,脸上露出既欣慰又复杂的笑容。 她从未在自己儿子脸上看到过那么温软放松的表情。成家出事之前,她眼里心中都只有皇帝,虽然也爱自己的儿子,但是叶亦宣从小懂事,极少给她添麻烦,她欣慰之余便放心把注意力都放到了皇帝身上。成家出事之后,一夜之间已是物是人非,转头她才发现,自己的儿子已经长得这般大了,足以让她在惶恐绝望之时放心的依靠。 在她面前,他总是温和懂事,偶尔笑起来也是清浅克制,让人安心。原来他还有这般笑容 皇后眼眶一热,快步走进凤辇,珠翠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一排排落下,遮住了她的表情。 叶亦宣抬头,只看到一截衣角消失在凤辇前,他微微低头,继续说道,“这件事确实蹊跷。” 说得是荷包里放的滑胎药。岳岚下狱,其实半点都不冤枉,淑妃中毒跟她原本就脱不开关系落魄嫡女终成凰最新章节。恐怕皇帝也是想到了其中的关键,才会二话不说把岳岚下狱。 淑妃,花嬷嬷,皇帝对淑妃怀孕一事全然不知,可那个叫小慧的宫女又怎么会知道 如果那个宫女是后宫某位嫔妃的人,尚且说得过去。淑妃受宠性格又高调,盯着她的人恐怕不少,从蛛丝马迹中怀疑她有身孕,并抱着错杀一百的心态给淑妃下药,也不是不可能。可蹊跷之处却在于,这个小慧明显就是岳家的人 “嗯。”裴意应了一声,悄声道,“花嬷嬷说,淑妃在你离开之后已经改变主意了,当时亭中除了那些伺候的人,就只有岳岚和淑妃,淑妃突然又改变态度,跟岳岚脱不开关系。所以,那个小慧是岳岚的人,也有可能”裴意停了一下,“会不会岳岚身后还有人?” 叶亦宣停下脚步,“若是能够指使岳家的人,也只有那一位”可今日看到皇帝的反应,实在也不像是事先知晓此事 宫人准备了轿子,两人默契的停下了讨论,上了轿子慢悠悠的朝皇后的宫里去了。 四皇子走进内室,地上一片狼藉,淑妃果然已经醒来了。 淑妃养尊处优,身体一向都不错,最近因为突然被皇帝冷落,看着皇后再度受宠,心情郁结,才会导致胎象不稳。这一会儿太医解了毒,又用了续命的好药,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 她半昏半醒之间听到宫人窃窃私语,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简直心如刀绞。自四皇子之后她也没有再生下过皇子,好不容易怀上,却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失去了,她怎么能不悔。 淑妃掀了药碗,手指能碰到的东西几乎全部被她丢了出去,整个人披头散发,恍若癫狂。 四皇子叶宇铭皱了皱眉头,“母妃。” 淑妃猛然抬头,看到叶宇铭,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铭儿” 叶宇铭挥手斥退了宫人,坐到床边,愤愤的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淑妃,“母妃总是让我不要去招惹太子,可现在他都欺辱到儿臣头上了!今天那两个荷包,明摆着就是他故意要算计儿臣,让儿臣在父皇面前丢脸。”叶宇铭恨声道,“我看他就是不愿意让儿臣拉拢岳家,才会设局先害了母后,而后又把岳侧妃拖下水,好一个一箭双雕!” 淑妃愣愣的听着叶宇铭愤怒的言语,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怎么会是岳岚下的毒?装了毒药的瓶子怎么会在岳岚的荷包里? 太医检查得没有错,她服下的确实是青毒,但是当时她是用极小的琉璃瓶装了两滴,喝下之后假装站在床边透气,顺手把瓶子已经丢进了湖中。瓶子本来就小,又是半透明的质地,根本不肯能被人找回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淑妃想不明白。 “去叫花嬷嬷进来。”淑妃打断叶宇铭的话,哑声吩咐道。刚醒来的时候,她以为是自己疏忽,才会自食恶果,失去了这个孩子,她责怪自己,后悔不已,可现在听叶宇铭说的,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她失去孩子也不是碰巧。 淑妃牙齿咬的咯吱直响,她以为自己是黄雀,可以一手掌控全局,结果却被人狠狠的捅了一刀。 花嬷嬷很快就走了进来,她看到淑妃苍白的脸色,仿佛一瞬就瘦了一大圈,脸颊陷了进去,眼睛大的吓人,其中的恨色更是让人胆战心惊。 “娘娘,都是老奴的错。若不是老奴疏忽,娘娘和小主子也不会”花嬷嬷哀声道,“您千万要保证身子” “花嬷嬷,你老实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全能狂少!”淑妃一双眼睛盯得花嬷嬷心里直发毛,花嬷嬷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的把事情又说了一遍,跟叶宇铭说得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荷包是老奴亲手从岳侧妃身上解下来的,没有经过其他任何人的手老奴想着那个荷包是娘娘赏给她的,她又是要进四皇子府的人,险些就忘了检查幸好” 花嬷嬷说完,掀起眼皮瞅了淑妃一眼,见她神色不明便闭上了嘴。岳岚的荷包,是她亲手取下,也是她亲手换掉的,淑妃万事都不瞒她,她自然知道淑妃用的是什么毒药,原来的荷包已经被她烧毁,再也找不到了,岳岚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淑妃扣在被子上的手慢慢收紧,似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抖了起来。 “母妃,父皇今日一定会来看你,借着这个机会,你劝父皇放岳家一码。”叶宇铭冷笑一声,“岳岚也就算了,岳家还有不少女儿,大不了我换一个娶,但是岳家不能倒。他越是不让儿臣拉拢岳家,儿臣就偏要和岳家交好。” “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会如此愚蠢,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明白!”淑妃失态的尖声叫道,“今日的事情就是岳岚一手促成的!你竟然还让我去保岳家!” 叶宇铭愕然,“母后你在说什么?岳侧妃是被冤枉的” “冤枉?”淑妃凄楚的笑了一声,“如果不是岳岚劝说,我又怎么会” 叶宇铭不知其中的缘由,淑妃却是清楚得很。 岳家虽然不是百年望族,但是岳相在朝中势力不容小觑,若是能拉拢过来,对叶宇铭当然是好事一件。淑妃当时还嘲笑过叶亦宣的肤浅,竟为了一个女人开罪了岳家,因为前阵子在城门口那一出,岳家已经不可能投靠太子府了,正是因为如此,淑妃才会强压着叶宇铭纳岳岚为侧妃。 她以为岳家和太子府决裂,已经走投无路,若是此时趁机示好,岳家只有感激的份,断没有反水的可能。可是淑妃恨得眼睛赤红,她算来算去,却低估了一个女人的报复心! 为了向岳家示好,她把今日的事情透露给了岳岚,谁知道却被岳岚顺势利用来一把。想到岳岚在亭中看似卑微的劝她的那些话,淑妃心里的悔恨像火烧一般,如果她没有被岳岚说动,现在孩子一定还好好的 “母妃,儿臣不明白”叶宇铭听着淑妃颠三倒四的话,根本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淑妃深吸了两口气,眼泪顺着消瘦的下巴一滴一滴的落到了锦被上,“我是母妃疏忽了。岳岚被赶出太子府,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她怎么会一点都不记恨,一点都不妒忌。我本来只是想借着今日中毒的事情拿捏太子妃,并没有要她命的意思,岳岚正是明白了这点,才会借机动手。如果我只是中毒,没有性命之忧的话,就算被查出来,陛下也不会要太子妃偿命,可若是我死了” 花嬷嬷缩着肩膀站在一边,心里却因为淑妃的话而震惊。不得不说,淑妃在宫里浸淫了这么多年,揣摩人的心思倒是相当准。不过是听她大概说了一遍,就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除了其中一些细节不对,其他的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在淑妃的计划中,虽然有自己服毒这一出,但并不会危及她的生命。青毒并不是什么稀有的毒药,解毒的方子也极为简单,淑妃事先算好了剂量,连会面的地点都选在了离太医院最近的亭子,可人算不如天算,淑妃没想到自己会怀孕,也没有想到岳岚会借机向太子报复。 残害皇嗣可比毒害宫妃罪名严重得多,所以岳岚才会在荷包中放滑胎药,而不是其他的毒药。为的就是引导皇帝往皇嗣这一方面去想。 “这个贱人!”叶宇铭最开始的时候想到岳岚一味的咬着裴意不放,现在再听到淑妃的话,已经全然相信了此时是岳岚一手为所。 淑妃闭着眼睛重重的喘息了一阵,直到眼泪不再流了,才睁开眼睛道:“我要岳家为我的孩子陪葬!”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三十四章 章节名:第三十四章 皇后从淑妃这边回去之后,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裴意看着她只是精神不好,身体并无大碍跟叶亦宣商量过后,两人便准备回府。皇后回过神来开口要留裴意在宫中,反正大婚也只有几天了,到时候直接从宫里出嫁,总比去别院好。裴意闻言犹豫了一下,倒是叶亦宣回绝了皇后的好意。皇后见自己的儿子一时半会儿都不想分开,倒也没有勉强,只是叮嘱他婚前三天万万不能见面,否则就太不吉利了。 叶亦宣应了皇后的话,从宫里头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马车平稳的驶出了皇宫,杏色的车帘微微晃动着。 裴意挑起帘子看着在暮色中越发显得金碧辉煌的宫殿,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温热的气息从身后传来,裴意侧头望进他那双狭长如月的眸子,摇头道,“没事,我只是想到皇后看起来似乎并不开心。” 裴意记得叶亦宣曾经提过,皇后不是不能出宫,而是不愿意。 在裴意看来,即使爱慕一个人,也不可能为了能够见到他,把自己封锁在牢笼一般的地方,尤其是还要日日看着这个人跟别的女人恩爱有加。便是想想,她都觉得难以接受,可皇后这般日子一过就是十几年。 叶亦宣垂眸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轻笑道,“开心这种词语不适合用在宫里的任何一个人身上。” 得宠的要防着那些明枪暗箭,还要日日担心浮云一般飘渺的帝王宠爱不知道何时就会消散,不得宠的被人打压,受人冷眼,更有凄凉一些的,在冷宫里永不见天日,连最低等的宫人都不如。人人心怀鬼胎,如履薄冰,满眼都是无形的刀光剑影,不知道何时就会一脚踏入早已设好的陷阱。然后枯井埋尸,转眼就被遗忘。 裴意应了一声,“总是有那么多人被富贵荣华迷了眼睛,奋不顾身的要往里钻。” 她语气平淡,叶亦宣却被她逗得笑了起来,“好歹富贵荣华还是少不了的,怎么被你说得像是狗洞一般。” 裴意轻哼了一声,“别侮辱了狗洞,虽说难看了些,可总归有些盼头,这地方进去可就别想出来了。” 叶亦宣埋在她肩膀上闷声笑了一阵,连连点头,“你说的对。”要是宫里头那一位听到这话,知道他最得意最看重的东西被比作狗洞还要被嫌弃,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了。 “当然对。”裴意放下帘子,“当皇帝有什么好的,孤家寡人,一生注定要将所有一切都投入那些永无止境的筹谋算计中,永远要以国家利益为先,连娶谁都不能由着自己的心,说不定连今晚睡哪儿都要仔细的斟酌了,外头的人要防着,自己的儿子要防着,说不定连枕边的人都要防着,一辈子,这样有什么意思。” 叶亦宣收敛了嘴角的笑容,裴意看了他一眼,“当皇帝的总想着长生不老,永世长存,可日日夜夜脑子一刻都不得消停,摔个杯子,窜只猫出来都要怀疑个半天,惊惧多疑,又怎么能够健康长寿。” 叶亦宣沉默不语,手指不急不缓的拨弄着手里的发丝,一缕一缕的从之间淌过,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 裴意眯了眯眼睛,眼中滑过一抹狐疑。她都说道这个份上了,人怎么都没有反应?虽说她这话不太好听,可并不是胡说八道,历史上那么多皇帝,锦衣玉食的供着,可有几个是长寿的。她记得叶亦宣早早的跟她说过,对那个位置并没有兴趣,可现在这个反应是什么意思 “叶亦宣”裴意挑眉唤道,话还没说完,叶亦宣便抬起头,望着她眼中还未散去的疑惑,手臂用力,一把将她压在了身下,低头狠狠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温软的唇不容躲闪,有力的双臂将她搂在怀中,密密麻麻的吻如同江南飘飞的雨线,清冽淳透,又有着无尽的热情,似酒一般迷醉。 “有话直接问就好了,做什么试探我” 晚风吹动了杏黄色层层飞舞的车帘,遮住了满车的颈项交缠,温柔缱绻。 良久之后,骏马嘶鸣了一声,好像被人强行拉住,车厢微微晃动了一下,有人低低的问道,“殿下怎么还不出来?”依稀是程衍的声音。 裴意脸色发红的推开叶亦宣,抬手碰了一下唇,有丝丝缕缕的痛意,不由得瞪了他一眼。叶亦宣郁卒的看着车门,低声道,“什么事情。” 门外的声气立马安静了,几息之后,才听程衍道,“殿下,裴夫人在门外等着,已经一天了。” 叶亦宣侧头看了一眼正在喝水的裴意,“让她回去。” “裴夫人说,有东西要交给殿下。”程衍顿了一下,“她说是太子妃要的东西。” 叶亦宣嘴角挑起一丝冷笑,若是早些日子拿出来,又怎么会落得现在这副模样。 “本宫和太子妃跟裴夫人素不相识,如何能要她的东西。让她回去。”秋家,可不是只有秋晚琳一个女人。他想要方子,也不必从秋晚琳手上拿。 程衍应了一声,似是离开了。不消一会儿,听到车外凄凄的哭声,但是很快又消失了。 裴意喝了两杯茶,才感觉好一些。 “阿意——” 裴意拍掉他伸过来的手,刚才听到程衍的声音,她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了。 “你别过来,就坐在那,我有事要问你。”裴意透过帘子看了一眼,马车又缓缓的动了起来,应该马上就要到太子府了。 “你说。”叶亦宣笑眯眯的看着她,现在应该先顺毛才是。 裴意被他看得脸上又热了起来,“那个东方澜是不是已经成亲了。” 东方?叶亦宣微微皱了下眉头,“没有。不过似乎已经定亲了。你怎么突然问起他的事情了。” 因为嫌那个澜字的太过女性化,东方澜从小就闹着改名字,多次抗争未遂,最后只得在外面自称东方,刚脆把那个澜字隐了去。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习惯了,知道他名澜的不过少少几个人。裴意这个懒散的性子,竟会知道他的全名?东方是什么时候凑到她面前的? 裴意冷笑了一声,完全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喊就已经把某人给坑了,脑中只想着定亲两个字。 “怎么了?”裴意扬眉道,“定了亲的还在外面招惹其他人,他倒是大胆得很。”这个时候定过亲的,也就差过成亲那个门槛了,基本上已经等于是有主的人了。 裴意嘴角带着笑意,可那话怎么听怎么让人心里发慌。 叶亦宣轻咳了一声,“东方随性惯了” 外头传来府里下人的声音,太子府到了。裴意哼了一声,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要知道他定过亲,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 裴意起身准备下去,突然回头道,“这件事你不要插手,我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叶亦宣点点头,大概已经猜到几分了,能让她这个表情的,大概就是牵扯到了身边那两个婢女。 绿芜在院门口晃悠了老半天,草地上都被她踩得露出了下面的黑土,好不容易看到人回来,连忙奔了过去,“主子,我有事要咦,主子,你的嘴怎么了。” 裴意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快步走进了院子里,“你在这里做什么,字都写完了?” 绿芜一听这件事,立马蔫吧了下来,“没有。” 叶亦宣轻笑了一下,跟着进了院子。 相府。 书房的门紧紧闭着,自从宫里的人来过之后,这门就没有再开过,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这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屋里也没有点灯。 书房外伺候的小厮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敲门进去。 “你们都在这里做什么?” 小厮回头,看到一身贵妇人打扮的岳夫人,连忙行礼。岳夫人听了小厮的话之后,柳眉紧蹙,上前敲了敲门,“老爷?是我,天黑了,我让人进来给您点灯吧。” 岳夫人话落之后,过了许久,才听到里面嘶哑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岳夫人一边招呼小厮,一边走了进去,“老爷老爷,您怎么了?” 书房被灯光照亮,岳夫人抬眼看到书桌后的人,大吃一惊。嫁进岳家这么多年,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岳相爷是现在这副模样,仿佛受到了什么重大的打击一样。 岳相眼神木木的盯着烛火,喃喃道:“孽女啊,孽女!” “老爷,发生什么事情了?是不是蓉儿又淘气了?有什么事情,您跟妾身说,妾身一定会好好管教她的!老爷!”岳夫人以为岳相说的是她的小女岳蓉,急急忙忙的解释道,“蓉儿就是性子急躁了一些,但是她对老爷可是最孝顺了,老爷您有什么事不能跟妾身说的?” 看到岳相不开口,岳夫人更加着急了起来,连声追问道。岳相终于有了反应,看着她慢慢摇了摇头,“不是蓉儿她能惹出什么事情,不是她。” 岳夫人一愣,“那,那是谁?难道是湘儿?” 岳相哈哈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苦笑着摇头,“你看,就连你都想不到”岳湘和岳蓉是她亲生的女儿,岳岚却是他故去的妻子留下的女儿,知道有人闯祸了,岳夫人第一反应却是自己的女儿,根本不会往岳岚身上去猜想。 也是,这些年,这个大女儿聪明能忍,知道进退,极少惹出什么麻烦。就连岳夫人这个继母,想要故意找茬,都无处可寻。谁能想到,平素不惹事的,一出手就是这么大的祸端,足以拖死整个岳家。 岳夫人被岳相的反应吓到,结结巴巴的道:“不是蓉儿,也不是湘儿难道” “是啊,真是我的好女儿。”岳相道,“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抬手重重的拍着厚重的书桌,发出沉闷的响声。 岳相为官多年,能从一个小官慢慢爬到现在的位置,不可说不了解皇帝的心思。岳岚算计淑妃,算计太子妃,甚至算计太子,在岳相眼中,都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哪怕她真的给淑妃下毒了,岳相也不会这么不安愤怒。 唯独一点,岳岚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动了淑妃宫里的那个宫人! 岳相气得胸口一阵绞痛,那个叫小慧的宫女,是他千辛万苦从远处寻来了,抹掉了出身,又想尽了办法,不留痕迹的送到了宫中,期间费了好几年的功夫,才让小慧平稳的,不被人主意的去了淑妃的宫里。 因为知道皇帝喜欢去淑妃的宫里,岳相才会有此筹谋,为了就是揣测皇帝的心思和作派,甚至有这么一个暗棋在,说不定以后能够救自己一命。 谁知道现在不仅被岳岚坏得干干净净,还被捅到了皇帝面前! 岳相看着书桌上放的那个盒子。盒子是皇帝身边的太监送来的,里面装的东西,就是这几年小慧给他传送消息的证据。皇帝让人把东西送给他,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已经知道了! 三年前有官员收买了御书房一个太监,却不小心露出了马脚,皇帝不仅以叛国之罪灭了他全族八十多口人,还在城外暴尸数日,足以证明他对这种事情的厌恶和反感。可自己不仅把手伸到了宫里,甚至还伸到了后宫宠妃的身边 岳相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筹谋了大半辈子,难道就要这样了结此生了吗?这是天要亡岳家! “老爷,老爷”岳夫人顾不得仪态,伸手推了推岳相,“您到底怎么了,大小姐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您跟妾身说一说,说一说心里就舒坦了。这人有事就不能憋着,得说出来才好,哪怕发泄出来也好啊,闷在心里头指不定要生出什么毛病” 岳相闻言眼睛一亮,扣着岳夫人的肩膀道,“你刚才说什么?” “妾身说,您到底怎么了?有事您跟妾身说一说”岳夫人被他掐得肩骨都要碎了一般,岳相松开手,喃喃道,“是了,若是真的想要砍我脑袋,就不会让宫人来送东西,说那些话了” 岳相背着手在书房里转了两圈,渐渐冷静了下来,半响,他猛地回头道,“去,让管家过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三十五章 章节名:第三十五章 入夜。 油灯如豆,夜风从头顶的通风口灌入,人影随着油灯的晃动,仿若鬼影。腐烂潮湿的味道随着风的轨迹钻入鼻孔,几乎盖住了浓浓的菜香。 狱卒灌了一口酒,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要舒展开来,“他奶奶的,最近犯事的人也太少了!”他把酒壶重重的撂在桌上,“害的老子这么长时间连口好酒都没的喝。” 他们这些个狱卒一个月的工钱才几吊钱,还不够平时打牙祭的。手里的银子全是从这些犯了事的人身上扒下来的,可这宗人府不比京兆狱,能进来的人太少了,不过好在今天又来了个冤大头。好歹让他们好吃好喝了一顿。 “行了,你也知足点,今天这一个就够咱们哥俩喝上好一阵子了。”另外一个胖胖的狱卒嚼着肉,被撑得打了个饱嗝,口齿不清的说道,“还够你去找两次小桃红的” 瘦干狱卒闻言摸着下巴,猥琐的笑了两声,脸上露出淫邪的光芒,“小桃红还用得着去找吗,费这钱干嘛?不如咱哥俩多吃两口肉里头那个从小娇养大的女人,难道还比不上青楼妓子,别的不说,总归还是个雏吧。”说着眼睛朝牢狱的方向瞟了一眼。 人送来的时候是下午,他可看得清清楚楚,那可是个娇滴滴的美人。 胖子胡乱的咽了嘴里的肉:“我劝你不要乱来,这女人下午才送来,要是现在被你弄得没命了,明天官家来要人怎么办?好歹也等这几天风头过了,还不是一样任你磋磨。” “行了,行了,知道了。”瘦干个啐了一声,“人都进来了,还摆着一副大小姐的样子。老子瞧着她顺眼,好心给她两口饭吃,居然还敢嫌弃。就让她饿上几天,免得到时候还要死要活的,给老子寻晦气。” 胖子点着头,“饿着,饿着今日送来的时候我就打听了”胖子凑到他面前道,“听说是得罪了那一位,九成九是出不去了。从下午到现在也有几个时辰了,你瞧着有人来给她疏通关系没有?好歹也是大家族出来的人,可连个传话的下人都没有来过,我瞧着是没戏咯” 两人正说着,牢房里突然传来声音:“来人!来人!” 岳岚双手扶着牢门,望着灯火处高声唤道,她实在受不了了!她一定要想办法出去! 两个狱卒对视了一天,眼中闪烁着兴味的光芒,“哟,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小美人是吓得睡不着,要哥哥们来陪你吗?” 狱卒一手拿着鞭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手心,踱到了牢房门口。 岳岚被他露骨下流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她手指扣在木栏上,止住身上的颤抖,咬牙道:“你们去帮我传个信。” 即使知道此时有求于这两个低级又卑微的狱卒,但是十几年的教养和自尊实在让她难以对这种人笑颜以对。 瘦干个哈的笑了一声,“胖子,你听听,你听听,这口气怎么地,还当自己是大小姐呢?”他晃荡着走到牢门前,对着岳岚喷了一口起,“看起来像是个硬骨头。” 岳岚被他嘴里浓浓的酒气和臭味熏得退了两步,一脚踩在高低不平的稻草上,身子一歪,摔倒在地,手掌摸着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稻草,岳岚闭着眼睛,狠狠的逼退了到眼边的泪水。 胖子剔完了牙,上下打量了一下岳岚,“这位姑娘,别说我没提醒你,进到这地方了就没几个能出去的,你还是对我们哥俩客气点,说不定还能少吃点苦头。” “我是被冤枉的!”岳岚从地上爬起来,压抑着声音,低低的吼道,“你们帮我传信,明日我出去了之后一定会重重的酬谢你们。” 这些狱卒好色喜欢银子,她身上值钱的首饰已经被他们搜刮得差不多了,现在求他们是没有用的,只会让他们更加嚣张,只有强硬一些,让他们心中畏惧,说不定还会听她的话。 胖子瞧她说得笃定,一双小的跟线似的眼睛眯得更小,似乎是在考虑她的话:“你说你是冤枉的?你让我们送信给谁?” 看她一身打扮也不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也是,寻常人怎么会被送到宗人府,万一其中真的有什么误会 “进来的哪一个不说自己是被冤枉的?!你傻啊!”瘦干个轻蔑的嗤笑了一声,“来人不是说了,这个人是陛下亲自下的旨,哪里还有活路?你几时见过陛下改口的?” 看到迟疑的人脸色又坚定起来,岳岚也顾不得害怕,上前几步道:“你们帮我送信,如果我能够出去,以后一定会重重的酬谢你们!就算没成功,你们也没有损失,对不对?” 看到二人没有说话,岳岚咬了咬牙,从袖中掏出一块白玉,想了想到底没有丢在地上,而是递了过去,“帮我送信,这个就归你们。” 昏暗的牢房里,依然能够看出那块白玉质地通透,玉色莹莹,是上等货色。瘦干个眼中滑过一抹贪婪,随口问道,“送信给谁?难不成是给你家里人?” 家里人?岳岚暗暗摇头,现在父亲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恐怕已经气的不行,若是能够让她一死,平息了这件事,大概他想都不想就会应了。现在又怎么会在这个风口浪尖来给她疏通,救她出去。 岳岚手掌动了动,瘦干个的眼神也随着白玉上下移动。胖子皱着眉头,推了他一把,“就算不帮你送信,这块玉也是我们的。” 他们两个大男人,难道还怕抢不过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又何必应了她的条件! 岳岚手指一收,手臂高高的举了起来,对准了墙壁,“你可以不送,但是这块玉我也绝不会让你们白白得到!” 岳岚说得干脆,心里却噗通噗通直跳,她想来想去,现在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可以脱身,若是这两个狱卒不答应,这次她恐怕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 “现在已经深夜了,你们出去一趟也没有人会知道。成与不成,这块玉都是你们俩的。”岳岚道,“刚才你们也看到了,这是块好玉,卖了足以让你们过上几年的好日子,若是我一定要死在这里,我宁可砸了也不会白白便宜你们!” 瘦干个正准备开口,胖子突然应道,“好,我们答应你。但是我们只管送信,别的事情可帮不了你!还有,仅此一次!” 岳岚缓缓点了点头,手臂慢慢放了下来,“好。你们帮我准备纸笔,我写完立马给你们。” “这牢房里头哪里来的纸笔!”瘦干个嗤笑道,“你咬破手指头随便写写好了,你这是救命又不是给情郎送信,要那么讲究做什么!。” 胖子点头,“是,你要写快写。” 岳岚从外衫上扯下一块布料,又咬破了手指,忍痛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她愣愣的看着布料上那几个血字,她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个人看到这些东西之后能够来找她,她不相信,她这一辈子就要断绝在这里了 岳岚擦了擦眼睛,把布料卷起来递了过去,瘦干个瞅了一眼,没有接,“玉呢!我们应了你了,一起拿来!” “你们送完了,我再” “别讨价还价!要么现在拿来,要么你就等死吧!”瘦干个打断了她的话,蛮横的说道。 岳岚把玉和布料叠在一起,顺着牢门之间的缝隙递了过去,瘦干个一把抓住她的手。岳岚又惊又怒,“放开!” 瘦干个在她手上摸了两把,厚颜无耻道:“这手可比小桃红的强多了。”说着上上下下的扫了岳岚几眼,“凡是进到这里的都是犯了法的,就算你是被冤枉的,在这里过了一夜还充什么节妇!” “好了好了。走吧!”胖子看了岳岚发抖的样子,不耐的开口,这些个女人脆弱得很,万一多说两句被刺激得不想活了,一口撞死在牢里可就麻烦了。 瘦干个手指搓着手里的玉,点头转身就想走。 “等一下!”岳岚急忙喊道,“我还没说信要送到哪里!” 瘦干个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送到哪!” 岳岚咽了口口水,吐出了三个字,“太子府。” 瘦干个手上的动作一顿,“太子府?” 岳岚连连点头,补充道,“是,就算见不到太子,他身边的几个长随,随便哪一个都行。但是你们一定要送到,程衍,东方,肃风,随便哪一个都行!听到没有!” 瘦干个慢吞吞的把玉丢到袖口袋里,“好。” 岳岚站在牢房门口,看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消失在转角口,又转过身愣愣的坐了下来。她写的那个东西,别人看不懂,但是太子和他身边的几个人,一定会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一定会来的只要他来了,她就有把握说服他,让他带自己出去 瘦干个甩着手里的布料,摇摇晃晃的朝外面走去,被胖子一把拉住,“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去送信啊!”瘦干个诧异的看了胖子一眼,“不是都说好了,收了东西就给她送信。” 胖子松了手,呸了一口,“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良心,还说送就送了?!还是你真信她能出去。” “万一要真能出去呢?”瘦子不服的道,“要是送别的地方,我也懒得去,可太子那边还是能试一试,要是这娘们真跟太子有什么关系,帮她一把,以后好处肯定少不了。就算不成,刚才她不是也说了,咱们也没有损失。” 胖子斜睨了他一眼,叹着气摇头道,“我是不想管你,但是你可千万不要拖累了我。就算是太子,上头不还有皇帝在?这个女人是陛下下的旨,宫里的公公亲自送来的,哪有冤枉的道理?就算冤枉了又能如何?皇帝还能为了这么个人,活生生的打自己的脸不成?还有,你还真相信这个女人的话啊?要是她出去了,能给你什么好处,她出去了,攀上太子,就凭你刚才对她说的那些花,人家要捏死你还来不及,还能给你好处?我就不信了!” 胖子说着,从瘦干个手里扯掉布料,揉成一团丢到了角落装潲水的桶子里,“行了,今天赚的也够本了,别想多了,早点洗洗睡吧。” 岳岚小心翼翼的坐在落满了灰尘的床边,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转角的地方,夜越来越深了,整个牢房都静了下来,只有墙壁上的灯芯偶尔发出细碎的爆破声。 外头打更的声音再次响起,岳岚忍不住冲到牢房边,张口喊了起来,“来人!来人!” 胖子斜睨了他一眼,叹着气摇头道,“我是不想管你,但是你可千万不要拖累了我。就算是太子,上头不还有皇帝在?这个女人是陛下下的旨,宫里的公公亲自送来的,哪有冤枉的道理?就算冤枉了又能如何?皇帝还能为了这么个人,活生生的打自己的脸不成?还有,你还真相信这个女人的话啊?要是她出去了,能给你什么好处,她出去了,攀上太子,就凭你刚才对她说的那些花,人家要捏死你还来不及,还能给你好处?我就不信了!” 胖子说着,从瘦干个手里扯掉布料,揉成一团丢到了角落装潲水的桶子里,“行了,今天赚的也够本了,别想多了,早点洗洗睡吧。” 岳岚小心翼翼的坐在落满了灰尘的床边,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转角的地方,夜越来越深了,整个牢房都静了下来,只有墙壁上的灯芯偶尔发出细碎的爆破声。 外头打更的声音再次响起,岳岚忍不住冲到牢房边,张口喊了起来,“来人!来人!” 后面的一会儿会换掉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三十六章 转机(一更) 章节名:第三十六章转机(一更) “怎么,看到本殿下很惊讶?”来人背光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把门打开。”身后的侍从连忙掏出一大串钥匙,拉开了牢门。 “四皇子!”岳岚从地上爬了起来,眼中的惊讶变成了喜悦,“你” “啧啧,本殿下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四皇子叶宇铭慢慢的踱了进来,借着朦胧的光线左右打量着牢房,“怎么样,岳小姐,牢房里好玩吗?” 岳岚连连摇头,“殿下,请你救我出去吧,我是被冤枉的,不是我对淑妃娘娘下的毒,我怎么会对淑妃娘娘下毒,一定是有人陷害我!”她伸手拉住叶宇铭的衣袖,恳求道,“殿下,你想想,我马上就要嫁给你了,以后也要叫淑妃娘娘一声母妃的,我有什么理由去害她。殿下!不是我做的,求你带我出去吧。” 叶宇铭垂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抬手捏着她的下巴,目光阴狠得让岳岚打了个寒颤,“不是你做的?到现在你还把本殿下当傻子糊弄,怎么,你是不是觉得,这世界上就你一个聪明人?嗯?”他手指用力,岳岚疼得叫出声来,“不是你做的,那个宫女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那个宫女是怎么回事?!” 虽说淑妃已经将事情猜得八九不离十,但是当那个叫小惠的宫女受不了刑罚,将事情说出来的时候,淑妃已经恨不得将岳岚剥皮抽骨了。尽管知道叶宇铭今晚的举动莽撞,淑妃盛怒之下还是默许了。 岳岚的脸色变得煞白,事情暴露的这几个时辰,她一直在不停的想着要如何脱罪,如何从这里出去,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心思来考虑小惠的事情。她更没有想到的是,淑妃宫中伺候的人那么多,小惠竟然会这么快就被人发现,并且落到了四皇子和淑妃的手里。 饶是岳岚平时再淡定,此时也很难平静下来考虑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怎么?不说话了?还是想不起来,让本殿下提醒提醒你?”叶宇铭俯身看着她的眼睛,“你先是唆使母妃服毒,陷害太子妃,而后又让小惠去调换太子妃的荷包。母妃已经设局,就等她跳进来了,你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怎么,说不出来了?因为你知道,母妃虽然服下了毒药,但是药量极小,根本不会致命,所以即使事发,太子妃也不会丧命,所以你动了其他的心思。毒药加上小产,你不仅想要太子妃背上残害皇嗣的罪名,你还想害死我母妃!” “没有!没有!”岳岚挣扎道,“我没有想害淑妃娘娘” 她根本没有必要去害死淑妃,她只是没有办法!在她受人冷眼和嘲笑,抬不起投来的时候,她怎么能容忍其他人风风光光的嫁给太子,那本来应该是属于她的荣耀和地位!若是让她就此认命,看着太子另娶他人,她会死! 哪怕今日是皇后在淑妃那个位置,她也会这么做! 叶宇铭阴测测地看了她两眼,看着平素高贵冷傲的的岳家嫡女在他手下哭得形象全无,叶宇铭心里生出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快意。他记得,他曾经在宫宴上看到过岳岚,当时她还没有进太子府,还是凉都高门贵女中最为人追捧的那一个,被人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举止优雅,游刃有余的与人谈笑,跟他视线对上的时候,只是微微点头,很快就转开了。就是那一眼,叶宇铭却在她眼中读出了很多情绪,傲慢,不屑,仿佛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他只是个贱民一般。 这种眼神,叶宇铭见过很多。每每有人提到太子,而后再提起他的时候,眼中总是会掠过这种情绪,所以尽管岳岚掩饰得很好,但是叶宇铭还是清晰而肯定的感觉到了。 而后岳岚没名没分的进了太子府,叶宇铭听说之后只是不屑的笑了一下,大醉了一晚,刻意忽略掉了心里的愤恨和妒忌。 当岳岚被赶出太子府,他站在酒楼上,看着岳家的马车经过,突然很想看看那个当年傲慢无比的岳家女是不是还是一如既往。 岳岚疼得眼泪直流,但又无法摆脱叶宇铭铁钳一般的手指,只得抬着头不住的说道:“我真的没有想要害死淑妃娘娘” 叶宇铭把她甩在地上,抬脚,岳岚的头被砰的一声撞在地上,啃了满嘴黑湿腥臭的稻草,她绝望的低呼了一声。 “那个女人说得对,你迫不及待的往她身上泼脏水,迫不及待的看着她被处死,都是因为你的不甘心是不是。”叶宇铭的慢慢碾动着鞋底,看着黑黢黢的墙壁开口道,“你就是不乐意看到她嫁给太子,是不是?” 岳岚惨叫了一声,他语气不明的道:“也罢,你可以先到阴间,说不定以后还能跟我那皇兄再续前缘。” 岳岚扭着身子,扣住他的鞋面,咳嗽道:“你不能杀我,还没有审案” 叶宇铭嗤笑一声,“岳小姐蓄意谋害皇嗣,嫁祸太子妃,事发之后自知难逃一死,自绝于狱中。”他松开了脚,蹲下身子,饶有兴致的问道,“这个说法,你觉得怎么样?” 岳岚眼中涌出浓浓的恐惧,她错了,她不该以为四皇子会放过她。小惠已经被查出来,四皇子和淑妃必定恨她入骨,又怎么会放过她。 岳岚艰难的摇了摇头,“你不能杀我” 叶宇铭置若罔闻,转身朝外走去,杵在他身后的侍从抬手从袖中抽出一根绳子,毒蛇一般绕上了岳岚的脖子,交错,提起,用力。 “你不能杀我!”岳岚脚下乱踢,手指卡在绳子和脖颈之间,试图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看着叶宇铭的身影走出老房,岳岚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尖叫道,“韩明千,白飞,付子玉!” 说完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迷迷糊糊之中听到有人在说话,“弄醒她。” 透心刺骨的冷水,岳岚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叶宇铭拽起她的头发,语气是说不出的森冷,“说,你怎么会知道他们的名字。” 岳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只是稍稍触碰就是一阵钻心的刺痛,她嘴角挑起一抹笑意,她还活着。 “韩明千,七月初九,从四皇子府出来的时候在大街上惊了马,被翻倒的马车压断双腿,三日后自缢身亡。” 她极慢极慢的,断断续续的说完,桌上的灯芯啪的一声炸开,牢房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叶宇铭放开了她的头发,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擦掉了她脸上混着血迹的灰尘和泥土,半响后极其温柔的开口道,“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岳岚闭上眼睛喘息了一会儿,无力的笑了笑,“我说对了?”她虽然是在问,可是语气非常笃定,此时的疑问更像是在炫耀。 “是,你说对了。”韩明千是四皇子的心腹,同时也是他的谋士。不说皇子,便是不少大臣府中总也有那么几个谋士,这并不奇怪,诡异之处就在于,岳岚竟能够说出他们的名字。就连四皇子府中的人,哪怕是四皇子妃,都叫不出这几个人的名字。 真是太奇怪了,叶宇铭看着岳岚那张已经肿得变了形的脸,默默的想到。韩明千算是他的左膀右臂,这么莫名其妙的死掉让他一直耿耿于怀,可却不能大肆查探,一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韩明千究竟是意外身亡,还是有人蓄意要害他性命。 韩明千无官无职,死的悄无声息,除了让叶宇铭在意之外,几乎没有人会在意这么一个被马车压死的庶民。连一个内宅女人都知道他身边谋士的名字和动静,这可真不是好事情。 “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淑妃怀孕。”岳岚撑着身子,靠在牢门上,声音嘶哑地开口道。 “你在我母妃宫里安插了多少人?”叶宇铭目光一闪,诱哄般的问道,“除了那个叫小惠的宫女之外,你还安插了其他的人?不,你就是想,也没有这么高明的手段。”叶宇铭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又接着说道,“是岳相,是我母妃做了什么让你们怀疑的事情,才会猜到她有了身孕?” 岳岚艰难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起来,“我真是没想到,世人都说四皇子资质平平,远不如太子,却不知道原来所有人都被你蒙蔽了。” 这么清楚而灵敏的反应,哪里像人人口中那个鲁莽无知,只是靠着淑妃得宠而占有一席之地的四皇子。 岳岚的眼神从他身上的衣服滑过,兴许是根本没想让她活下去,四皇子今晚竟毫不遮掩的露出了本性。 一身如此妖娆鬼魅的红衣 若不是走投无路,岳岚绝不会将这些事情说出来,可她知道,四皇子是打定主意要杀她,刚才被绳子勒紧的那一刻,她是真的又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左右不过是个死,她也没什么好顾忌担心的了。 “是啊。”叶宇铭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点头应道,“你又多了一条该死的理由。所以,岳侧妃,你若是不想死,最好有足够的理由能够说服我。” 晚上还有一更。本来想合并到一起发的,来了个新领导,折腾了一天。晚上再发吧。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三十七章 (二更) 章节名:第三十七章(二更) “理由你不必知道。”嗓子像是被刀割开,再淋上辣椒油一般,每一个字都说得这般艰难,但是她不能不说,此时若是停下,极有可能就永远都开不了口了。 岳岚开口道,“你只需要知道,我可以救你,并且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救我”叶宇铭咀嚼着这两个字,半响,他大笑了两声,摇头道,“你以为我会相信吗?韩明千的死虽然隐蔽,但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便是被人知道了也不足为奇。你无需编造这些话来糊弄我,你只要告诉我,你是如何得知其他几人的名字和身份的。” “你若是不信我,以后定会后悔。”岳岚没有回答他的话,说得极为笃定,“不,不用太久,两个月之后,你就会后悔今日没有救我。” 她忍不住咳嗽起来,喘得仿佛随时都会断气一般。 “我倒是不知道,岳家的小姐,竟还有知天命的本事。”叶宇铭轻巧地说道,“不如你算一算,今日我会不会杀你,若是算对了,我就饶你一命,如何?” “你真是冥顽不灵。”岳岚声音越来越虚弱,“如何知道那三个人的身份,这件事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其他的人,还有,淑妃淑妃那个孩子,即使我不动手,也没办法活下来的。” 如果她没有记错,淑妃的孩子是在两个月之后没了的,当时孩子已经将近四个月了,淑妃因此去了半条性命,身体也被拖垮,再也没有好起来。而叶宇铭 岳岚艰难的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四皇子叶宇铭也是在那个时候,死在了太子的手里。 理智上叶宇铭很难去相信岳岚的话,可是直觉却告诉他,岳岚此时并不是在说谎。难道她真的能够预知天命和未来?叶宇铭沉默的打量了岳岚一眼,突然摇了摇头,“我真是可笑,竟然差点相信了你的话。” “我没有骗你” “如果你真的能够预知未来,那你是否知道今日自己会落到这种地步?”叶宇铭道,“若你真有这份本事,现在在监牢中的就不会是你了。” 岳岚张口想说话,嗓子却嘶哑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不住的摇头。她从来都不是能够预知,她只是零星的记得一些事情,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事情,巨细无遗,她都一清二楚。何况,上一世,并没有现在的太子妃裴意,自然也没有她设计陷害这一出,她又如何能够知道结果。 这一世所有的一切都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裴意,因为她的出现,几乎扰乱了所有事情本该有的方向,让一切面目全非,就如同今日,如同现在。 叶宇铭看着她的样子,乏味的摇头,摆手道:“送她上路吧,真是晦气,让我在这种地方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他嫌弃的挥了挥手,像是要打散空气中那一股难闻的味道。 “是。”侍从应道,虽然宗人府的宗正是四皇子一手提拔上来的人,但是在这里久留也并非良策,看到四皇子之前兴致勃勃的样子,他也不敢开口提醒。跟在四皇子身边,他比任何人都知道,眼前这个主子有多么喜怒无常。 岳岚看着越来越近的绳子,心里渐渐悲凉起来。她以为她重新回到这个世间,是为了弥补上一世的遗憾,可没想到这么快又要死了。 “两个月后,为西鄂皇族接风不要靠近太子”岳岚说完就昏了过去,所以没有看到愕然回头的叶宇铭,也不知道自己最后喃喃自语救了自己一命。 若是之前她说的那些,叶宇铭还能够以巧合或者其他的理由来解释,那么刚才那一句话,便让他不得不重新考虑是否要杀掉岳岚。 西鄂时辰出使凉都的日子,今日他出宫的时候刚刚定下,正在两个月之后,而那道圣旨甚至还在御书房的书桌上,墨迹未干。 “带她回府。” —— 裴意是从噩梦中被惊醒的。灼热的子弹从她的胸口穿过,眼前白光闪过,很快堕入了无尽混沌的黑暗之中。五感被剥夺,只觉得身体一直在往下坠,不知道哪里是尽头。 “你怎么了?” 裴意回头,银色的月光铺了一地,显得眼前的人越发俊逸华美,不似真人。 裴意伸手在他脸上摩挲着,突然倾身扑到了叶亦宣的怀里。 叶亦宣脸上划过一抹诧异,虽然裴意并不反感他的亲近,但是这么久以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保他。叶亦宣拉过薄被,裹住她之后,连人带着被子抱了起来,低声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裴意没有出声,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上一世的事情了,这种清晰,不详的感觉让她很不安。 叶亦宣抬手摸了摸她额头,额角的碎发已经被冷汗打湿,“我去点灯。” 他动了动身体,发现腰上柔软的双手勒得他动弹不得,“阿意”叶亦宣无奈,低声哄道,“我去去就回来,你衣服汗湿了,不换掉会生病的。” 裴意没有动。态度却很坚决。 叶亦宣右手抵在她背后,把湿透的衣服用内里烘干,下巴抵在她发顶,有一下没一下的仿佛安抚似的顺着她的头发。 过了许久,怀里的人才闷声开口道,“我要喝水。” 叶亦宣抬起她下巴看了一会儿,脸色不太好,但是并没有异样,他低头在红唇上亲了一口,转身下了床。 裴意一口气喝完,杯子塞到叶亦宣手里,抖了抖被子迅速的躺了下来,侧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叶亦宣愣了一下,险些笑出声来。 “阿意,你这事后害羞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没忍住,叶亦宣轻咳了一声,掀开被子从后面环抱住她,咬着耳朵说道。 裴意没有说话,叶亦宣闷声笑了起来。 “睡不睡觉,不睡觉就出去。”裴意转过身,瞪着他,“不许笑。” 叶亦宣咳了几声,连连点头,“好,睡觉。” 等身边的人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叶亦宣睁开眼睛,摸着她凉凉的脸颊,一夜没有闭眼。 没有睡好的人容易暴躁,裴意尤其是。虽然面上不显,但是身边几个人已经明显的发现,今日从她起床起,浑身都散发着一种不爽的气息。 绿芜麻利的做完了自己的事情,迅速的溜回了自己的屋子,免得一不小心就被这股子不爽的气息波及。前两天那几百张大字写得她都快吐了,可千万别再来一回。 可有些人偏偏这个时候凑了上来。 裴意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皮相不错,不过当然不能跟叶亦宣比,只是一双桃花眼怎么看怎么讨厌,整天笑眯眯的也不知道想勾引谁,衣服颜色难看,绿不绿蓝不蓝的,腰带难看,臭显摆,暴发户,头上发冠也难看,骚包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小倌馆跑出来的。 总之上上下下,没有一个地方能够入眼的,还敢往她面前凑! 东方笑眯眯的跟门口的两个侍女打完招呼,背脊突然一凉,连忙回头往厅内看去。裴意面无表情的在喝茶,根本没有看他。 难不成是着凉了,东方摸了摸胳膊,大步迈进了屋子,“师傅——” “谁是你师傅。”裴意喝了一口茶,开口道,“要叫师傅也可以,我收女不收男,不过我瞧着你也很难满足这一条要求,看在你资质不错的份上,只一半儿我也能勉强收了你。” “什么一半儿。”东方愣愣地道,之前他也是这么喊的,那时候裴意最多就是不搭理他,从来没有反应这么强烈过,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裴意眼睛在他身下扫了一圈,没有出声。东方却猛的回过神来,双腿夹紧,退后了两步。 “师傅,不对,太子妃,我招惹你了?”东方委屈的说道,开口就让他变成不男不女,这也太过分了。 没有,但是你招惹我身边人了。裴意心道,她很早就发现檀清的不对劲了,那时候她刚从北祁回到凉都,本以为这一辈子不会再回到北祁,亦不会再跟叶亦宣有交集,她还为了檀清不了了之的这段感情而惋惜过,只是,定亲? “你来做什么?”裴意没有回答他的话,开口问道。 说道这个,东方扭头四处看了两眼,“太子叫我过来的,他人呢?” 这是给她送出气筒来了?裴意不知道该气闷还是高兴,手指摩挲着杯子,想到昨晚的梦,又有些出神。 “他出去了。”裴意抬头道,“若是没事,你就回去吧。”虽然因为这件事有些气愤,但是到底还是要看檀清的打算,若是檀清能够放下,管他是定亲还是成亲,跟她们一点半点的关系都没有。 “出去了还叫我过来。”东方不满的嚷道,“害的我今天错过了一场好戏。” 东方刚说完,门外一身白衣的檀清走了进来,兴许没想到会现在看到他,檀清脚步微微迟缓了一下,很快恢复了正常。 东方眼睛一亮,“檀清” 檀清没有理他,快步走到裴意面前,一五一十的说起刚才在大街上看到的情景。 有种男女混合双打的感觉 昨天就睡了两个小时,今天反应贼慢,睡觉去~明天再修改~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三十八章 章节名:第三十八章 卯时,天微亮的时候,正是各府中大臣上朝的时辰。青色小轿入往日一般走过京中最繁华的那条街道,朝午门而去,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少许几个小贩拖着推车缓缓路过。而这个时候,岳相府的大门也慢慢被人推开。 门口两个小厮将醒未醒的打着哈欠,却在看到从门内出来的人之后吓得睡意全无,险些栽倒在地。虽然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但是早晚的气温还是让人感觉凉爽,可这个时候,平日最注重仪表和面子的岳相却穿着一件单衣,背着荆条从府内走了出来。 小厮张着嘴,看着岳相迈着沉重的步伐渐渐走远都没有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因为昨夜睡得太晚出现了幻觉。 清晨的薄雾在日光中散去,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岳相的身影也越发引人注意。他一言不发,三步一叩首,极为坚定地朝着皇宫而去。路上有官员经过,认出岳相之后,惊呼了一声,急急忙忙下了轿子问他原因,岳相也只是摇头,缓缓才说了一句,教女无方,理当受过。 这一日早起的人几乎人人都见证了岳相是如何跪得脚步虚浮,额头滴血,最后几乎是半昏迷的状态被人扶进了皇宫。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后来隐约听说是岳家那位大小姐,在宫中犯事,开罪了淑妃娘娘,岳相这才代女请罪。 一时间流言四起,有大骂岳岚不孝不忠的,也有赞叹岳相,身为相爷,竟为了女儿,身份脸面全都弃之不顾,只为了保她一命。总之其中的缘由传的沸沸扬扬,而众人得到的,唯一能够肯定的消息,岳相被连降九级,从正一品的丞相爷,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鸿胪寺卿。 当日在朝中的官员无一不为皇帝的决定而震惊,除了品级跌到了谷底之外,这也意味着岳相从凉都的权利中心被剔除了出去。岳相,不,岳鸿胪这十几年,甚至半辈子的辛苦因为这一件事全部付之一炬,灰飞烟灭,不少大臣擦着手里的冷汗,默默的在心里决定了一定要管教好女儿,哪怕愚钝无知,也比岳家这胆大包天的女儿好得多。 耳朵更灵敏一些的官员却知道,这其实已经是皇帝对岳家的网开一面了。残害皇嗣和宫妃,那是诛灭九族也不为过的大罪,皇帝现在只是降了岳相爷的品级,并没有做出其他的处罚,甚至连那个闯祸的岳家小姐的命都留下了,已是万幸之极。 众人对岳相的倒霉一阵唏嘘,又感叹着淑妃娘娘的大度——因为在皇帝下旨要处斩岳岚的时候,为岳岚求情的竟然是淑妃。淑妃只说岳小姐年轻不知事,才会无意犯下这种错误,虽然淑妃痛心疾首,却认为岳小姐罪不至死,同时也不想再添杀孽。 皇帝思量过后便应下了,岳相却当众宣布和岳岚脱离父女关系,此后再见就是陌生人了。 这些事几乎已经无人不知,檀清稍一打听对当时的情景就了解得差不多了 裴意听完檀清的话,淡淡的笑了。叶亦宣之所以把那个叫小慧的宫女留在宫中,没有带出宫严加拷问,就是想借助皇帝的手收拾岳家,上位者,特别是北祁这一位皇帝,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人窥视,像岳相这样,表面衷心,暗地里却在宫中安插了探子,甚至手已经伸到了宫妃的身上,皇帝怎么会不怒。 可事情却有些出人意料,或者说,皇帝的反应和岳相的应对都让人意外。岳岚残害皇嗣在明,抄家灭族的理由已经放到了皇帝面前,皇帝若是因为岳相的不敬而愤怒,大可以借此机会,顺势名正言顺的灭掉岳家,如此,大概没有任何一个官员会说皇帝残忍或者不公,可是他没有。 岳相的苦肉计虽然做得很完美,但是这出戏成或不成,终究还是掌控在皇帝手中,岳相这出戏唱得好了,也不过是给皇帝饶他一命搭了个梯子,同时堵住了知情人的嘴。毕竟这件事是岳岚做的,跟岳相一点关系都没有,而岳相却因为女儿的一时莽撞,配上了光明的前途,代价也不可谓不重,这样一来,岳岚所犯之罪被人忽略,众人反倒是更加同情岳家。 “真是便宜她了。”檀清颇有些不忿地开口道,她听裴意大致说了宫里头发生的事情之后,就极为恶心那个岳家小姐,若是这件事落到了裴意身上,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过去了,“这件事难道就这么过去了?”檀清才不管官大官小的事情,她只知道,凡属对主子有威胁的东西,都该趁早除去。 裴意摇头道,“不要轻举妄动。” 这件事处处合理,又处处透着不同寻常。其他人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可她却清楚,淑妃和四皇子对岳岚绝对是恨之入骨,可在这个时候,淑妃非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为岳岚求情,要知道,淑妃这个受害者开口,比任何人都来得有效。这简直太奇怪了 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淑妃不得不为岳岚求情,留她一命,可这究竟是什么事情,让淑妃连这种仇恨都可以放下? “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不可轻举妄动。”裴意又补充了一句,这件事太奇怪了,甚至让她心生不安。 檀清微不可见的点点头,虽然气愤,但是裴意没有准许的事情,她是不会去做的。 “你主子说得对,这件事蹊跷之处太多,随意动手反而容易落到下乘。”坐在一边的东方澜突然冷不丁开口道。 裴意眉头微蹙,“你怎么还在这里?” 东方澜被梗得说不出话来,什么叫他还在这里,他本来就一直在这里,动都没有动过,难道他一个大男人的存在感已经微弱成这个样子了? 东方澜把眼神投向檀清,裴意起身朝外走去,“我先回去休息了,檀清,忙完了过来,我有事要说。” 檀清应了一声,跟着她朝外走去,丝毫没有犹豫。 “檀清!等一下!”东方澜连忙开口叫住她,拦在她面前,皱着眉头开口,“你还在因为那天的事情生气吗?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我并不是喜欢她,只是” “这很重要吗?”檀清冷冷的打断他的话,“你喜不喜欢她,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让开。” 东方澜死死的盯着她,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可惜她还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仿佛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许久,东方澜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并没有骗你。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喜欢上了这个面色冰冷,可是内心柔软得一塌糊涂的人,明明那时候也只是见过几次,连话都没有说上两句,怎么就喜欢上了呢。 “你真是烦人。”檀清打断了他的神思,有些不耐烦的开口道,“我说了,你说什么也好,做什么也好,喜欢谁,娶谁,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不想听你说这些事情。我还有事,让开!” “不让!”东方澜也被她的语气说得生出了几分怒气,自小他就是家族中的佼佼者,众星环绕下长大,直到遇到叶亦宣,那些公子哥的脾气才收敛了几分,可傲气和自尊半点都不缺,“我今天就去跟你主子说,让她把你嫁给我!” 东方澜被她突然露出的笑容晃了神,檀清道:“我是无所谓,但是你最好不要去打扰我主子,若是让她恼了,我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说着她手腕转动,一道白光从东方澜眼前滑过,他飞快的退后了两步,摸着手背上的血迹,跳脚道:“你,你这个女人!” 檀清冰冷的看了他一眼,收了剑,转身离开。 东方澜气得喘了两口气,想要继续追,只觉得胸前凉凉的,低头一看,衣服被斜斜的割了一道口子,露出了胸膛,狼狈不堪。 “檀清!”东方澜手忙脚乱的拉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气愤不已的叫了一声,檀清突然站住了脚步,东方澜抬头一看,倒是愣住了。 “你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为什么呢?”檀清侧头道,“因为你知道,我只是太子妃的一个侍女,而你是东方家的公子,是太子的属下而非奴才,身份悬殊,我一个小小的侍女,一个下人,奴才,怎么敢对你动手呢,是不是。就连嫁娶,你也觉得只要我主子同意了,不管我是怎么想的,我都非嫁不可,就这样,你也敢说喜欢我?” 她不屑的嗤笑了一声,“你的喜欢还真是让人恶心。” 说完扬长而去,东方澜被她说得脸上一阵白一阵青,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消失在回廊上。 “我没有那么想”东方澜喃喃自语道,“我只是觉得,你那么尊重她,她的话你肯定会听的我怎么会把你当成下人看”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三十九章 委屈(一更) 章节名:第三十九章委屈(一更) 檀清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太子府最南边的院子里,墙外时不时传来人说话的声音,盯着墙角一株长得歪歪扭扭的黄花发了一会儿呆,想到裴意说得话,转身离开。 可裴意却不在房内,檀清一间一间的找了过去,最后在药房内找到了裴意。 “主子。” 裴意从一堆药材里抬头看了她一眼,“来了。” “有人受伤了吗?”檀清看着长长的桌子上零零碎碎放置的一些药材问道,除了一开始跟着老掌令学医的时候,裴意极少亲自动手配药,特别是这几年,最多就是写个方子,让她或者绿芜去抓药,几乎没有自己动手。乍然见到这个景象,让她仿佛回到了几年前。 “没有,睡不着找点事情做。”裴意淡淡的回道,兴许是昨夜那个梦让她心里不安,总要找些自己擅长的事情做才能安心一点,“人走了?” 知道她问的是谁,檀清面无表情的回道:“不知道。” 裴意松了手里的药材,“你是怎么想的。”不用问大概也能猜到东方澜说了什么,裴意更想知道的是檀清心里究竟是怎么看的。如果非东方澜不可也不是没有办法 檀清一贯冷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极淡极淡的笑意,仿佛是轻蔑又像是嘲讽,“主子,我没什么想法。从知道他定亲的那一刻开始,我对他就没有任何想法了。” “若不是那个姑娘来找我,我恐怕现在还被他蒙在鼓里。”她肤色极白,此时正巧站在窗边,雪色的皮肤像是要融化在阳光中,“她说她和东方澜青梅竹马,她跟东方澜之间只有兄妹之情,定亲也是无奈之举,让我不要介意。” “她是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我没有问她。她是怎么知道的,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说的是事实。”檀清熟练的收拾着桌上废掉的药材,一边开口道。 “不,这点很重要。如果是东方澜亲口把你的事情告诉她,那就证明她说得有可能是真的,二人之间坦坦荡荡,至少东方澜信任她,且对她没有任何男女之情,当然,也不排除这个男人极为恶劣,想要妻妾和睦,婚期又迫在眉睫,才会跟未过门的妻子说这些事情,想要她大度迎你进门,可这种可能性极小。如果不是东方澜告诉她的,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才会让一个闺阁女子对自己的未婚夫行迹了若指掌,连这么私密的感情她都能够知道,兄妹之情?我不相信。” 裴意轻笑着摇了摇头,“既兄妹之情,就不该多此一举,此时来找你。” “主子,你说得对。”檀清垂头收拾着东西,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我那天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事情并不是她说的那么简单,有些事情是掩藏不住的。她跟东方澜自小认识,可定亲也是前几年才决定下来的,当时她父亲过世,家族旁支觊觎本家的财产和位置,她和她母亲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好求助东方家,两家本就是交好,定亲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她有了一门强势的姻亲,族里的人看在东方家的份上不敢放肆,也正是因为她父亲过世,她要守孝,才会拖到现在还未成亲。” “这些事都是她说的,她说很感激东方澜为她做的一切,她只要东方家少主母的这个身份来保证家产,别的,她都不求。自然也不会阻止东方澜去喜欢别的女子。”檀清说完,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大概应该体谅东方澜,毕竟这些事情他没有做错,况且也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可我实在做不到。” 裴意看着她的侧脸,沉默了很久。檀清跟绿芜不同,她心思敏感细腻,看着冷情,其实非常重情,凡属对她好的,她都会记在心里,然后默默的去偿还。 “檀清,你跟我这么久,我从没有把你和绿芜当成下人看待,所以我才会跟你说这些话,你和她之间,东方澜只能选择一个,没有共存的可能,你争不过她。” 檀清手一抖,手里的药箱从柜子的边缘摔在了地上,药材洒了一地,她急忙蹲下身子收拾,动作已经凌乱,“对不起,我马上收拾” “我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但是有些事情,她杜纂不了。按照她所言,她是为了护住本家才会定下这门亲事,其实也是在告诉你,这门亲事绝对没有废掉的可能。那个姑娘的家室应该不差,至少跟东方家伯仲之间,否则不会在当家人身死的情况下,东方家还答应这门婚事,并且许她正妻的位置,檀清,这已经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牵扯到两个家族,东方澜想要退亲,没有那么简单。” “退一步说,东方澜退掉这门亲事,可这个姑娘大概没有我这么好的运气,这辈子大概是毁得差不多了,东方澜那个性子,若是讨厌她,大概当年也不会同意定亲,他对那个姑娘,即使没有男女之情,兄妹情,友情还是别的什么感情,至少也是有些好感的。她若是过得不好,你会不会因此而愧疚,东方澜会不会愧疚,会不会后悔,这些事情,会横在你们之间,如鲠在喉。如果你没心没肺一些,这件事也不会这么难办,可你偏偏又重情。” 裴意叹了一口气,“这些事情,你都要想清楚,我并非针对东方澜,只是现在这种情况看来,他实在不是良配。” 门外几人已经站了许久,听到这话的时候,东方澜气急败坏的就要踹门而入,被叶亦宣冷冷的看了一眼,动作僵在了半空,最后僵硬的放了下来。 檀清点点头,“我知道,他根本没想过要退亲。他说他不喜欢那个姑娘,但是对她有责任,不能放任不管” 裴意挑了下眉头,笑了一声,“责任?不喜欢却要娶她,这是在帮人还是害人,难道他是想让人家守一辈子的空房,独宠你一人?” 檀清苦笑了一下,“他是有这个意思,说那个姑娘也不在意” “哦,不在意,那人家的家产怎么办?最开始不是说为了守住家产才会跟东方家联姻,难道就守这么几十年,那人死了之后呢,还不是会被旁支的给分了去?现在说不在意,到时候会不会又说想要一个孩子继承家产,守住祖业,难不成还会由着你和东方澜的孩子去帮她继承,若是如此,一开始也就不必联姻,直接过继一个到膝下,不是一了百了,还能省下一大笔嫁妆,多此一举,谁信啊。” 东方澜听得怔怔的,程衍看着他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他一早就说过,不要轻易的去招惹太子妃身边的人,东方澜却不听,若是早些把那门亲事处理好了,也没这么多麻烦。现在看着,即便是檀清姑娘答应了,太子妃恐怕也不会答应。 檀清点头,“主子你说得对生了孩子责任就更多了,这一辈子都撕不开了。” “这个姑娘,有心计又能忍,嗯,东方澜说了,对她还有责任,有怜惜,你这硬邦邦的性子,跟她对上没有胜算。就算头两年东方澜偏着你,时间长了,人家手段多用几回,人又娇娇弱弱的,男人的心自然就偏过去了。” “要不就算了吧。”裴意看着檀清的脸色,试探着说道,“咱们檀清这么好看,嗯,又能干又会武功,以后咱们慢慢物色,慢慢挑着,总能找到合适了,这个要不,就算了?” 檀清被她说得好笑,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又不是选药材,还能一个一个的挑着看着。何况我一个孤女,哪有那么多资本去挑人家。实在不行,我就伺候主子一辈子好了,总归也没差。” “那可不行,咱们家檀清这么漂亮,要是被我耽搁了,可是要折了我福气的。”裴意笑着说道,“总归不急,这个东方澜也没那么差,你知道我总喜欢往最坏的地方想,最坏不过我说的那样,单看他怎么做,我们再做打算。” 檀清拣着桌上的药材,点头道,“再看吧,总之也不是非他不可。” “嗯,没错,你这么想就对了。我就怕你钻进死胡同,不过就是个男人,为了一个男人委屈自己多不合适,对吧。” 檀清又恢复了那副冷冷清清的表情,掀起眼皮看了裴意一眼,“是没错,不过就是个男人,主子你这话跟我说说就罢了,以后还是别提了,被太子听到了可不好。” 裴意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道:“听到了又如何,本来就是这样,人活着委屈谁都不能委屈了自己。往后我若是年老色衰,我也不委屈他守着我,鸡皮鹤发的多难看,看着多没意思,他要是喜欢,就去找水灵灵鲜嫩的小姑娘去,我也去找几个比他更好看的美人过来看着,各得其所,你说多好,谁都不委屈。” 檀清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这说得,都是什么话!要是传出去还得了!她这主子,时不时的就蹦几句吓死人的话出来,她刚开始伺候的时候就被吓得不轻,这话要是传出去,非的给人浸猪笼不可!这几年在砺王府呆着,倒是收敛不少,怎么最近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程衍愕然睁大着眼睛,仿佛要把门板瞪出一个窟窿出来,转头看着叶亦宣,猛的一个激灵连忙合上了嘴,他没听到,一个字都没有!这话他听不得!什么都没听到! 东方澜看着叶亦宣越来越黑的脸色,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昨天的。 我就知道新来的领导烦人,大周末的还得叫人去加班,怒。 晚上还有一更,顺利的话,今天应该能写到大婚,再不济,应该能吃上肉吧。 老天保佑不卡文,阿门~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四十章 听到屋内两人已经转了别的话题,不再提起之前的事情,程衍立刻跟着叶亦宣转身离开,到了书房商议了一阵,刚出了门就被东方澜一把拉住外,“陪我去喝酒。爱睍莼璩” 她竟然劝着檀清另找他人,东方澜想着刚才听到的话,心里一阵愤恨,可又不知道这愤恨是因着裴意还是因为自己。他这门亲事早早的就定下了,若非文家老爷去世,恐怕早就成亲了,可是,他跟文家姑娘虽说是一同长大的,但到底碍着男女之防,几年也见不了一面,大多是在宴席上远远的看过两眼,直到定亲后见面的慢慢的才熟悉起来,要说对文家姑娘有太多想法,那他真是冤屈了。 可太子妃说得没错,这门亲事并不是他想不要就能不要的。文家和东方家几代人的交情在那里,若是文老爷去世之后东方家就和文家疏远,甚至悔婚,难免太过薄凉,不说家里那些老头不会准许,便是他自己心里这道槛也过不去。 东方澜喝了一口酒,一把拽住程衍的袖子,“你还没有定亲吧,文家姑娘定给你如何?” 程衍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扯回自己的袖子,愕然道:“你喝多了还是我喝多了?这种话你也能说得出口?” “没有,我没有喝多,你我跟你说,文家那个姑娘是个好的,相貌也是上等,家里又只有一个嫡母,你若是娶了就等于是文家的当家人了,对你程家也是有好处,是不是?这好处简直太多了,你半点都不亏,反正眼下你也没有中意的人,不如就这么定了” 程衍挥开他的手,冷声喝道:“我说错了,你不是喝多了,简直就是疯了!那文家的亲事是你自己答应下来了,就算现在后悔了,岂有转手给他人的道理?!” “你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这怎么能算是转手文家姑娘说起来也算是我的表妹,你,这个,我也是信得过才会跟你这么说,我不想害她,也不是害你,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性子,若是她嫁给你,我心里也能好受一点。”东方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文家是我祖母的外家,文老爷在世的时候对我极好,他去世我当真是难过了些日子,你说我怎么能这么对他的女儿,以后哪有脸见他。早两年文家姑娘在孝中还好说,这都出了孝了” 东方澜没有说的是,不止是出孝了,两家人已经开始准备婚事了,此时若是悔婚,简直跟逼着人家出家或者自缢没有区别。 “你若是心里愧疚,就别再多想,娶她就好了。”程衍看着他一脸愁苦,忍不住开口道,“你跟檀清姑娘说起来也没有什么,这件事若不是今日我凑巧听到,我也不会知道。你娶你的文家姑娘,她找她的如意郎君,这才是皆大欢喜。” “不行!”东方澜一口否决道,一想到檀清要嫁给别人,他这心里就难受得不行,想想都难受,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一定会有其他的办法的。” 程衍幽幽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头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凉凉地道:“你若是打着娇妻美妾的主意,我劝你还是算了,早点打消这个念头。” 东方澜没有出声,程衍又道:“你今天也听太子妃说了,她对檀清姑娘看重得很,是不会委屈她的,你既然不想悔婚,太子妃是不会同意让檀清姑娘做你东方家的妾室的。” “不过就是个名分罢了!”东方澜低低的吼道,“文舒跟我说了,她只要那个名分,别的什么都不求,不过就是个名分,其他的,我都不会亏待檀清。” 他说着冷哼了一声,“她自己不许太子纳妾,已是不贤,难道还能管着这天下的男人都不纳妾吗?!” “我看你是真得喝多了!”程衍冷冷的看着他,“太子和太子妃如何,还轮不到你来置喙!看在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今日这话我就当没有听到,若是有下次,就别怪我不顾念情分!” 东方澜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嘴最后闷头喝了一口酒,到底是没有再争辩。 “我是真的喜欢她,除了这个,我什么都能给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劲上来,东方澜俊逸的脸上浮现出一片红晕,连眼眶都有些发红,“我都跟她说了,她怎么半点都不能体谅我,要是真喜欢我,难道连这点事情都不能退让吗?何况何况你也知道,我家里那些老古董,端起规矩来一个比一个厉害,我要是悔婚再娶她进门,以后谁都没有安稳日子过了。” 程衍沉默着听他絮絮叨叨的说着,东方家门风森严,极重规矩,在娶亲这种大事上更是半点都不容疏忽,东方澜说得没有错,若是先悔婚再娶,进门之 后受到的刁难可想而知。 “等她生了孩子,名分的事情也就好说了,那些老不死的也没话可说。”东方澜胡言乱语着,突然道,“你说我去求求太子,怎么样。” 程衍看了他一眼,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开口道:“没用,殿下不会帮你。”别说檀清本来就是太子妃身边的人,就算是太子的人,太子妃要是不答应,这件事找太子也是没用的。 程衍想着刚才在门口的情景,若是其他人听到那种话,恐怕冲进去了,也只有太子脸黑得跟锅底一样了,转过身却该做什么还做什么,跟没事人似的。 程衍看着东方澜红通通的一张脸,手舞足蹈的絮絮叨叨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太子妃还有身边这几个人这是打哪里修炼来的狐狸精不成,怎么把这些人一个个的都迷成这个样子了? 看来他以后得离得远远的才行。 修炼多年的狐狸精裴小姐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在药房里捣鼓了一阵,晃悠着就回房了,看到房里人倒是有些吃惊:“你不是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叶亦宣侧依着软榻,靠在窗边一本正经的抱着本书在看,轻柔的阳光映着他低低垂着的画一般的眉眼,轻滑过书页的温润的手指,确是一副温和宁静的贵公子之态。闻言才抬眼轻轻笑道:“刚坐下一会儿。” 裴意点点头,转到屏风后准备洗手,把身上沾了药味的衣服换下,并没有注意到叶亦宣说得是刚坐下,而不是刚回来。 “过来。”叶亦宣放下书,朝她抬起手。 不知道为什么裴意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想了一会儿又说不出来,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叶亦宣,跟平素也没差别,只当是昨夜没有睡好,那个梦搅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了。 叶亦宣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肩上,开始说起岳家的事情来。 裴意仔细的听着,眉头却蹙得越来越紧:“查不出来么?这也太奇怪了些,淑妃看着可不像是个大度的,就算再如何大度,遇到这种事情恐怕也不会为一个害死自己孩子的人求情。” 淑妃若是执意要追究,就不是岳相也被贬这么简单的事情了。这也是当初裴意和叶亦宣算计好的地方,岳岚做出这种事情,几乎是无可转寰的仇恨,不管淑妃多么想要拉拢岳家,都不会轻易的放过岳家,谁知道事情进展会如此出人意料。 “淑妃不会无缘无故如此,恐怕还是因为四皇子的原因。”叶亦宣抬起手指按着她的眉间揉了揉,“不要皱眉头,收押岳岚那天晚上的两个狱卒全部都暴毙了,四皇子在牢里见过岳岚,大概是达成了某种条件。我比较好奇的是岳岚手中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四皇子这般大张旗鼓的救她。” 岳岚裴意想到寥寥见过几次的那个温婉又傲气的姑娘,思量了半响,最后还是摇头道:“猜不出来,岳岚手里若是有这么好的条件,为何不早些跟四皇子协商,若是四皇子那天晚上没有去监牢,她又要如何?还是她一开始就知道,四皇子会去救她不,这说不通。” 裴意顿了一会儿,只觉得这件事奇怪至极,常理根本就无法解释。 叶亦宣把一块长长的,皱皱巴巴的布料递到了她面前,“这是在牢房中找到的,布料是岳岚身上衣服撕下来的。” 布料上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已经干了,斑斑点点的皱成一团,甚至看不出布料原来的颜色。裴意拉开布条,看到上面写的几个字,猛然坐了起来:“这是岳岚写的?” 叶亦宣把布条从她手中抽了出来,碾成碎末,“除了她,我想不到还有谁。” 阴蚕蛊,竟是当初叶亦然身上被种下的那种寒毒。可岳岚怎么会知道? “这么说来,岳岚和四皇子之间的交易,极有可能是跟你有关。”叶亦然身为皇后嫡子却极少出现在世人面前,他身体不好并不是什么秘密,当初叶亦宣为他治病也是颇费周折,如果岳岚当初用这条消息跟叶亦宣作交换,比现在再拿出来价值更高。 毕竟,叶亦然的身体已经逐渐康复了不是吗? 岳岚手中有这么重要的消息,却宁可被叶亦宣赶出太子府都一声不吭,可她现在在牢里写下血书,又是什么打算?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四十二章 “或许是,要同时说服四皇子和淑妃不容易,能够让他们二人同时动心,淑妃忍下这一口气的理由可不多。爱睍莼璩”叶亦宣垂眸把玩着她的手指,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恐怕是皇位吧。”裴意接口说道,“这么说来,岳岚手中的筹码或者是和你有关,但也有可能是关于皇帝的。可我不明白,既然她手上有这么重要的筹码,不论是对你还是四皇子,都是极为重要的,可她为什么要等到这种时候才拿出来?若是早有打算,何苦被逼至这种地步。难道她是在等待时机?” 岳岚在太子府待了两年,即使很少见到叶亦宣,但也不是没有机会,她要传话或者见面,至少比起府外的人而言,要简单得多。可她沉默了两年,被送出太子府,被拒婚,赐婚四皇子,所处的位置一直都非常被动,可被逼到这个地步的时候却出人意料的逃脱一劫。 “等待时机?岳家的人,耐心确实不错。”不管是曾经的岳相,还是岳岚,都算是极有耐心和城府的人,“可我认为岳岚并不是不想说,而是她手中的筹码是在离开太子府之后得到的”叶亦宣顿了一下,“或者是在我离开太子府的这段时间。” “倒是我钻进死胡同了。”裴意闻言坐了起来,“如果是这样,岳岚并不是不想找你,而是没有机会。”说起来,这件事最不合理的地方就是时间上的问题,照这么理解,一切都可以说的通了。 岳岚不知在何处得知了消息,可当时叶亦宣却已经离开了太子府,等到叶亦宣回到北祁,岳岚已经被迫回到了岳家,之后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跟叶亦宣见面,自然也无从交谈。直到昨晚四皇子去了监狱,猝死的狱卒 “嗯。淑妃极记仇,瑕疵必报,昨晚四皇子去找岳岚,自然不会有好事情,大概是去报仇泄愤的,如果岳岚没有说服四皇子,大概今天在监狱里的尸体,就不止那两个狱卒了。” “那岳岚现在在哪里?” “四皇子府。” 裴意诧异的挑了挑眉毛,“四皇子府?皇帝同意了?” “淑妃都公然为岳岚求情了,自然不能再把她关押在监牢中。至于岳岚的去向,岳相已经无权质疑了,现在只要淑妃和四皇子不追究,别说岳岚,哪怕赔上岳家所有的女儿,岳相恐怕都得答应。至于陛下” 裴意转头看着他,示意他接着说下去,叶亦宣微微一笑,“他既然都答应淑妃抬手放过岳家,也没必要去计较一个小小的岳家女究竟何去何从。” 既然已经应了淑妃的请求,不管皇帝心里是如何想,至少表面上是不会去为难岳岚,何况在这件事情当中,最让皇帝愤怒的缘由也并不是来自岳岚。 裴意点点头,凝神想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如果没有我,岳岚用叶亦然的病来与你交换太子妃的位子,你会不会同意?” 叶亦宣微怔了一下,很快回道:“兴许是会的。”如果没有裴意,太子妃也只是太子妃,属于谁又有什么关系,其中权衡的不过是利益所得,无关情爱。若是能用这个位置来换取亦然的生机,他当然是会答应的。 想到岳岚在湖中亭外跟她说的话,眼中毫不掩饰的恨意,裴意释然道:“也不怪岳岚这般恨我。” 如果没有她,叶亦宣不会将府中人遣散,岳岚不会被送回岳家,也不会宁可赔上岳家都要除掉她,自然也没有今日的下场。 这算不算生不逢时? 叶亦宣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仔细的瞧了半响,恍然有,感叹也有,唯独没有丝毫的妒忌或者不快。 “只可惜让岳家逃过一劫。”想到岳家人一而再的欺上门来,裴意微微蹙着眉头有些遗憾。 叶亦宣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岳家不足为惧,岳相现在自身难保,恐怕无暇再去算计其他。” 岳相性格嚣张跋扈,但凡看不顺眼的下臣背地里必定会下狠手去打压,可他却颇得皇帝信任,手段又阴狠让人抓不住话柄,因而不少人吃了大亏也只能含恨咽下,心里却把岳相恨上了。岳相在朝中人缘极差,可岳相却一直不以为然,因为他一直清楚的知道,比起朝中其他同僚的看法,皇帝的想法和信任才是最为重要的——他明里暗中打压的那些人,都是在揣摩过皇帝心思,亦或是得到了皇帝的暗示之后才会动手,都是皇帝看不顺眼可又没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去处置的臣子,只要他不让人抓到把柄,落人口实,皇帝是决计不 会因此怪罪于他。 也正是因为如此,岳相才越发重视皇帝所思所想,甚至最后把耳目安插到了最为得宠的淑妃身边,可不想却因此弄巧成拙。 岳相不过是皇帝御下的工具和爪牙,现在没有皇帝的支持,根本掀不起风浪。 裴意想到刚进城的那一日,现在想来也是岳相得到了皇帝的默许才会那般行事,没有岳相还会有其他的官员,是谁其实并不重要。关键是宫里那一位 “殿下,属下有要事要禀。”门外的人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叶亦宣松开了裴意的手,“你休息,我出去看看。” 裴意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叹了一口气。都说天家无父子,果然如此。萧皇若只是把江山看得比自己妻儿更重,那叶家这一位,看上去是对自己的亲儿子当真是半点感情都没有了。 肃风和程文兰垂手在门外等了一会儿,跟着叶亦宣走到了书房才开口道:“殿下,守在宫外的人有消息了。” “他昨日出宫了?是哪一家。” 肃风的脸上满是兴奋,“是,昨日丑时出宫,待了两个时辰,寅末才回宫。随行的人身手极好,咱们的人不敢跟得太近了,在城北跟丢了。”说着,他说着沮丧了一下,随即又兴奋起来,“不过城北大多是官家,属下今日带人查探了一番,那个方向去的也就几户人家,最可疑的不过三户,安平侯府,辅国将军府,另外还有北郡王府。”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皇帝每隔一段日子半夜就会出宫一趟,这件事还是几年前无意中发现的。只是皇帝生性谨慎,随行的人虽然不多,但是个个都是精锐,而且出行的时间并无规律,有时候几个月也不见得会出宫一趟,他们只得守株待兔,同时还要防着被人发现断了这条线索,苦苦的守了几年,直到昨日才有了新进展,也不怪肃风即使还未确认就如此兴奋。 “真是可惜。”文兰长长的,极其遗憾的叹了一口气,“这次一守就是六个多月,下一次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要是照她的想法,根本就不必去查人去了哪儿,如果还有下一次,下一次直接在路上埋伏,管他是谁,全部都灭了。那老皇帝偷偷摸摸的出宫反正也没人知道,就算死在外头也不会有人追究到太子的头上,真是一了百了。可是程衍听了她这话之后直叹气,最后戳着她脑袋,让她把这主意烂到肚子里再也不许提,直说她这脑袋都是白长的。 “正是,正是。”肃风连连点头,“不过现在知道在城北,以后再追的时候就轻松多了。” 安平侯府叶亦宣听完二人的话并没有急于下定论,而是吩咐道,“把那三家这一年中发生的事情都查清楚。” “有的!”程文兰兴奋的应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大卷宣纸,上头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蝇头小字,“都查清楚了,这几家主子平日也都高调,不过也只有主子的事情。那些小妾通房表亲姻亲的,数量太多了,得再等两日。” 书房里陷入一阵沉默,只有偶尔纸张翻页传来的沙沙声,两人从昨夜收到消息,一直守到天亮之后又在查这几家的资料,一夜未眠,在极有规律的沙沙声中昏昏欲睡。 “上一次出宫是六个月前,与再上一次只隔了一个半月,然后是昨日。”叶亦宣目光停留在一张纸上,开口道。 程文兰点头应道:“是的,殿下。这些时间属下都记得,可是完全没有发现其中的规律啊” “六个月前,安平侯夫人晕倒,而后查出了一个多月身孕。昨日安平侯夫人出城烧香,回程的路上动了胎气” 程文兰听得眼睛越睁越大,安平侯夫人和宫里头那一位!怎么会可是怎么这么巧,正巧皇帝出宫的时间跟安平侯夫人出事的时间都能对上,查出身孕的时候,还刚好就是一个多月那不就正是皇帝上上次出宫的时候 安平侯被戴了绿帽子还是皇帝给他戴的程文兰只觉得脑袋里一片混乱,“殿,殿下,不会弄错了吧” 叶亦宣目光从纸上移开,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或许,所以还要确认一番。” “要怎么确认?”程文兰顺着他的话问道。 “想办法让安平侯夫人的胎气再动一动。” 素风跟在文兰身后快步走着,突然惊叫一声:“我想到了!” br>“什么?”文兰老神在在的想着自己的事情,被他打雷似的声音吓了一跳,险些弹了起来,“你说话就好好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声!” 肃风正为自己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注意得意洋洋,被她吼得一愣一愣的,“啊” “行了,行了。你这嗓子也就我受得了,说吧!”文兰看着他呆呆傻傻的模样,大大咧咧的挥手道,“什么事情。” 可是你的声音好像比我的还要大吧肃风委委屈屈的看了她一眼,到底是没把这句话说出来,想了想刚才的念头,开口道,“殿下不是说动一动那个安平侯夫人,可安平侯夫人几个月才出一次门,可是我们又不能进去把人掳出来,不然也太明显了。我是想啊,过几日不是殿下大婚,那个安平侯是要带着夫人一起来恭贺的” 肃风还没说完,就被文兰一脸鄙夷的表情给堵得说不下去了,“怎,怎么了”他觉得这个法子挺好,太子府都是自己人,动起手来也方便,而且到时候宾客多,人多手杂也说不清 文兰啧啧了两声,“我哥说我傻,我瞧着你这脑子里干脆装的全是肌肉吧,啊!?殿下大婚还得防着别人出幺蛾子,你倒是好,自己还给自己捯饬点事情出来,是嫌不够乱吧!安平侯夫人要是在太子府出了事情,见血了怎么办,这太医你是请还是不请?大婚的时候见血请太医,是不吉利!不吉利!你懂不懂!” 肃风张着嘴看着文兰噼里啪啦的说着,“总之,这念头你想都不要想,幸好你先跟我说了,要是真整成事了,看殿下不扒了你的皮。”文兰说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安平侯夫人不出来就动不了她了?你还真是小瞧我了。” 肃风看着她阴测测的表情咽了咽口水,小声嘀咕道:“哪有那么多讲究,以前连人家坟头都睡过,还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当年他跟着殿下在漠北行军的时候,半夜找地方落脚,天亮了才发现是个乱葬岗,他说地上怎么有东西老是咯得他背疼早上睁眼一看,只觉得脖子后凉飕飕的 程文兰斜斜的白了他一眼,肃风絮絮叨叨的声音小了下去,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走远了。 —— 岳夫人心如刀绞的看着下人把朱红镶金的相府门匾换下,看都不看还蒙着布的新牌匾,歪着身子任由下人扶进了屋子。鸿胪夫人那是什么东西,她只知道以后府里再也没有相爷夫人了 都是那个孽女岳夫人恨得头嗡嗡直响,就因为这个孽女,她不过是睡一觉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早知如此,这些年她宁可不要这个贤惠慈母的名头也要把这个孽女弄死,也好过现在来拖累家人 岳夫人脚步虚浮着进了内室,抬眼看到岳相爷,现在应该叫岳鸿胪腰背笔直的坐在堂内,眼睛落在身前寸尺的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老爷” 岳夫人哭腔一起,两个字刚吐出来声音就被岳鸿胪冷冷的一眼给堵在了嗓子里,只好拽着帕子呜呜咽咽的坐在一边哭了起来。 哀怨的哭声像萦绕在腐肉附近的苍蝇一般挥之不去,让人更加烦躁,“闭嘴!”手边已经冷掉的茶盏被挥落到地上,哭声戛然而止。 “你现在还能有命在这里哭嚎,就应该谢天谢地了!”岳鸿胪冷冷的说道,“没事就滚回房间去。” 成亲这么多年,虽然不是蜜里调油的恩爱,但也是相敬如宾,何曾说过这么难听的话。岳夫人脸上一白,随即涨红起来:“我怎么就不能哭了,你养的好女儿,把我们家都拖累成什么样子了,现在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也省得蓉儿几个被人嘲笑!” 岳相被贬官不过一两个时辰的功夫,早前跟岳蓉定亲的那家人就忙不迭的抬着聘礼来退亲了。岳夫人陪着笑脸说了好话,人家却跟见了鬼似的一溜烟就跑得没了踪影,总之一句话就是高攀不上岳家小姐。 岳蓉的婚事是岳夫人千挑万选,好不容易才挑了个满意的出来,眼瞧着婚事就临近了,却被岳岚这么一搅合,门楣婚事,里子面子全都丢了个干干净净。若不是怕丢人,岳夫人简直就想去大街上嚎啕大哭一场,让世间的人都来瞧瞧她有多苦命才好。 怎么现在在屋里哭两声都不行了? “你这是嫌弃本官官职太低,让你活得生不如死了?”想到下朝的时候众人各异的眼光,岳鸿胪只觉得胸口那团火气就要喷薄而出。 岳夫人被 他冷冰冰的口气吓得什么脾气都没了,连忙擦了脸摇头道:“不是的,老爷,您怎么会这么想。妾身也是为您难过,这都算什么事儿啊!她一人犯下的错,凭什么要整家人都她来担下这份过错,这些年家里并未亏待大小姐半分,衣食住行,妾身哪样不是紧着最好的给她院子里送,当年她做出那么”岳夫人把到嘴边的不要脸咽了下去,“那么大胆的事情,害的妾身和蓉儿几个出门都被人指指点点,妾身也都认了,可现在她做出这种事情妾身真是难受啊,岳家到底是有什么对不起她,老爷有什么对不起她,现在都被她害成这个样子,妾身是为老爷不值啊” 岳鸿胪没有接话,岳夫人也不敢再开口,小心的看着他的脸色。就算被贬成九品小官也好,她也是要依靠这个男人过日子的,何况几个女儿的婚事她是束手无策,现在恐怕都要靠他来想办法了。 “蓉儿的婚事我自有安排。”良久,岳鸿胪才开口道。 岳夫人眼睛一亮,连忙开口问道,“不知道老爷是如何打算的?是不是御史府?” 打算?岳鸿胪在心里冷笑一声,他能有什么打算。现在他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半点都反抗不得。不管是陛下还是四皇子,甚至是淑妃,现在只要开口就能要了他的命,他还能有什么打算。 “四皇子要蓉儿进府。”岳相面色冰冷的看着岳夫人,像是在说一件毫不相关的事情,“其他的也不必讲究了,早日办了吧。” “父亲,你说的是真的吗?”雀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岳蓉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惊喜,“你不会骗蓉儿吧!” 知道被退婚之后,岳蓉在房里哭着诅咒那个害人精姐姐,想着以后的日子,只觉得天昏地暗,真不如死了算了。她的婚事就这么被人稀里糊涂的毁了,她以后没有好日子过,自然也容不得岳岚这个始作俑者逍遥,她是准备来问岳夫人要如何对付岳岚,谁知道会听到这么大的好消息。 竟然是让她顶替岳岚的位置,嫁入四皇子府。 岳鸿胪看着女儿脸上好不做假的笑意,心里一片冰凉。饶是他精于算计,自诩不凡但偏偏没有一个合意的子嗣,一个一个,都是愚不可及 “不行!”岳夫人回过神来,大叫了一声,岳岚开罪了淑妃和四皇子府,蓉儿此时再进四皇子府,怎么会有好日子过?岳夫人想一想就害怕到不行,“不行,我不同意!” “娘!”岳蓉惊叫一声,“娘,你疯了吗?”为什么不同意? 她是疯了才会同意这种事情!岳夫人起身看着岳鸿胪,“老爷,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这简直就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跳进火坑,淑妃,那是好相与的?何况里头还夹着一条人命。 “我不同意!我不能让蓉儿嫁过去!岳岚不是还没死吗?做正妻侧室还是小妾婢女,让她去了好了,她自己犯下的罪孽,为什么要我的女儿去替她偿还!”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就这么办吧。明日就送过去。”岳鸿胪说着朝外走去。别说是一个女儿,便是他岳家所有的女儿都赔掉,他都不会迟疑。 岳夫人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她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可让她眼睁睁看着女儿去受苦,这跟挖了她的心有什么区别!“老爷,你想想办法,你想想办法,蓉儿是无辜的” “让她嫁,或者你就让岳家,让我,让你的宝贝女儿都去死!”岳鸿胪不去看她惨白的脸色,甩开手,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侧头道:“明日我从旁支过继一个孩子到你名下,我亲自教导。” 岳夫人瘫坐在地上,闻声猛的抬起头:“你!”旁支那些人,他怎么会看得上!他一向是看不起的,怎么会突然生出这种念头?!难道岳夫人脑中猛然闪过一个荒诞的想法,“你竟然,你怎么敢!” 岳鸿胪冷哼一声,没有再回答她的话,身影迅速的消失在门口。外头养着的那个孩子,不过是一个欢场上的一个意外,他本不欲将此事揭穿,也不欲让自己妻子脸上难看,故而从未提起过,也从未生出要接回来认祖归宗的想法,直至此时。 岳鸿胪听着耳边隐隐约约传来的女儿的声音:“不如把她那份一同给了我都是脸面” 他的子女不少,可这些年他一直浸淫官场,极少把心思放到孩子身上,直到现在才发现,他的这些子女竟没有一个可担重任之人,没有子嗣继承家业,即使他官职再高又有何用?百年之后立马就会败得一干二 净。他要的,不是岳家一时的荣耀,而是永久的昌盛和繁荣。 四皇子留下岳岚,手里就等于一直握着一个随时可以置他于死地的利器,四皇子要他再送女儿进府,就是让他,让岳家跟四皇子绑在一起 岳鸿胪脚步越来越快,陛下现在厌烦了他,任由他被四皇子搓圆揉扁,这些都没有关系,最关键的是,陛下属意的储君到底是谁? 如果不是四皇子,那陛下现在任由四皇子绑他上船,不吝于让他送死。 这件事,这些年岳鸿胪思来想去都没有想明白陛下到底是如何打算的。若论出身和才干,最好的人选自然是太子,可陛下虽然没有明说,行为间却明明白白的在表明对太子和皇后的不喜,若说是磨砺,实在也太过了些 剩下的几位皇子,不是出生太低,就是才干平庸,怎么看都不像是合适的人选。四皇子岳鸿胪眼睛被阳光刺痛,却依然抬头看着湛蓝无云的天空,依他这么多年的经验看来,四皇子恐怕也不过是陛下推出来的一个幌子罢了 明明是炎热的正午,岳鸿胪却被自己一连串的想法弄得一头冷汗。接下来,他一步都不可行错。他c岳家,已经经不起任何的差错和打击了。 “来人!”岳鸿胪在园中独自站了许久,直到日落西山的时候,才声音嘶哑的开口道,“尽快查出岳岚的下落。” “格杀勿论。” —— 暮色沉沉,一天又过去了。成皇后站在窗边望着渐渐消逝的最后一丝光亮,脸上被朦胧的月色笼罩。 成皇后转身,却被身后不知道何时到来的人猛然吓了一跳,“陛下!” 皇帝从阴影处走过来扶住她,“没有外人在,不必多礼。”他拍着她的手背,笑容温和的道。 “陛下宽容,但礼不可废。”成皇后有些不适应他突然的亲昵,行完了礼才顺势站了起来,“陛下什么时候来的,臣妾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刚到一会儿。”皇帝看着成皇后的娇美的容颜,岁月不公,这些年竟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半点痕迹,恍然间仿佛看到了她十几年前初见时的模样。 这个妻子,虽不是他中意的,但凭心而论不论是哪方面都是无可挑剔的。身份高贵,性格温顺恭谦,万事以他为先,甚至大度得会帮他挑选侍寝的美人,方方面面无可指责。只是可惜 皇帝转头掩住了眼中的阴霾,只是每次看到这个女人,想到她美好温顺的同时,也让他不可遏制的想起当年最不堪回首的那一段往事。 “臣妾以为陛下这几日都会去淑妃宫里,还未来得及准备晚膳,恐怕要陛下先歇息一阵才能用膳,臣妾这就吩咐宫人去准备晚膳。”皇后端庄的站在一边,温声解释道。没有预料到皇帝今日会过来,所以晚膳也准备得极简单,若是她一人就罢了,可让皇帝也随她一道用餐,实在是不够恭敬。 “不必了,朕这几日也没胃口,随便用一些吧。”皇帝笑着摆手,不在意的道。 皇后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顺从的点点头。 等到用完晚膳,皇后从宫人手里接过茶盏,递到皇帝手边才半侧身子坐在一旁。 皇帝抿了口茶,看着她突然笑道,“你怎么还是如此拘束。” 成皇后有些不自在的顺了下鬓边的头发,抿唇笑道:“陛下今日可去看过淑妃,不知道她身体如何。” 皇帝看了她一眼,“这是皇后应该关心的事情,怎么还要问朕?” 成皇后只是笑,没有开口,皇帝撂了手里的杯子,“好在药量不重,并没有太伤身,养一阵子大抵是能好的。” “只可惜了那个孩子。”成皇后叹道。 皇帝看着她微蹙的眉头,脸上的惋惜当真半点都不作假,沉吟了一下开口道:“说起来,朕这段日子一直忙于政事,倒是忽略了那两个孩子。” “陛下是说” “朕说的是太子。”皇帝笑道,“今日宫人提起来,朕才想到还有几日就是太子大婚了,这件事朕却半点都没操持,说起来也惭愧。” “虽然太子成亲是大事,但自然是国事为重。”皇后说道, “臣妾也遣宫里的嬷嬷去太子府问过了。”皇后说着又笑了起来,“倒是半点都没让嬷嬷帮忙,臣妾仔细问过了,倒是井井有条,依着太子的性格,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陛下大可放心。” 皇帝点点头,“太子做事朕一向都放心。”他停了一下,不经意的问道,“太子妃你也见过了吧,皇后以为如何?” “是,臣妾见过几次,倒是个懂事又知礼的孩子。”皇后笑着回道。 知礼?想到宫人说起在城门口将岳相爷说得哑口无言的那一幕,皇帝笑了笑,没有说话。皇后接着说道,“臣妾很是喜欢她。” 皇帝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朕也觉得她不错,就是觉得有些委屈太子了。” “陛下为何会有这种想法?”皇后不解,“这几次见面,臣妾看着太子对她也颇为上心。” “太子喜欢自然是好,但是这身份终究是个问题。”皇帝揉了揉眉心,似是有些困扰,“身份也委实有些不堪。朕本想再给太子赐门合适的婚事,却不想” 这么一说,皇后也想起来了。当日本想将岳家嫡女赐婚给太子做侧妃,却连旨意都没下就被挡了回来,不仅如此,甚至连退路都封死,两国邦交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夹在这门婚事里头,短时间倒是真的不好再提赐婚的事情。 皇后凝神想了一会儿,小心的看着皇帝的表情,迟疑道:“陛下,这件事不然就暂且先这样吧。” 皇帝点在眉心的手指一顿,语气不明的道:“哦?皇后有何想法?” “陛下说的这个问题,臣妾仔细想了想,倒是有些看法。这个身份虽然有些复杂,但未尝不是好事。”皇后慢慢说道,“比起血脉正统的南萧公主,册封的外姓公主岂不是更好?也省得到时候生下嫡子也落人话柄。” 两国联姻,若真是正统血脉,孩子出生之后,身上流着两国皇室的血,身份反而尴尬。 “至于赐婚的问题,现在还未大婚,这几年恐怕是不愁这件事的。陛下不妨慢慢挑着,臣妾也好仔细瞧一瞧是否有合适的人选。”皇后商量道。 皇帝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皇后被他看得有些尴尬,摸着脸道:“陛下为何这么看着臣妾,是臣妾失仪了吗?” 说着就起身要去后殿整理,皇帝缓缓扯出一个笑容,摇头道:“不必紧张,皇后言之有理,朕只是突然发现,皇后处事考虑得也是如此周全,倒是让朕有些刮目相看了。” 他死死的盯着皇后的脸,似是要从她脸上瞧出什么端倪。他一直以为皇后为人处事直来直往,对他的话从不怀疑,万事莫有不从,可今日却让他有些意外。难道是他看错了? 皇后恍然,笑了一下,笑容竟然有些羞涩,“事关子女,不知不觉就想得多了,让陛下见笑了。” “是朕疏忽了,皇后考虑得甚是周详。”皇帝赞道,“那就依皇后所言。”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四十三章 红妆 北祁皇帝用完膳稍坐了一阵子,就离开了。爱睍莼璩成皇后没问他究竟为何而来,现在又要去哪个宫里歇息,也没有不舍,礼数周全的送了皇帝出去。 夜深。成皇后换下了繁复华贵的宫装,长长的青丝顺着清瘦的脊背逶迤而下,随着步伐荡漾出水波一样的光纹。 “娘娘,出宫的事情您是不是决定好了?”一身翠衫的宫女恭敬的跟在她身后,轻声问道。 皇后轻轻摇头,“本宫还是不去了,虽然有些可惜,但也好过去给亦宣再添麻烦。”本是打算今日跟皇帝提一提此事,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下了。这些年她也不是没有给儿子物色过合适的妻子,可每次都是枝节横生,最后总是不了了之,或许她不去插手这些事情反而更好 “娘娘多虑了,皇后娘娘能亲自过去是给新人长脸的事情,怎么能算是麻烦。”宫女虚扶着成皇后坐到床上,笑着开口道。 成皇后笑了笑,“那也不急在这一时,以后总是有机会的。明日太子妃是不是要去别院,你去看看,要是缺人了就留在那里,无事的话就回宫吧。”宣儿不愿意让她从宫里出嫁,恐怕就是避免再出意外,既是如此,她也不愿意勉强。 宫女应了,隔着紫色的纱幔看着里头已经躺下的身影,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正准备出去突然听到成皇后道:“陛下是太子的亲生父亲,想要给他赐婚,应当也是为太子着想,是不是。” 宫女一愣,不知道皇后指的是哪件事情,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皇后仿佛自言自语般又道:“自然是这样,我真是糊涂了。” 寝宫内归于平静,宫女留了角落里一盏宫灯,慢慢退了出去。 九月初七,北祁太子大婚。 天还未亮的时候裴意被檀清叫醒,简单用了早膳换了衣服便到了院外,檀清站在不远处,看着裴意站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跪了下去,伏下了身子,檀清眼眶蓦然一热。 那是韩地的方向。 “师傅,今日徒儿嫁了。”裴意平静的说道,“如果你还活着,这种日子,你大概也是不会来的,但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声。” 当初被封景带走,她未尝没有别的想法。那个来历不明的指环始终让她难以安宁,即使知道结果未必如意,她还是想找到那个整日醉醺醺,不正经的老头,哪怕是冰冷的尸体。可封景仿佛知道她的目的,关于这件事总是说得半真半假,让她分辨不清楚,直到他们到了北祁,直到叶亦宣找到她,她还是没有问到师傅的下落。 不过没有关系。 裴意抬头看着朦胧的天色,一日未找到遗骸,她就只当他还活着。 天宽地阔,你尽可逍遥。 “走吧。”裴意转身一笑,先走了进去。 沐浴,还上嫁衣,长长的头发如墨流淌,大红霞衣,更衬得她肤光胜雪,多了几分平素少见的娇媚,清丽绝尘如润如红梅,美得不沾凡尘。 檀清看得眼眶温热,有些失态的连连点头:“真好看。” “可不是,活了这么多年,我还未见过这么美的新娘子,难怪叶家那小子这般上心。”不知何时立在门口的一个妇人笑盈盈的说道。 这是叶亦宣的别院,三日前过来的时候随行的有不少太子府的侍卫,能够此时悄然无息的进来定然是叶亦宣安排的,况且她话语间的亲昵和称呼也表明了是叶家的某位长辈。 “夫人。”裴意起身微微颔首,妇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今日这么好的日子,按理说来应该请一个十全十美的全福夫人来给你梳头才是,可亦宣说得也有道理,你嫁给他也算是我和你之间的缘分。”妇人走了进来,说了自己的身份。 竟然是北祁皇帝的妹妹,也就是叶亦宣的姑姑。裴意直到几日后,才明白她所谓的缘分是何意。 绿芜一路从院外奔了进来,兴奋得脸通红:“太子来了!” 喧天的喜乐声响起。 城内偏僻的小院,地下室的门被缓缓拉开,清晨的光线斜斜的铺进了阴暗的地下室。室内陈设简单,狭窄的木窗,极其简陋的木头桌椅。坐在床边的人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眼睛有些不适,下意识的抬手遮 住了眼睛。 她唇色苍白,下巴尖细,头发散落在背上夹杂着些许草屑,“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举着油灯的人拾级而下,顺手关上门,光线再次被隔绝,同时被阻隔的还有铺天盖地的喧闹声。 尽管如此,屏息还是能听到些许声音。 像是喜乐 “你既然如此厉害,怎么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叶宇铭坐在椅子上,嗤笑一声,“这么大的事情你难道算不出来吗?” 尽管有许多事情解释不了,但他已经认定了岳岚有某种奇异的本事,可以预知未来。这种嘲讽岳岚已经听他说过太多次,早已经麻木了,“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你便这么有信心。”从门缝吹进的晨风使得暗室里的灯光像鬼火一样晃动起来。 岳岚面无表情地看着角落,“人死了吗?应当死了吧,否则你现在心情也不会这么好。” 叶宇铭沉默片刻,突然笑道:“你说得没错,人已经死了。”当日在监牢中,岳岚展现出来的奇异之处让叶宇铭留了她一命,可单单只是那几个谋士的名字还不足以说服叶宇铭,叶宇铭明白,岳岚同样清楚。 所以她又说了一件事。九月初六,是吏部左侍郎的寿辰,本是喜事一件,但当日侍郎府中的下人都去前院帮忙招呼,以至于左侍郎年仅三岁的小孙子失足掉进池中,等到奶娘拿了吃食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咽气了。喜事生生变成了丧事,当日在场的宾客几乎无人不知。 因为实在太凄惨,这件事前世岳岚也略有耳闻,而她相信,一切还会再次发生。所以在叶宇铭让她证明自己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她便想到了这件事情。 今日叶宇铭的态度也证明了,她想得没错。 可这却让岳岚心里更加难受了起来。明明一切都是照着前世的轨迹,连这些毫不相关的小事都没有丝毫的改变,可唯独她最在意的事情却已经物是人非。 “我没有骗你,放我出去。”她要出去,她要阻止那些本就不存在的事情发生,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她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太子妃的位置本来就应该是她的,太子妃应当是她岳岚! 叶宇铭点头,“我承认,你有些本事,可我实在不明白,你竟然连侍郎府的事情都能预知,为何却会落到我的手中?”叶宇铭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岳岚,本来还是个美人,这阵子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没有梳洗打扮,神情时而恍惚,时而有些疯癫,哪怕府里头一个打扫丫头都比她看着赏心悦目些,可就是这么个女人,却有这种让他心悸不已的本事。 若是能够预知未来,哪怕只是几日之后的事情,还有什么值得他畏惧的。 “我说了并不是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但是我知道的消息,绝对跟你性命攸关。”那种轻浮的眼光已经不能在她心里激起半点波澜,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出去,然后夺回属于她的一切。 “你不妨说来听听。” “你放我出去,我自然会告诉你。”岳岚明白叶宇铭已经误会了,他以为她可以预知,她现在也无比的希望如此,可事实上,她能够清楚记起的,能够说服叶宇铭留她一命的事情并没有几件。若是此时把自己手中的底牌都摆了出来,她的死期大概也不远了。 叶宇铭笑了起来,“你刚才不是问我,外头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叶宇铭收了笑,凑近了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告诉你,今日是我的皇兄,太子殿下的大c喜c之c日。” 叶宇铭看着岳岚的瞪得吓人的眼睛,心里突然一阵畅快:“你爱慕他那么多年,现在出去又能如何,看着他高头大马娶了别人,还不如待在这里。若是让我高兴了,说不定以后还能给你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你说是不是,岳大小姐。” “你撒谎!不可能!”岳岚猛的站了起来,仓促间腿撞在桌子上,劣质单薄的桌子被她撞得剧烈摇晃起来,桌上的油灯朝着叶宇铭倒去,叶宇铭退开,屋内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黑暗中只听到岳岚激烈的喘息声,叶宇铭眉头一皱,突然感觉到了不对。他反手一抓,只碰到一抹衣袖,“该死!” 地下室漆黑一片,叶宇铭往门口追去,地上倒放的桌子使得他行动缓慢。而岳岚,在不见天日的暗室中被关了多日,眼睛早已经习惯了黑暗,室 内的每一样东西摆放在何处,何处拐角,何处是台阶,在那些不知黑白日夜的时间里,早已烂熟于心。 岳岚奔上台阶,一手抓住了门,光线从外面透了进来。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四十四章 除了每日院里的仆人不定时的会给她送一次饭之外,岳岚被关在地下室,几乎见不到任何人,现在终于得见天日。爱睍莼璩 来不及多想,岳岚猛地拉开门不顾一切地往外奔去,“啊——”她前脚刚迈出,随着头皮一阵剧透,一股大力把她往后一扯,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岳岚剧烈的挣扎起来,甚至顾不得头发还拽在叶宇铭手里,爬起来又要往外冲。 叶宇铭索性抓住她的手臂,往后大力一甩,人从阶梯上咕噜滚了下去。 “看在你还有用的份上,今日我饶你一次,莫要再考验我的耐性。” 岳岚蜷缩在角落里痛苦的呻吟,门口居高临下的人影在提醒她,要逃出去是多么不可能的事情。清新的晨风夹杂着喜庆的喧闹声迎面而来,让岳岚觉得又痛又苦。她被赶回了岳家之后就大病了一场,却在浑浑噩噩的那几天中看到了自己的前世,一件件一桩桩真实得仿佛就是昨日发生的一般,险些让她好些日子都分不清眼前到底是在梦中,还是真实。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从各方试探和证实,终于确信她那几日看到的的的确确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岳岚无数次感谢上苍,让她得以回想起前程往事,她以为,这一切都是上苍的指示,是给了她一次机会重新开始,可是为何一切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你放我出去不,你去阻止这场大婚,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愿意告诉你!” 叶宇铭低头看着狼狈不堪的女人,眼中滑过一抹诧异。到了这个时候,她竟愿意拿出保命的东西,只为了阻止这一场婚事?当真是愚不可及。 “你想说什么。”叶宇铭没有答应她,而是平静地开口问道。 岳岚咳嗽了两声,开口道,“你知道陛下为何不会把皇位传给太子吗?” 一开口便是如此惊人,叶宇铭瞳孔猛然一缩,不动声色的问道:“父皇龙体安康,传位之事根本无人提起,何况太子继承皇位是顺应天成,你怎知父皇不会把皇位传给太子。” 岳岚嗤嗤的笑了起来,“顺应天成四皇子到底是在骗我,还是在骗自己?若是如此,你和淑妃又何必如此费尽心思。”不等叶宇铭开口,岳岚又继续说道,“便是有太子之位有如何,离皇位到底还是差了一步,大局未定之前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太子立了还能废,你们不也是如此想的?可惜,你和淑妃都白费心机了,到头来都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岳岚说着抬头看了叶宇铭一眼,果然看到了他脸上的震惊。岳岚摸着变形的手肘,倒抽了一口冷气,接着道,“其实原因非常简单,陛下他早有自己属意的储君人选。” 话语之间,叶宇铭脑中已经掠过了无数的想法,“不可能,宫里头成年皇子,只有太子,我,六皇子三人。难道你想说六皇子?”叶宇铭嗤笑了一声,“六皇子不过是我母妃宫里头一个掌灯宫女生下的卑贱之人,除非我和太子都死了,不然也轮不到他头上。” “你也说了,这只是宫里头的皇子而已啊——”岳岚拖长了声音,慢慢的说道,“宫里头有多乱,你应当比我清楚得多,陛下把自己最爱的儿子养在外头,等你们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的时候再接进宫来,难道不可以吗?”历来皇帝出访在民间的风流韵事就少不了,即使真有孩子流落在外面,并没有在宫中教养长大,但只要皇帝愿意承认其身份,其他的都算不了什么大事。 “不可能!”叶宇铭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否认道。可不知道为何,在心里他已经不自觉的想去相信这件事情。从小他就知道,自己比不上太子皇兄,论才干德治,甚至是幼时跟着太傅念书时的成绩他没有一样能够比得过自己的皇兄,但即使如此,父皇似乎总是更喜欢他多一些,对太子总是冷冷淡淡的。在欣喜的同时,他不是不觉得奇怪的,可他以为那是父皇宠爱母妃,厌弃皇后,所以也连带着喜欢他,厌弃了太子。 不然无法解释可如果岳岚说得是真的 看着他变化莫测的表情,岳岚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这件事她本是想留到更合适的时机再说的,不,她本来是想告诉那个人的只可惜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比我更了解陛下,自然知道这有没有可能。”岳岚笃定地说道,“你若是不信,日后可以去找找,这几年凉都那些大儒名师是不是有好些人都不见了踪影,那是因为这些人都是陛下精心挑出来 ,为了培养出最优秀的储君准备的,外头那个皇子已经十一岁了,正巧就是进学的年纪。” 叶宇铭猛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前几年外祖母生辰的时候,母妃想找凉都最有名的丹青圣手绘一副观音画像,遣了不少人出宫,差点翻遍了整个凉都都不见画师的踪影,一家几口人竟就那么失踪了,为此淑妃直埋怨宫人无能,连个大活人都找不到,最后还是皇帝赐下了一座玉观音,才哄的淑妃揭过了此事。 可以让一家好几口人凭空消失,连宫里的人都寻不到踪迹的,除了这一家人身份特殊之外,就是宫里有人不愿意让人找到这位丹青圣手了 “这件事我暂且信你。”叶宇铭很快做了决定,“若你敢胡言乱语,我定会让你知道后果。” 岳岚松了一口气,又听叶宇铭道:“那个人是谁?” “四皇子忘记我说的事情了吗?”岳岚抬头一笑,“阻止这场婚事,我自然会告诉你。”岳岚极有信心的看着叶宇铭,这件事值得他去做任何事情。 叶宇铭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一会儿我会让人带你上去。” 他说的是上去而不是出去,岳岚有些遗憾,转念一想,只要能够接触到其他人,她自然有办法逃脱,当务之急是先阻止殿下娶那个女人。 听着喧闹声似乎有远去的迹象,岳岚急了起来,“你先不要管我,先去阻止这场婚事!” “这件事我并未应你。” 叶宇铭冷淡的开口道,“这场婚事我阻止不了。” “你!”岳岚又惊又怒,“你不想知道那个人的身份了吗?!” 岳岚冷笑道,“这件事被陛下瞒得密不透风,否则你不会今日才知晓,若你不答应这件事,即使是死我也不会把他的身份告诉你!” 叶宇铭眼色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岳岚有些害怕的往后一缩,随即又硬气的抬起了下巴。 “换一件事。”叶宇铭说道,“这桩婚事是父皇应许的,我若是破坏,就是与他作对。”若是早些日子或许还有可能,叶宇铭在心里补充道,以他这些年对太子的了解,今日的婚事必然是安排得无机可乘,让他此时这般贸然闯入,不说是否会暴露自己的势力,恐怕也难以得手。 “只有这件事情。”岳岚气得浑身发抖,“只有这一件!”她强调道。 叶宇铭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朝外面走去,“我大概是脑子不正常了,才会跟你谈条件。” “站住!”岳岚尖叫道,“我会死的!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人的身份!” “那你就去死吧。”声音轻飘飘的从门口传来,黑暗再度将她笼罩,“他的身份我早晚会知道。” 守在门口的下人锁上门,听着地下室传来的凄厉又刺耳的尖叫声,又连忙退到一边。 叶宇铭抬头看着明晃晃的日头,眼睛微微眯起,属意的继承人吗 “新娘子出阁咯!” 随着一声声喊,裴意终于被扶着走出了屋,众人只见新娘子红衣如火,薄纱上绚丽花纹流光溢彩,随着移动似是能够变换颜色,宛若被霞光笼罩。长长的衣摆摇曳身后,水袖裙锯随着清风翻飞起舞,纱衣一层层撩动如浪花欺负,宛若神仙妃子引得院外喧嚣为之一静。 程衍骑在马上,看着众人的愣怔的模样又是心痛又是骄傲,也不枉赶死赶活的准备嫁衣,简直比打仗还要辛苦!程衍想着,突然看到眼前一花,“殿下!” 裴意眼前一片红色,只觉得附近蓦然一静,莫名的也因此紧张起来。正诧异便觉得腰间被环上了一条手臂,熟悉的胸膛靠了上来,在她呆愣时双脚已离开地面被抱了起来,跌入一个温暖宽式的怀抱,耳边传来他温润的声音:“抱好。” 本能的抬手环住他的肩,叶亦宣已登上马车,推开红幔垂挂,金珠坠顶的马车,亲自弯腰将她送进马车,侧身回转却飞快的在她颈边隔着红盖头落下一吻。 外头一片静谧,显然众人都被他这一举动给震住,万万没有想到一向疏离冷淡的太子会干出这种不合规矩的事情来,待他下了马车,四下才传来议论和哄笑声。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111 “这算是怎么回事,这新娘子还没出嫁呢” “听说在南萧已经拜过堂了,现在再补个婚礼” “竟有这种事情?我倒是好奇,不知这新娘生得到底怎样倾国倾城,竟得太子如此看重” 众人议论纷纷,好在叶亦宣身份摆在这里,这般胡作非为竟也没闹出乱子,四架彩车却滚滚而动,缓缓向前驶去。 宾客们跟着彩车往府外而去,一路吹吹打打,喜炮和祝福声不绝于耳,叶亦宣一马当先,如玉的面容在喜服的映衬下愈加俊朗不凡,眼中欢悦柔情呼之欲出,三百黑翎军身骑头挂红绸花的高头大马,个个精神抖擞,铠甲铮亮,腰悬宝剑分成两对护卫在彩车两边,红枪银甲开道,金铃摇响,颇为壮观。 太子府早已是热闹非凡,一整条长街都挂满了红灯彩绸,贺喜声不绝于耳,内院中,一望之下尽是喜庆的红色,喜宴摆了几个院落,听闻彩车到了,一时间宾客皆拥往府门看新娘下轿。 顾芳菲跟在安平侯夫人身后,随着人群往前门涌去,她怔怔的看着手挽金弓的叶亦宣,她不过是在外头丢了脸面,又惹恼了自己的父亲被送到庙里反省了几个月,怎么短短几个月时间,等她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样子,怎么她的宣哥哥就娶亲了呢 顾芳菲茫茫然的想着,不由自主的朝前走了两步,安平侯夫人本就站在人群最前端,最显眼的地方,加之她怀有身孕,身边几个丫头知道安平侯极看重夫人肚子里这一胎,恨不得多长几双眼睛黏在安平侯夫人身上,哪里还顾得上跟在后头的顾芳菲,一时间竟没人去拉她,任由着顾芳菲走到了前面,正巧挡在了门口。 周围热闹的声音突然静了静。看着顾芳菲茫然又略带悲苦的表情,竟像是极为伤心的样子,众人一时间心思各异。 “听说顾家这位姑娘对太子也”旁边两个妇人看着顾芳菲的样子,掩唇低声笑了起来,“只可惜是个庶女,太后现在也不在朝中” 安平侯夫人看到傻站在道路中间的顾芳菲,眼中滑过一抹不耐。若不是安平候嘱咐了让她今日一定要带着顾芳菲,她真是半点都不想瞧见这个蠢货。 “哟,芳菲郡主这是怎么了?”太子府门口的小厮连忙跑了过来,一边瞄着马上要下轿的新娘,一边带笑问道。 安平侯夫人对着身后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连忙上前把顾芳菲拉了回来,顾芳菲往后踉跄了几步,茫然的回头对上安平侯夫人的目光,心里一凛,明白刚才是自己失态了:“母亲” 感觉到四周射来的兴味好奇的眼光,顾芳菲垂头喃喃道:“是女儿失态了” 安平侯夫人敛了眼中的烦躁,虽然顾芳菲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这些年跟她一直不太对付,但是好歹她还挂着个嫡母的名头,顾芳菲自己丢人不要紧,可不要连累了她也一块儿丢人,“你大病初愈身子还未恢复,本该好好在家休息才是,是母亲不好,想着带你来沾沾太子殿下的喜气,身子也能早点康复,不想反而把你给累到了。现在看来还不如让你早些回去,多休息一阵。”说着就要唤人送她回去。 顾芳菲连忙摇头:“女儿方才只是想事情入神了,才会有些失态,并不是累着了。母亲身子不便,女儿更应该伴随母亲左右伺候着,怎么能提前离开,况且太子大婚还未完成,女儿若是中途离去,对太子也是不敬。”顾芳菲虽说是庶女出身,但是惯来回看人脸色,否则也不能在安平侯府中占有一席之地,并且赢得太后的喜欢,封了个郡主的名头。但是太后离开凉都久居行宫,多年不回,对她也没有再关心过。她失去倚仗,日子越发不好过起来,这两年倒是后悔曾经仗着太后做靠山,处处跟这个嫡母作对,才会使得她一不小心行错一步,被安平侯稍稍厌弃之后便嫡母便马上趁机把她送走,直到此时才回来。 她好不容易被安平侯从庙里接了回来,明白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现在又有了身孕的嫡母是极得安平侯看重的,若是她今日又惹得嫡母不快,独自一人被送回府中,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安平侯夫人看了她一眼,温柔地笑了起来:“在庙里跟大师学了一段时间之后倒是越发孝顺起来了,既然如此,你就跟我一起回去吧。今日太子府贵客不少,你行事举止都要小心些才是,莫要又惹得你父亲不虞。”话语中隐隐有了警告的意味。 顾芳菲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一白,低声应了。 安平侯夫人面色自若,在旁人看来不过是在教养不懂事的女儿罢了,任谁都听不出此中的波澜。 小厮见顾芳菲已经退开,自己也连忙跑回原处,一脸兴奋的看着太子立于府门,手挽金弓朝彩车虚射三箭,周围震耳欲聋的喝彩声中,新娘子被扶下了马车。 顾芳菲落后安平侯夫人半步,眼神怔怔的看了叶亦宣半响,她幼时机缘巧合之下得了太后的青眼,曾经被太后接到宫中养了一段时间,甚至还封了个郡主,勉强也能称他一句皇兄。可自己总觉得这样子似乎太过疏离,便自作主张的喊他宣哥哥,当时太子虽然没应,但也并未纠正她,顾芳菲便觉得他是默许了,心里默念着这个专属自己的称呼,竟滋生出别样的情绪来。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不想还是被太后看了出来,拿出来打趣了她几句。 顾芳菲看着太子脸上压抑不住的喜气,心里是说不上来的悲伤,太后说让她嫁给太子,不过是逗她玩的一句戏言,也只有她当真了,甚至还期盼了好些年,稍稍想想就知道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顾芳菲的眼神移到了太子身后的人身上,眼神渐渐清明起来。太子妃的礼服跟寻常新娘礼服并不相同,最明显之处便是头上并没有红盖头,而是以凤冠上垂下来的一串串南珠遮面。顾芳菲本就站在人群靠前的地方,眼睛又一错不错的盯着新娘,随着新娘一步步朝前,南珠的晃动之下露出了新娘半张脸,竟让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来。 难道是她认识的人?顾芳菲随即为自己荒缪的想法感到好笑,她回来这几日也听说了不少关于这位太子妃的传闻,她那样的身份,自己怎么可能会认识?当真是魔怔了。 裴意被扶着下了马车,听着耳边闹哄哄的声音只觉得头昏脑胀,浑浑噩噩的被红绸牵进牵出,拜了祖位,一切规矩到一丝不苟,那长到极处的倒行累得她头晕目眩,一场婚礼下来,当真是被折腾得筋疲力尽。 安平侯夫人看着新人进了喜房,笑吟吟地跟周围几位贵妇打了招呼,才得空看了顾芳菲一眼,见她依然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在面上看不出什么端倪,这才转头不紧不慢的朝前走去。 新房内,待几个嬷嬷拖着金盘唱着吉利话将花果等物洒入喜帐,红枣c桂圆c莲子等物滚上锦被,扶着裴意在床边坐下,尚未晃过神来眼前就是一亮,对上叶亦宣眼睛,他目光灿烂又温柔,伴这摇曳烛光将她笼罩,裴意心里蓦然一热,不自在的别开眼睛,刚才进屋的时候她便觉得屋内似是有不少人,现在更是对上一双双好奇兴味打量的眼光,像是被参观了一般 “早便听闻太子妃容颜无双,今日一见才知此言不假。” “太子和太子妃可真是一双璧人,真是羡煞人了。” “可不是,没瞧见太子看新娘子看得都走神了” 喜娘捧着一盘生莲子过来,“请太子喂给太子妃。” 裴意一怔,叶亦宣捻了一粒生莲子送到裴意唇边,笑意深深,见红唇轻柔擦过指尖,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笑意也深了几分。 “殿下还没问太子妃生不生。”嬷嬷站在一旁含笑道。 叶亦宣莞尔,“娘子,生不生。” 裴意被折腾得头昏脑胀,方才又被他灼热的眼神看得心里一慌,一时没听明白意思,三两下咬了嘴里的莲子,生莲子虽然苦,但是对她这个惯常喝药的人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直到叶亦宣问了第二遍,才有些困惑的抬眼,“嗯?” 嬷嬷脸色错愕,绿芜站在旁边急的跳脚,感情昨天她跟主子说的,主子一点都没听进去? “主子说错了,要说生,生,生” 裴意看着绿芜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才觉得不对,恍然间想到了什么,迅速看了叶亦宣一眼,轻咳了一声,“生。” 绿芜舒了一口气,嬷嬷跟喜娘纷纷福身,“恭贺太子,太子妃大喜,祝太子和太子妃百年好合,早上贵子。” 红烛摇曳,佳人如花。 宫里的嬷嬷见过无数对新人,也没有见过任何一对新人感觉如此之好。她一时间也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词,只觉得样样好,处处好,新人皆是倾城之貌,气度风韵也极为相配,宛若神仙眷侣。 叶亦宣在众人的打趣声中坐下,嬷嬷上前给两人的衣襟打了结,便有丫头捧了合卺酒来,两只玉杯上金丝镶着一对鸳鸯,杯下红线相连,等两人喝完,嬷嬷将酒杯往床后一扔,笑道是一仰一合,众人便又哄笑着说起了吉祥话。 “殿下可不要瞧了新娘子就挪不动脚了,大家可还在外头等着新郎官敬酒呢。” “洞房花烛要紧,咱们这些宾客也不是摆设,殿下可不要想躲开。” “怎么是你!” 尖锐吃惊的声音乍然在喜房中响起,如此不合时宜而突兀的声音让众人的打趣声戛然而止。 众人纷纷回头,发出声音的正是刚才进来的安平侯夫人,以及她身后的顾芳菲。 今日来参加喜宴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刻在新房内的更是朝中各个大臣的夫人家眷,此时齐整诧异的看了过来,安平侯夫人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 “芳菲,你怎么了?”顾芳菲的声音又响又清楚,便是安平侯夫人想要含糊遮掩过去都不行,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问道,只希望顾芳菲此时能够机灵一些找个合适的借口遮掩一二。 顾芳菲此时却根本顾不上安平侯夫人是如何作想,她看着床边一身凤冠霞帔的人,眼中的诧异渐渐变成了愤怒。 即使现在隔了一段距离,今日她打扮得又和以前完全不同,顾芳菲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裴意便是当日在天宝斋内设计她,坑了她几十万两银子,害的她被安平侯责骂最后被送到庙里的罪魁祸首!而后在庙里每每想到当日的情景,顾芳菲就恨不得冲上去抽花她的脸,这张脸便是化成灰她都认得! 若不是因为她,自己怎么会失去父亲的喜爱,现在在府中更是步步艰难!顾芳菲死死的盯着坐在床边的人,全然忘了当日若不是她仗势欺人在前,贪心在后,即使裴意有意坑她,也未必有用。 “母亲,我认得她!”安平侯夫人实在扛不住满屋子诧异的眼光,伸手扶住顾芳菲的胳膊,暗中用力掐了一下,顾芳菲猛地回过神,尖声叫道。 话音一落,旁边就有人笑出声来,“郡主可真有意思,太子妃在凉都待了也有一段时日了,这屋子里有好些人都见过太子妃呢!郡主就算认识太子妃也不奇怪,怎么如此激动。”说完含笑看了顾芳菲一眼,眼中已不是诧异,而是裸的嘲笑。 有什么事值得在太子新房内大吵大叫,害得她白期待了一场。这顾家的姑娘当真是轻浮得很。 “不是,你们不知道,她她她”顾芳菲也知道自己刚才一时情急说得太直白,反而让人误解了,她尽力的回想着当日的情景,又想着今日听到的关于太子妃的各种传闻,脑中一时间乱糟糟的,不知该如何言明。 裴意此时也记起顾芳菲了,当初她只想着借太子府的势,根本没有想到名声,何况当时她也没有料到自己会再回到这个地方,倒是给自己留了个麻烦 以前她可以不在乎名声,现在不行了裴意微微蹙起了眉头,旁人只当她是因为顾芳菲的大吵大闹不虞,也没有多想。 “顾小姐认识内子?”顾芳菲还没转过弯来,突然听到叶亦宣开口道。 裴意抬眸对上他的眼睛,见他浑不在意的笑了笑,心里微微一松。 顾芳菲蓦然睁大了眼睛,“殿下,你不记得了吗?当日你也在场,她”顾芳菲突然说不下去了,此时把事情前前后后的联系起来,固然得出了一个可以让那个女人颜面尽失的结论——她和砺王和离是前两个月才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说当时自己在凉都遇到她的时候,她的身份还是砺王妃,可却顶着太子宠姬的身份进进出出,而后和砺王和离,再嫁给太子这话说出去,任谁都会觉得她是不守妇道,以砺王妃的身份和他国太子无媒苟合,传出去足以让她颜面尽失 顾芳菲张嘴想说什么,对上叶亦宣冰冷的目光,却发不出声音来。当日的事情让她实在记忆太深,她记得这个人的长相,记得当日的事情,当然也没有忘记——当时四皇子不过是出言调戏了几句,太子当场就翻脸了 连备受宠爱的四皇子他都敢打,若是今日自己在这里把这件事情抖露出来会如何他刚才喊的是内子,是啊,他们已经成亲了她现在再说这些有什么用 在庙中被关了几个月,她也算明白了,太后对她的荣宠,不过是闲来无事,像逗小猫小狗一般打发时间罢了,她要倚仗的还是安平侯府和她的父亲,可她的父亲最不喜欢的便是她自作主张,给安平侯府丢脸惹麻烦若是今日开罪了太子,不管太子把她如何,回去之后安平侯肯定不会放过她的可能这次就不是送庙那么简单了 顾芳菲不敢想下去,嘴巴张张合合,“是我认错人了。” 屋内尴尬的静了一会儿,安平侯夫人身边的侍女被安平侯夫人掐得冷汗直流。 “你这孩子”安平侯夫人扶着腰,慢慢转身看着顾芳菲,“病了之后一直神思恍惚的,这阵子瞧着好些了,怎么今日又开始说胡话了?还不赶紧给太子和太子妃赔罪。” “安平侯夫人也不要怪罪顾小姐。”旁边一个贵妇笑道,“太子大婚,顾小姐大概是高兴太过了才会如此。”她娘家的侄子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她嫂子看上了顾芳菲,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兴冲冲的请了人去说合,却被拒绝了。顾芳菲不过是庶出,便是有个郡主的名头,可那也是虚的,何况太后不再凉都,谁还把她这个郡主当回事,到头来反倒被个庶女打了脸,她嫂子当时脸色相当难看,只冷笑着说要看看顾芳菲这个郡主最后想攀个什么高枝。现在看来,这个高枝是在这里呢妇人心里暗忖,想到刚才那一幕,又见到顾芳菲听到自己的话之后脸色更加难看,愈加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芳菲大病初愈,最近精神不济,时常看不清东西,一时间胡言乱语,还请殿下和太子妃原谅。”顾芳菲脸色惨白,今日这话一说出去,自己以后说亲就难了,可她有什么办法说身体不好,总比传出她爱慕太子,还故意在太子大婚时大吵大闹要来得好 “顾小姐身体不好,还能来给太子道贺,这份心意着实难得。太子便是看在这个份上,就原谅顾小姐这次吧。”得了安平候妇人眼色的一个夫人赶紧笑着出来打圆场。听到叶亦宣称顾小姐,她也不再喊郡主了。 叶亦宣仿佛没有看到几个人之间的暗涌,“自然。” “好了,好了。新娘子大家也看够了,都赶紧出去,外头的宾客都还等着呢。”被顾芳菲这么一闹,众人早已没了瞧热闹的心思,笑着退了出去。 房内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顾芳菲”裴意看着满屋子红通通的颜色,只觉得眼前都要烧起来了,连同脸上都有些热度。 叶亦宣长长的叹了口气,打断了她的话,“夫人,你可知今日我盼了多久?可否不要在此时提其他的人?” 裴意笑了一声,“好吧。”既然他这么说,就是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她不管也罢。 “我帮你把凤冠取掉。”叶亦宣拖着她的手站了起来,走到梳妆台前,仔细的解了凤冠。裴意微微挑起眼帘,铜镜中模糊映出两人的身影,他的手指在发髻上游走,拂过她的秀发,穿梭在她的发丝间。这并不是他第一次为她梳头,可今日这种温柔缠绵格外迷离,令人胸口隐隐发热。 一定是这满屋子的红的缘故,裴意暗暗忖道。 凤冠是宝石黄金打造,颇有重量,顶着凤冠坐了一天,此时取掉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没有挽起的长发如瀑披在后背,垂到腰间,墨发红衣,肌肤胜雪,更显得女子娇艳欲滴。 叶亦宣拿起桌上梳篦,轻轻为她梳理凌乱的发丝。 裴意转头,“外面还有人等着你出去,我自己来吧。” 叶亦宣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做好,倾身道:“夫人这一头发丝,长得极好,为夫极乐意梳理它们。” “往日里你梳得还少了?”裴意拦不住,只好坐着,“外头宾客还等着,你赶紧出去吧。” “今日跟往常怎么能一样。”叶亦宣饶有兴致,不紧不慢的拨弄着她的头发,淡淡回道,“又不是等着我去掌厨,急什么。” “有什么不同,往日不也是同起同住。”裴意道,“不过就是多了个形式罢了。” 叶亦宣放下梳篦,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娘子,为夫给你找的药喝完了吗?” “喝完了。”裴意习惯性的抬手摸了摸头发,起身道,“昨日正好是最后一贴”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明白了过来。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算着时间从裴家弄了药方出来,算着时间让她服用,算着时间正巧今天好滚床单 叶亦宣一脸无辜道:“娘子,你怎么能说这种话。病根当然是越早去根除越好,为夫恨不得早十几年就把药方弄到手,怎么会故意拖到这个时候。” 裴意转念一想,也是又听叶亦宣道,“若是能早些弄到药方,为夫也不必饿上这么久了” 说着又叹了口气。 裴意一滞,恼怒的抓着梳篦朝他身上丢去,“还不赶紧出去。” “娘子,这才成亲第一日,你就这般对为夫,为夫会难过的”叶亦宣长长短短的叹着气,“为夫觉得” 叶亦宣伸手揽了她的腰,一转身退后几步把她压在了榻上,裴意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等天旋地转完了,定下神来人已经被压得密密实实的不能动弹了成了亲这货当真是肆无忌惮了! 叶亦宣就势捉住她的手腕,低头轻咬她的脖颈,含糊道,“为夫觉得,比起应酬外头的宾客,应当先振夫纲才是。” 他说话间火热的吻便落了下来,知道她脖颈处敏感,来回擦过她的脖颈,裴意被他唇齿间呼出来的热气弄得又痒又怒又想笑,“你再不出去就要寻过来了” 仿佛要印证她的话,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动静。叶亦宣这次是真的叹气了,抬头凝视着她道,“你先用些吃食,我很快就回来。” 裴意应了一声,知道兴许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看着叶亦宣出去,才起身在屋里转了起来。 屋子非常轩敞,正对着自己的地方,防着张黄花梨月洞式雕满榴綻百子架子床,床上鋪著紅彤彤的被子,挂着大红色的纱幔,窗下防着的罗汉床,上面的靠垫,扶手,也是一色的红彤彤,一色的榴綻百子。 屋子四角加着冰盆,风从窗户外吹进来,将丝丝凉气吹散到屋子各处。 裴意暗暗叹了口气,整间屋子,入目到处都是红彤彤的眼色。廂房裡也是一片紅彤彤的榴綻百子,這院子裡,大約除了百子戲春c榴綻百子,再沒有別的花樣了。裴意微微眯了眯眼睛,打量着屋子四角错落有致防着的花架,高几,灯柜,落地花瓶,墙上挂着的前朝字画等等,努力舒缓着那刺目的红色。 绿芜探头探脑的从门后伸了个脑袋出来,“主子。” 裴意盯着床上红彤彤的被子,这洞房花烛夜唉,她紧张什么,睡也睡了那么多次了,自己也说了不过就是个形式罢了总比看其他人成了亲跟个陌生人滚床单来的强,裴意从满眼的红中转开看着绿芜,“嗯。” 绿芜一边垫着脚进来,一边四处张望着,“太子出去了?” “他在你敢进来?” 绿芜嘿嘿的笑了两声,“我方才看着他出去的,主子你饿不饿,先沐浴更衣,再吃点东西吧。” 绿芜伺候着她换了外头的衣服,裴意沐浴完,松了口气,坐下喝了半碗粥,看着绿芜手忙脚乱的收拾箱子,一边出神的想着其他的事情。 “啊,呀!这是什么!”绿芜从一包衣服里抖了一个贴着封条的匣子出来。裴意接过来,撕了封条,打开匣子,里头放着只制作粗劣的桃子,裴意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桃子好像是两半的,裴意伸手拿起桃子,里面还放着个更加粗糙的什么东西。 裴意上上下下的看了半天,恍然明白,乐不可支的笑了出来。仔细看着手里的东西,这么看起来,倒象是小人儿了,上面的应该是男的,下身一个猛然的突起,合起来正好在下面一个人的两腿间,突起过高,穿过下面一个人的两腿又露了出来,裴意笑得气都有些透不过来了,忙把小人儿放回了匣子。 绿芜不知所以的看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主子,又茫然地看着匣子里的桃子,一时间不知道所以然。 太子府喜乐融融,映的半边的天空似乎都沾了喜色,朝凤殿气氛却冷到了极致。 成皇后坐在上首,神色复杂的看着淑妃。对于自己这个妹妹,她一直心有愧疚,但凡能忍的她都忍了,能让的她都让了,甚至连掌管凤印的权利都交到了她的手中,没有半点怨言,可换来的是什么? “来人,请淑妃回去。” “滚开!”淑妃凤目一瞪,上前的宫人立马就止住了脚步,“本宫想走的时候自然会走,用不着你来送。我问你,那些人是不是你派人拦下的?” “是本宫拦下的。”成皇后不去看淑妃气愤的脸色,也不去看满地的狼藉,不缓不慢的吩咐道。被一个嫔妃冲到殿中一顿撒泼,最后一句重话都不能讲,还要小心的把她送回去——皇后做到她这个份上,也算是窝囊到极致了。 “本宫前几日已经遣人去看过了,太子府中伺候的人已经够了,就不劳烦淑妃娘娘再送人过去。” 淑妃冷笑一声,“皇后就不要再跟本宫装傻了,本宫送去的岂会是那些普通的下人。皇后娘娘若是此时把人交出来,现在送去太子府也来得及。” 殿内侍候的宫人低眉耷肩的站在一旁,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淑妃难道是忘了,这门婚事” “我知道!”淑妃尖声打断皇后的话,连称呼都顾不上用,冷笑道,“本宫只是给太子送几个贴身伺候的人过去,又不是赐婚,这不违规矩,不会坏了这门婚事吧!难道侧妃不行,连个通房和侍妾都不能有?这话说出去丢人的可不是我。” 皇后看着淑妃尖细苍白的下巴,眉头拧了起来,“这些事情太子妃自会安排,你身体还未康复,又何必操心这些小事。”淑妃失了胎儿之后,情绪就一直不太稳定,皇后听说之后也只得默默的叹气,送人是小事,可大婚当日宫里头送女人过去,岂不是明明白白的打脸。 她不知道也就罢了,昨日听说淑妃选了七八个美貌柔顺的宫女准备送到太子府,她立马就拦了下来,一来是不想自己儿子媳妇儿为难,二来也是不想淑妃还在病中就折腾这些事情。 一听到皇后提起自己的身体,淑妃眼眶就止不住的红了。想到那个连她都来不及知道,就已经消失了的孩子,淑妃恨得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她知道这件事是岳岚所为,但还是不可避免的迁怒到了其他人的头上,仿佛这些人过得太好,便是对不起她那死去的孩儿。 淑妃恨不得将岳岚剥皮削骨,可四皇子却说岳岚有大用,暂时要留她一命。淑妃满腔的怨气无处发泄,在宫中暴躁起来如厉鬼一般,处处找人麻烦,皇帝知道淑妃心情不好,睁只眼闭只眼也就随着她去了,以至于宫里头的人见到淑妃调头就走。太子大婚,虽然不在宫中,但是难免也传了些消息到淑妃耳中,她一想到那些人正欢天喜地,而自己的孩儿却连到这个世间的机会都没有,气恨得简直要呕出血来。 不找些事情做,淑妃觉得自己肯定会疯掉。她选了七八个美貌的宫女,打扮收拾妥当了,只等着今日拜堂的时候将人送过去。长者赐不可辞,想到那些人可能有的脸色,淑妃心里头就止不住的畅快。 谁知道中途被皇后拦了下来。 淑妃脸色阴沉,最近又瘦了许多,一身浅色的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像是挂在竿子上一般。 “皇后娘娘是不想把人还给我了?”淑妃对皇后的话置若罔闻,颇有些不讲道理的问道。 “不行,此事本宫自有考量,送人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想了。”皇后回道。 淑妃默了一瞬,突然笑了起来,“掌管后宫的是本宫,你有何权利来指使本宫做事?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你拦得了那七个人,本宫还可以选上七个,甚至七十个人再送过去。”淑妃笑了一阵,“都这么多年了,成薇你现在才来摆皇后的谱,是不是有些晚了?” 竟是直呼皇后名讳。宫人呼啦啦跪了一地。 成皇后看着淑妃的样子,突然有些厌倦。她对掌管后宫并没有兴趣,当年她嫁给还是大皇子的皇帝,为的也不是权力,可偏偏从始至终她都躲不开这些事情。 “你们都下去吧。”殿内的宫人如是大赦,磕了个头连忙朝宫外退去,宫门被严严实实的关上,殿内只剩下成皇后和淑妃两人。 “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放不下。”成皇后慢慢的说道,“当年我若是知道,就不会” “你不知道?你不会?”淑妃嘲讽的笑了起来,“成薇你不是一直很善良,现在说这话难道不亏心吗?难道当时你知道我有了身孕,就不会嫁进大皇子府?真是好笑!没想到我杨为蓉有这么大的面子,竟然可以使得大名鼎鼎的成家女连婚事都不顾,就为了我?!成薇你摸着自己良心说,若是当日你知道这件事情,你还会不会嫁给陛下?!” 成皇后沉默了许久,“会。”她对陛下,当时的大皇子一见钟情,恳求了父亲许久,才得了这门婚事,她从小就固执,让她因为这种原因放弃这门婚事,她做不到。 成皇后抬眼对上淑妃愈发嘲讽的笑容,开口道,“我还是会嫁入大皇子府,但是,如果我知道你当时有了身孕,一定会让你留下他。”成皇后知道自己有一个堂妹在大皇子府,心里并没有太多不虞,她身在成家,从小受到的教育自然没有让她生出独占自己夫君的想法,何况在她还未嫁给陛下的时候,淑妃杨为蓉就已经是当时还是大皇子的北祁皇帝的侧妃了。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时的淑妃已经有了身孕,并且因为她,因为她的父亲,因为成家跟大皇子定了这门婚事,最后被逼得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孩子。 当时大皇子还是个默默无闻的皇子,成家却是北祁最显赫的名门,以成薇当时的身份完全可以选一门更妥当的婚事,可她执意要嫁给大皇子。 成家家主绝不接受,自己的女儿还未进门,那边庶长子就已经出生了。 都是她做的孽。成皇后默默的想到,可是她不能责怪自己的父亲,父亲是为她好,父亲没有错,错的是她。 淑妃微微一愣,这还是她们第一次当面提及当年的事情。淑妃不愿提起自己的孩子,成皇后也不愿提起那个因为自己的执念而死的孩子,这件事在她们之间横了这么多年,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伤疤。 成皇后说得很是诚恳,淑妃想到了什么,却慢慢勾起了一道极其嘲讽的笑容,“没有用的,成薇。便是你现在这么说服自己,也没有用的。因为你而犯下的罪孽你这一辈子都无法改变。” 成皇后浑身一抖,脸上的血色像是瞬间被抽干了一般。 “成薇,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淑妃斜睨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说道,“你知道,虽然我身上也流着成家的血液,但是奈何只有一半,跟你成大小姐不同,当年我进大皇子府让爹娘费了不少心思,不像你,反倒像公主下嫁一般,恨不得整个大皇子府都跪在你脚下给你添鞋。这也就罢了。”淑妃上前几步,直直的看着成皇后的眼睛,笑道,“你空有成家人的身份,却没有成家人的气魄。主母嫁进来之前,不许姬妾侧妃先生下孩子,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为什么要愧疚?为什么要惶恐不安?我最讨厌你的地方,就是,你嫁入皇家,居然还妄想良心这种东西。” 淑妃看着成皇后煞白的脸色,畅快又恶毒的笑了起来,“这宫里头,啊,不,高门大院里头,哪怕是成家,哪家的后院不是一井的冤死鬼,谁的手上没有沾上几条人命,你竟然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又要霸占着皇后的位置,居然还想要有良心这种东西?良心?我早就没有了,你居然还有?” 淑妃凑到成皇后身边,阴沉沉的说完,看了成皇后两眼,转身离开,“罢了罢了,姐姐你既然看不上妹妹给太子挑的人,妹妹也不去凑那个热闹了。来人,回宫。” 淑妃带着人扬长而去,守在外头的宫人看着淑妃明显愉悦起来的表情急忙冲进了殿内,看到皇后还坐上上首,人完好无损才松了一口气。 “皇后娘娘。”宫人低声唤道。皇后和淑妃明显是有秘事要谈的样子,他们这些宫人饶是对皇后忠心耿耿,也根本不敢留下来听。 成皇后抬头看了她一眼,扯出一个笑容,“是你啊。” “皇后娘娘,您”有心要问,可为了保命还是不知道得好,宫人默默的想到,“奴婢伺候您歇息吧。” 成皇后木然的点点头,“时辰也不早了,是该歇息了。” 宫人扶着成皇后朝内室走去,打散了她的发髻,随口找了个话题“皇后娘娘这头乌发,真真是奴婢见过最好的,便是那些刚进宫的宫妃,恐怕也没有娘娘这么好的头发和皮肤娘娘,您怎么哭了” 成皇后看着铜镜中模糊的人影,突然泪流满脸。淑妃说得对,她最大的错误,并不是她的固执,而是她执意要嫁,却不愿意去承担后果。 在出嫁之前,她就该知道,只要是身上流着皇家血脉的,即便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也不可避免会被拖入权利的倾轧之中,何况身后还站着手握重兵的成家。父亲在世的时候,她依靠的是父亲,父亲为她扫平了一切障碍,甚至为了她转投到大皇子麾下,捧他上位。她一直活在父亲的羽翼之下,自诩善良宽容,却不知道那些本该是她沾染的鲜血和冤孽根本不会因为她的作为而减少半分,只不过全都被她的父亲和儿子一力承担了下来。 她享受了成家的荣华富贵,就该承担起成家女儿应有的责任,她享受了皇后至高无上的荣耀,就该去面对那些接踵而来的杀戮和冰冷。 可她没有。 她整日躲在宫中,以为不去争不去抢就是赎罪。她不知道这样做,那些因自己而死的冤魂会不会消散几分,但她此刻才清楚明白的认识到,她的赎罪,她的不作为,她想要的和和美美,不过是在粉饰太平,伤害的永远是她最亲的人。 先是她的父亲,而后是她的儿子 若不是她的毫不作为,她的宽容善良,成家当年恐怕也不会这些年亦宣和亦然又怎会过得那么辛苦 为了成全她的良心,她的父亲付出了多少,她的儿子又经历了什么? 成皇后被铺天盖地的愧疚和后悔压得喘不过气来。 宫人看着皇后泣不成声,又不敢声张,只得不停的拧着热帕子递到她手边,惊恐的站在一旁。 淑妃嚣张跋扈,可皇后娘娘善良又宽容,从来不会跟淑妃计较,也不知淑妃到底跟皇后娘娘说了些什么应该早些告诉太子。 皇后不知道哭了多久才抬头,“伺候本宫就寝。” “是。” “今日之事,不可告诉太子。”成皇后突然吩咐道。宫人关门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着成皇后。 “太子新婚燕尔,不可用这种小事去叨扰他,本宫自会处理。”成皇后隔着帘子看着宫人的动作僵住,接着说道,“最好不要让本宫知道你阳奉阴违,否则你当知晓后果。” 成皇后在宫中这么多年,跟菩萨一般,几乎从未亲自开口处罚过宫人,更遑论是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了。 “是。”宫人被她冷冰冰的语气震慑住,不由自主的答应道,走了几步才想起来,原来皇后一直知道她是太子送来的人 淑妃走出朝凤宫,转过第一个回廊,脸上的笑容就消退得一点都不剩。 她这么多年都忍了,不知道今日为何就这么说了出来。看到皇后被打击得不轻,她并没有预想中那么愉快。她的母亲虽然也是成家人,但只是一个外嫁的庶女,好在当年说的亲事不错,所以她的出身也不算太差,如果不跟成薇比的话。 可饶是如此,当年为了她的亲事,爹娘也是费尽心思,最后才把她送进了大皇子府,现在的陛下并不是贪恋美色之人,当年府中侍妾不过一掌之数,而她的爹娘把她许给大皇子的理由非常简单,甚至在常人看来或许有些匪夷所思。 他们认为,大皇子绝对不可能会继承大典,大皇子跟当时的太子关系良好,似乎也无意去争储。若是太子登基,大皇子不过就是个闲散王爷,那她也能平稳的渡过这一生。 谁知道成家人会突然插手 如果可以,淑妃并不愿意自己的夫君当上皇帝,她宁可还是默默无闻的大皇子府中那个柔侧妃,而不是宠冠六宫的淑妃。 当年成薇跟大皇子定亲的时候,淑妃失去那个孩子虽然很难过,对成家人有怨怼,但心里其实是能理解的,这个孩子来的并不是时候,就连她的爹娘也是如此说。与其生一个庶长子膈应成薇,还不如恪守本分,求个安稳的日子,成薇好歹是她沾亲带故的表姐,嫁进来之后只要她守规矩,想来也不会对她太差。 谁知道淑妃冷冷的笑了起来,她的孩子没了,她倒是没什么,成薇无意中知晓之后反而像是死了孩子一样伤心,之后对她百般补偿忍耐,缩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愿意出来。与其让别的人争了宠,不如让她来,反正她这个宠妾的名头已经传出去了,也别白占了。 名分地位,宠爱荣耀成薇一人占尽了,居然还想活得自在,真是做梦。 淑妃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突然听到身后的于嬷嬷道:“娘娘,那几个宫女怎么办?” 花嬷嬷因着上次淑妃中毒,看管不力被杖责,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起身,这个于嬷嬷,是四皇子给淑妃送进宫的人。 淑妃想也不想的回道,“不过是几个宫女,皇后娘娘喜欢,就让她留着罢。”反正她本意也不是想用那几个宫女给太子添堵。 于嬷嬷看着淑妃的背影,思量了一会儿接着道,“是,左右不过是几个宫女,不值当娘娘费心。” “四皇子呢?”淑妃突然问道,“那个岳岚,他到底要留到什么时候?”淑妃对岳岚,真是咬牙切齿的恨意,若是岳岚此时在她面前,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咬下她几块肉来。 “这个,老奴也不知道。”于嬷嬷道,“四皇子并没知会老奴,也不知道四皇子今日是不是在岳小姐那里。” 淑妃冷哼一声,“我倒是要看看,那个贱人身上能查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出来。” “等四皇子查清楚了,自然会把她交给娘娘处置,左右不过让她多活一阵子罢了,娘娘不妨耐心等等。说不定能有意外之喜。” 意外之喜,淑妃在心里冷笑,不是意外的打击就算不错了。 “今晚的人手布置好了?”淑妃不再问岳岚的事情,转了话头。 于嬷嬷点头道:“娘娘放心,别的老奴不敢说,杀个把人还是不成问题的。何况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 淑妃嗯了一声,上了轿子。既然你不肯争,何不把位置让出来 太子府。 “小姐。你就不要为难奴婢了。”安平侯府的下人看着顾芳菲道,“夫人吩咐了让奴婢们先送你回去,怎么能让你等在此处。” 顾芳菲咬唇道:“我就在马车里等着母亲,晚些时候跟她一道回去。”在新房里闹了那么一出,安平侯夫人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带着顾芳菲四处应酬了,执意要把她先送回去。 顾芳菲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安平侯夫人争执,只好先出来,但她也不愿先回府。今天的事情,她必须要跟安平侯夫人解释清楚,不然她恐怕没有好日子可以过了。 侍女几个对视了一眼,领头的人开口道:“那奴婢几个去请示夫人。” 说完也不等顾芳菲开口,调头就朝太子府前院走去。顾芳菲心里一阵憋闷,现在不管是府中的主子还是下人,对她都是没有半点看重了 不消一会儿,侍女就出来了,看着顾芳菲脸色有些尴尬,隐约又带着轻蔑:“小姐,夫人说了,让你现在立刻回府,安平侯府的小姐等在门外,小姐难道是想让人说夫人不慈吗?”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夫人方才听到小姐守在门外,肚子似乎就有些不太舒服呢” 这话太重了顾芳菲呆呆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一声不吭的上了马车,没过一会儿,马车内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马车缓缓往安平侯府驶去。行至一处漆黑的转角口,墙头突然跳下几个黑衣人,外头车夫和侍女惊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顾芳菲愣愣的坐在车里,想着这几个月自己的日子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时间没有动作。 车帘突然被撩开,顾芳菲眼睛哭得红肿,抬头一看,一道白色的刀刃迎面而来:“啊——” 等叶亦宣在宴席上转了一圈,还未进屋,就听到里头爆出一阵狂放的笑声。 叶亦宣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便是不用看也知道,这声音只有绿芜能发出来。 推门进屋,绿芜趴在桌上,笑得手里的东西砸在桌上,绿芜乐不可支的捡起来,仿佛又想起什么似的,急急忙忙的把东西塞回匣子里。 裴意脸色古怪的看着绿芜,颇有些无奈。 叶亦宣站在门口咳了一声,绿芜的笑声戛然而止,看了裴意一眼,从桌子上滑了下来,蹭着墙璧从门口溜了出去。 “在看什么。”叶亦宣看着桌上的匣子,开口问道。 裴意犹豫了一下,打开匣子递过去,笑着说道:“你看能不能认出这是个什么东西。” 叶亦宣没有看匣子,只伸手揽住裴意,半响才转头看向匣子,裴意取出桃子里的小人儿,托在手里,举给叶亦宣看,叶亦宣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拿起上面的小人儿又合在一出,突然笑了出来:“这个做得也太粗糙了些,怎么弄了这种东西进来。” “嗯。大概是没好意思看,随便找的。”裴意笑倒在叶亦宣身上,“我方才跟绿芜说了半天,才说明白。” 叶亦宣怔了一下,这些东西,本该是娘家人准备的,若不是裴家人太不堪,也不至于让檀清和绿芜两个小姑娘去收拾这些东西。裴意仍笑意满满的在摆弄着那套压箱底,叶亦宣敛了那一丝不快,笑着从她手里接了那个桃子。 “你们刚才就在说这个?”叶亦宣仔细看着,打开又合上,“温铭年轻时有些荒唐,府里这种东西只怕不少,嗯,宫里也送了几套,极是精致,回头我让人取出来,陪着娘子,嗯,仔细看看。” 裴意侧头白了他一眼,“我们方才在说我以前遇到的一对夫妻。” 叶亦宣挑眉道,“嗯,你说。” “我以前跟老头子,我是说我师傅在外面行医的时候,遇到一对夫妻,结婚三年多了也没孩子,城里的大夫都看遍了,说两个人都好好的,身子没有半点毛病,可就是没有孩子。老头子惯常就喜欢这种别人诊不来的病人,守着那对夫妻盘桓了大半个月,急得嘴上都起泡了都没有找出原因。”裴意说着又笑了起来,“最后还是我无意中发现了原因。” “那对夫妻成亲三年了,他那个妻子还是咳,处子” 叶亦宣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那个匣子,咳了两声笑道,“这个压箱子一定得好好选了” 裴意点头,突然仰头看着叶亦宣道:“那对夫妻一直不知道,那个庄稼汉子等了我师傅半个月都没找着原因,最后求着我师傅给他写个纸,就说他不能生,是个废人,跟他媳妇儿没有关系,他爹娘要抱孙子,逼着他休了他媳妇儿,我当时就想,这姑娘可真是有福气。” 裴意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叶亦宣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突然拧着眉头道:“他爹娘这么想也是情有可原。” 裴意一滞,转过头去,有些气闷的扯了下桌角的穗子,“嗯。” 叶亦宣忍了半响,笑意越来越浓,最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裴意气闷的看着他。 叶亦宣止了笑着叹了一声,摇头道:“我说你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弯弯绕绕太多了。这要是换成别人,可未必听得懂你话里的意思。若是知道那个方子能让你想这么多事情,我也不必忍这么多天了。” 裴意小声道:“谁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裴家人本来就是子嗣艰难,我这病又拖了这么多年,谁知道还能不能生孩子。” “我是什么意思,嗯?”叶亦宣低头在她脖子上蹭了蹭,“我是被你当初那么一晕给吓怕了,才没舍得下手,你以为我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想你养好了身子生孩子唔,这么说也没错,可不就是,想生孩子么” 他说话间火热的吻便落了下来,擦过她的脖颈,咬住她的耳珠,含弄撩拨,被她笑着躲过,便又擒住她唇角明艳笑意,一下下地啄,直惹的她笑出声来,这才凝视着她深吻下去,酒味随着他攻城略地染了她唇齿间再没半点清爽,微微发醺,“不要胡思乱想,孩子哪里比得上你重要,没有便没有夫人可是休息好了” “你先去洗澡” 叶亦宣緊緊摟著她,抱着倒在了床上,翻過身,壓在裴意身上,頭埋在裴意肩头处,停了半响,才勉強抬起头,眼睛亮亮的看著裴意,聲音温和含糊的說道: “我去沐浴,你等著我。” 说着大步进了净房。 裴意呆坐了一会儿,又猛然站了起来,满屋子转着,不知道该做什么。裴意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了出来,站在床前犹豫两难,是站着等?还是先上床睡下?好像都不好,要不找本书看看? 唉,早知道,刚才就不该让他去洗澡。 正乱纷纷思来想去,突然被人从后面用力抱住,裴意吓得身体一下子僵硬,瞬间反应过来,又紧张而尴尬的不敢回头,叶亦宣低头将脸颊贴在她耳边,满足的叹了口气:“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裴意一时哭笑不得,倒解了不少尴尬:“你还想金榜题名?” 叶亦宣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将裴意转过来面对自己,转头看了看,伸手从她发间取了金钗,也不知道随手扔到了哪里,手指伸进细软的头发中,顺着脸颊滑到下巴,用力的吻了下去。 外面的宾客都散了吧,不然怎么会突然安静了,只有她的心砰砰跳着。裴意迷迷糊糊的想到,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她应安然一些。 可强烈的紧张和迷惘涌上心头,交杂着陌生而奇异的期待,各种情绪堵住了她的嗓子。 叶亦宣俯着身子看她,眼神沉默而幽暗,隐忍着什么。 裴意从他眼神里看到一种陌生而原始的,她的心咚的猛跳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这跟平常那种小打小闹是完全不同的。 他一言不发的看她,裴意不敢跟他对视,喉间发痒,身下被火烫的硬物抵住,眼神茫然的到处乱飘,猛地向上抬眸,看到床幔外面的红烛,急急的低声说道:“蜡,蜡烛还亮着” “乖,那个不能熄,那是喜烛”叶亦宣含糊不清的解释道,看到白净的肩膀和锁骨,解衣服的手顿了一下,欠身舔她肩膀上微凉的肌肤。 叶亦宣跨跪在她腿旁,她的视线早就被他盖住,无处可落,眼睁睁看着他脱掉衣服,露出猎豹一般精窄的腰身,腹肌绷出有力的轮廓,满满全是男性的力量。 裴意下意识的伸手搂在叶亦宣腰间,仰头回应着他,心底的尴尬和紧张渐渐被莫名的滚热淹没 晕然的滚热中,裴意浑身赤祼着被赤祼的叶亦宣压在身下,一阵刺痛痛得她用力勒紧叶亦宣,叶亦宣吐气滚热的骤然顿住,低头咬住她的嘴唇,慢慢吸吮着,含糊着不知道说的什么,只停了一瞬,就紧紧搂着身下之人冲云过雾,他已不知身在何处。那股痛楚让裴意带着丝清明,身不由已的随着他的节奏,在痛与狂热中,身与心如烟花绽放于漆黑的夜空。 叶亦宣大汗淋漓,紧紧搂着瘫软成一团,同样满身汗水的裴意,突然轻笑出了声音,抚过黏在她面颊上散乱的长发,脸颊蹭着裴意脸低声笑道:“疼的厉害?” 裴意累得一动不愿动,心却安宁无比,闻言只是轻声应了一声,没有睁眼。叶亦宣凑上去便道:“我给你揉揉可好?” 说着手便往下探,裴意连忙睁眼瞪着他,叶亦宣改而揉捏着她的手,“是我不好,我抱你去沐浴。” 叶亦宣抱着裴意往寝房深处去,穿过一条密闭的甬道,转过一道织锦绣仕女图的屏风,迎面水雾氤氲,暖气扑面。主院的这寝室后引温泉为浴房,白玉的浴池修成莲花形状,腾着暖雾,一股药香扑鼻。 叶亦宣抱着裴意直接下了泉池,池水不深坐下刚好及肩,他自身后环住她,温热的水蔓上来裴意只觉浑身上下都熨帖了,慵懒着靠在叶亦宣身上,呼吸着带了药草香气的水雾,闭上了眼睛。她这一天虽然没有四处奔波,但是今日折腾了一整天,精神都紧绷着,此刻好容易彻底放松下来,片刻便昏昏欲睡起来。 见她气息渐渐平稳绵长,叶亦宣郁闷不已,抱紧了些令她不至滑进水中,耐下身体的蠢蠢欲动苦笑两声。他亦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待体内涌动的躁动平复才敢凝眸去瞧裴意。水雾蒸腾的她面颊愈发嫣红柔媚,一身冰肌玉骨也绯色遍染,玉体横陈就那么依赖地窝在他的怀中,美人在怀便又不能碰,这滋味真不好受,想到方才那蚀骨,叶亦宣难免又懊悔起来,怎就没忍住呢,兴许方才稍稍温柔一些,这会子还能再有几回再一回也是好的啊 他这般想着刚刚压下的欲火便又冲了上来,不敢再这般和裴意呆下来,他抱起她自衣架上拽了棉巾给她细细擦过身子,又胡乱沾了下自己身上的水渍,便又裹起裴意回了内室。 床铺早被收拾过,他拥着她倒回床上,裴意便只翻了两下身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就沉沉睡了过去。 待她睡得沉了,叶亦宣却睁开了眼眸,慢慢松开她,坐起身来,给裴意压了压被子,便披了衣衫出了屋。 前院的喜宴渐渐散了,叶亦宣一路朝书房走去,程衍几人早就等在了那里。 “殿下。” 叶亦宣挥手让他起身,走进书房才问道,“如何?” “属下去查过了,顾芳菲是前几日被安平侯偷偷接回来的,府里头没有几个人知道,连安平侯夫人也是今日出门,被安平侯嘱咐了番才知道顾芳菲回来了。”程衍道,“不仅如此,方才属下几人去截顾芳菲的时候,还碰到了另外一帮人,不过那帮人似乎是去灭口的。若不是属下几人刚好赶到,恐怕顾芳菲现在已经横尸街头了。” 顾芳菲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怎么会使得安平侯突然之间如此在意叶亦宣手指在椅背上轻轻敲打着,他让程衍去找顾芳菲,本是为了今日她在喜宴上提起的那件事情,那么要杀她的是谁 知道叶亦宣在思考,程衍沉默的站在一边,突然听叶亦宣道,“顾芳菲现在在哪里,刺杀之时她可见到了刺客的样貌?” 程衍略回忆了一下,回道,“那些人选的地方恰巧在转角口,黑灯瞎火的地方,顾芳菲没有武功,应当是看不清来人的样貌,属下记得,那帮人也是蒙了面的。至于顾芳菲,虽然没死,但属下赶到的时候,人已经晕过去了,现在关押在地牢里。” “很好。”叶亦宣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文兰那边可是今夜动手?” 程衍一怔,不知道他为何又突然问起文兰那边的动静,还是很快的回道:“是,文兰方才知晓今夜我们要动顾芳菲,便提前两天动手了,如此也好有合适的理由引开安平侯和那人的注意力。” 叶亦宣略略点头,“今晚务必将安平侯府严密的监控起来,文兰动手之后,有了消息立刻来报。”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程衍肃声应道,立刻下去布置了。 安平侯夫人打发了顾芳菲之后,在喜宴上不过略坐了一会儿,很快就起身告辞了,众人瞧着她已经微微有些凸起的肚子,倒也没有多想,好言送了她出去。 可安平侯夫人没有想到,直到她回到府中喝了两碗汤准备歇下的时候,下人才急急忙忙的来报,说顾芳菲还未回来。 安平侯夫人不耐的从床上起身,皱着眉头看着屏风外立着的下人,“还未回来?怎么可能?!府中你可都找过了?门房那边问过没有?” “是的,夫人,府里上上下下都已经找遍了,都说今夜没有看到过小姐,门房那边奴婢刚才也去问了,也没有看到小姐的马车回来过。夫人,马上就要宵禁了” 安平侯夫人披着大衣,从屏风后绕了出来,“老爷知道了吗?” “老爷还没回来大概太子府那边”下人支支吾吾的说道。 安平侯夫人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厌恶,太子府的喜宴根本不会到这个时候,安平侯大概又是被哪个唱小曲儿的给勾住脚了。 “随我出去看看。”虽然对顾芳菲毫无感情,有的也只是厌恶,但是顾芳菲毕竟是她名义上的女儿,今日又是随她一起出去了,此时却没有跟她一起回来若是出了事,外头不知道要把自己传成什么样子了。 安平侯夫人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不虞,脚下的步子也不如往日轻缓优雅,到前院召集了下人,便在府内外仔仔细细的搜了起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还是没有顾芳菲的踪影。 安平侯夫人有些烦躁的起身,“去找侯爷回来,再拿我的帖子,去找京兆尹帮忙寻人。” 安平侯扶着婢女的手往门外走去,一边转头跟管家吩咐着,刚迈出门,不知道从哪个黑不隆冬的角落里突然冲出一个人,直愣愣的朝着安平侯夫人撞了过来。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一定是你把我们小姐给害了!”来人身材矮小但是敦实,脚下步子极快的撞在了安平侯夫人身上。 府中的人此时都四处去寻人,就留了两个贴身婢女在面前伺候,此时都束手跟在安平侯夫人身后,人还在门内,根本没有看到冲出来的人影,也来不及阻拦。 安平侯夫人尖叫着朝后面倒去,摔在婢女的身上,又摔在了地上。 管家面色惨白,看着倒在地上的安平侯夫人,手脚发软的奔到了门外,一叠声的吩咐道:“来人!来人!保护夫人,把这个刺客拿下!快去请太医,去请太医!” 可此时院中哪里还有人的影子,管家只觉得背后冷汗涔涔,方才那道影子,难不成是见鬼了?! 不对不对,刚才他虽然站在夫人身后,模糊间只看到了一个人影,但却很清楚的听见是一个女人,她当时说什么来着? “一定是你把我们小姐给害了!” 小姐!管家眼睛一亮,难道今日四小姐失踪,真是夫人所为?现在四小姐的心腹寻仇来了? 管家看着人小心的把安平侯夫人抬到室内,连忙叫道:“去,把小姐,四小姐的院子里的人都看管起来,一个都不许跑!” 不管怎样,他得想办法给老爷一个交代! 安平侯府中乱成一团,厨房后的墙头窜出来一个人影,很快和墙角另外一个人影汇合,迅速的消失在长长的街道中。 “头儿,成了。”矮胖的人影摘了头上裹着的布巾,喜笑颜开的朝着屋内的人说道。 “撞上了?” “撞上了。”来人忙不迭的点头。 “倒下了?” “奴婢看着她倒下才离开的。” 文兰拍了拍她的肩膀,“做得好。现在咱们只管在这里守着安平侯府,等着给殿下传消息过去。” 文兰踱步到窗口,居高临下地看着热闹非常的安平侯府。 “头儿,这地方是你想出来的?实在是太厉害了。”旁边的人凑到她身边,从窗口看出去。竟能想出在塔楼里监视安平侯府的法子,从这个角度看去,安平侯府完完整整的落入眼中,一个人便能守住安平侯府四个角门中来往的人。塔楼里一点灯火都没有,便是功夫再高,目力再好的人也无法从下面对塔楼里的景象窥视一二。 文兰得意洋洋的哼了一声,“不是。这等办法,当然是殿下想出来的。”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这个塔楼最妙的地方,并不是监视来人的身份,而是能够清楚的看到来人是从哪条街,哪个方向来,又回到了哪里。 安平侯府里外的人进进出出,一直到下半夜,安平侯府才慢慢静了下来。府内的灯一盏一盏的灭掉,最后只余了几点灯火。 成文兰蹲在窗口,眯着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安平侯府,突然她低声叫道,“来了。” 一辆马车平稳而急速的从东边驶来,马车周围只有两骑护卫,可文兰却隐隐看到附近城墙街道上若隐若现的黑影。那是随身保护马车中人的暗卫。 马车准确的停在了安平侯府后院的角门旁,三匹马半夜竟是一点都没有惊动府内的人。随后马车中下来一个戴了帽兜披风的人,安平侯亲自提了一只风灯等在门口,恭敬的引着来人进了门,迅速的消失在视野中。 虽然看不到他最后去了哪个院子,但程文兰觉得,这就够了。 来人的身份,已经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能够动用那么多暗卫高手,又是此时赶到安平侯府 程文兰心里愤恨不已,喘了两口气,才招手唤了两个人过来,低声吩咐了之后分别让两人去给程衍和太子府送信,自己依然守在窗口。 安平侯夫人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眼睛直直的看着床顶,床外周嬷嬷低声道:“夫人,陛下来了。” 安平侯夫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眼泪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皇帝撩开帘子,看到她容颜苍白,面色憔悴,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入了乌发中,心中顿时软成一滩。 “眉儿。” 安平侯夫人听到熟悉的声音先是一愣,眼泪流得更急了。皇帝心中大痛,也顾不得屋里还有其他人,急忙上前一把搂住了她,极其爱怜的擦去她脸上的泪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动不动就哭。孩子又没事,不要哭了,仔细伤了身子。” 安平侯夫人一听哭得更凶了,“妾身还以为保不住这个孩子了妾身真的好害怕” 说完扑倒在他怀里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随性的太监看着搂抱在一起的人,瞄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安平侯,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侯爷” 安平侯从帷幔后面收回视线,笑道:“在下最近买了一些茶叶,只是不知道好坏,还要请公公帮忙品上一品。” 太监矜持的点了点头,率先走出了大门。 安平侯跟在他身后,侧头扫过屋内的一男一女,眼中阴蛰一闪而过。 皇帝搂着安平侯夫人周如眉哄了半响,安平侯夫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脸,“妾身失态了,让爷见笑。” 皇帝笑了两声,抚摸着她顺滑的黑发,“你和朕之间何必说这种外道的话。” 周如眉听着便满足而甜美地笑了起来,见她容颜苍白,面容憔悴,笑容却依旧是记忆中甜美若少女的模样,风姿宜人,一派纯真,简直犹如一朵嫩生生的白玉兰花一般,跟记忆中的那张脸渐渐重叠起来,皇帝不由得动情道:“这么些年,我已老了,你却还是这么年轻美丽,让我想起当年在初见你的那一次,你便是这样冲我笑,便是这个样子一点都没有变” 周如眉俏丽的笑着:“我只是个小女人,这些年因爷,侯府中连侯爷都对我毕恭毕敬的,我衣食无忧,生活富足,又能得您钟爱于我,我万事无虑,只潜心向佛,无欲无求,自然便容貌衰老的迟缓些,爷是一国之君,又是勤政爱民的明君英主,因国事日夜操劳,殚精竭虑,我疼在心头,可即便爷不知道我有多爱您面上这些折痕,他们每一根都是智慧的化身,每一根也都见证了我们相爱的岁月 皇帝听得心花怒放,皇后虽然出身名门,但是在他面前一直进退有家,端庄守礼得无可指责,从来不会说这种话。其他的那些妃嫔,淑妃也好,在他面前撒娇卖俏,但是背地里顾及的永远是她们自己和儿子,只有他的眉儿,心里念着的都是她,这些年为他生儿育女,他却连个正当的名分都不能给她 可她还是这么无怨无悔的对他 皇帝抱着她的手紧了紧,随后手抚上她的肚子道:”是朕委屈你了,难为你还这么为朕着想,你放心,等这个孩子出生之后,机会适宜的时候,朕一定会给他最尊贵的地位。“ 周如眉摇头蹙眉道:”什么地位不地位的,我不在乎,我们的孩子也不在乎,我已经想好了,不管这个孩子是男是女,乳名都叫凡儿便是希望他能平凡一生,也安宁一生“ ”有朕在,有承乾在,他当然能够安宁一生。“皇帝不在意的笑了笑,承乾是他和周如眉儿子的名字 ”这个名字福气太大了,爷还是给他换一个吧。“周如眉怯怯的看着他,”这个孩子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福气,爷这样若是让太子知道了“ 承乾者,有继承皇业,统领乾坤的意思。 ”他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提起太子,皇帝脸上涌现出浓浓的不喜,他眯着眼冷声道,”天下是朕的天下,朝廷是朕的朝廷,还不是他的!朕将江山托付给谁,都轮不到他来置喙!“ 周如眉一直知道皇帝对太子抱着一种莫名的厌恶之情,只是不知道其中的缘由,故而总是怀疑皇帝对她的儿子到底是利用,还是真心想要把皇位传给他。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皇帝有好好的嫡子不要,而要找上她来生孩子 现在看来倒是像是真的。 ”爷说得是,太子孝顺定然会听从爷的安排。“周如眉安抚道。 ”孝顺?“皇帝冷哼了一声,”连娶亲这种大事都一意孤行,朕担不起他的孝顺。“ 周如眉陪着笑了笑没有说话。太子的婚事被耽误了多久,连她都一清二楚,皇帝根本无心为太子张罗这些事情。若不是皇帝有意拖着太子的亲事,太子又怎么会自己定下亲事。 知道皇帝不想提起太子,周如眉也不再问了。两人温存了一会儿,周如眉才说起晚上的事情,直到现在那个冲撞了她的人都没有找到。若不是被撞的人是她,自己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下地,周如眉简直要以为这不过一场梦。那个人简直就像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了一样。 只可恨晚上安平侯府所有的下人都被她遣出去四处找顾芳菲,院子里没有人当值,也无法追查下人到底去了哪些地方,现在查起来就更加难了。 ”你当时真的听见那个人这么说了?“皇帝听完她的话问道。 周如眉点点头,”大概是她院子里的丫鬟,四小姐一直到现在还没回来,妾身也着急得不行,那个丫鬟着急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差点害了妾身肚子里的孩子,妾身真是很害怕“ ”真是大胆!“皇帝厉声道,”连一个丫鬟都敢冲撞主母,安平侯是怎么管教下人的?!你可记得那个丫鬟的长相?“ 周如眉心里稍犹豫了一下,其实她并不是非常确定那个丫鬟就是顾芳菲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她对顾芳菲只是面子情,虽然自己没有明言给顾芳菲下过绊子,但上次把顾芳菲送到庙里去的主意的确是她出的,顾芳菲被送去庙中,府里的人都知道这个曾经受宠的芳菲郡主已经不得安平侯的看重,顾芳菲回来之后,对她伺候得也没有那么上心,周如眉自然是知道这些事情,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随着下人去了,底下的人看着她这般态度,更加变本加厉。 这些事情,外头的人不知道,但是伺候顾芳菲的丫鬟,肯定是知道的。顾芳菲有那么一两个死忠的心腹,以为今天是自己故意把顾芳菲丢在外头,失去理智来报复她,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周如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安平侯府内的庶子庶女虽然多,但是女人已经被她收拾得差不多了,这些年安平侯不敢对她不敬,其他人就更加不敢再她头上动土,除了顾芳菲这个原因,她想不到还有谁大胆到敢来害她。 周如眉思定,开口道,”当时天色太暗了,妾身又正在跟官家商议四小姐的事情“ ”没看清也罢。“这是要连坐,全部处死了 看到周如眉想说话,皇帝制止了她,”你不用替那些下人求情,这件事那个院子里其他的人未必不知,谁能知道下一次他们还能做出什么事情,与其防备不如趁这次机会斩草除根。“ 顾芳菲院子里的人都换掉,未尝不是件好事。周如眉心里一动。 ”妾身都听您的。“周如眉温顺的倚着他,回道。 ”你只要好好养身子,替朕再多生几个儿子,其他的事情不必多想。“外面传来了打更的声音,皇帝今夜听到周如眉出事,匆匆忙忙出宫,很多事情还没处理,现在要赶回宫中准备上朝了。 他又待了片刻便离府回宫,周嬷嬷才回了屋,伺候周如眉躺下,看着周如眉神情依然忧虑,便有些奇怪道:”夫人,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周如眉摇头道:”无事,我只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安罢了。“周嬷嬷是周如眉的奶娘,周如眉的事情她几乎都一清二楚。 ”夫人这一胎本就不稳,可不能心思太重了。皇上一听说夫人身体不适,就立马赶过来了,足以见得他对夫人的心思,只要皇上的心是向着夫人和小少爷的,小少爷又是个至孝之人,夫人隐忍多年,早晚会苦尽甘来的。“周嬷嬷劝道。 周嬷嬷描绘的美好未来令周如眉愉悦地扬起了唇,可接着她便又神情一厉,冷声道:”他若是真的有心,又怎么会如此对我。若不是他我怎么会连自己的儿子都见不到,他硬生生的将我母子愤慨,说到底他根本就不相信我罢了。以后真如他所言,让我儿继承大统又如何,左右我这辈子也不过是个侯爷夫人,还有什么好期盼的!“ 皇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周如眉知道,皇帝是怕自己把孩子教坏了,也是怕外头的人看到孩子的长相,以后对他的身份和血统有怀疑,也正是因为如此,周如眉的儿子在她身边没养几年,就被皇帝抱走了,甚至一年也不让她见上一面。所有人都以为安平侯夫人的嫡子夭折,却不知道她的孩子并不是夭折,而是被皇帝养在别处。 周嬷嬷见周如眉说话间已神情激动,满脸阴厉,岂能不知她这么多年来心中之怨,便忙道:”小少爷是个至纯至善之人,等他登基之后,虽然不能公然封夫人为太后,但定然也会奉夫人为母,更会念着夫人您多年来隐忍之苦,对夫人恭敬孝顺,到时候夫人不过就是没有太后那个虚名罢了,周家更会感激夫人的。“ 周如眉脸色稍霁,又奇怪道:”嬷嬷,我一直不明白,他一直为何这般不待见太子,宫里头似乎也没有传出与太子不好的传闻。“ 这一点周如眉一直想不明白。 周嬷嬷脸上露出有些奇异的表情,她压低了声音道:”夫人,老奴昨日在喜宴上听说,当年成家灭门的事情似乎就是那一位做的。“ ”真的?!“周如眉诧异道,”这是为何?!“ ”老奴也是昨日无意中听说的,夫人您不要觉得不可相信,这些事情都不会是空穴来风,必然是有原因的。您想想,成家当年是何等显赫,皇后出自成家,太子又是皇后的嫡子,成家有什么理由要造反?“ 周如眉听着更加诧异,”你的意思是“ ”夫人,皇上不喜太子,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有眼睛的都瞧着呢。你也不用去管到底是因为什么,只要好好生下孩子,等小少爷长大就好了。“周嬷嬷到底是活了大半辈子的,许多事情看得比周如眉要通透得多。 周如眉听她说完,心里松快了些,就着周嬷嬷的手躺了下来,很快的睡了过去。 安平侯送走皇帝之后回到书房,随手拿起案上的茶盏摔了个粉碎,管家急忙反手关上门,亲自收拾了才劝道:”侯爷息怒,侯爷息怒,这府中到处都是夫人的眼线,倘使叫夫人知道侯爷现在发怒,传到皇上的耳中只怕“ 安平侯此时正在气头上,此时管家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他怒气更盛,一掌拍在桌案上,怒声道:”怎么!?连你也瞧不起本侯,也取笑本侯,是不是!“ 想他身为侯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子给他戴绿帽,不仅不能声张,还要摆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甚至在自己府中竟连发脾气都得躲躲藏藏,还有比他更窝囊的男人吗! ”奴才怎敢,奴才只是担忧侯爷,侯爷忍辱负重都是为了侯府的爵位能够延续,能继续福泽后代,奴才岂敢岂会取笑侯爷。“管家慌忙低头哈腰的解释道。 安平侯闻言脸色沉了下来,他重重的在书桌上拍了一掌,恨声道:”我堂堂一个侯爷,在府中还要仰仗一个妇人之鼻息,我自己的府邸,没她的准许,我连个屁都不敢放,祖宗给我留下的这宅邸就尽被我拿来给他人养外室了,我他妈还算个什么侯爷啊!啊?!“ 管家听安平侯越吼声音越大,惊得忙上前拉他阻他,道:”侯爷息怒,隔墙有耳啊!侯爷,侯爷您听奴才一句劝,都忍了这么多年了,若是此时撕破脸皮,岂不是前功尽弃吗?“ 安平侯手背上的青筋凸显,好半响才平息下来,”你说得有理。“ 安平侯转头看着管家,”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如眉虽然跟安平侯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在其他人面前,正妻的谱却摆的比谁都足,尤其是在安平侯那些妾室通房面前。安平侯府中稍有姿色的女人,差不多都被周如眉收拾干净了,时间一久,安平侯也懒得再纳人,直接去花楼戏院中找女人。也省得跟周如眉总是待在一起,招人猜忌。 管家用袖子擦了擦脸,仔细的把今晚的事情说了一遍,”府里头都找遍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四小姐的影子,还有那个来历不明的丫鬟,也不见踪影。“ 管家说完,小心翼翼的瞅着安平侯的脸色,谁知安平侯闻言之后竟抚手笑了起来:”甚好,甚好!“ 也不枉他特意把顾芳菲带了回来。 安平侯永远不会忘记,在心里满心欢喜的娶了妻子之后,掀起盖头,那张面若桃花的脸却冷冰冰的告诉了他,她已经是皇帝的女人了。安平侯并非对周如眉有多么喜欢,若是皇帝和周如眉直言,他是决计不会和皇帝抢女人,可两人有了首尾却还是大张旗鼓的让周如眉嫁了进来,他不能声张,不能另娶,甚至要把这个女人当成菩萨,当成主子一般对待。就如同今日一般,他甚至不能在自己家中肆意的发泄。 他可以为这个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可以倾尽所有,但唯独不能忍受这种屈辱。可他不能动周如眉,周如眉出事,皇帝第一个怀疑的就会是他,所以他只能忍。直到前几日,四皇子找上门来,他知道,自己摆脱屈辱的机会来了。 安平侯冷冷一笑,这些人总是把他当成挥之则来用之则去的奴才,四皇子娶了他的长女,却从来都没有将他这个岳丈放在眼中,现在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他要用顾家的女儿来打击太子,便让他”好好“”的用上一回。 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