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杀》 序章 公元2018年6月25日晚。 开封朱仙镇近郊的一条乡间公路上,一辆五菱宏光v正在瓢泼的大雨和电闪雷鸣中低速前行。 看着车外偶而晃过的朦胧灯光和拍碎在风档上的成片雨花,仰靠在副驾驶上的李平虽已困得迷迷糊糊,但还是强挺着与正在开车的赵进有一句没一句的瞎聊。 李平不能让同样疲惫了一天的赵进“孤军奋战”,毕竟人至中年,精神头已大不如从前。 突然,一辆黑色的奔驰商务猛的从他们左侧超了过去,然后别到了他们车前继续飞驰。 “这天还开得这么生猛,不要命了吧!”李平嘟囔道。 赵进撇了撇嘴:“这都是嫌命长的,嘿嘿”。 正说着,雨却奇怪的骤然变小了,有如急停了一般。 可天却更加阴沉,闪电也越来越密,有如不断扩张的蛛网,映照着天空中浓密、黝黑的滚滚乌云,十分狰狞。 “这速减的,打电话呢吧!真是不要命了。” 赵进一边说一边加了速,反超过奔驰商务。 可能是因为没什么雨了,超完车的赵进并没有把车速降下多少,而是保持了一个大概疾驰的状态。 “咱们不急,慢着点开,安全第一。” 看赵进一直都不怎么减速,李平终于忍不住劝了一句。 “我去!”赵进突然用大喊作了回答。 李平一个激灵的侧过头,赫然看见奔驰商务的车身正在他们左侧向前移,奔驰商务竟然在反超!可前方对向的那辆大车的大灯也太近了。 赵进的身体已经紧绷了起来,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李平的身体也在猛然的减速中开始迅速前倾。 奔驰商务不出意外的在五菱宏光v车头的左前侧不轻不重的蹭了一下,但也成功的躲避开了对向而来的大车,但之后却有些不受控制的打起了滑,并最终横停在了路中间。 五菱宏光v则稳稳的跟在其后停了下来。 对面远处而来的另一辆轿车也不得不缓缓的刹停下来。 “没事儿吧?兄弟。”赵进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紧张的看着李平问。 “没事,大哥。”李平揉了下脖子,心有余悸的说。 一起长舒了口气后,两人苦笑着下了车。 奔驰商务上这时也下来了两个30岁左右男子,他们身高相差不大,一个黑瘦带着痞气,一个清瘦略显文弱。 “怎么开车呢!会开吗?” 只简单看了一眼奔驰的车损,黑瘦男就上来质问。 “会说话么。”正在查看五菱车损的赵进连身都没转就一点没客气的怼了回去。 黑瘦男愣了一下,阴着个脸没吱声,眼睛瞟了瞟五菱宏光的损伤处后,转了身往回走。 这时,清瘦男靠了过来。 他定定的看了一眼这边车头上的五菱车标,又回头看了一眼奔驰商务上又下来的一个青年壮汉,突然大声嚷嚷道:“抢,就知道抢,也不看看你那是啥车。” 说完,清瘦男故意挺了挺胸,趾高气扬的又说:“知道我们这车多少钱吗?打算怎么赔啊!” “哟,挺牛啊!” 转过身来的赵进嘲讽了一句,接着挺起了腰板并绷着麻子脸戏谑的俯视起清瘦男。他一米八多的身高对不足一米七的清瘦男足以造成碾压。 不得不仰起头的清瘦男一下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然后眼神开始不自然的飘向别处,气场瞬间掉落一地。 “赶紧的!要么赔钱,要么报险。大雨天的,在这里耽搁什么劲儿。”刚放完三角架警示牌的李平没好气的越过清瘦男走向奔驰商务。 那后下车的青年壮汉并没有过来,只是安静的站在奔驰前看着这边,直到李平走到他跟前也没有任何举动。 奔驰商务的右后屁股变形非常明显,与五菱宏光v车头左侧那轻微的内凹简直是天壤之别,李平忍不住戏谑了一句:“神车果然是神车!” 这时,从奔驰商务已拉开的后车门中探出一个黄毛爆炸头,那姿色平平的面孔充满着鄙夷看向李平。 这满脸雀斑的瘦小少妇可能并不知道五菱神车的梗,许是以为李平在羡慕她所坐的奔驰。 李平有些好笑的嘟了嘟嘴,却注意到那充满彪悍气息的青年壮汉一直在盯着他。本打算去车尾看车牌号的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果断的拐到了还开着大灯的奔驰商务车头前。 此时的奔驰商务里,一个满面油光却又五官颇为硬朗的胖子正斜靠在驾驶席上听着后面早前下车的那个黑瘦男说着什么。 看到李平,那胖子表情玩味的张口说了句话。 紧接着,副驾驶上正摆弄手机的浓妆妖娆美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儿,冲李平突然邪魅一笑。 因为商务前面的车窗都关着,李平并没有听到这胖子说的是什么,不明所以的他只好抬起双臂交叉于胸前,看了一眼车牌后扭头去看被逼停的那辆明显破旧的捷达。 雨刷器下,坐在捷达副驾驶上的一个粉红色丽人一下冲进了他的眼帘。 “又一个漂亮的女人。”李平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突然,他感到被什么东西猛的闪耀得睁不开眼睛了,然后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白茫。 “是闪电吗?”他在心中诧异。 不知过了多久,当感受到眼皮外已不再有强光时,李平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然后乌云密布的天空却突然映入了他的眼帘。 他居然诡异的躺在了地上,他的身体也正在感受着各种反常的姿态信号。 炸裂的头痛和浑身的酸麻开始猛烈的席卷而来,一股浓重的血腥也冲进了他的鼻子。 惊异中,李平向着血腥转头。 一截露着骨头与血肉的人类大腿断面赫然出现在了他还在扑捉光线的眼睛里。 心口开始剧烈的收缩,李平整个人也如触电般哆嗦起来,双手更是无意识的到处乱撑。 “啊!啊…” 几声惊恐的大叫之后,李平终于在慌乱与无措中支撑着一个软软的东西半坐了起来。 当定了定神,好奇的回头去看双手按的是什么时,惊惧让他一个咕噜向前连滚带爬。 好不容易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打眼细看。 那软软的东西确定是一具年轻的人类身体无疑,只是那苍白的脸、大张的嘴、空洞的眼神以及嘴角的血迹和胸口明显的血阴无不证明这身体的主人已经死的透透了。 这人他并不认识,也明显不是他刚才看到的那两辆车中的人。 “发生了什么?” 怀着瞬间冒出的一大堆问号,李平举目四望。 强烈的震撼与冰冷让他的心再次紧缩起来。 乡间公路和汽车都已完全不见踪影,远处的灯光也全然消失,四周只是一片暗黑的旷野。 随着眼睛对黑暗的适应越来越强,更多的长矛、大刀和尸体也越来越清晰的显现出来。 长矛? 没看错,那就是长矛。 一些陌生的记忆碎片这时开始在李平的大脑中闪现,一丝奇异的感觉让他惶恐万分,他的头也炸裂的更加难以忍受。 很快,惊愕与匪夷所思就挂满了他的脸庞。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章 风云变幻 “京师以南,河南当天下之中,开封其都会也。北下卫、彰,达京圻,东沿汴、泗,转江、汉,车马之交,达于四方,商贾乐聚。” ——,张瀚撰。 朱仙镇,大明名镇,位于开封西南约五十里,开封之外港也。 开封能成都会,作为外港的朱仙镇功不可没。 而朱仙镇能名扬天下,也离不开纵贯于其中的贾鲁河。 没有贾鲁河之前的朱仙镇更多的只被于记忆于宋金时岳飞的北伐大捷,而有了贾鲁河的朱仙镇却是大明的商业重镇和东西南北交通枢纽的关键。 贾鲁河北起索、金、须、郑诸山源之水,南入颖水,汇入淮水,河宽五丈八尺,各种船只均可通行。 自弘治年间孙家渡河开通后,有了水路的朱仙镇开始日渐繁华。 当贾鲁河于万历三十三年开始担负起漕运重任以后,朱仙镇更是凭借着紧邻开封和漕运之利迅速崛起,镇内码头长达数里,并逐渐成为大明东南杂货、西北山产、湖广米粟和江南竹瓷的中转集散地。 最多时镇内人口达二十余万。 然而,任何繁华都挡不住战火的侵蚀。 随着崇祯年间的天灾愈演愈烈,大明河南地面上的民乱规模也越来越大,商路逐渐开始断绝,朱仙镇也开始冷清。 到崇祯十四年巨寇李自成屡攻开封之后,朱仙镇更是民皆逃散,繁华尽去,只余还算清澈的贾鲁河在静静流淌。 然而在崇祯十五年的五月中旬,本应十分冷清的朱仙镇却突然变得热闹非凡起来。 不仅处处是断垣残壁的偌大镇子中挤满了数不清的旗帜与人马,就连镇外几十里之内也都到处旌旗飘扬、行伍不绝。 河还在,路未毁,战火终究无法抹去朱仙镇的地利之要。 然而热闹才刚刚开始,朱仙镇的崛起之源——水量向来充沛的贾鲁河却突然断流了。 但没了水的河道却诡异的变得人声鼎沸起来,整个河沟之内到处都挤满了人群。 每个人都在沟底拼命的挖掘着。 炎炎的烈日,干旱已久的大地,数不清的人马,断了流的河道自然更显弥足珍贵。 只是如此获取的那些许沉降之水显然只能是杯水车薪。 大军缺水,大危也。 照理说,果断的选择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最次也要尽可能减少烈日下的活动,尤其是剧烈活动。 但这个世界并不总是靠常理来运行的,它总会有很多例外。 连续几日,朱仙镇的北方依旧是炮声隆隆、喊杀不绝。 但在镇外东北方一片空旷的土地上,同样每天也会有一个年轻人孤零零的在这里雷打不动的挥汗如雨。 五月二十的这一天,这年轻人估计也受不住正午猛烈的阳光而躲在了这荒芜土地上仅有的两棵小树中的一棵下休息。 他敞开着衣襟、劈开着双腿而坐,手中百无聊赖的摆弄着的一柄腰刀。 偶而,也会抬头去看一眼那如火的烈日。 小树不大,枝叶也不繁盛,坐在树下并不能给这个年轻人带来多少凉意,最多也就是能遮挡住一部分太阳的暴晒而已,那年轻人赤着的一双大脚就一直暴露在树荫之外。 年轻人大概有十八、九岁,相貌中等,皮肤黝黑,五官偏圆润,大个儿,宽肩。因骨头架子颇大,虽然身上并没什么肉倒也略显壮实。 年轻人一身的粗布青衣,还打着几块补丁,上衣和裤子也存在着明显的色差,但头发却收拾的较为整齐,头。 在那大个子士兵的喜形于色中,年轻人又一把将竹笠摘下后也递到他的怀里,并随口说道:“先还你,下次用时再找你拿。队内其他人可都在?” 那个憨憨傻傻的大个子士兵挠了挠脑袋说:“马什长、赵什长不在,其他的都在。” 年轻人略微皱了皱眉,“哦”了一声后,目光却被本哨帐篷中央地带围在一起的人群所吸引。 “他们在干什么?” “哨长,哨长在打人哩。”大个子士兵小声的吐着舌头说。 年轻人听完,没再理会这有点傻乎乎的士兵,而是径直朝着那群一大半也戴着黑头巾、套着土红色号衣的人群走去。 与傻乎乎士兵不同的是,那群人有不少都赤着又黑又糙的脚,应该是根本就没有穿鞋的习惯。 这显然是一支简陋和艰苦的军队。 想都没想的就挤进人群后,年轻人一看果然是哨长正噼里啪啦的在收拾人。于是他默默地站到了一旁。 看了一眼年轻人,那哨长继续板着脸让人拿鞭子抽打几名跪在地上的士兵,同时不断重复告诫着围在周围的众人:违抗军纪的下场很严重。 高高的个子,板直的身材,再配上那满是坑坑洼洼、又黑又长的脸,让这哨长看起来很是唬人。 年轻人一时有些走神,仿佛依稀看到了那个让人敬畏的年轻时的赵连长。 “哨长因何动怒?” 当注意到本哨的王队长也在一角冷眼旁观时,年轻人想了一下后还是凑了过去轻声询问。 “这几个小子好不更事,去伙军那里想要偷食,还想多分些水来,却被伙军抓个正着,哨长大人如何能惯着。”那王队长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后咧着满口黄牙回答。 看本哨的两个队长在说话,旁边本就保持了些距离的士兵们立即又往远处缩了缩,但也有个别士兵胆大的侧头来看。 “这等不识抬举的泥腿子,必得好生教训,才能长得记性!”王队长冷笑着瞪向那几个不知敬畏的士兵并陡然抬高了嗓门。 被瞪到的士兵立即都怯懦的低下了头。 “就这样吧!散了,准备开饭。”满脸凶像的哨长在这时用浑厚的声音宣布。 他的话音一落,围观的士兵们就哗的一下子散了个干净,就是那几个背部满是伤痕的犯错士兵也急忙挣扎着离开,显然这哨长的权威不容置疑。 但王队长却明显对走留有些迟疑,可能是他感觉也这样听话会有点没面子吧! “李平,你给我过来。”那哨长突然喝道。 原来,这年轻人正是李平,而这哨长却是赵进,只不过这两人比车祸时都年轻的有些不像话。 真是岁月倒流,韶华依旧。 注释: 今天位于朱仙镇以南的贾鲁河是1937年黄河花园口决口后,经疏浚而成的新道,与明代的贾鲁河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而今天纵贯朱仙镇中的运粮河西支也只是部分同明代的贾鲁河旧道,因为贾鲁河到1900年时已完全被沙填,舟楫完全不通。 明代的贾鲁河与元代河防大臣贾鲁耗巨资修建的贾鲁河也不是一回事儿,明代贾鲁河的大部分河段本名为孙家渡河,是明代弘治年间由刘大夏所开。 明代的贾鲁河不通黄河,水源因是索、金、须、郑等短流山水,比较清澈。清代后,贾鲁河开始引郑州附近的黄河水作为主水源,结果因黄河的泥沙过多而至经常淤塞。 以上确实有点乱,但还是得粗略的解释下,否则对朱仙镇现今地理略有了解的读者可能会摸不着头脑。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二章 蛮荒时代 狐疑的看了李平一眼后,那王队长终还是选择了转身并慢慢离开。 “直呼名字在这里可是很蔑视的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有仇呢!”看王队长走后,李平有点没好气的说。 “少扯那些没用的,我还是你上级呢!说正事。”赵进依然没有惯着李平,他的功课也不是白做的。 “还行,今天好多了,我感觉没什么大问题了,光骑不干别的肯定是行的。”李平只好认真的谈起了正题。 赵进满意的点了点头说:“明天继续,别的你不用管,专心把马练好就是。” “嗯!” 李平嘴上答应着,心里也是庆幸。要不是以前有个战友好这口儿,没事就拉着他找地儿去骑上两圈儿,这光景儿要是现从头学可真要麻烦了。 “渴了吧,赶紧喝点儿。”看李平那干得有些厉害的嘴唇,赵进解下身上的葫芦递给他。 两人的饮水工具并不一样,李平的水囊算是个好物件,大多数人用的其实是葫芦和竹筒。 咕咚…咕咚 李平也不客气,接过赵进的葫芦后仰起脖子就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完全没考虑给赵进留点的问题。 喝美了水,用手抹了抹了嘴唇,李平终于禁不住嬉皮笑脸起来:“今天气场不错,就是脸瞅着有点嫩。” 赵进的脸当即一黑,小声骂道:“能不能正经点儿!我嫩?你更嫩!我现在一看到你这新兵蛋子似的脸在这儿跟我人五人六,就特别想揍你。” 看李平在那儿只是满不在乎的撇嘴,赵进对着李平的脑袋带着几个什长到别营中吃酒去了,还有粉头!…左拥右抱,把酒言欢,这才是爷们的生活啊!” 说完,王队长还忍不住惆怅着叹起了气。 看的出来,王队长对自己没能受邀十分的失落和遗憾。 李平当即假装酸溜溜的也艳羡了几句,却对齐队长明着挖他的墙角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悦。 “小姐之事,尔等须要用心,方才不辜负游击大人的抬爱之心。对部下,一定要严字当先,有错必打,须得让他们有畏惧之心。否则,若哪日哪个兵卒冲撞了小姐,我等如何交代…”赵进这时突然没厘头的开始了训话。 李平和王队长对视了一眼后,都不停的点头称是。 他们这个哨的全部任务就是护卫小姐——游击将军的未婚妻,这也是他们被直属的原因。 接着,赵进就那么很自然的在李平和王队长的注视下将齐队长那份肉干与萝卜条收到了自己一侧。 …… 吃好了饭,李平想起了什么,于是就先回了自己队内的区域。 此时,一大帮蓬头垢面、脸膛黝黑、腮帮子干瘪的士兵们正聚坐在阳光下抓虱子。 虱子被挤爆的“咯嘣、咯嘣”的声音不绝于耳,有的士兵甚至直接将抓到的虱子放在嘴中嚼了起来,好像吃零食一般。 本一直想对这种痛苦视而不见的李平立即也浑身瘙痒起来,他禁不住“入乡随俗”的将手伸入身上的一处痒点,准确的抓出了一个黑色的小虱子,并随手撇到地上用脚一踩。 采用惯常的手挤法李平目前还是做不来,他可不想把自己的手指甲里也搞的全是血。 看到自己的队长过来,士兵们纷纷跟李平问好,只不过他们的身子却还是继续懒散的坐着不动。这到不是他们没太没小,而是他们并不懂得更多的规矩。 这支军队的卫生水平和训练水平都十分堪忧。 李平对此显然也并不当回事儿,但那些嚼虱子的嘴唇上布满的鲜血却还是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也让他对这些陌生的部下们更难产生什么亲近之感。 “刘三,跟我来。”李平皱着眉头喊了一声。 那个进营后接他骡子缰绳的傻乎乎大个子士兵立即从坐在地上的人群中眉开眼笑的蹦了出来,他正是刘三,一个南方兵,李平队里的兵。 他们这附近的营盘里的很多兵都是南方兵,或者说是楚兵。 准备转身时,李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又召唤道:“段…段什长,你也来一下。” 一个又黑又干但面相还算朴实的汉子应声出现在了李平的面前。这是李平队里剩下的那个什长,一个几天来都没怎么乱跑的家伙。 用驾轻就熟的言语给这什长戴了几话。 李平摆了摆手,刘三立即拎着竹筒飞快的逃离。 “给,把水囊灌上。”赵进看着刘三的背影开了口。 李平这才注意到,赵进手上拎着一个竹筒,里面是满满的一筒清水。这应该是刚从小姐那里划拉来的,也只有那里才有这么多清水。 等李平灌好了他的牛皮水囊后,赵进这才去灌他的葫芦,他葫芦里的水之前被李平全喝光了。 灌好了水,赵进竟又从怀里掏出两张呈灰暗色的面饼来。 李平一乐,当即就接过一张开始大快朵颐。 赵进也撕巴起剩下的那张面饼并就着清水不紧不慢的小口吃起来。面饼又干又硬,他可不像李平那样不管不顾。 “那小子靠得住吗?”吃着时,赵进冷不丁的问。 李平愣了一下,然后却耸了耸肩后嘲讽道:“一个傻子,有什么靠得住靠不住的,就是简单、好摆弄。” “你确定他是傻子?”赵进明显有些狐疑。 “管他是真傻假傻,听话就行。”正使劲咀嚼的李平满不在乎的含糊说。 看李平是这幅态度,赵进当即不苟言笑起来:“还是谨慎点好。” “有必要么!” 李平吊了郎当的还是不以为然,语气也更加轻佻。 “你怎么这么消极?”赵进拧着眉头看向李平,语气也加重了不少。 他有些不满了。 李平注意到了赵进态度上的变化,于是咽下嘴中的食物并苦笑了一下,然后才沉闷的说:“这样的新生算什么?不过是为了活着而活着。想那么多又有什么意义!” 赵进一下被噎得不知如何发作,右手拿着正准备送入嘴中的一小块饼子呆住了。良久后才一声叹息,并狠狠的将嘴边的那小块面饼塞入口中。 注释: 明末官军的编制非常混乱,营哨制虽然通行,但也从不是一成不变和每军编成都相同的,可以说千差万别。而且普遍认为,南北军队的编组模式有着较大的差别。这与朝廷未做统一要求,以及各部队的作战模式、地理环境、将领的个人习惯等等直接休戚相关。 尤其是南方地区的明军具体编练方法资料极少,很多已不可考。左良玉虽为北方将领,但其1642年以后的部队主要以招降的农民军和征集的南方兵为主,其编制方式更为混乱。 因为个人学识和能力的原因,没有找到可信的左良玉部底层部队编组资料,所以采用了个人推测和为情节需要的写法。如与了解个中详情的读者掌握的史实有差别,还请见谅。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三章 我们是一群人 吃完了一张饼,李平的肚子总算略有了一丝暖意,但还远远意犹未尽。 这时,赵进却又从怀里摸出两张饼来,然后拿着钻入了低矮的小帐篷里。 只是这回李平没有要,也没有抢,因为他知道这是两人跑路用的,赵进已在这小帐篷里藏下了够两人吃好几天的食物。 权力和厚脸皮几乎被赵进用到了极致。 “走,他们快吃完了,一起去看看吧!”赵进爬出小帐篷后说。他并不担心帐篷内食物的安全,他的帐篷除了李平没人敢进。 “我就不去了吧!有你就够了。”李平语气很犹豫,显然是不想去。 赵进飞了一眼李平后无奈的说:“这些年,你这性子怎么还是一点儿没变?不喜欢就懒得搭理,这可不行。活着也分好活和赖活,既然我们还想活下去,好活总比赖活强,那目前就还得靠着他们,该维持的就要维持。” 李平挠了挠脑袋讪讪道:“大哥,道理我明白。我只是还没调整好,想多清静清静,不想往人多的地方凑。” 赵进似信非信的看着李平笑道:“你这头倔驴。走吧,一起去!老是我一个人跟他们在一起,也挺没意思的。” 李平噘了噘嘴,只好答应。 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的并不只是他们两个人,那辆奔驰商务和捷达轿车上的人们也一同悲催的穿过了来,他们哥俩并不寂寞。 而且那个奔驰商务里大概像是女秘书的妖娆美女摇身一变,竟成了他们要护卫的游击将军的未婚妻,而那个像是她老板的胖子却成了她的护卫。 人生有时候真的很讽刺。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也是李平不愿意往那边凑的原因。 妖娆美女姓赵,叫赵兰月,就是赵进口中一直称的小姐。她自我介绍说是个财务总监,但实在有些令人怀疑。她现在与另外两个一起穿过来的女人合住着一自己有好几家公司,在他们当地的黑白两道都是很响亮的人物。 现在变成了年轻的瘦子,史明的眉宇间更多了一丝匪气,看似真的所言不虚。不过因为他目前只有19岁,却也少了些岁月的气场。 史明和王成武现在都是赵兰月家族的家养护卫。 那平板少女明显还想说些什么,但看了一眼史明的眼神后,还是噎了回去。 这平板少女叫赵美玲,据说在史明的公司里坐办公室,还和史明沾点亲带点故,现在却反成了赵兰月的亲戚,地位也是戏剧般的陡然反升。 “可你看看他们这态度,他们还有理了!”一个瘦瘦的白面小子心有不甘的抱怨道。 这白面小子叫刘世雄,是那天奔驰车上下来的那个清瘦且略显文弱的男子,据说在河北某地政府里工作,说话做事颇为讲究些派头,常常得理不饶人。他和赵美玲本来就是两口子,穿越后还是两口子,只不过却是赵美玲家的上门女婿。 “那饼更难吃,那面本就糙的跟锯末似的,然后还没有油,要是不仔细都能把人噎死!”那黑瘦小子痞里痞气的声音又冒了出来。 曾经的老板史明眉头一皱,眼睛当即凶狠的瞪了过去。 那黑瘦小子立马很不自然的低下了头,并喃喃道:“真的是太难吃了,我就是实话实说而已,没别的意思。” 这黑瘦小子叫李盛才,本是奔驰商务的正牌司机,出事那天因史明手痒才没让他开。这小子的新身份却成了赵兰月家族内某家的子侄,在这讲究身份地位的时代反足足高了史明一大头,角色反转的也是有够搞笑的。 “有的吃就不错了,哪里那么多事!”史明呵斥起来。 这回,整个帐篷内完全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史明的积威显然不是盖的。 …… 嗯…嗯… 赵进在安静了好一会儿后清了清嗓子,看来是有什么话想说,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自然聚到了他的身上。 “吃不下,就把食物存起来吧!这两天形势不太对头,如果官军败了,逃命时用得着。”赵进简短的说了一句,但怎么看都像是没话找话。 “你别危言耸听,明军这么多人,还是进攻的,怎么可能会败。就算攻不动,不攻不就结了,又哪里需要逃命?”黑瘦小子李盛才又跳出来大声嚷嚷。 史明斜了一眼李盛才,这回却没有斥责,反有些狐疑的看着赵进问: “赵兄弟,为何这么说?对面是李自成那个有名的狠人不假,可左良玉将军也一向素有威名。就在几个月前,左良玉将军还攻破了李自成重兵守卫的临颍,并把他抢掠的积攒洗劫一空,急眼的李自成专门去找左良玉将军麻烦,却也是徒劳无功。而且前几日夺镇子的战斗,那李过听说可是李自成最精锐的部队,却被打得够呛并遭到驱逐。李自成想大败官军怕是没那么容易吧!” 他们这营的游击将军乃是大明总兵左良玉的部下,目前这朱仙镇周边的大部分明军都是左良玉的兵。左良玉这样的丰功伟绩想打听出来并不难,很多明军官兵估计都乐于吹嘘。 赵进轻笑了一下反问:“你听说过缺水缺粮的军队还能打仗吗?这样儿的军队不用打,再过些日子,自己就得先垮掉。” 史明的眉头不自然的轻挑了一下,应该是被说中了什么担忧之事。这方面他应该也是想过,估计只是认为还没有到非常严重的地步,因而仍明显疑问的看着赵进。 赵进只好叹了口气后接着说:“这场战争,大明的皇帝是有严令的,不分个输赢不可能了结。而且我们这支明军有二十万人,不是几千几百人,李自成不彻底打垮我们,他也不可能安生? 毕竟我们是来专门来打他的。 更重要的是,如果李自成这回输了,估计也就没资本打到北京当皇帝了。 那问题来了,李自成要是没输,谁输? 战场上失败的一方会是什么后果,不用我再解释了吧!再说,小心驶得万年船,留一手总不会是坏事。” 赵进这回一说完,史明当即双目圆瞪,其他人也皆惊愕失色。他们的智商显然还没有出问题,只是对历史了解的应该很贫乏。 “行了,你们继续吃,我们先走了,有事派人找我就是。”赵进拍了拍李平,然后就首先转身出了帐篷。 “谢谢。” 史明在两人身后喊了一句。 只是赵进刚想回头也表示一下,平板少女赵美玲那尖酸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史哥,你跟他们客气干嘛?不过两个保安而已,能有什么见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赵进和李平相视一愣,都无奈的摇了摇头。 赵进向众人介绍说他是河南漯河一家小食品加工厂里的保安队长,而李平是他手下的保安。他们这身份和老板、官员和白领们的差距好像是有点大。 大步离开后,赵进直奔蹲在那里的两个伙军,在两人起身谄媚的问候中,赵进绷着脸沉声说:“他们要是有剩的,都留好了,你们一半,我一半。要是让我发现少了,拧下你们的脑袋。” 在两个伙军忙不迭的点头应诺中,赵进也没再废话,而是昂头而走,李平忙在后面跟上。 到了一个僻静处,赵进这才转头对李平道:“本来不想和他们废话,但总算是一个世界的,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至于听不听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这个是应该的。”李平很认同的点头。 “几天相处,我看那史明是个明白人,他要是真靠自己做下那么大的产业,就更不会糊涂。”赵进继续说。 李平有些迷茫的看向赵进问:“那我们是一起跑还是…?” 这个问题他已在心中想过几次了,只是一直不得其解。人与人之间一旦少了基本的信任,硬凑在一起只会麻烦,于逃命就更难说是好是坏了。 目前看,赵进比他更纠结。 赵进也果然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道:“各求福祉吧!尿不到一个壶里还是别硬往一起凑,咱兄弟俩能不能跑掉还两说呢!” 李平听后也是无语。 本来穿越到这么个鬼地方就已经够悲催了,然后还碰上了这么一群队友,这场神奇的群穿也是真够折磨人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四章 咋会这样 赵进和李平能够看到明军现在的窘境,大明官军的指挥官们当然也能看到,他们又不是傻子,但他们却没有办法。 他们硬着头皮也要进攻,他们必须得救开封。 因为农民军把开封围了,并明摆着想要彻底攻克它。 而开封,大明是丢不起的。 因为开封周边的洛阳等城已经全丢光了,开封要是再失守,中原腹心之地将再无官军立足之处,中原自然也将全面失陷;而中原不保,天下就真的要出大问题了。 除此之外,开封城里住着的那位重量级藩王也让大明朝廷或者说是大明皇帝不敢再承受失去之痛了。 这位重量级藩王是周王朱恭枵,朱元璋第五子的后代。 去年,襄阳、洛阳两城相继失陷,襄王朱翊铭和福王朱常洵先后被杀,是明军自剿匪以来前所未有的惨重损失,更是对大明王朝的沉重打击。 连皇帝自己的亲族都保不住,朝廷的尊严和皇帝的脸面荡然无存是小,天下对朱家皇权失去信心才是最要命的,据说崇祯皇帝几乎是如丧考妣。 照理说开封已被围攻了两次,怎么局面还会如此被动? 主要是谁也没有想到李自成会这么快就着了魔似的发起了对开封的第三次围攻,要知道这离他年初第二次围攻开封仅仅才过去了几个月。 在大明皇帝的严令下,几路救援开封的明军于崇祯十五年的五月十四日会师于朱仙镇。经过激战,成功将李自成派往这里抢占堵截的精锐李过部驱逐,并占据了镇子。 明军之所以要先在这里汇合,主要是农民军太多了,号兵百万。明军如果添油似的一路路自行其是,那就不是救援,而是找死了。 但李自成也很快就亲率二十万大军赶到了这里,并在镇外与明军进行对峙。 开封离这里太近了,不挡住这伙号称有40万的明军,他们也不用打开封了。 但实际上,明军并没有他们号称的那么多人,他们真正的兵力大约只有18万。 但这也已经不少了,打了这么多年仗,官军一次性集结这多部队已经相当的罕见,再考虑到官军经常1打5甚至1打10就足以摧毁农民军的传统,这样的重兵也的确够李自成喝一壶了。 由于在朱仙镇对峙的双方军队数量相差并不太大,再考虑到官军一向的优势战力,这也才会出现官军兵力少但却能实施进攻和官军普通官兵仍比较乐观的一幕。 但这几天,本该势大的官军却在进攻上非常不顺利,连续多日都没什么进展,各方将领也是争吵不断。 原来,李自成的部队虽然退出了镇子,却稳稳的占据了镇外的高处,并截断了上流的水道。这不仅造成了明军取水困难,也让明军的依河运输陷入了困境。 人离了水可是万万不行的,古代大军多沿河行军、沿水源驻扎,最重要的就是只有河流、湖泊才能为大规模军队提供上足够的水源。 缺水本就已经很麻烦,更糟糕的是,明军的陆路补给也出现了问题,粮食也上不来了。 为个拿下镇外的高点,尽快取得战场上的主动,几路明军开始了轮番进攻。但几天来却一直没什么进展,反让农民军居高临下用炮打得一片哀嚎。 战事虽然不利,但此时明军的绝大部分人还是没有太以为意。他们只是简单的认为,官军这么多人,一贯羸弱的农民军又能把他们怎么样,所以战斗以外的日子还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这些正是连日来朱仙镇热闹非凡的原因,也是明军骑虎难下的缘由,更是赵进和李平郁闷的起因。 当然,赵进和李平等人为何会寄身于左良玉军中同样也很戏剧。 18万明军的头头虽然是督师丁启睿,但兵力最大的一路却是总兵左良玉的部队,大约有10万人。其他还有保定总督杨文岳以及总兵虎大威、杨德政和方国安等。 在左良玉的部队里有一个姓杜的游击,曾是辽西的边军,跟在左良玉身边剿了多年的匪,颇受左良玉的信任。 而保定总督杨文岳的属下有一个赵姓千总也曾是辽西的边军,凑巧与杜游击在会师那天因共同驱逐闯贼李过而碰到了一起。 因面熟两人就攀谈了几句,发现竟曾属边军的一个营头,多有相见,只是不曾相熟而已。于是等安稳了营盘,两人立马就凑到一起喝了两口。 喝着喝着,却喝出了赵千总的一桩心事。 原来这赵千总的本族在北直隶的某个县内,这个县后来闹了贼乱,前段时间被贼占了。几个族内长辈和部分族亲幸存了下来,四处颠簸避祸,眼看着人是越来越少,金银细软也是见了底儿。 前些日子,得天保佑,寻到了赵千总这里,这赵千总怎么也不能不管。 但杨总督却驭下颇为死板,多次点拨于他,加上近年他们四处征战,带着这些族亲也着实不方便,十分的发愁。赵千总也考虑把这仅存的族亲尽快往南送,但当下却又抽不出身。 这一说,正在酒劲上的杜游击当即表示:“这有何难,我这儿方便的紧,兄弟可先把亲老送我营中暂住,我帮兄弟照看一二,得了空儿让人护送他们到安居之地。冲着当年的情谊,必不会误了兄弟大义。” 赵千总略一琢磨,还真可行。 左良玉对下以宽容出名,这杜游击在左总兵麾下效力,前途无量,这两年又多在南边膏腴之地很是自在。现左军最是势大,军内又不禁闲杂女流,却是当下最稳妥之地。 而且这杜游击目前还未娶亲,假若两边能结个亲事,将会更有保障。而他的族亲里恰有个小姐出自大门大户,年16,知书识礼,颇有几分姿色,家中只活了她一人,正好说与杜游击为妻。 这等大门小姐,若非是破了家,没了亲长,哪里轮得到他们这等粗鄙的军汉高攀,杜游击定是乐意的,他族中长辈到此光景想来也不会反对。 等救了开封,左军总有兵马要驻守南边,正好也把余下的族亲带到南边安置,也算了却自己一桩心事。 存了这番心思,赵千总借着酒劲一琢磨就把赵家小姐之事说了出来,杜游击果然大喜。 待第二日,赵千总酒醒之后,虽感到有些不妥,毕竟门第之差还是太大了些,大明武夫地位低贱可是早已根深蒂固的。 但话既已出口,赵千总却也犹豫不得,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请示了族中长辈。 到此时,活命已超越了一切,又不是自己亲生的,这事也就定了下来。 于是,赵千总赶紧派人知会杜游击,约了日子,先把赵千总的族亲都送到杜游击那里暂时行个方便,等战后便让赵家小姐与杜游击成亲。 至于其它,都是行伍汉子,哪里那些说道。 本来,几路明军连营一片,可架不住人多,足有20里长,又互不统属,自然营盘也就整齐不了,而李自成的部队又常常袭扰,更是加剧了混乱。 约好这日,天居然难得一见的阴了起来。 赵千总这边带人出营不久,就遇上了袭营,几处营盘都乱了起来,耽搁了不少时间。等两面会合,已是傍晚,天空中还不停的打着闪。 结果,天黑后又遇到了闯军骑兵的突袭,一行人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人仰马翻。 赵千总和杜游击两个毕竟打了不少仗,反应也是机敏,逃得也快,在一片混战中结伴杀出。 赵千总的族亲们却倒了霉,在混乱中遭了大难。几个长辈和公子连着丫鬟、小厮等多被杀死,只余下几个女眷和护卫完好,却也在一道闪电之后魂消魄散,被一帮不知哪个时空来的大叔大姐们占了身体。 只有一个长辈趁乱跑得远些暂且留住了性命,却也受了伤,奄奄一息,眼看时日不多。 长辈和亲朋被杀,又被闪电打了,如此大难,失了意、发呆也是正常,又是当此乱世,并不至于一时让人生疑。 而且这些身体的原主人残存于脑细胞中的最后一缕记忆也让异时空的来客们大概知道了自己是谁,但也仅此而已,可也足够让他们磕磕碰碰的混下来。 随着后遗症的慢慢减轻,原主人残存的最后一丝意念也慢慢全部消去,鸠占鹊巢越来越稳,这几日各人浑身的酸痛也缓解了不少,估计是占稳了全新的躯体。 对于如此的匪夷所思的穿越,李平并不太认为是他们回到了过去,直觉认为是他们的灵魂或者意识大概是来到了一个平行宇宙。 因为的作者斯蒂芬·威廉·霍金认为穿越只能到未来,是回不到过去的,但却是认可平行宇宙的。 当然也有可能回到了过去,连穿越这种事儿都发生了,还有什么没有可能。 不管如何,他们总算还活着。 他们附身在了一群和曾经的自己长得非常像的人身上,说白了就是一群三四十岁的中青年现代人的意识钻进了一群年轻古人的身体并取而代之。 这群年轻的古人与他们年轻时的相貌、身材等都非常之接近,有如镜像一般,连名字也一样。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什么,还真的有点说不清了。 不过,他们变年轻的年轮却并不一样。像赵进、李平和史明都是从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变到了十九、二十岁,而其他人则基本都是从三十岁左右的青年变到了十六七岁。 在经历了蒙圈、歇斯底里、抓狂等等一系列的情绪变化后,穿越而来的人们不得不被迫的接受现实,起码得活下去吧! 说巧不巧的,赵进和李平身体的原主人都是那赵千总的部下。赵进是赵千总的亲卫家丁,已经20岁了,因也是这赵家族内的远支,故被赵千总派出并留在杜游击这里照看族亲。 而李平则是赵千总营中的一个小旗,岁数略小些,19岁,因与赵进有旧,而被赵进挑选共同护卫赵家族亲。 至于另外两辆车的中倒霉蛋则全部属于赵家族亲一帮的。 这分伙居然还是按他们曾经时空的来路分的,可能也算是幸运吧! 浓妆艳抹的妖娆美女赵兰月本就足够漂亮,年轻了十来岁的她自然更加迷人,杜游击只一见就欢喜的不得了。 许是为了弥补护卫不周的难堪,也或为向赵家小姐献殷勤,杜游击这才特别组建了一个满哨人马护卫左右,并将赵进委了哨长之职,李平也因缘当了队长。 赵千总与杜游击军中职位称呼不同,主要是因为双方采取了不同的编制体系,李平的小旗大约相当于这边的什长,当队长,其实是升了官。 这杜游击一共也就3000来人马,如此这番安排可见是真当了回事。 这也正是赵进和李平等人虽才穿越了没几天,却能暂时安稳的缘由。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五章 塌陷的心 “关于左良玉,你确定没有记错?”赵进终于忍不住再次疑惑的发问。 这已经是他第三回问了,应该是史明的话让他又想起了这茬。 “应该没有吧!难道这里的历史发生了变化?”李平心虚的嘟囔。 随着信息掌握的渐多,李平的心里也越来越没底儿了。 除了对面的狠人李自成,18万明军里他唯一有印象的就是这个左良玉,他们的大与故事中的大反派,想没印象都没可能。 但可惜,历史只能算是李平闲时的兴趣之一,很多历史大事他也就仅仅是知道个大概而已,往细里就极模糊了。 就像李平甚至搞不清崇祯十五年是一六几几年一样,只知道明亡的时候是1644年,崇祯也许在位个十六七八年,具体的是真记不清了。 因而对左良玉,李平能记住的也仅限于这家伙的部队战斗力比较渣和被人打得到处跑,好像是败多胜少,但不知为何规模却始终很大。最后好像是退到了长江附近抢着抢着就断档了,各种故事突然就没他了,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但这显然与他们目前所了解到的左良玉南辕北辙。 当然,他们目前栖身的这支部队也确实很糟糕,反正李平是觉得称其为渣渣军倒也没什么毛病,但这也才让他更糊涂起来。 “无所谓,他要是没那么水对我们也许是好事,起码活命的机率大些,不用狼狈逃命比什么都强。” 赵进并没有纠结,历史发没发生变化现在还不是关键,至少对他们当下的处境并不会造成更坏的影响。 “靠!靠!靠!” 但李平还是忍不住郁闷的低吼起来,他对自己当初没有好好读一读明史非常失望。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别想太多,天快黑了,好好休息,明天继续练你的马,我们准备开跑的计划还是不变。”赵进劝慰道。 “如果彻底崩盘,那时怕是想跑也跑不掉了。遭人掩杀能活下来可没那么容易。可要是提前跑,我们又很可能会害死那些人。”李平苦恼的摇了遥头。 这个问题两人已经商量了好几天,但却也没什么办法。 两人都认为明军大败的可能性非常高,但提前独自开跑所带来的后果却也是他们所不愿意承受的,而拉着那些人一起跑又好像是痴人说梦。 “明军也许不会溃败,只是知难而退,农民军也许并没有吞掉这么多官军的实力。不说夺镇子时李过被打得够呛,再看这几天接仗,我看农民军也没占到多大便宜,他们的组织没准儿更乱。”赵进也只能自我安慰,有些事他们俩真做不出来。 郁闷的又说了会儿话,看看天色,两人也只能一如既往的丧气先回营中。 等李平回到本哨的营帐处时,天色已经渐暗,很多人都已经占好了睡觉的地方并三三两两的聊天。干旱闷热的时节,可没人愿意去不透风的帐篷里挤出痱子,空旷的大地才是最好床铺。 当然帐篷也没有那么多,他们目前的条件虽算还凑合,但大部分也是没帐篷住的。 天黑后,没电的年代,除了睡觉也没别的事可干。 至于蜡烛,那是昂贵的消耗品,可不是给大头兵们用的。而火把,他们不但找不到足够的植物油,就是找到了也会被收走并用做大军的战备储备和警戒使用。 李平谁也没理,而是直接钻入一顶低矮的小帐篷并从里面拽出一个粗布包裹。作为队长,他还没资格拥有独立的帐篷。这个四处漏风的小帐篷是他与几个什长共用的。 这包裹里是他身外的全部家当,一块半身的破皮甲、一顶宽檐白色毡帽和一身土红色的鸳鸯战袄。 至于钱财,除了他身上一个小袋里的二十多个铜钱,就再啥也没有了。银子,他本来也是有的,那是几块很小的不规则的灰黑色金属疙瘩,但他一早就交给了赵进。 拿着包裹找了一块偏远些的空旷地后,李平把包裹布打开往地上一铺,然后把鸳鸯战袄裹成一团就直接枕着躺了下去,至于那两个跑到别营喝花酒的什长回没回来,他完全不关心。 甚至他队里的兵现在齐不齐,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去了解的,他也没有丁点儿心情。 结交及笼络部下?他根本没有兴趣。 哪怕明军这次能全身而退,李平也并不认为他还会在这支军中待下去。一个只能当炮灰的地方,又怎么可能有希望。 虽说杜游击对他们这个哨很重视,无论吃食还是饮水都是优先保障,兵力也给了满编,装备也还齐整,加之杜千总又留下了几匹马骡,赵进名义上还是这哨的头头,但李平并不会因此而不辨龙蛇。 他很清楚,杜游击对这哨重视的根本是为了赵兰月,等两人成了亲,这个哨也必将解散。 想靠裙带关系?他和赵进就必须处理好与赵兰月等人的关系,而这在短期内恐怕有点费劲。 而自己奋斗?就更不可能了。 他和赵进对这支部队来说,完全就是外来户,根本轮不到他们在这里发展势力,别人不防着他们那才是见了鬼。 最重要的是,赵兰月会认命的嫁给一个古代粗鄙大汉么?这真的很悬。 因此,李平现在只要这些兵明面上还听话就足够了,至于培养感情,他可不想白白的去浪费时间和精力。 天天这么早睡觉,李平目前仍无法适应,他的大脑不可避免的再次胡思乱想起来。 现在这算什么?他不停的苦涩自问。 他居然来到了明代,而且还是明朝的末年,并且身处于数十万大军的战场之中,然后对阵的还是鼎鼎大名的闯王李自成。 多么的不可思议!多么的光怪陆离! 更搞的是,他竟然还生活在昆虫世界里。 不是真的身处于这里,他是真不知道明代居然是一个虱子和跳蚤与人类普遍共生的时代。老天作证,曾经的他根本就没见过虱子长什么样儿。 可现在,他居然只几天时间就可以清楚的区别虮子、头虱和阴虱了,多么让人无语的新知识啊! 这是一个连皇帝身上都会有2个御虱时代,这是一个后世的现代人很难想像的超级脏乱差时代。 条件再怎么艰苦总能坚持,但恶心的环境真的让人难以忍受。 除了崩溃还是崩溃! 老天是给了他第二条命,但也不能这么玩吧!这与让他再死一回有什么分别? 是,他们倒也有个队长、哨长之流的官身,听着好像也还马虎,可这在二十万大军里和大头兵又有什么分别?还不是炮灰! 对了,他们还是外来户。无根无基,连往上斡旋的空间都没有。就是想去抱大腿,现在也来不及了! 除了跑路,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来么? 可是,往哪跑呢? 此时的河南大地赤地千里,就算是让他们自由通行,估计没等走出旱区就早饿死了或者让别人给当粮食吃了。 他们到底该怎么办? 放弃,当然不可能? 李平并不认为上天会仁慈的再发给他们一滴血。 被劈到这鬼地方本就相当的倒霉,下一次估计就是直接到地狱了。 是,他们总归还活着。而且还有了一具年轻的躯体,好像应该是要拼上一拼的。 可怎么拼? 除了满腔的愤恨与无奈,李平实在没有任何头绪。 他直觉这所谓的新生根本就是一个坑,一个超级巨大的坑。 辗转反侧中,李平根本睡不着。 听说阴天只在他们来的那日维持了一晚,便继续放晴,中原大地干得厉害,到了夜里更多了一层潮热。 虽然隔着那些满身虱子的士兵很远,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却仍吵得李平脑仁发疼,而湿热难耐的夜晚更让他一直备受煎熬的心翻滚不熄,久久无法平静。 强烈的悲愤再次不断掩面而来,泪水更是无法抑制的从他眼角中奔涌而出。 虽然他居然有了第二条命,还是一条年轻了二十多岁的命,但他却没有丝毫的欣喜与快乐。 几日来,他都很难入睡,他害怕夜晚,害怕悄无声息的时刻,它总是让他进入回忆中而难以自拔。 厨房中妻子忙碌的身影,孩子天真纯净的笑容,爸爸、爸爸的喊声,有如过电影般不断地在他眼前闪过。 难受的头发、糟糕的衣着、简陋的食物、恶劣的环境、朝不保夕的生活,甚至没有纸上厕所都可以忍受,可再也无法与自己的父母和妻儿相见却实在让他实在无法释怀。 自己在做什么?他还图什么?不断的消极自问中,一切都仿佛失去了意义。 没了希望,只是为了苟活而已。 这两晚,有时实在烦躁而起来在周围溜达时,经过那边的营帐,他总能听到女子不断的哭泣声,中间也会夹杂着男声。 看来大家都一样儿,没有人真的坚强,没有人能够释怀。 年轻又有何用,他们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整个世界,塌陷了整个人生。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也不知他们还要在这兵荒马乱且蛮荒落后的世界中遭受多少苦难。 只希望一觉醒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梦。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六章 蓝旗乱营 李平在迷迷糊糊中醒来时,发现日头已经很高,也不知昨夜几时才睡去。 正在揉眼睛时,却发现宋宝来正坐在他身边不远处。 这宋宝来就是那辆捷达轿车中的司机,河南人,穿越前29岁,据他本人说是跟人合伙儿经营着一家小造纸厂。他个子不高,但却十分敦实,面像也颇为憨厚。 来到这个宇宙,宋宝来成了赵家小姐闺中好友高蕾小姐家的一名17岁的家丁。 而高蕾则是他车上的那个粉红女郎,这个时空里一名16岁的富家小姐,赵家小姐的闺蜜。 高蕾并不属于赵氏家族,她之所以能跟着一起逃难主要靠其仅存的家人与赵家的一长辈为生死至交,这才被庇护。但这仅存的长辈却也在电闪雷鸣那夜倒霉的丢掉了性命。 命数这东西有时候还真挺怪,两个时空,三辆车三伙人仍然未变。 宋宝来这几日总是寻了由头到李平这里坐坐,李平倒是能够理解。这宋宝来孤身一人,与众人都不熟,奔驰商务中的那帮人看着又不像易与之辈,他总不能天天对着高蕾一个女孩子发泄情绪。 何况他和高蕾也并不熟,那日他只是临时受他大姐之托,送高蕾一程,两人也是头遭见面,如何说得了许多话去。 而李平这人看似颇为刚硬,却也有些文质彬彬之像,而且言语一般并不多。如果不是被招惹,也并没有什么架子,还很和善,又惯于倾听,宋宝来也因此愿意往他这里凑。 当然,也许最关键的还是李平只是个保安,不会给宋宝来造成压迫感吧! 把战袄等都收拾好并又放入帐篷中后,李平找了个地儿放了放水,又拿随身的牛皮水囊喝了几口水,然后往营地边缘的空地儿边走边简单做起伸展运动。 他这具年轻的躯体非常皮实,对粗劣环境的适应能力也很强,虽然用天当被睡了一夜,身体却没有任何不适。 对于李平每天早上所做的各种奇形怪状的动作,周围哨内的士兵大多已经见怪不怪,他们已经习惯了哨长赵进和队长李平这共同的偏好。 宋宝来一直跟在李平身旁,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话,到了没人的地方,却才开始说起了隐秘话题: “杜游击昨日到赵兰月那里去了两回,又是送了不少吃穿。李盛才又主动给杜游击按摩了,还吹嘘他的手法有多厉害,效果有多好。杜游击舒服的紧,说日后天天要来按一按,把史明气得瞪了李盛才好几回。高蕾就前几日哭过那一回,昨日有几人都哭了,她还是没哭,就是一直发呆,有人说她魔障了……” “宝来,你会骑马么?”李平突然插了一句。 宋宝来开始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得意道:“那咋能不会,我有几个朋友在景区搞骑马游览挣钱,俺没事儿就去骑着玩,还不用给他们钱,熟得很,俺还能在马上拿着长枪扎东西,试过多好多回呢。” 李平一听倒是有些意外,于是他顿了顿后认真说:“那就好。听哥的,存点食物,如果苗头不对,一定要机灵着点儿。” “俺知道了,哥。昨天你们走后,史明也叮嘱大伙儿做些准备,赵大哥的话他听进去了。…嗯…嗯,要是真到了那一步,我,我,我想听你们的。”宋宝来突然吭哧起来,人也有些紧张的直看向李平,眼睛里更多了一些不一样的神彩。 李平愣了一下,但马上就明白了过来。 于是,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说:“行,到时候喊你。” 宋宝来当即喜形于色,但马上却又低下了头,人也有些扭捏起来,似乎还有话想说。 “怎么了?”李平也有些疑惑。 “那,那个高蕾,我,我们也带着吧?只是,她好像不会骑马。”宋宝来非常不安的低声说。 李平顿时有些石化,干吧唧了两下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直觉应该严词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宋宝来偷瞄了一眼李平,抓着衣角轻声急道:“那个,要是有马,我可以和她骑一匹,应该能跟得上你们。” 李平的脸刷的一下有些微红。 危急时刻最能看出人性,他真的没有想到这个一直都不起眼的小伙子竟有这样的品质,他真切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心中充满了羞愧。 “如果她愿意,大家就一起走。”李平吸了口气后坚定的说。 宋宝来猛的抬起头,脸上全是兴奋,搓着手说:“中,俺这就去和她说,她应该会愿意。” 宋宝来走后,李平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言语。 他突然感到生死已不再那么重要,本就是苟活,有些东西已不能再丢。 吃过早饭,李平依旧去练习骑骡子,但不久后他却发现了一丝诡异。 其实也没有别的,就是太安静了,整个朱仙镇及周边都安静的有些反常。左良玉没有再调动军队去与农民军过招,其他各路明军也没有动静。 到了中午,这反常终于让李平开始变得焦躁起来,他的心也越来越乱。 正在犹豫是不是回去时,傻大个刘三却一路小跑着来寻他。 原来,那个赵家仅剩的长辈终于没能继续挺下去,死了。赵进急忙让刘三来寻李平,他得回去帮忙料理后事。 但李平回去的路上却满脸疑云,他记得这赵家长辈虽整日躺在帐篷里养伤,但据说昨天的气色一直很好,并已有了渐好的趋势,怎么说没就没了? 接着他心中却是一惊,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他昨夜好像一直没有听到那赵家长辈发出过什么动静。 要知道,这年代受伤的人,并没什么有效的消炎止痛药,伤口因为发炎红肿等原因所产生的疼痛很不好忍受,尤其到了晚上四下空寂时更是突显。 而安静的夜晚又会极大的放大各种声音的效果,近边清醒的人几乎不可能听不到任何动静。 这十分的反常,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等李平回去时,他们本营的老大杜游击也到了,那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大胡子。 他正在安慰掩面小声哭泣的赵兰月。 赵兰月的戏演得极好,那柔柔弱弱、楚楚可怜的样子十分招人怜惜。 而李盛才就有些过了,那家伙居然在旁边不停的哭天抢地,不知道还以为死的是他的至亲。 至于其他人,就不那么入戏了,虽然也都努力想要哭丧起一张脸,但却没有一个人能挤出一滴眼泪,以至大多都低着头藏着脸。 好在李平与那赵氏长辈并没有什么渊源,倒也省心不用去想办法演戏。 似乎没有人对那赵家长辈的死表示出任何怀疑,听说甚至都没有人去查验。外人就只有杜游击进去看了一眼,拜了一下。 战乱之时,本就天天都在死人,一个伤重之人不治更是稀疏平常,想引起更多的关注也的确不现实。 后事其实也很简单。 棺材是不用想了,能有个席子一裹,能有个自己单独的坟坑,能有块让鬼神知道名字的墓牌就已经是厚葬了。 入土时,在一排坟前,李平在旁边终于可以仔细观察众人的表情了。 如果真有阴谋,如此心狠的用别人的命保自己的命,这绝对是一个危险分子。 赵进还是习惯性的没有任何表情,史明一直沉着个脸,王成武始终眉头紧锁,李盛才还在嚎哭,刘世雄时不时的面露出讥讽,宋宝来则全程木然着。 李平偷偷观察了一会儿后,也就放弃了,因为只从表情上根本无从判断端倪。 也许这将成为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迷。 同时,李平也暗暗松了口气。 虽然很残忍,但他们的身份却也安全了很多。 几天来,这一直是困扰他们的一个紧要问题。 如果那长辈不死,像赵兰月、史明等人的说话腔调、生活习惯等等,时间长了不露馅几无可能,毕竟这些东西用失意是解释不了的。 在太阳落山的余辉中,李平还是一个人静静的待着发直。 人性和麻木,把他搞得有点心烦意乱。 这时,不断传来的马蹄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不得不收起胡乱猜测的心思并四处张望。 然后,他看到了两个身着齐腰甲、手持蓝色三角小旗的骑士正在营中奔走,营寨之外有更多的持旗骑影正在疾驰着奔向他营。 蓝色三角小旗是明军通常的令旗制式,一般在旗中间也还会写有大大的“令”字。一个标准的明军传令兵不仅会持有蓝色三角令旗,其本身衣服的中间前后也会有大大的“令”字。 李平知道这些衣甲鲜明的传令兵而且还是骑兵只有总兵一级的将军帐下才会有,估计不是左良玉就是丁启睿在下令。 这个时候,这样的心急火燎,这样的全军通传,也不知是什么紧要之事。 但是再疑惑,他也不敢像个中二青年那样去装酷大喊一句:“嗨!哥们儿,有什么事啊。”或者干脆犯愣去把人拦住问个明白。 他可不想掉脑袋。 事实上也没有任何人有这个胆量。 严禁在传令兵未完成传令前对其阻拦或询问,是古代军队非常重要的一项规矩。 轻则被鞭打,重则掉脑袋,真不是开玩笑的。 事实上,古代军队中的规矩之严是远远超过后世小白们想像的,比如塘报骑兵或步兵向来是直通主帅一人,哪怕是副帅敢提前问上一句也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李平只能本能的急忙向本哨处靠拢,去寻找赵进。 寻到赵进时,赵进正刚得到杜游击传令兵的紧急传唤,两人对视了一眼后,李平只好先回本队。 一回到本队,李平就立即开始清点队内士兵,并要求大家检查个人行李和武器,不得乱走。 一番混乱之后,李平队内已凑成一堆的士兵们一脸茫然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而难得没乱跑的马什长和赵什长则凑在一起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李平小声嘀咕着。 这时,周边各处渐渐开始传出了人马的喧哗声,动静越来越大,士兵们纷纷四处张望并交头接耳。 哨内其他各队也终于乱了起来。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但北边的远处并无什么动静,也没有听到中军大帐的鼓声,这应该不是敌袭,却不知发生了何事? 正在诧异间,却见赵进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各队长和什长们都急忙围了上去。 不等众人站稳,赵进就急切的大声道:“总兵大人令,今夜开始撤军,暂退南阳。头十里地只哨、队旗可引灯照旗,军兵一律不得打火把,不得喧哗。大军半个时辰后拔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七章 神奇的撤军 “现在退兵?” “怎会如此急切?” “这不可能吧!” …… 赵进的话音一落,围着的众人就七嘴八舌起来,所有人都被震惊到了,每个人的脑袋里都充满着疑问。 因为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根本就是令人措手不及。 “不要问其他,这是游击大人亲口宣布的军令,多了我也不知。让弟兄们快些收拾,时间紧迫,拖延不得。”赵进高声止住了众人的追问。 接着,他扫视了一下几个队长,却又对李平说:“李队长,马上集合你部随我一起去别处寻些骡马来。” “啊?” 李平愣在当场。 这时候到别处去寻骡马?到哪儿去寻?哪支犯傻的友军会在这个时候把宝贵的骡马支援给他人? 如果是想借机准备开跑,可又怎么让他集合全队手下一起? 李平已经完全反应不过来了。 “别多想,游击大人说各部可自行去搜寻骡马以为助力,你跟着我去就是。”赵进解释了一句。 接着,他又面向另两个队长道:“我们若误了时辰,齐队长和王队长不用等,先行跟大队出发就是,我们自会追上。” 看众人还是蒙蒙的待在原地不动弹,赵进不耐烦的大吼:“都别发愣了,动作都快点儿,快点儿。” 在赵进的吼叫中,队长、什长们终于散了,整个营地也混乱了起来,各种吆喝声不断响起,气得赵进在旁边直喊:“总兵大人不让喧哗!”。 可此时,整个左军大营都沸腾了起来。 看李平很快就整好了本队,胡乱穿好皮甲的赵进也不再去顾别的,立即招呼着李平他们出营一路小跑而走。 “我们去哪儿?”李平一边跑一边继续迷惑的询问。 “去抢友军。”赵进简短的扔出一句。 李平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不可置信急忙的追问:“你开什么玩笑?” “退兵令是咱们总兵自己下的,督师和其他总兵完全不知情,人多口杂,先别问那么多了。”赵进扶了一把李平后,快速的低语了两句。 李平的脑袋嗡的一下,瞬间就更蒙圈了。 左良玉的胆儿也太大了! 估计没人能想到他敢临战私自开溜,这是把他的上级和友军往火坑里推啊!更要命的是,这完全是赤裸裸的违抗皇命,绝对是死罪中的死罪。 不过,这骄横和胡干的劲头倒还真是符合原本历史中的形象。 难道历史并没有发生变化,只是我知道的少? 李平的脑袋里已全是浆糊,只是麻木的紧跟着赵进继续小跑,甚至连史明和王成武追过来要帮忙都没有太以为意。 这赵进应该是早就侦察好了周边营寨的情况,摸着黑却走的极是熟练,不久就钻入了一个营寨之中,并在左钻右拐后,带着李平他们直奔一处不大、但却看护较松的骡马圈集处。 也不知这营到底是哪位大人的,会不会是同属左良玉的纯友军,反正一大帮人冲将过去,趁着这伙儿明军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打跑了不多的呆瓜,抢了骡子和驴就走。 赵进还特别喝令众人不得贪心,每人只牵一头快走。 至于马匹,赵进想都没想,反向大家解释:“乱时去抢被重点关注的骑兵马圈不是找死么?不反被打跑也得耽搁大量的时间”。 跟来帮忙的史明开始倒也没说其他,不过回程中护了大伙儿一段之后,他却坚持带着王成武共骑一匹骡子返将回去。 不多时间,却见这两人带回四匹马来,当即引得众军一片喝彩,其悍勇果然不是吹的。 这史明几日来一直吹嘘其从小就练体育,高中毕业后更是一直在社会上闯荡,并全凭自己的本事做起了驾校、物流等好几个产业,在当地黑白两道都有些面子。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所言不假。 也许史明那样的经历,面对困境直接将实力广而告之正是他的处事哲学,而且也更容易给他带来益处。 此时,在朱仙镇以南的一个地势较高处,大明原平贼将军、太子少保,现总兵左良玉在众亲兵的簇拥下正和一些心腹将官骑在马上严肃的查看着大军的拔营。 左良玉是因去年围剿张献忠不力被降职戴罪立功的,今年二月更是在河南郾城差点被李自成破城干掉,要不是陕西总督汪乔年率军出关采用围魏救赵的策略把他救了,左良玉估计就已经挂了。 李自成当初非要是死磕左良玉,主要就是左良玉偷袭了其存储基地临颍,而且还把城给屠了,李自成能不急眼么! 目前左良玉的部队骡马和帐篷等比较富足正是偷袭临颍时的巨大缴获。 但李自成死磕左良玉磕了一半却犯了冲动毅然撤军并不完全是中了计,而是他怕汪乔年跑了。 李自成非要去干汪乔年,实际上并不是因为汪乔年职务更高,主要的是李自成一听到汪乔年几个字就红了眼。 为啥李自成会这么激动? 那是因为汪乔年这家伙干了一件大事,一件令李自成发疯的事。 他把李自成的祖坟给刨了,这事够绝吧! 李自成这才会痛快的放过了左良玉,并第一次给这个大明有名的悍将留下了一丝心里阴影。 不过左良玉并不这么想,他其实觉得自已城守的还是不错的,但当然也认识到李自成不简单,并不是轻易可以撼动的。 而低级别的明军官兵们更不可能清楚上层的这些弯弯绕绕,也看不懂或看不到大的战略战术层面。 他们只知道跟着左良玉抢了李自成很爽、然后李自成追打过来却又没啃动他们。在他们眼里,左总兵自然是非常厉害的,而李自成是不足为惧的。 赵进、史明等人接触不到高级别的将领,也就只能了解到普通官兵们知道的那点东西,自然就以为左良玉真的很厉害。 但汪乔年救了左良玉,左良玉却没管汪乔年的死活,直到汪乔年全军覆没,已经解围的左良玉也没有出兵,让汪乔年前后夹击李自成的计划全泡了汤,并且还死得很惨。 而这回,左良玉做的更混,不知道是不是他还没从李自成带给他的惊魂中缓过神来。 岁月毫不留情的在这个成名于辽东、曾令无数农民军惊惧避战的高大而健壮的汉子身上蚀刻下了深深的印记。 才至中年的左良玉也许真的老朽了! 他的腰虽努力的挺着,但却难掩老态与虚弱。 看着总兵大人长舒了一口气,左良玉身边的一个将官在马上抱拳问道:“将军,真的不去知会督师大人吗?若是朝廷怪罪下来,您不知又要吃多少委屈。” 左良玉的脸本就赤红赤红的,听到心腹提到督师却是全黑了,只听他怒到:“知会又有屁用!他丁启睿一个文人懂得什么?贼军势大,本只能缓图,不可急促。现我军粮、水不足,军心已然不稳,而这书呆子今日竟逼迫众军明日与贼军决战,这与送死有何分别?我等今日若是不退,明日他鼓动别部乱来,必大败也。” 听着众心腹一片应声称是,左良玉又缓了缓语气道:“我部一撤,这大动静,这丁呆子岂能不知,他又不是傻子,定然也会退兵的。至于朝廷,只要我们的兵还在,又怎好奈我何?况我已被降为总兵,还能怎样?” 这时,另一个将官看自家将军提点众将,也是抱拳出来转问军伍之事,他先是拍起了马屁说:“将军果老成之将也,我等能在将军左右真福气也”。 接着他又明知故问道:“只是小人鲁钝,请将军指点,这黑夜行军本是不易,若贼军追来更是麻烦,我等又当如何应对?” 左良玉傲然道:“不必多虑,贼军本多为鼠辈,而此番我军兵多将广,贼军必惧之。我等暂时退兵,盖因我军当前粮水不济、又让贼人占了地利,进攻容易折损太大,非是怕了他们。他们又如何敢追? 况我令步兵先行,骑兵在后,又有夜色掩护,贼军不知虚实,如何来攻。若哪股贼人不知好歹,到时让骑兵儿郎们给他们些教训,他们自会退去。” 听得左良玉一番话,众将立时都眉开眼笑起来,“将军英明”之声不绝于耳。 这时远方其他几部明军的营寨之中,也开始成片的乱将起来,全是骡马的嘶叫。 看到乱象,将官们开始小声笑谈着交流,原来不少将官都私下派兵去抢其他几路明军的马骡,以供回程之用。 左良玉听到议论,皱了皱眉头,犹豫了片刻后,却假装不知。 接着,他却慨叹起自己上了年经、略有疲惫,并大声说需要找个马车小憩一会儿。说完,就带着亲兵们转身离去。 众将心里明白,也不说其他,忙恭送老将军。 说好半个时辰,可实际上整个左良玉大军开始拔营却至少耽搁了一倍以上的时间。 因为左良玉的部队不仅要去抢东西,十万人马也不可能做到在短时间内说走就走。人马越多,拔营的组织也就越为复杂。 当发现左良玉的部队在抢掠友军并有撤兵迹象时,受到惊吓的其他几路明军反应之快简直令人咋舌,他们居然迅速组织并以更快的速度先跑了,往其他方向跑掉了。 这些友军们并没有向南,因为南边是左良玉的地盘,他们还没有傻到把自己送到左良玉身边去被抢。 没错,后知后觉的友军们全都先跑掉了,反倒把左良玉的大军留到了最后边。 多么的令人迷惘!但它真的发生了。 而杜游击也令人困惑的不紧不慢起来,他的大队行动非常缓慢,远远落在了整个南撤大军的最后头。 虽说抢夺友军让杜游击收获颇丰,各类牲口差不多搞了二三百头,其它财货也顺手搞到了一些,但还不至于让他因这些小财而犯了迷糊。 实际上这杜游击是故意的,他自己心里不想快。 因为杜游击知道左良玉要带着骑兵大队押后,杜游击这才决定也走在后头,他想离他的老上司近些。如果能因此得了什么安排,还可以博得老上司的欢心。 不过,杜游击却也让二个亲兵领着赵进的一哨人马护着赵兰月早早的先行。 他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是考虑到闯贼有可能会袭扰,他十分担心这娇嫩的赵兰月再次受惊吓,这是可是他以后是要娶过门的,可不能落下什么病根,尤其是精神方面的。 于是在不见边际的南撤队伍中,十个来自异时空的倒霉蛋儿开始了他们在新世界中的首次行军。 只不过,前路漫漫,除了迷茫还是迷茫。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八章 怕啥来啥 李平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亲眼目睹一支古代军队的行军,而且还是夜间行军,还是10万人规模的行军。 新奇使他有些目不暇接。 这是一片火把和旗帜的海洋,也是一条拥挤和混乱的人河。 明军是一支典型的旗帜型部队,军旗种类极其繁多,各种指挥旗、标识旗、开道旗等等让人眼花缭乱,并且其从最小的建制单位“伍”开始就有自己的旗帜,一个百人的哨常常就有旗帜30多面。 部队越正规也就往往意味着旗帜越齐备、越繁杂,这也使得凭借旗帜的多寡和种类真的可以判断一支明军的规模和精锐程度。 因此,见明军即见旗帜的海洋决不是夸张,也让明军具有了极高的辨识度。 左良玉的10万人马虽然很多都是新募,装备也称不上精良,旗帜的种类也差很多,但最基本的旗帜却并没有少太多。伍一级虽无旗,但什一级都是有旗的。 只不过李平还是不认识几面,没有受过长时间训练和学习的人根本就别想认全,他能知道自己哨的旗和自己队的旗长啥样就不错了。 这个也是他必须得认识的。 因为明军在行军和作战时采用的就是一级跟随一级旗帜的方法。 只是这样的组织手段,在辨识度差的黑夜中就有些麻烦了。虽然明军要求在夜晚用双灯取代旗帜,但跟旗仍然是一种重要的辅助手段。不过旗帜旁忽明忽暗的火光也对部队的组织与训练水平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由于这次撤军前十里不让普通官兵打火把,什的旗帜旁也不得引火照亮,正在南撤的明军官兵就只能瞪大眼睛紧紧盯着各队和哨最前方高悬的双灯,一团团的人马都在追随着各自的点点火光不断前行。 史明和王成武抢到的马匹解决了大问题,而且他们也并不吝啬。这样除不会骑乘的赵兰月、赵美玲、高蕾、刘世雄和李盛才五人分乘着两辆骡车,其余几人都骑上了马。 赵进作为哨长和当初赵千总的亲信,本来就有马。 而且因这哨特殊的地位,赵进他们抢来的大牲口并没有被杜游击的其他营头分润,结果一个百多人的哨竟有30余匹骡子和驴,让两个在前引路的杜游击亲兵也啧啧称奇。 虽然有了这么多大牲口,但只有那个也会骑乘的齐队长被特许骑上了抢来的骡子,其他哨内官兵仍是步行。 赵进并不允许什长以下的官兵骑乘,哪怕他们会也不行,这既是他的规矩,也是普通官兵们都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这么多的骡马却还是给全哨官兵都带来的福音,它们或驮着营帐物资或驮着哨内官兵的行囊,极大减轻了人力的负担,也让饥饿干渴的部队轻松了很多。 因而,虽然出发时也有所迟缓,但李平所在的小队伍还是在滚滚的车马人流中不断超越着周围缓慢的友军,而没有更上一级的掣肘也让他们的前行更加自由,更让他们可以广泛的目睹沿途光景。 李平是负责在全哨最后头收尾的。 此时,他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如果说不久前的抢牲口只是紧张刺激,现在就只剩下震憾了。 众多的车马人流,又大多都大包小裹,妇人和孩子还夹杂其中,五花八门的各色服装更是让人分不清兵民、辨不明营伍,周围的一切除了缓慢就是混乱。 这哪里是军队的行军,更像是难民的大迁徙。 而小灯跟大灯、一灯追一灯的行进方式也显然并不适合这种超大集团的兵力活动,更不适合这种严重缺乏组织与训练的乌合之众使用。 连李平都看灯看得有些眼花缭乱,何况是很多明显有夜盲症的官兵呢! 混乱几乎不可避免的到处涌现。 到处都是鼎沸的人声,到处都是大兵小将的吆喝,秩序正在开始失控,周围友军的很多队与哨、哨与总、总与营之间都开始出现了脱节,左近身旁常常转眼间就不知是哪一营的人马了。 若不是有满天的星光,李平甚至怀疑整个南撤的军队会自己陷入崩溃,新奇之后已完全是目瞪口呆。 这种状况还黑夜撤军,这胆子得有多大。 突然,随着一声声喝令传来,周围的火把终于开始争相点起。李平坐在马上看得真切,四处燃起的火炬有如一条无比宽阔的江流正缓缓流向前方,在天边与满天的星光交汇辉映。 火把的全面点起,终于让混乱的大军秩序变好了很多,也让李平的心安定了一些。 虽然并不是每名士兵都有火把,但通常每伍总会点起一支,如此的繁星点点足以照亮周遭的大概,至少士兵们可以轻松的看清本营的旗帜和周围熟悉的战友了,各小队也可以更容易辨识大队的旗帜并跟上前队的友军。 赵进他们几个骑马的也终于敢在队伍周边快快慢慢的不断巡视催促了,这样既可以保持着他们这一哨人马更加紧密的聚集在一起,也可以更好的探查前路及周边情况。 当然,李平还是在后边收尾。 虽然亮堂了很多,但李平很快却又发现了另外一个大隐患。 这一路来,他始终没有看到指挥引导和维持秩序的人马,左良玉似乎是在任由各军各营大略聚拢成堆并沿着官道四散前行,而这几乎不可避免的导致抢行和阻塞。 更令人不安的是,也不知是天气闷热还是无所畏惧,大多数的军将们都穿着薄衣,很少有人披甲,战斗警戒和枕戈待旦就更谈不上了。 失望和随之而来的忧虑让李平更加心神不宁。 李平知道这样的行军是很危险的,一旦遇到突发情况,大军将很容易陷入混乱。 即使是21世纪的现代,在有现代通信工具的辅助下,大部队的夜间野外徙步行军也并不容易,对指挥与控制、部队的训练水平都有着很高的要求。 更重要的是,这么大的动静,李自成不可能发现不了。 李平现在只希望农民军缺少夜间的组织能力,否则一旦他们尾随或追击,就极易让官军陷入灾难。若是农民军再坚决一些,进行全力突击,左良玉的这支混乱大军必将崩溃。 这完全是把生的希望寄托在敌人的仁慈和无能之上。 可是,李自成这个历史上出名的狠人会如此轻易的放过他们吗? 这非常值得怀疑。 已心生惊悸的李平下意识地一边摸着马上装备一边不断观察着身边的情况。他并没有打火把,他的骑术还不足以支撑他做过多的复杂动作。 傻大个儿刘三扛着矛枪已经在李平的前面步行了好长一段时间,他与左近的哨内官兵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并与李平靠得很近。他的另一支手上打着一支松脂的火把,可能是专门为李平照亮的。 李平盯了刘三好一会儿,终于想起了什么,于是就伸出长矛用矛尾拍了拍刘三的肩膀。 等刘三转过头来时,李平问道:“大个儿,你说这路你熟着呢。你家却在襄阳,回襄阳那么长的路你都能记得?” 刘三立即凑到李平马侧然后憨着说:“队长,我真的认路。这可不会骗人的,前几年没闹贼时,我叔带着我跑货走过多少回哩!几条道我都认得,真的。” “你自己跑过么?”李平好像抓住了什么。 “那年我叔他们让贼军抓了去,我就是自己一个人跑回去的。…也不知他是死是活,我可就他一个亲人了。”刘三说着说着,情绪一下子低落了。 李平沉默了一下,从马背边上的褡裢里拿出几块肉干和一个冷馍,然后低下身子递给刘三说:“大个儿,饿了吧?拿去吃。要是渴了我这儿还有水。” “嗯哪。”刘三高兴的接过东西,并立即往嘴里塞。 在使劲的嚼了几大口后,他抬头含糊不清的说:“队长,大家都说我傻,都欺负我,可我知道队长对我好,这我记得。” 看着高兴的傻大个儿,李平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经过大半个夜晚的行军,左良玉大军的南下速度正越来越慢,李平所在的小队伍虽有赵进、史明等人的奋力争路,但仍被裹挟其中走走停停。 由于撤退的突然性,大部分营伍都没有任何准备,相当多的人马在白天实际上没有进行充分的休息,更没有进食充足的食水,这让官兵们很快就变得精疲力竭起来。 再加上后方开始不停传来小小的袭扰声,更让很多人始终都处于紧张状态。 虽说垫后的骑兵们狠狠教训了那些尾随的小股贼兵,并奔驰传话说“贼怯不足虑也”,但仍然难以舒缓大部分官兵紧绷的神经。而这进一步加剧了疲惫,并让很多队伍逐渐达到了体力的极限。 不断有大团大团的营伍沿着道路周边停下来休息。 因为缺少统一和有效的组织,休息的人马东一块儿西一块儿,遍布官道及周边,又难以避免的干扰到其他队伍的行进。再加上人、牲口、车辆混杂争路,堵塞现象越发严重,争吵甚至斗殴开始四处可见。 看着越来越拥堵的官道,李平也越发焦躁起来,几次打马跑到赵进边上商量对策。 在经过近三个时辰的行军后,即使中间赵进曾果断的为全哨发放了所剩很少的全部锅盔饼,并命令大家边走边吃,但他们这支只有百十人的小队伍也还是无可挽回的越拉越长。 赵进终于也不得不决定让众人和骡马也暂时休息一下。 经过简单的商议,他们选择到官道左边的一个空旷的小山丘上休息。 这个小山丘虽说离着官道有七、八百米的距离,但周围地域开阔,并与撤退中的官军大队保持了良好的安全距离。 而且它还正好位于官道的一个弯上,又有一定高度,寻常队伍多不愿费劲爬坡而僻静得多。关键是还很有利于观察,下了山又可直插而省路,倒也不会费太多劲儿。 到了山丘顶,看着向南的远方一片漆黑,火龙线仅烧了短短的一程,大家这才知晓他们已经走到了整个大军的最前列。 在休息的当口儿,一名杜游击的亲兵独自离开去向杜游击报平安,另一名亲兵则被史明叫李盛才找理由给拉到了一旁儿吹捧,史明应该是不想这时候还巴结他人。 李平也正好借机提出立即离开官军大队单走的主张,他对目前的状况极度不安。 但令人没想的到却是赵进和史明都表示了反对,他俩都认为左良玉军规模如此之大,农民军不见得愿意硬碰,毕竟攻取开封才是他们的首要任务,因而暂且跟着大队也会更安全和更便宜一些。至于以后,两人都觉得可以日后再定。 很明显,赵进的观点已经发生了变化。 只有赵兰月意外的明确站在了李平这一边。 其他人则多说不出什么意见,还处于发蒙状态。 这时,远方一阵阵突然急剧升起的嘈杂声打断了众人的争论。 所有人都愕然站起,看向官道的北方。 只见北方的平原上,不知何时突然多出了数不清的火龙,犹如一片火炬的海洋,并且这海洋还如波浪般不断拍打着左良玉大军的队尾,整齐的呐喊声随之隐约传来。 李平心中大惊:“要坏!” 山下的很多明军也都停了下来,回首翘望。 赵进的反应最快,他立即喝令大家赶紧收拾行囊并做好出发准备,同时还催促着给马骡也喂些粮食。 杨美玲还在不明所以,她蒙蒙的发问:“这后边是怎么了?好壮观啊!”。 正当众人补足了食水未先盲动而侥幸企盼时,远处明军队尾的片片火炬开始逐渐被海浪所拍碎,然后一整片巨浪突然不再受阻碍的疯狂涌入。 片刻,如舞龙般的火把开始沿官道及周边迅速变幻着向南涌动,一部分正在幻灭,一部分如天仙散花般四散而开,伴随而来的则是鼎沸的人声和混乱的马骡嘶鸣。 乱象就像波浪一样迅速扩散着。 李自成的主力部队突然出现并击溃了左良玉的后卫骑兵,官军后卫崩溃了,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九章 命悬一线 这就是溃败! 在黑夜中,无边的恐惧猛烈的迅速扩散,并成为一种意念,让庞大的军队瓦解分崩。 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一切都来的又好像那么理所当然。 没有力量企图反击,更没有营伍想要回援,左良玉庞大的步兵集团完全没有任何作为的就把后背留给了敌人,留给了已方溃散的骑兵。 恐惧以惊人的效率传播着。 人们似乎根本不需要看到什么,只是感觉、只是闻音就已足够,万头攒动的人河沸腾起来有如过电一般迅猛。 转瞬间,李平他们近边官道上的人马就也开始炸了窝般的剧烈喧哗躁动起来,到处都是“贼军来了!贼军来了!”的呼喊声和女人孩子们的哭喊声,人们开始争先四散而逃。 左良玉的大军已彻底崩溃,并且完全看不到任何可以挽回的希望。 这回已不用再商议,赵进立即喝令大家下山向东奔走。他们必须远离官军大队,而且能有多远就多远。 这时候再傻傻的沿着官道逃窜,只能是被冲散和被践踏。 可是在黑夜和混乱当中,这样的选择也不见得是个好选项,崎岖陌生的地形和昏暗的片片树林很快就让所有人都狼狈不堪,也让他们的速度变得很慢。 更糟糕的是,很多友军明显在跟随他们。也许这些人只是在蒙圈状态下盲目的跟从,或者是本能的向着人少的地方慌不择路,但这也让他们身后形成了一条星星点点的长龙。 这对摆脱敌军可能的追击真的不是个好事。 于是,他们很快就又折向南,因为从理论上说越向南才会越安全。 赵进和李平并没有结伴独自开溜,真到了这个时候,明晃晃的抛弃众人他们还真是做不出来,两人甚至互相都没提。 而且令人有些意外的是,虽然一路奔逃,虽然赵进他们已无心顾及太多,但他们整个哨却始终大体维持着完整。可能是黑夜和他们偏僻的逃跑路径让大多数官兵因恐惧而本能的保持着自觉聚团。 也有可能是他们始终快不起来的速度。 地形的因素只是一方面,同样重要的是他们还有5个人在坐着骡车,这种车辆在没有道路的暗黑野外并不见得能跑过贫苦士兵们的两条腿,自然也方便了步行的士兵们紧跟。 在继续向南并不自觉的往官道方向靠拢了一些后不久,他们身边的其他营伍人马开始越来越多,看来整个溃败的大军已经完全四散而开。 这些别营的人马大都是一小撮儿一小撮儿的,比较零散,有些人骑着马骡,更多的人步行。有些人越过他们走了,有些人则和他们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还有些人则远远的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终于,远方的天边开始渐渐露出白边,黑夜即将远去,所有溃逃的人们都燃起了希望。 这一夜的奔走,他们已经跑离了朱仙镇很远,估计怎么也有个几十上百里了,人类在求生时所能爆发的潜力无疑是巨大的。 若在平时,食水不足的人们绝无可能坚持如此之远。 后面的农民军追击也似乎并不紧,至少他们到现在也没看到过一个农民军的影子,更没有听到过后面传来过什么喊杀声。 恐惧基本都是来源于溃逃人流的感染,来源于不断越过他们的已方骑兵口传。 也许李自成也在蒙圈中。 几十万一直在打自己的敌军莫名其妙的就跑了,放谁身上估计也想不明白,这几乎就是让他白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没准儿他还会琢磨有诈呢! 趁机尾随并尝试打垮明军可能也只是李自成本能的反应,至于长途追击则很有可能并不是他的选择,毕竟开封才是他的中心目标。 在微弱晨光中,精疲力竭的人们开始不自觉的降低了南逃的速度,始终未亲眼见到敌军压迫也让他们慢慢开始放松。 敌人似乎并没有在他们最虚弱的时候穷追猛打。 也许黑夜真的给了他们足够的掩护,也让同样未及准备的敌人望而却步。 但有些时候,尤其是在穷途之时,还是少一些天真为好。 气还没喘匀呢! 前方逐渐传来的混乱和骚动就又引得所有人开始不住的伸脖探望。 这混乱与骚动与一路上他们所见的抢道和争斗有着明显不同,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而且随着他们的不断靠近,那混乱与骚动也越来越吵、越来越宽泛、越来越剧烈。 李平的心中本能的升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终于,那混乱变成了沸水般的呼噪,一道长长的人车乱流赫然出现在大家眼前,所有人的心都狠狠的揪了起来。 南逃的洪流像是被什么阻碍住了而不能前进,从西边官道方向奔来的无数人马正不断加厚加长着那望不到头的长长墙体。 墙体内到处都是哭爹喊娘,到处都是喊杀呼喝,到处都是浓烟滚滚。 所有人的脸都开始变的苍白。 虽然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他们退路被断了却非常的显而易见。 李自成那么出名的历史狠人,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掉到嘴边的肥肉? 除非是他还有后手。 天真,真的是要不得啊! 在恐慌中,赵进和史明都急忙勒令众人不要再继续向前,否则一旦被人群裹挟住,想再全身而退可就难了。 “你们都别动,我先去看看。”王成武突然窜出大喊,接着不待别人反应就已毫不犹豫的打马疾驰而去,甚至都没有请示一下他始终唯其马首是瞻的史明。 这王成武马骑的真好,身上还背着一张弓,也不知是从哪里抢来的,看架式很有些弓马娴熟的意思。 他去,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借这片刻,李平等骑马的人也都急忙下马休养一下马力。一路上,虽然快不起来的速度让他们经常下马调整,但一个晚上的急行把人都快搞崩溃了,何况相对娇贵的马匹。 只不多功夫,王成武就安全的跑了回来。 在众人焦急的询问中,王成武满头是汗的颤声道:“过不去了。前边有一条看不到首尾的深沟,沟对面还有农民军,有将领正在驱赶众人填沟进攻,但农民军阻击的也很凶,很多沟底都起了火,我看是够呛。” “两边都看不到头?”赵进疑惑的追问。 这有点颠覆常识,因为他们这支明军是在不久前才从这里走到朱仙镇的。这才几天功夫?而且又离朱仙镇这么近,想快速挖出一条首尾都看不到的深沟需要的可是超巨级的工程量,而这怎么可能不被明军察觉。 “没敢靠太近,也看的不真切,但也确实没看到头。”王成武笃定的说。 “可这怎么可能?”史明也反应了过来。 但史明只是本能的追问,他紧锁的眉头表明他其实已经信了。 围着的其他几人的脸色也都开始灰败,显然同样在心里已经信了。因为如果不可能,又怎么能形成这么长的阻碍! 败兵们又不是傻子,早绕道了。 而这时,北方却又突然再次来传来了隐约的呼喊声,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看来后面的农民军也从来都没有打算放过他们,李自成应该只是在等待天亮,否则在明军的退路上挖一条沟并埋兵堵截岂不多此一举。 “继续向东。”赵进不由分说的果断下令。 没有人提出质疑,除此之处也没人能想出别的什么办法了。 于是,大家呼喊着、纠集着,沿着阻碍向东急奔。很多明军溃兵们也一同继续奔逃。 但跑了好半天,却始终看不到这深沟的尽头,向东而奔的人流也越来越少,一夜的奔逃早已让很多人耗光了全身的能量。 到最后,全哨人马甚至已经可以沿着沟边安全行进而不用担心被裹挟和被拥挤了,他们也终于可以仔细一睹这深沟的全貌。 这深沟也果然不是盖的,宽、深都达五米以上,没有一处不足,车马就不说了,人想爬出去没有众多的同伴相助都几无可能。 李自成这个枭雄果然够狠绝。 这样浩大而隐蔽的工程需要的不只是惊人的毅力与决心,更需要强烈的野心与谋划。 事实上,李自成准备的这条超级大壕沟已经有月余,它位于朱仙镇以南约80里处,长度更是达到了惊人的百里规模。 是不是很不可思议?觉得是天方夜谭? 但这却是真实的历史事件。 这么大的工程,农民军也的确不可能一次性挖成。 实际上,农民军们是断断续续的一段一段实施的。 已经三打开封了,更是集百万重兵,李自成可不想再功亏一篑,他的酝酿与考量都十分深入。 长年的交战,让李自成对明军的习性几乎了如指掌。农民军避开了明军援兵前期可能的运动轨迹和明军侦察兵通常的触及范围,提前实施了大量的土木工程。 等南上的明军援军过去后,再立即集中大量人力挖断他们的所过之地,这样工程才得以完工。 这也是明军不断沿两边跑却一直跑不到头的原因。 惊恐的奔逃了已超过80里的败军,想再绕过这条百里巨壕,没有铁人般的身体估计是别想了。 而且时间也不允许。 一路上,李平不断看到有成群的明军在尝试结伴越过沟去,但又深又宽的沟堑让每一次努力都艰难异常,而沟对面始终相伴出现的小股农民军也让明军们满是绝望。 这条巨沟无疑正在成为整个左良玉大军的死亡收割线。 很多逃命的明军官兵逐渐丧失了信心而停了下来,他们麻木的或坐下或躺下,有些人还无意识的在原地乱走,更有些人只是跪在那里放声痛哭。 与李平他们这支小队伍一同沿沟奔逃的别部人马越来越稀少,即使是他们本哨的人马也有很多早已跑散,但前方的沟堑却还是看不到头。 李平也越来越绝望,他只是本能的跟着仍在不断催促的赵进。 当天完全大亮时,地面突然开始出现了连绵不断的震动,来自北边阵阵整齐的呼喝声也越来越近,所有人的脸都彻底惨白。 傻子都知道有一支庞大的骑兵队伍即将到来,而目前,也只有农民军才能聚集如此整齐的大队骑兵,也只有他们才能从容不迫、聚拢成军。 这是最后的一击,这是真正的绝境。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十章 绝境求生 “别走了,别走了,立即过沟……”赵进呼喝起来。 但慌乱的人群却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速度,好像他们还有希望逃脱一样。 赵进的权威开始失效,人们开始追寻本能。 李平急忙伸脖环视起沟对面,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敌人的踪影了,敌人在这一片儿出现了一块盲区。 他猛然惊醒,农民军在壕沟对面的兵力应该很单薄,否则也就不用挖这么长这么深的沟了。如果不然,直接把这些人聚兵一处形成强大的兵力优势,并对后撤的官军进行直接截击岂不是于战事更有把握? 毕竟握紧的拳头远比五指分开更有力量。 是恐惧和不停歇的奔逃阻碍了众人去冷静的思考,赵进应该是看破了一些。 此时,急得有些发狂的赵进策马来回奔走劝说:“农民军伏兵肯定有限,他们现在的精力主要在我们身后的大队人马身上,暂时还顾不上我们。现在不过沟,一会儿骑兵追上来,我们就真走不掉了……” 惊醒的李平立即开始大声附和,并举刀前奔至被拴连在一起的骡马群处拦阻。 史明应该是也明白了过来,上前直接拽停了骡车。王成武在史明有动作后则立即毫不迟疑的张弓威胁众人停止前进。 在武力与盲从的效应下,整个队伍终于停了下来,一些在周围一同奔逃的别部明军也停了下来。 已经不能再犹豫,仅有的两辆骡车立即被解开并推下沟去。 盯着沟底的李平正琢磨怎么下去时,背后却突然传来史明的连续暴喝声。 李平警觉的回头一看,却见一个哨内的什长正被史明一刀劈翻坠落骡下。 等定住眼神时,只见骡马群处正聚了不少人,乱哄哄的,而本不通骑乘的王队长正骑着骡子歪歪扭扭的向东跑去,看来很多人都存了抢夺骡马继续奔逃的心思。 那个鬼奸鬼奸又有骡子骑的齐队长早就不见踪影,队伍正在失控。 此时不能置身事外,李平忙抽出刀向骡马群处跑去支援。 又一声惨呼传来,却见有人被王成武一箭射倒在地。 这王成武竟然真的会射箭,而且还用的不错,居然不是装酷。 已至的李平略微愣了一下后急忙往后绕了过去,正堵住一个慌慌张张拽着一匹骡子的人。 打眼细看,却是自己队内的马什长。 李平一懵,左手下意识去拽这马什长的衣服并大喊:“干什么?”右手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刀,只是口中不停的干咽着吐沫。 纠缠在一起的两人都愣了片刻。 马什长最先反应过来,他一把撞开李平,想要翻上骡子,李平又冲上去把他拽了下来,并一边骂一边只是用脚去踹。 突然,一骑冲了过来。 只见刀光一闪,在李平的目瞪口呆中,马什长从左肩头到胸口深深地裂开了一道三、四十厘米长的口子,鲜血喷溅而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瞬间就在李平的耳边炸响了起来。 被溅了一身血的李平立即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胃里翻滚了起来。 马上的赵进只略停顿了一下,眼神就又恢复了坚定并对着李平大喊:“结果了他,快点儿,你马上下沟去组织,看能不能搭个桥,快,快,快。” 说完赵进就急着调转马头去吆喝其他左近的人:“都给老子下去搭桥,谁跑谁死,下去才能活……” 李平看着倒在地上还在嚎叫的马什长,握刀的右手突然湿漉漉的打起了滑,额头上也开始不住的冒起了冷汗。 那翻滚开的皮肉让他一阵阵恶心。 杀人! 他还没有准备好,他的心里剧烈的发着颤。 咬牙切齿中,李平强迫自己狠下心来一边扭头一边反手提刀向着马什长的胸膛使劲一扎。 有什么东西狠狠的阻碍了一下,扎下去的刀顺势往旁边偏了不少。李平心中一咯噔,但还是强忍着,再一使劲,还是让刀完全扎了进了去。 说不清刀入人体是什么感觉,李平只是觉得周围似乎已没了声音,然后他感觉好像只剩下自己的剧烈心跳声和沉重的喘息声。 他用左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往外拔刀时,却发现刀好像被卡住了。 强忍着反胃的酸水,李平硬着头皮一脚踩住地上的人,双手使劲儿借势一提,终于把刀拔了出来。 刀上流淌的血让他有些眩晕,更有点发傻。 也不知怎么想的,他就那么把刀伸向地上的马什长衣服上去擦,然后正看到马什长狰狞和不甘的表情。 这回神奇的没有打颤,李平就那么僵着表情盯着马什长的脸来回擦了两下刀,然后直勾勾的起身。 等李平逃也似的来到沟边找赵进时,只见赵进、史明等正将哨内的残兵和其他营伍的散兵撵入沟内。不再多想,李平顺着一处倾斜的沟边就秃噜到了沟底。 但他马上就愕然的发现,沟底的大多数人正在死命的向沟的另一边上面爬去,根本没什么人在乎搭桥,自己先逃命才是他们的优先选择。 但高高的沟壁,一个人单打独斗很难爬的上去,结果到处都是混乱。 李平急得到处去拽人,到处打骂,但却根本约束不住。 一个正在攀爬的士兵马上就要成功了,他的身体十分的灵活,周围的很多士兵都受到了他的激励。 突然,一支羽箭“噗”的一声扎进了他的后背,那士兵惨叫着跌了下来。 沟底的乱兵们都惊愕的扭头,只见王成武正搭弓站在沟上,他旁边的史明则在不停的凶恶反复大喊:“谁跑谁死,谁跑谁死。” 然而,沟底的人流早已形成了一条很长很长的线,一些被撵到沟底的人还在失去心智的不停往两边跑开,他们完全意识不到这样反而跑不脱,只是在为了跑而跑,而仅仅某一处的惨剧也根本震慑不住他们。 但很快,更多的惨叫就开始传来。 壕沟上方又有两个不知哪营的强壮汉子开始张弓急射,这两人的箭法都非常精准,每一箭都会带来一声惨叫。接着,又有多名还持有弓箭的士兵被赵进喝令攻击沟底不听号令之徒。 终于,沟底的人们被撵成了一团儿。 是听话还是现在就死,每个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当李平喝令着慌乱的士兵把两辆骡车扶正时,却发现骡车带着蓬子还差了不少高。 这时,不断有乱七八糟的东西被继续扔了下来,包裹、布匹、帐篷、水桶、竹竿等等什么都有,赵进在上边直喊:“李平,快想办法,快想办法,得让马过去,我们需要马。” 被催促的李平脑袋乱糟糟的,只是下意识的吼叫着沟底的众人把各色物什集中在一起看能不能搭起一个桥墩,同时手忙脚乱的亲自带头行动。 傻大个儿刘三和什长段强都在这时凑到了他身边帮忙,并带动着其他人。 但搭建很不顺利,仓促垒起的东西既无法保证坚固,也达不到最低的高度要求。 突然,在混乱的喊叫声中,又有一辆车被推了下来,上面的人们显然在打劫路过的一切人等。 王成武和宋宝来也跳了下来帮忙。 眼看着胡乱搭建解决不了问题,李平强迫着自己冷静。 他的大脑飞快运转着,努力在头脑中把乱七八糟的东西组合成一切可能。 这时宋宝来胡乱的尝试把一辆车体坚起来,李平一下灵光一现,然后大喊着阐述起他的想法。 他需要重新调整东西的摆摞顺序、需要车体插入地下以稳固基础,需要竹竿和长旗杆插入两侧的沟壁来进一步固定…… 看李平有了想法,王成武大喜,立即驱赶着众人听李平调遣。 在乱哄哄的沟底人群中,一个身着粗布褐衣、穿着草鞋的老头给了李平很大的助力。 这老头不断的招呼着身边几个同样简陋穿着的后生一步步准确的按着李平的要求搭摆着各类物什,并时不时的调整得更加牢靠。 对这老头,李平虽然看着非常面生,但也更多的将要求首先传给他,李平现在急需要准确的执行力和专业的辅助。 终于,一个四米多高的坚固小桥墩成型了。接着,几块拆下来的车板被分别架在桥墩和两边的沟岸上,一个宽约一米的简易便桥被搭了起来。 当第一个人牵着一头驴子成功的走过去,所有人都开始兴奋的大叫。 当便桥附近最后一个不知哪个营伍的明军连滚带爬的过沟后,闯军的骑兵部队已遮满远方的视野,其中一支百多人的骑兵队更是已到达数百米之外。 看着沟另一边的明军正在推倒便桥并仍出火把,带队的闯军骑士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然后,这队农民军骑兵在至沟前三四十米处开始转向,没有停留的继续向东兜去。 至于沟这边又凑过来想要过沟的少量正颤抖哭喊的明军,他们连理都没理。 看着农民军骑兵远去,数百名在离沟百米外张弓持矛严阵以待却又战战兢兢的明军瞬间都一齐松了口气,很多人一下子瘫坐在地。 他们没有立即跑开主要是怕这伙农民军骑兵会抽了风进行快速灭火,然后也照猫画虎搭桥过沟追击他们,那样他们搞不好全得玩完。 带着哨内军士在后面押阵的赵进下令撤了执法线,然后迅速聚拢人员去更后边的骡马圈集处牵引骡马。 李平半天没有动,他还在愣愣的看着对面那群已经远离的简陋而杂乱的农民军骑兵部队。 他的心中正五味杂陈。 左良玉的大军完了,要不是他们走在大军的前头得了先机,现在他们恐怕就是这群闯军骑兵的鱼肉了。 眼前这群人就是史书上李自成的农民军骑兵,他们老少皆有,普遍粗鄙瘦弱,衣着混杂,披甲很少,脏兮兮的骑着矮小的蒙古马,虽只百余却蜂拥着一群一群而并不见什么队形。 以李平的眼光来看,他们绝非什么精锐之兵,甚至有些土得掉渣。然而就是这样一群人,却完成了对十万大明官军的致命一击;就是这样一群人,最终毁灭了大明帝国。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让人目瞪口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一个百战老将会愚蠢的在黑夜中私自退兵?谁能相信李自成竟然可以在明军身后悄无声息的挖出这么长这么深的一条沟堑。 真实的世界总是让人不可思议。 虽然大明的官军确实很不成器,农民军看起来好像也就那么回事儿,但李自成赢得也绝非侥幸。 能把功夫下到如此程度,官军输得不冤。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十一章 风声鹤唳 “队长,队长,哨长叫哩!队长,哨长叫哩!……”李平在傻大个儿刘三的又推又叫中转过神来。 看李平寻到了他的目光,赵进隔着几十米远着急的大喊:“李平,快些跟上,快走,快走!” 李平这才注意到,一大群人马正混乱着远去,只余他和傻大个儿刘三还傻傻的待在原处。沟这边也有农民军,他们还远未安全。 回头再望,沟的另一边已经出现更多的骑兵身影,更远处甚至朦胧的出现了步兵的影子,又逃过来的那几个想要过沟的明军官兵正在哇哇的大叫着求救。 但已经不可能有人再去理会那几个倒霉蛋了,沟这边的他们必须抓紧逃命了,李平也还没迂腐到乱发慈悲。 他急忙上马也准备开跑。 这时,两个突然冒出的婀娜身影一下进入了他的视线。 赵兰月和高蕾正迷迷糊糊的从不远处一个小土包后相互搀扶着站起,两个人也许是在等待和躲避的过程中因惊吓过度而没有紧盯大家。 可其他人怎么也把她俩给忘了,真是越乱纰漏越多。 李平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打马向她们靠去。而傻大个儿刘三在愣了一下后,挠了挠脑袋只好自顾自的大步去追队伍。 李平快到两个女人近边时,却看到王成武骑着马也从前方奔回,两人互相点了一下头后,王成武径直奔向赵兰月并伸出了手。 赵兰月看了看高蕾,又看了看李平,嫣然笑着对高蕾说:“姐姐,我先上他的马了。”随即伸出手被王成武一把拉到了马上。接着,两人就共乘转身离去。 高蕾和李平都愣着看着对方。 此时的高冷美女高蕾满脸尘土,头发胡乱的散开,青色的衣服也破了几处,脸虽年经得紧却难掩明显的憔悴与慌乱,与李平穿越前撇到的那个气质高贵的丽人相去甚远。 “你会骑马吗?”李平半天才憋出一句。 “不会。”高蕾的回答简单而气馁。 “那,我带你吧?”李平也对高蕾伸出了手,高蕾盯着李平的手略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抓住。 只不过两人的姿势实在差太多了,高蕾明显身体僵硬且不会借劲儿,李平也还不太会控稳坐骑。结果就是不但没拉起高蕾,李平自己差点也被拽翻到马下。 几次都没成功,两个人都尴尬极了,一直绷着脸,没人说话。 最后,李平不得下马蹲下,让高蕾踩着肩膀才上去。 总算都上了马,李平将高蕾一直背在身后的小包裹背到自己身后,然后才用双臂揽过高蕾的身体去牵着马的缰绳。由于姿势不好,他不得不扭了几下去调整,这让刚有些松下来的高蕾再次全身僵硬起来。 李平也是无奈,他自己骑马还是二把刀呢,可没带过人,着实是不方便。当他努力挺直了身体把头从高蕾的右肩差过去往前看时,看到高蕾的脸颊已是通红。 但现在也管不得那么多了,他们必须得抓紧去追赶众人。当前这种险境,可没人会等他们。 只是一个纯新手和一个半新手,还共乘一骑,真得要好好适应一番才行。一时间,他们都是慢吞吞的。 在前面又督促鞭策了一回众军的赵进打马再次转到队尾时,却发现李平仍然没有跟上,还在队伍后面吃灰,并且还成了一骑双人。 赵进的脸色当时就是一沉,脱口就喊:“李平,你…” 李平太熟悉赵进的表情包了,他知道这家伙又是有什么看不惯他了,连后面的词都蹦不出来了,显然是急了。 李平只好习惯性的“啊!”了一声。 “你,你,你给我快点儿。”赵进最终憋出来的竟是这句,脸上全是无奈的神情。 这应该并不是赵进最开始想说的话,但李平也没有必要点破,虽然他已经大概猜到了赵进的意思,但也只能装糊涂。 他知道赵进是在关心他,而且还应该是嫌他多事了。毕竟他本就马术不精,现在还要带一个人,不乱才怪。搞不好,都能把自己交代了。 但他又能如何?总不能把高蕾扔下不管吧! 又打了打马,总算撵上了队伍。 赵进看了看李平和脸通红着的高蕾,叹息了一声后说:“照顾好自己。我去前边了,这么多外人和骡马,出不得意外。” “嗯,你赶紧去吧!”李平也急忙说。 他们造出的那个简易便桥让附近走投无路的明军们全都一股脑儿的凑了过来。而过桥后,除少部分人选择继续单溜外,大部分人却选择了和他们继续凑在一起,或者说选择了暂时跟着他们。 结果就是,他们现在这一大团聚在一起奔逃的人马竟有数百人之多。 这也许是周围遍布的敌踪和莫测的前途让才过了一道鬼门关的惊弓之鸟们出于本能而进行抱团,以及赵进他们在过沟时所展现出的雷霆手段和能成功搭建出便桥所起的作用。 乱世需要强者,人们也愿意跟随强者,因为这是生存下去最简单的法子。 只不过,这也带来了一个大麻烦。 在过深沟前那么长时间的奔逃,他们本哨的士兵有的掉队了,有的跑掉了,还有的被他们自己给正法了,目前所剩已不足半哨,等于说他们能有一定操控力的人马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 而这种时候,本就是人心难测和人性最容易向恶之时,不盯紧了,当真是容易出大问题的。 同样麻烦的是,沟南的农民军虽然不多,但却是伏兵,是以逸待劳,这也意味着这些农民军有更广阔的活动能力和追击能力。只要让很小一股儿注意到他们,他们这群疲乏不堪之兵就很难逃脱。 所以,他们必须得尽快跑离这里,必须得选择好逃窜的方向,必须得控制稳队伍。 怕什么来什么,永远是逃不脱的魔咒。 一阵隐约的厮杀声突然从他们的西边传来,尽管因为起伏的地形还看不到敌影,但数百人马还是当即一片哗然,然后所有人都蜂拥着向着东南狂奔。 沟南的农民军们显然也正在努力收割着一切漏网之鱼。 恐慌也又让有人动了抢骡马之心,赵进举着刀就打马杀向前方。 他们现在还有三四十头大牲口,和过深沟前的数量差不太多。其实他们原本的有相当一部分也失散了,但史明在一路奔逃中却又带头抢了一些,而这些又抢来的中还居然有不少驮着宝贵的粮食,这可能也是史明动心的主因。 过了深沟后,赵进吸取了过沟前单独牵引而致不好看管的教训,命人将这些大牲口全部连在一起、拴成一群,并由本哨的士兵前后看押。 当然还有十来匹零散的,那是别部的明军官兵所有,赵进并没有多事的去管。 他们自己的这些大牲口是失不得的,它们身上的粮食更是未来的希望,否则光人跑出去,没吃的,也是个死。 在倒下几具尸体后,骚动的人群终于逐渐稳定。 赵进他们人虽少但毕竟是一伙儿的,而其他明军人虽多却基本都是零散的,且又不是大部分人都想抢骡马,毕竟会骑的人并不多,因此守住并不难。 而没有被敌人真的发现,也让他们没有发生崩溃。 只是一路奔逃中,周围时不时出现的敌情几乎每次都会引起一小番混乱,几乎每次都需要进行弹压,总有人顶不住压力想要以命试法。 更要命的是,人们的神经也正变得越来越脆弱,连风吹草动都开始让他们惊慌失措。常常刚停下想要喘口气,不知何处响起的一丝声音就会让所有人再次仓皇开逃。 结果就是一路不停,完全得不到片刻喘息。 什么是风声鹤唳,什么是草木皆兵,他们正在经历的就是,逃的实在是太辛苦了。 幸运的是,好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被农民军注意到,更没有受到农民军的攻击。 可所有人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每个人都在压制着饥饿和困渴,每个人都强打着精神,每个人都在努力向前。 对李平来说,抱美同骑好像应该是一件艳事,也是一桩美差。 但在这种落荒而逃的时刻,他却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心思也不可能在这上面,他感到的只是痛苦。 随着白天温度的不断上升,因为紧靠在一起,又湿又腻的汗水很快就在两人中间打起了泞,别提有多难受了。 并且只不长的时间,李平就察觉到马有些受不住了。 李平只好自己下马牵着走,并把身上的干粮全都喂给了马。他并不敢把缰绳交给别人,这种时候已经没什么人可值得信任,他只能自己亲自照看着在马上摇摇欲坠的高蕾。 宋宝来注意到了李平的麻烦,几次跑过来想要替换,但都让李平拒绝了。 宋宝来马骑的好,是看场子的好帮手,赵进需要他。 而李平的这具身体比较强壮,昨天那一夜又可以时常骑骑马来休养体力,因此虽非常疲乏,却也能跟得上。 但基本全靠两条腿又缺水少食的友军们却渐渐开始有些支撑不住了,肾上腺激素也不可能永远维持着。他们的队伍不可避免的越拉越长,速度越来越慢。 终于,有一个不知哪个营伍的士兵因虚脱而倒地不起,他的同伴在一旁放声哀求帮忙。但没有人理会,周围的人都默然的越过他们而走。 看在眼中的李平心中十分不忍,这与进行弹压时干掉那些胆大妄为者的感受完全不同,此时全是强烈的悲悯,但却无能为力。 这时,赵进突然牵着一头被卸空了货物的毛驴出现了。 “驮上他,跟上。”赵进的言语十分简短,面部更是没有任何表情,而且说完就走了。 那倒地士兵的同伴在愣了片刻后,泪流满面的对着赵进背影磕起了头。 四周的明军也全都凝视起赵进来。 然而那个虚脱的士兵只不过是雪崩的开始,一夜的奔逃早已耗尽了大多数士兵的体力,尽管能逃到现在的人大都是身体强壮者,但炎热、缺水以及高度的精神紧张还是进一步加剧了这场灾难,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被击倒。 再次出乎大多数人意料的是,赵进再次选择了出手相救。他对那些大牲口所驮着的货物进行了一次大清理,除了粮食和一些贵重品外,其它的则基本能扔的全扔了,最后将能清空的毛驴全都贡献出来供体力不支者们轮换着休息。 他们的三四十头大牲口中的大部分是毛驴,骡子只有十二匹,即使是扣除必须的驮物资毛驴外,还能空出近二十头,能解决很大的问题。 对于赵进的果断,李平全是大写的佩服,因为这是当下最正确的决定。 抛开人性不说,如果赵进选择了冷漠,当雪崩开始时,绝望的人群很有可能会彻底疯狂,那时靠他们这点人根本不可能再弹压住。 不管赵进倒底是怎么想的,他这种不抛弃和不放弃做法成功且神奇般的让溃逃的人们在雪崩过程中没有发生崩溃,没有一哄而散,更没有引发全面的混乱,甚至连骚乱都不再发生了。 可能这就是人们有了希望的原因吧!哪怕只是一丁点儿的希望。 而幸运之神也再一次笼罩了他们。 他们在一片山林中发现了一条很小很小的溪水,每个人都发了疯似的冲入溪水之中。 赵进也在这时果断的将一匹骡子上找到的飧饭发放给了所有人。 飧饭是明军另一种非常典型的军用口粮,大概相当于干米饭。但这种干米饭是通过把米做熟、然后曝干、再蒸煮、再曝干,往复十次才得到的。 因为够干够硬,飧饭原则上可保存达五十日,但吃的时候却也必须得用热水泡开才行。 只是这个时候升火是根本不可能的,热水更没地方找,用刀切开后就着冷水能一点点咽到肚子里就已经让人满足了。 但这片刻的疯狂却又是如此的短暂,北方传来的模糊声音让刚得到些许满足的人们再一次继续狂奔。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由于不敢升火,逃命的明军官兵们只好继续用冷水泡着飧饭简单糊口并歇息片刻。 虽然大家都极需休息,但本该安静的夜晚却依然四处都是杂音,没人能够辨明哪些是农民军或是友军们发出的,恐慌的人们只好摸黑继续向南。 只是在黑暗中前行更加苦不堪言。 但都已经逃出这么久了,没人想让这最后的希望幻灭。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十二章 埋锅造饭 五月底正午的阳光正是最毒辣的时候,数百名明军在烈日的炙烤下稀稀拉拉如僵尸般继续亡命着。 当不再听得见厮杀喊叫,当不再看得见硝烟敌影,当一切都开始长久的归于寂静而只闻鸟鸣流水声后,极度的饥渴与疲惫开始迅速摧毁着每一个生命,绝大多数人都已摇摇欲坠。 两个夜晚和一个半白天的奔逃已耗尽了这些生命最后那点压箱底的元气。 当一匹骡子吐着白沫倒地不起后,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们必须得停下来了,必须得长久的休息一番了。这可已经是倒下的第五头大牲口了! 牲口都挺不住了,何况人? 若再继续跑,不用敌人来解决,他们自己就得先玩完。 队伍终于被引入了一片茂密的树林,几匹马也立即被鞭打起来,史明、王成武和宋宝来快马分前、左、右疾驰而去,他们还是决定先搞个简单的侦察。 李平并没有去侦察,他在马上搂着还在沉睡的高蕾,配合着赵进来回不断叮嘱众军不要躺下、不要闭眼,否则一旦睡着,想叫醒可就难了。 虽然大多数人相识的时间还很短暂,又是在这种危情的时刻,但赵进却已经在这群大部分都很陌生的军伍中树立起了极高的威信。 为所有人提供吃食,为每一个虚弱者提供帮助,对暴乱者毫不手软的镇压,大部分人不仅欠下了他的恩情,同时也认可了他的权威。 不到一刻钟,史明等人就已相继回返。这种时候其实并没有什么好侦察的,既不敢跑远,也没能力仔细搜索周边,无外乎草草探查一圈而已。 当赵进宣布可以休息后,很多人直接就地倒卧而睡,片刻间就一片鼾声。 李平在什长段强和刘三等人的帮助下,小心地把高蕾抱下马,然后寻了块草厚干软的地面,并用她一直坚持带着的包裹里的衣物做垫子,这才把她放躺好。 这女人在逃命时都一直不肯放弃的那个小包裹里面居然全是换洗衣物,要知道李平除了那半身破皮甲,鸳鸯战袄都让他扔了,就是那清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和多少物资。 看李平在那里数数算算,那个国字脸汉子主动的凑了过来帮忙,只不过他目不识丁,也不会简算,只能帮李平查个数。而王成武则一直持刀坚守在史明以及牲口群附近半步不离。 263个人,这是全部的人头。 不过,李平却搞不清楚这里边到底有多少是他哨里的人,因为他本来也没把那一百多人认全。所剩不足半哨,也只是逃跑时看众人凑堆情况的估摸。 三个队长都只剩他一个了,他的队里也肯定是不足二十人了。 自已队内的三个什长,一个不知所踪,还有一个被赵进砍了,只有那个不爱吱声的段强一直老老实实的跟着,而且在沟底用力时也有他。 剩下的那个杜游击亲兵也没了踪影,李平有点怀疑是史明动了手脚。不过,这杜游击怕是也凶多吉少了,这次如果能逃将出去,日后倒是方便。 五匹马,十二匹马骡,二十九头驴,35袋大米和6袋面,1袋半的飧饭,两袋子粗盐,两大摞粗布,一摞丝绸,两口锅,这就是赵进他们所能掌握的全部大宗物资,也是没舍得扔的东西。 至于原本不多的锅盔饼、肉干和酱菜等这些方便食品早让他们在路上吃了个干净。 然后还有被赵进埋于身下当床铺的包裹堆里的几袋子银子,李平估摸至少有上千两,一笔真正的横财。也不知道是谁抢来的或是哪个豪横的强人抢了一圈后反流落到了他们手上,反正是在一个骡子身上发现的。 另外还有三匹马骡、八头驴和大约三五袋粮食是那些零散的别部明军官兵所有。 这剩下的所有粮食加在一起够吃十来天的,省着点吃还能坚持更长时间,这绝对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有粮食是幸运,但有众多的骡马和银子却只不过是命比较好而已。 为促成兵多将广的左良玉出兵救开封,被紧急从监狱里捞出来的督师侯恂一次性就给了左良玉大军15万两银子的犒劳,再加上左良玉成功偷袭了李自成的存储基地临颍,所以左良玉军中的银子和骡马真的很丰富。 当然反过来,李自成这次的缴获怕是也极其惊人。 当看到李平找到笔墨,并把这些东西在一块布匹上一一记下来时,那国字脸汉子眼中闪过一丝恭敬。李平立即意识到,能写会算在这个时代还只是少数人的技能。 因为无聊,也为了排解瞌睡,更为了多掌握信息,李平和这个明军什长有一句没一名的闲谈起来。 这国字脸汉子叫马永,是个什长,一个陕西人,他那一营只他和那个与他一起射箭的圆脸黑汉子跑了出来。 虽然马永没说他和那个圆脸黑汉子是什么关系,但却也应该差不了,因为马永总会时不时的跑到那个鼾声如雷的圆脸黑汉子旁边探查,显得有些过于关心了。 由于李平没法讲更多有关自己的情况,既然马永明显看重读书人,他也就随口给这个文盲汉子讲了讲秦汉的热血简史,没想到却把马永听得津津有味,人也更加客气。 只是说再多的话,人还是禁不住犯困,也更加难熬。 进入夜晚后不久,马永就被那个圆脸黑汉子替换了,但赵进却一直没醒,李平也不忍心去叫。他和王成武只能大眼瞪小眼的继续硬熬,这时候早就没了说话的心思了。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已到了后半夜,赵进终于埋怨着来替李平,李平只是笑着劝慰赵进不要介意,并故意慢悠悠的往他的马旁走。 然而,他才刚一躺下就睡了过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十三章 何去何从 在剧烈的摇晃中,李平惊醒了过来。 艰难的睁开酸涩发麻的双眼,却发现是傻大个刘三在拼命的推拉他,什长段强则静静的站在一旁。 “队长,要出发哩。”刘三看李平睁开眼睛后咧着嘴傻笑说。 “出发?去哪儿?”李平迷糊糊的问。 他有些发蒙,一时没搞明白他在哪儿,大脑好像出现了当机,短暂的失了忆,头更是疼的厉害。 无梦且极不充足的沉睡让他的大脑根本没有做好醒过来的准备,各种数据的调动也是一片紊乱,他总感觉是才刚刚躺下,可潜意识又告诉他有什么不对。 他睡懵圈了。 “啊!”傻大个刘三见李平这个样子也迷惘的挠起了脑袋。 “是哨长叫走的,这里离贼军太近,不安全。”什长段强谨慎的小声接了话。 李平一捂脑门,总算想起来了。 他们是在逃命! 匆忙撑起身子想要好好看看周围,但透过林叶的耀眼阳光却刺得他的眼睛很不舒服。缓了一下后眯着眼睛四下环顾时,发现很多人都在往他这边看,他们显然是在等他。 “怎么不早点叫我?”李平不满的抱怨起来。 “哨长不让,说让队长多睡会儿。”段强急忙解释。 李平迷糊的想再问点什么时,高蕾怯生生的捧着一竹筒肉粥凑了过来。 “赶快吃吧。”她一边说一边递到了李平手中。 “你们都吃过了吗?”李平接过后问。 “都吃过了,就差你了。”高蕾点着头说。 李平这回不再客气,三下五除二就全灌进了肚子,抹了抹嘴后拿起刀和那已没什么东西的包裹,瞪着仍然通红的眼睛搜寻起本该在他边上的马。 “去洗洗吧!”高蕾在一旁劝道。 “没事,不碍事。”李平有些不以为然,这种时候他可没那么多讲究,而且大伙还都在等他。 “还是洗洗吧!不差这一会儿。”高蕾再次劝说的声音陡然大了不少,显得非常坚持。 感受到异样的李平急忙把目光拉了回来,他也这才注意到高蕾那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和与昨日迥然不同的清爽。 这丫头不仅把脸洗得干干净净,就连头发也明显洗过并梳理的齐齐后用一块方巾包着,连衣裙也都换了。 而他,恐怕不只是蓬头垢面,估计身上的味道也相当重。 女人本来就爱干净,干医生的更大多都有些洁癖,高蕾能在逃命时都坚持保留部分衣物,其卫生习惯肯定是轻不了,现在对他没有表现出强烈的嫌弃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没错,高蕾是个医生,一个牙医。 她原本是上海一家大型跨国牙科医院的小中层,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高端白领,曾经的生活一定非常的精致且有品味。猛然遭遇如此恶劣的环境,高蕾的沮丧和无助也一直都是最为强烈的。 略显尴尬后,李平只好拎起吃空的竹筒跑到不远处一条浅浅的溪水旁去清洗一下自己。 在女人面前他不得不注意点儿基本的脸面,这可能也是男人的一种本能吧! 将就着洗好了脸和乱蓬蓬的头发,并笨手笨脚的将头发简单的梳理扎好后,李平突然闻到了一股怪味。他疑惑的揪起衣服的一角闻了闻,强烈且浓郁的味道简直难以形容。 这脸洗的,鼻子又恢复娇贵了。 抬头看了一眼蔚蓝的天空,又回头看了看树林中模糊的人影,李平一咬牙,干脆把衣服全脱下来扔进了溪水中。 等他浑身湿淋淋的回去时,树林里的人群已乱哄哄的聚起了堆儿,显然是马上就要出发了。 李平急忙往骡马最多的地方跑去,他们哨里的人应该都聚集在那里。只是刚凑到骡马群跟前,就碰到了骑在马上来截他的赵进。 虽然知道李平是去洗漱了,但李平一身湿的形象还是把赵进吓了一跳,他皱着眉头轻呵道:“你这是干嘛去了?这么长时间!还整得跟落汤鸡似的,全都在等你。” 李平当然不好意思据实相告,只好随口胡诌道:“肚子不舒服,多方便了一会儿。然后看天太热,就让自己凉快凉快。” “行了,准备出发。我带一队在前面,宋宝来领几个人负责骡马,史明带一队护着赵小姐,你那队还是跟在后面,你也顺便再补补觉。”赵进没跟李平纠结,简单交代完就掉转了马头。 李平大声答应后,一扭头就看到了他队里唯一剩下的那个什长段强正领着凑成一团的十多个士兵在一旁眨眼好奇的看他,在他们身后则是一脸错愕的高蕾和他的马。 李平先没管其他,而是借着这个时机飞速的数起了数,他要先搞清他队里倒底还有多少兵。 不算他自己,十八个,居然过了半。 这时,在一片小声的吆喝中,混乱的人马群动了起来。 李平急忙跟段强嘱咐了几句,然后到他的马前对还在错愕中的高蕾说:“先走会儿吧!等衣服干了我再带你。” “好吧!你的包裹我已经放马上了。”高蕾有些不自然的回答。 李平没注意到高蕾的勉强,他将洗涮干净并灌满水的竹筒挂在了马的一侧后,一边牵马一边习惯性的先扫视起周围的状况来。紧接着,他的目光就被一个干瘦的老头给吸引了,就是那个在沟底跟他一起修桥的老头。 这老头聚着七八个后生正站在离他不到十米远的地方一脸企盼的看着他,他们的手中除了几样兵器,基本上就是光秃秃的。 李平友善的对这老头笑了笑,那老头也立即像应答似的陪笑起来,身体还迟疑着往他这边一点点挪蹭起来。 李平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于是直接对他们扬了扬头说:“一起?” 那老头顷刻间连忙点着头说:“好哩,好哩。”然后就召呼着后生们凑了过来。 李平再一次笑了,指着段强对老头又说:“你们先听他安排。” 老头忙不迭的答应,并立刻靠到了段强身边。 虽然没有人对众多的别部明军进行强力约束,但这些明军却都选择了听从和继续跟随。想走的早走了,这些剩下的大多身上还完全没有粮食。 数百人马很快就全走出了树林,开始继续向南。 但牵着马的李平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高蕾居然明显跟不上他,虽然他们的速度并不快。 这丫头的表情一直都非常怪异,身体也明显僵硬,尤其是两条腿好像都不会打弯了,问她却什么也不说。 迷惑不解的李平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高蕾这应该是典型的运动后肌肉酸痛。 她一个富家大小姐,哪里经受过什么高强度的运动!连他们这些两条腿早跑习惯了的军汉在昨天之前的那种长时间长距离的奔逃之后都浑身肉痛,高蕾现在的肌肉酸爽指数想来更是高的可怕,她现在还能咬牙坚持住也实属不易。 一直不肯说估计是还比较生分,说不出口。 明白过来的李平急忙让高蕾上马,经过前两日简单的骑乘后,他牵马带着她应该问题不大。 高蕾虽然还是一声不吭,但也没有推迟,乖乖的就上了马,看来是真坚持不住了。 刚把高蕾扶上马,史明却意外的从前面过来找李平唠嗑,他没有骑马,应该是注意到李平在牵马步行。 “听说你好读个历史?”史明开门见山就问。 “略读过点儿,只是皮毛。”李平的回答很谨慎,他对史明的行为有些迷惑。 “左良玉这回是死是活?”史明压低了声音,这种话显然是不能让周围的那些明人听到的。 李平看了看四周,故意让速度又慢下来一些,与队里的士兵们多保持了些距离,然后才也低声说:“如果历史没变,他这回应该还活着,而且至少会活到北京被攻破。” 其实这也是他昨晚想到的,这些日子他们所听到的对左良玉的赞扬与尊崇毕竟都是明军官兵自己说的,真假根本做不得数。 他们亲眼看到的只是一个无能的左良玉,一个把10万大军败光的左良玉,这也正是李平印象中左良玉该有的样子。 历史可能真的没有变化。 如果历史没有变化,那左良玉就应该是活着,因为李平记忆中的左良玉应该是在清兵入关之后才消失的。 “开封破了吗?”史明又问。 “这次破没破不知道,但开封最后应该是毁于农民军之手。”李平想了想才说。对这一段他有些记不清,但记忆里的河南并没有什么城市幸存。 “那河南岂不全是农民军的天下了!现在东边也有农民军,好像只有南边最安全。可这南边明朝的军队估计也少不了,我们这是在各种军队的包围圈里啊!”史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 “差不多吧!我们是得往西靠靠了,如果按着正南走,我们就又进入交战区了,那是什么情形估计只有上层的大将们才知道。”李平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那往南沿着官军控制区,知道是什么路吗?”史明再问。 “大概是许州、襄城、叶县、南阳,最后可到襄阳这条路吧!我队里的襄阳籍士兵说的,他们不少是刚征来不久的湖广兵,差错应该不大。”李平回忆着说。 “如果想去别的地方还有路吗?”史明沉闷了半天后继续问。 “其他几路明军怎么跑的不知道,主要是敌情不熟,对我们来说最稳妥的还是襄阳。西边是陕西,不可能吧。往东南方是鄢陵、郾城和临颍,这几个地方现在打的很乱,非常凶险。如果奔襄城方向,就只能走到底到襄阳了。因为过了叶县就到南阳大盆地的口了,往左右两边全是连绵的山区,没法走。但只要到了襄阳,往东进入江南或往西进入四川,再或者继续向南就很方便了,襄阳的水陆交通非常发达。” “你怎么对地理也这么熟悉?以前在这边待过?”史明有些诧异了。 “没来过,就是多问了问。”李平很平淡的回答。 “那你觉得我们后面该怎么办?”史明这回盯住了李平。 李平摇了摇头道:“还没认真想过,先继续向南吧!我们有明军的身份,一时半会儿倒也问题不大。” “受教了。”史明长叹了口气。 然后他没再问下去,而是闷着脑袋快步走向了前边,估计是脑袋也乱了。 史明刚走一会儿,赵进又从前边过来了,他问了一下史明找李平说什么,李平全都据实以告。 “你懂点历史这事是我说的,我俩昨晚唠了唠后边的打算。”赵进听完后才说。 “有什么计划没?”李平立即关心起来。 “能有什么计划!什么情况都还不清楚,走一步算一步吧!”赵进有些无奈。 李平也没什么可说的,他的脑袋还没有思考过这些变数,于是他掏出那块记数的破布把昨晚计算的数据给赵进叨咕了一遍。 但赵进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他用一句“和我算的差不多”表明了他也没闲着,曾经的职业习惯早已经刻在了他们的骨子里。 “如果这个时空和我们的历史是完全一样的,有些事还真要好好考虑考虑。”李平陷入了沉思。 “嗯。我先去前边了,你也想想。”赵进不再打扰李平。 赵进走后,李平牵着马却很快陷入了纠结,何去何从,真的非常难以抉择。 大明就要亡了,李自成也蹦跶不了几年了,即使不考虑无休止战争的凶险,投身于明军或是农民军也都不是什么好选项。 做个小民或者用现代知识经商之类的就更是找死,毕竟平民在战乱之中的生存机率是最小的! 流亡海外?也不靠谱。 不说海外现在比明朝还野蛮并且还一样的不消停,更要命的是去海外只能南下两广出海或者陆路走南部边境,路途遥远不说,在这个交通和医疗手段都极度落后的时代绝对是九死一生。 投奔大清?投奔已知的胜利者看起来像是一个好选择。 但问题是清兵入关还要几年之后,现在去东北怎么穿越明清双方的防线都是问题。况且就算成功跑过去了,又如何保证满清不会把他们当奸细杀了。而且就满清的那种奴才体制对他们来说同样是一场灾难。 清宫戏基本都是骗人的。 真正的满清极其野蛮不说,满汉不通婚,汉人和奴隶根本没什么区别。如果不是什么名人、大员,随便一个理由说杀也就杀了。而让他们当个顺从的奴隶,估计他们谁也受不了。 那怎么办? 李平苦思不得其解,脑袋更是越来越晕,而严重的缺觉更使他恹恹欲睡。 当意识到身上的衣服在阳光的炙烤下已差不多干了时,李平干脆喊了傻大个刘三来帮忙牵马,然后他骑上马一把抱住高蕾后很快就迷糊了过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十四章 定策向南 颠颠晃晃中的李平睡的并不踏实,他常常惊醒过来,他总是担心自己会掉下去,而怀中的女人也经常动来动去。 但李平却并不好意思责怪高蕾,反而是他自己非常的惭愧。高蕾的后背早已湿透,但却始终在默默的忍受,还好两人的衣服都不算很脏,总算没有和成泥。 尽管觉补的并不好,但总归是闭目养了神,而且还是在一个柔软的环境中,李平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活力在渐渐恢复。 年轻真好! 在中途休息时喝了几口水又洗了几把脸后,李平决定不再上马,高蕾当即非常明显的长舒了一口气。 当李平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周围的队伍里时,他很快就注意到今日只小半天的行军,哨内哨外就已不再分的那么清楚,前前后后也变得紧密了许多。 甚至有些人还神采飞扬并有说有笑起来。 仅仅可能是才脱离了危险就有如此变化?李平总觉得感觉哪里好像不对。 疑惑的问了下段强,才知居然又是赵进的手段。 今天早上,在李平还没醒时。 赵进将那些不相识的明军们召集到了一起,当众宣布会继续为他们提供吃食,因为他们是袍泽,赵进愿意与他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于是这些不相识的明军们自然都兴高采烈了起来,全都夸赞赵进仁义。 在吃饭的当口,赵进还给众军分析说贼军追来的可能性已经极低,于是大家自然更加热烈。吃过饭后,很多人都主动去听赵进的安排。 李平这才恍然,也对赵进这善笼络善安抚的本事再次暗暗佩服不已,但他却也觉得赵进似乎是存了要抓住这支部队的心思。 许是注意到李平可能不打算再睡,宋宝来终于不甘寂寞的牵着马跑了过来,还让高蕾换乘一下,也省省李平那匹马的马力。 宋宝来似乎变成了一个唠叨鬼,有可能是这两天憋坏了,也可能是劫后惊魂的压力释放,而且这家伙对高蕾也完全不避讳。 李平这才搞清楚,不同于昨日他们几个骑马的全都围着大牲口群打转,宋宝来在今天早上被赵进找了去明确由他和刘世雄、杨美玲两口子共同管理那些大牲口。宋宝来主要负责看管大牲口,而那两口子主要负责大牲口身上的粮食等物资发放。 至于牵大牲口的那十几个士兵,除了几个是他们本哨的人之外,其余竟全是早上刚刚收纳的外哨积极分子们。 宋宝来也因此特别自嘲了一句说:“我就是个掺沙子的,呵呵。” 李平开始还有些诧异,慢慢才转过弯来,这明显又是赵进的手段,而看似憨厚的宋宝来同样也不傻。 平衡与布局似乎来得有些太快了,但这好像又是没有办法的事儿,作为这支队伍老大的赵进如果无所作为那才是灾难。 不过宋宝来更多的心思却是在吐槽上,他对明军的无能与弱智表现几乎是一顿狂喷,并毫不掩饰的倾诉了自己在这两天所遭受到的惊吓与绝望。 接着,他居然又转到了刘世雄和杨美玲两口子身上。 据宋宝来说,这两口子仅在这两天就闹了好几次别扭,尤其是刘世雄马骑得很一般,准确的说应该是骡子骑的很一般,可能从前也就骑过几次新鲜,带着他老婆自然是磕磕碰碰的,两人为此没少闹意见。 而且这两口子对李平和宋宝来各能获得一匹马非常的有意见,几次阴阳怪气的拿话刺激宋宝来。 自今早史明提议让他俩去管这些大牲口上的物资后,俩人说话声音瞬间就提了不少,完全不像昨日之前那一付惊弓之鸟的样子。 对那个司机李盛才,宋宝来也说了几句。 这家伙不会骑马,身体也还算结实,苦看来也是吃过的,但就是谱儿大、能装。原来就总是打着史明的旗号给他找事儿,今个儿一早更是从吃饭喝水开始就找士兵们伺候起来,真把自己当了号人物。 这三人在这些天估计都没少让宋宝来受气,这才会成为被喷的对象,但宋宝来对本应更横的王成武和史明却反没说什么。 也许是宋宝来对真正的横主有所顾忌,也许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吧。 听着宋宝来絮叨,高蕾一脸的诧异,可能这些天她听到宋宝来说过的话都没这一会儿多,以至她不停的低头来探看。 而宋宝来也不在乎,还出乎意外的逗起高蕾来:“你前几日也不言语,瞅着怪吓人哩,我还以为你疯了!我和你有啥说的,今天看着气色却是好多了,跟我大哥共骑可是舒服?若是我哥哪时累了,我带你一段可好?” 高蕾的脸当即气得通红,仰起头好半天都不再理他。 疯狂了吐槽了半天,宋宝来明显轻松了不少,不过因为他目前的主业是看管牲口群,所以在待了一会儿后,他还是骑着马去前边巡视了。 宋宝来刚走,赵进就又过来说话。但看着高蕾,他明显有些欲言又止。 不过,赵进还是给李平讲了讲他在早上所做出的人事调整。只是这些,李平已经从宋宝来那里都知道了。 有所不同的是,赵进特别提到了让史明负责原来王队长那一队的缘由,他真的是为了给史明他们找一些平衡,而且这么做也不用担心那些士兵有过多的抗拒,毕竟由赵氏家族的亲卫代理队长继续专职护卫赵小姐还是比较有说服力的。 “你是不是动了抓住这支军队的心思?”李平突然问了一句。 赵进当即一愣,然后脸却立即黑了下来,他看了看一旁在马上故做淡然的高蕾,又看了看满脸无所谓的李平,犹豫了一会才说:“是有了些想法,但还没想好。” 之后,赵进就急切的问起李平对日后的想法来,但李平根本就没想好,于是只好把脑子里对各条道路的看法都先讲了一遍,也算给赵进一些参考。 “你只是个保安?”高蕾在赵进走后冷不丁的问,她应该是对李平能知道那么多历史知识感到有些迷惑。 “闲的功夫多,所以多看了点闲书,只是读的不精。”李平嘿嘿笑了笑。 高蕾于是没再问,连现在是一六几几年都搞不清的人,好像确实读的都是闲书。 总算清静下来的李平开始逐渐把精力更多的放在前前后后那一撮撮前行的军汉身上,他也得履行履行自己的队长职责并给大家多帮些忙了,至少要把他这队兵控制好,别给赵进添乱。 毕竟他们还在急行。 只是颇为无奈的是,高蕾仍然不肯让别人给她一个人牵马,这也使李平无法去帮忙做更多的事,他也只好暂时更多的去观察去沉思。 好在周围的环境一直都非常的平静,并且目前这群才劫后余生的军人们倒也不用他们费太多的心神。 虽然队伍还是比较乱一些,但能逃出来的大多是强壮之人,哪怕是像胡忠山那样的老家伙也身子板硬的很,又经过了近一天半的休息,体力和精力也都恢复了很多,又有吃有喝,自然会跟紧队伍。 近三百人,还有几十匹大牲口,这样一群人马聚在一起声势也挺唬人的,至少在人群当中去粗看也是密密麻麻的。这可不是小队伍! 是啊!他们这伙儿人马可不少啊! 李平突然有些豁然开朗。 他们明明有现成的路,为什么要去舍近而求远!于是,他立即让傻大个儿刘三去喊赵进。 当李平将他的所思所想全盘托出后,一直沉默细听的赵进在摸了一会儿下巴后终于点了点头后说:“晚上,我们所有人一起议议。你再想想,我也再想想。他们是否一块儿由他们自己定。” 接着,赵进神色复杂的回头看了几眼后边马上始终附耳倾听的高蕾,又和李平探讨起了晚上商议时采用的套路。 等赵进走后,李平才回头查看,看到高蕾正在表情很玩味的凝视他,于是他耸了耸肩后说:“你也想想。” 晚上,在宿营地吃过了饭之后,来自异时空的人们被赵进聚到了一起。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 即将崩溃的帝国、打成一锅粥的神州大地、野蛮的满清、跟强盗一般的农民军、接连不断的恐怖屠城、文明的急剧衰退以及同样混乱的世界各地等等,当这些真实的历史被李平娓娓道出时,每一个人都神色骤变,这大大超出了他们贫瘠的历史认知,即使是已经提前听过了一些的赵进和高蕾也眉头紧锁起来。 当赵进在李平经过整理后的历史大普及中还没回过神来时,史明出人意料的最先发表了意见:“目前往南肯定最为稳妥,我们必须远离这片交战区,但怎么生存的确是个大麻烦。照理说,乱世兵是爷,只有靠着军队才会最安全,但看看朱仙镇这一仗,我们目前只有当炮灰的资格。而其他的路,我也都不太看好,实在愁人!” 虽然被打乱了节奏,但史明的话却也歪打正着的为赵进做了铺垫,赵进正好接着把白天李平所讲的各种道路及其灰暗前景给大家学了一遍,进一步打击了众人的情绪。 这时,李平在赵进的要求下谈起了他记忆中的左良玉。明末军力最为庞大的官军集团,部队管理最为松散的军阀力量,不会剿匪只会抢百姓的渣渣军队,在长江附近盘横避战胆怯之军…… “如果李平记的没错,如果历史没有变,那这次左良玉就是逃了命的,而且以后很可能还因此长期避战。庞大的军队、宽松的管理、又地处战事较少的南方、还是政府军,这不就是当前最好的安身之所么?而且我们还本就是他的部下,那继续混迹其中岂不更加方便!”赵进鲜明的提出了他的意见。 “这很可行。左良玉此次大败,能逃出来的很有可能寥寥无几,现在这里的近三百人绝大部分应该也都成了无主之兵,如果我们能全部吸收进来,升哨为总应该并不成问题。最重要的是,想在极其看重出身和血统的封建社会中快速抬高身份、捞取实力,恐怕也只有政府军的野战军团这么一个捷径。”李平不仅当即表示了支持,还进行了补充和进一步诠释。 李平刚停,赵进又紧接着站出来继续说道:“没错,此次左良玉的大军必然所剩无几,正是缺人之时,他想重整军伍就更离不开老兵。我们只要能把这些兵给他带回去,很有可能会得到重用。只要够小心、好好经营,我们在未来几年不仅会相对安全,还有可能会独立手握一军。到了必须选择的时候,无论是投靠清军、还是到海外去开创新天地,我们也都有了本钱。就算历史乱套了,左良玉死了,我们毕竟是官军,往南投也没毛病,这么多老兵哪个军伍也自然都是抢着要的……” 史明的眼睛此时早已亮了起来,脑袋更是随着赵进和李平这一唱一不停的点着头,他明显是已经认同了赵进提议。 “如果杜游击没死,那赵兰月怎么办?”高蕾在这时突然提出了一个杀伤性问题,这女人还真是想了想。 赵进当场有些发愣,这个问题显然被忽略了。 “先让她提前装病。如果发现杜游击没死,我们就让赵兰月病亡,当然不是真的死,可以把她藏起来后再做打算。”李平急忙出来救场。 他还真的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不太成熟,也忘记了和赵进探讨。 被安排了如此命运的赵兰月十分幽怨的给李平送过来一个白眼,但却奇怪的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我们离许州应该已经很近了,那是去许州还是直接奔襄城?只是这些地方明军和农民军也是犬牙交错,左良玉会停留吗?”史明看了一眼赵兰月后迟疑的发问,他已经开始思考投左良玉的问题了。 “许州四周都是平原,无险可守;襄城在前段时间也被李自成破坏的差不多了,也不能坚守。左良玉已无兵,不可能在这两地停留,他一定会继续向南,起码要退到南阳才能安全,那我们也继续向南。”赵进斩钉截铁的回答。 ……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十五章 收编进行时 既然有了目标,变化自然会随之到来。 吃早饭前,赵进再次召集起了众军并直接宣布将对所有人进行整编以确保更有序南撤的决定。 虽然他强调说是否接受收编但凭自愿,但不接受者须得离开的要求也等于挑明了绝大部分人根本没有选择。 那些少部分自已有粮食的人最后也都选择了默默接受,想走早走了,现在再走还有什么意义!再说,反正都是当兵,哪里又有什么分别? 但是这种明目张胆的收编也带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么多兵力已远远超过了一哨之军,还执行原有编制将使每一级都非常臃肿。 而赵进又不能自己给自己升官,毕竟他们还要去投政府军、去投左良玉,那么由上级任命下级这样的规矩就不能破坏。 赵进的解决方法倒也简单。 他将一哨三队变成了五队,除赵进、史明、李平各领一队外,还增加了王成武一队和专管携行粮草的宋宝来一队。 除宋宝来那队兵是指定的外,其他各队将在士兵们自愿选择的基础上实行兵力的平均分配,每队不含队长将有60人,并还可以各分到3头驴和1匹马骡进行辅助。 这样,宋宝来那队兵就是最少的,加上他本人也只有24个人,并只管理着20头驴和4匹马骡,只相当于一个专门的运输队。而且,宋宝来只管人和牲口,物资却不归他管,物资还是由刘世雄和赵美玲两口子管着。 至于李盛才,则被委任为王成武那一队的副队长,也是五个队中唯一的副队长。 然后,赵兰月和高蕾也被派了活儿,她俩被要求共同管理银子,这些银子目前也在宋宝来的运输队里。毕竟那些银子有赵进搜刮的,也有史明抢来的,都放在赵进那里并不合适。 对于那些原外哨士兵们自己拥有的骡驴和粮食,赵进的要求是:粮食必须上交来统一调配,骡子和驴则可以继续自已保留。 骡子和驴别管人家是怎么来的,还能牢牢控制在手上的都不是善茬,也进行充公除了会让吃象太难看外,还有可能会噎着。 这是一个典型的寻求平衡和相互妥协的方案,赵进和史明在昨晚没少掰扯。 但刘世雄和李盛才还是表达了强烈的不满,因为他们根本不在被沟通的对象里,甚至不知情。可他们既没有话语权,也没有反对的实力,只能牢骚满腹的接受。 方案一出,早饭很快就成了混乱的海洋,懵登状态下的那些还没有组织的明军士兵们开始纷纷涌向哨长赵进亲管的那一队,几乎瞬间就把那里挤爆,连吃饭都不积极了,赵进临时任命的几个什长们也立即开始了挑挑拣拣。 “姜还是老的辣!” 面对如此奇异的场面,再看看其他人那里稀少的人群,李平也不得不再次叹服。 史明和王成武也都目瞪口呆起来,至于其他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们显然都忽略了这是一个讲究身份地位的年代,尊崇官老爷、靠拢官位最高者几乎是人们的一种本能,而赵进又早早就展示了他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仁德,这些士兵们的选择也就不足为奇了。 如此一来,赵进的那一队兵成为他们中最强的也就没有了任何悬念。 虽然并不嫉妒赵进,但李平还是隐隐有些担忧起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除了是被游击正式任命的队长外,其他方面似乎根本无法比肩在这几天充分展示了个人武勇的史明和王成武。 他清楚军队在本质上是强者的舞台,追随强者同样也是本能。 但好在李平本来就有十八个兵,令人欣慰的是那个主动凑到他身边的老头和他领着的七个后生也规矩的没有动,他倒也不用过分担心全去捡别人挑剩下的兵了。 在昨晚宿营时,李平了解道那老头大名叫胡忠山,面像看着虽老但却才四十出头,也难怪身板还算健壮。跟着他的后生们都管他叫胡老爹。 胡忠山原是把好农手,也做得木匠活,一直未娶,那几个后生全和他来自一个地方。他们是在去年被抓了杂役,年前才补了兵,胡忠山因年纪大又有些威望因而做了个什长。 朱仙镇大战前,他们这一伙儿纯老乡还剩十几个,但最后跑出来的就只有8个了。 这些人因为彼此相对熟悉,比较抱团,也都比较听既有什长身份又有阅历的胡忠山的话。而且除了胡忠山,也全都年青健硕,是正经的好兵料子。 正在李平唏嘘不已时,那个叫马永的壮汉领着十来个人突然凑了过来,李平当即有些发愣。 接着,又有一些可能不愿意去被人挑捡的士兵也零零散散的凑了过了,计划中的60个兵居然很快就齐了。 然后这些人还带来了2匹马骡和4头驴,占所有原外哨士兵拥有大牲口的一多半,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身份超越了武勇,知识产生了强大的加分,这让李平又有了新的认识。 兵齐了,李平也急忙着手进行整编。 全队分三什,每什分四伍,每伍四至五人,段强、胡忠山和马永分别任什长。在没有发现其他合适的人选前,李平并没有随意提拔新的什长。 只是大家都在忙着对人员进行分组和相互熟悉时,那边赵进又放了一个大招。 他突然命令将那些侥幸保留下来的粗布全都裁成一条条的,并命令所有什长以上人员去他那里集合,他要教大家打绑腿。 李平也这才猛然意识到,他们来到这个时空后根本就没见过有人打绑腿,最多只见过有极少部分的人用草绳简单的把裤腿进行勒系,可他们身处的可是军队之中啊!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里的人们还不知道打绑腿的功效与做法,很有可能只是存有勒系腿的一些雏形和简单认识。 而李平却十分清楚,绑腿的出现将对步兵的持续行军能力和作战行动产生巨大的推动作用,对当前他们这支基本靠走的队伍几乎是意义非凡。 不过,这活计李平还真不会,别的人就更不会了。但李平知道赵进是真的会,因为这老哥学过、也用过,估计他也是才想起来的。 虽然明人们大多将信将疑,但哨长教了也都老实的照做,反正也不损失什么。 再出发时,有组织和没组织的差别马上就显现了出来,经过整编的队伍要明显有序了许多,再不复往日的羊拉屎现象。 “你得多干点正事了,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当甩手掌柜,我们得把部队抓住。”赵进严肃对李平说。 “知道,我这不是来听您吩咐了么!愿听差遣。”骑在马上的李平边说还边对赵进拱了拱手。这点数他还是有的,从前的不闻不问是因为打算离开,现在决定了要留下自然也就得专心致志了。 “这么痛快!你的小情人肯放过你了?”赵进有些不确定的揶揄道。 “大哥,可别逗,让人家女孩子知道了,脸上会挂不住的。她可还没结婚呢!” “呦?这么快就护上了!” “嗨!高蕾只是吓坏了,她又不是不懂事。主要也是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什么都只能自己憋在心里,一个女人家也挺不容易的。现在应该是缓过来些了,我和她说要多忙活这队伍上的事了,她这不也挺配合的么?而且你给人家分了活,我看她也挺当回事的。” 看李平一顿解释,赵进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后却从马上回头越过人群往后看了好一会儿。 大后边,赵兰月和高蕾正骑在并排的骡子上低声说着什么,一幅十分亲切的样子,两个士兵则分别帮她们在前边牵着骡子。 通过两天的颠簸和形势压迫,不会骑马的她们已经迅速掌握了最基本的骑乘技巧,至少在有人牵着时已不会有太大问题。因此,她们在今早都分到了属于自己的骡子,这也才让李平被解放。 “高蕾和赵兰月似乎很聊的来?”赵进有些好奇,也有些阴沉。 李平也跟着回头看了半天,听赵进这么说,也觉得有些奇怪,于是揣测道:“一共就她们仨女人,那俩天天聊估计也烦。她们俩都是高学历,可能会更容易亲近?” “行了,说正事。你觉得我们目前最应该做的是什么?”赵进并没有在赵兰月和高蕾的问题上继续瞎操心,他现在的责任与压力容不得他多想别的。 “我们需要找个水充足的地方好好洗洗,我们太脏了,大多数人都臭了。尤其是这些虱子,我真是受够了,昨天晚上本来想好好睡会儿,却被它们扰得都快崩溃了。”李平满脸的郁闷。 “是需要搞一次卫生,军队不干净不行。等过许州吧,听说那边水系众多,找个隐蔽的地方会方便些。今天如果顺利渡过洧水,晚上可以先考虑缓解一下虱子的问题。”赵进也是一脸的苦恼,说完也忍不住去身上揪虱子。 “得给他们立规矩。军队么!就得勤扒拉,扒拉多了,习惯了,他们也就听话了。”说着的同时,赵进抓出一个黑虱子后直接用手指甲猛的挤爆。 在接下来的行军,赵进也果然没有食言。李平逐渐变成了满场飞,尤其是被赵进以哨长身份指挥的团团乱转。 从安排探查前路到控制整个队伍的前后衔接,再到临时休息时的警卫组织,再到饮水和中午简易补食的调配,再到检查牲口状况、再到统计兵甲、再到了解探查官兵的基本信息等等,全成了要李平主持操劳的工作。 就是到了宿营地后的埋锅造饭、驻扎划分、警卫安排、采挖野菜、甚至大小便督导等等也全都由他张罗。 这样的琐碎很容易让人建立起权威,更能让人从点滴中不自觉的养成服从和顺从,看似很烦,但也代表着身份和地位。 李平是仅有的被正式任命的队长,与史明、王成武这种临时补任的还是有很大差别的,至少那些明军士兵都认为哨长赵进之下就是李平。 也因此,广大的明军士兵们也都觉得由李平去牵头这些具体事物理所当然,而哨长当然是要发号施令的,总不能事事躬亲,坏了规矩。 刘世雄、李盛才虽颇有微词,但看着史明、王成武不表态,反倒还与赵进、李平去勾肩搭背,也只能默认。 只不过,这些琐碎的杂事看似做起了简单又显威风,但要考虑周全并面面俱到却并不容易,对一个人的组织策划、协调控制、以及临机决断等能力是一个很大的考验,需要很多的经验积累和性格沉淀。 但李平却神奇的十分驾轻就熟,大多数工作都被他安排的井井有条,秩序的改观也更加明显,广大明军士兵们也似乎很快就习惯了这种事事有人管,或者说是认可了有秩序所带来的好处。 而绑腿的功效在很快显现出来后,更进一步加速了明军士兵们的顺服。 晚上,当熊熊的篝火终于被允许升起时,所有闲下来的人们都围到了篝火旁去烤衣服,这是一种非常有效的杀灭衣服中虱子的方法。 在一堆篝火旁,光着膀子的史明一边听着虱子被烤爆的劈了啪啦声,一边不停的用一把篦子将头发中的小头虱和虫卵梳出来,这可能是他这几天最舒服的事情了。 但很快,他的目光就被不远处还在上窜下跳的李平所吸引,然后他的神色立即变得复杂起来。 今天,赵进和李平的活跃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完全没有想到赵进如此能折腾,但却又折腾的每一件事都好像有些道理,并不是没事找事瞎胡闹。而赵进的铁杆李平在处理起这些繁多的事务时也有些过于顺畅了,展现出了令人惊讶的组织与协调能力,尤其是过洧水时出众的调度安排更令他印象深刻,很多事情李平似乎根本没怎么想就安排了下去,但却又总是十分妥当。 作为一个拥有多家产业的老板,史明很清楚什么是领导力,更分得清游刃有余与志大才疏的不同。 这两个保安给了他太多的意外。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十六章 卫生行动 颖水发源于河南登封的嵩山,水量充沛,支流众多,是淮水最大的支流。即使是在这干旱的时节,也依然川流不息。 许州以南,某处密林中的颖水小支流。 阳光下,一群赤溜溜的汉子们正在清澈的河水中欢快的嬉闹着,盛装着淘米水、草木灰等这些穷人清洁利器的各种奇形怪状的容器摆满了他们一旁的岸边。 一把被打磨的还算锋利的破剪刀被坐在岸边晾晒身体的人们不断传递着,被剪下的弯弯条条的指甲在岸滩的草丛间撒落的四处都是。 在阳光所能照耀到的一些空地上晾满了各式衣服以及各类布、皮制品,被洗刷得干干净净的马匹、骡子和毛驴也难得的在林中悠闲的吃着青草。 仅有的两口大锅始终在沸腾着,只不过里面却不见米、面、肉和野菜,而只有衣物和布匹。 当然,这些衣物和布匹在被投入锅中之前已经被洗涤过了,甚至还在混合有野菊花、蒲公英等具有驱虫杀菌作用植物的水池中浸泡过一段时间,但它们还是要在锅中再被煮沸一会儿,然后才能拿到阳光下去晾晒。 其实,绝大多数明军士兵并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停下来一天专门搞这么一次大清洗,这些大多来自于社会最底层的士兵们甚至也从未觉得他们自己有多脏。已经经过了好几条大小河流,脸也洗了,汗也擦了,他们实在想不明白还需要再如何更加干净? 很多人最初都以为这不过就是为了歇一天的脚。 但当赵进命令用宝贵的大米去搞出大量的淘米水后,所有的明军士兵才意识到所谓的清洗真的没有那么简单。因为即使是以大米为主食的南方士兵们在生活中用淘米水也是很仔细的。 米淘的次数越多,产生的损耗就越多,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普通的劳苦大众们在淘米时一向是遍数能少就少,淘米水的出量自然也就很少,即使这样,大部分淘米水还是会被用来喂鸡喂鸭,以防浪费。 而且,大量的淘米水还意味着要大量用米,并且是远远超出他们一天吃食的用米量。 虽然赵进说会把那些超量淘出来的米做成饭团,并做为未来几天的吃食,但几乎所有的士兵仍认为这是一种毫无意义的浪费。 此时,明朝的人们并不是不重视洗浴,很多读书人甚至会一天一浴,面向城市平民的澡堂子更是早在宋朝就已经出现,并且他们的这些士兵还大部分都是湖广兵,而非来自缺水的西北。 可对于大多数普通的劳苦大众们来说,他们其实还是很少进行全身沐浴的,或者说极少进行非常精细而全面的洗浴,更重要的是他们大多非常不适应在大庭广众之下集体光屁尼。 至于用开水去煮衣服,那就更闻所未闻了。 因而按照那繁多的要求冼浴全身并还要接受面对面的检查,甚至还会触碰并接触自己身体的各个零件就更让他们普遍费解甚至有些抵触了。 很多明军士兵不免议论纷纷起来。 但在这个问题上,赵进、史明、李盛才等所有异时空的来客们却第一次罕见的没有产生任何分歧,所有人全都严肃而坚决。 他们已经都受够了肮脏和那些该死的小虱子。 本来许州附近还远称不上安全,他们应该再往南多走走才会更加稳妥,但已经没有人能忍受得住了。 卫生状况的低劣给这些现代人造成的打击之强烈几乎已经快堪比死亡了,尤其是那3个女的更是崩溃的就差造反了。 只是,他们设计的卫生要求对绝大多数明军士兵而言却是有些过于繁琐,甚至不以为然。 沸水煮衣服导致原始染布工艺产生的严重掉色是一个麻烦,只有两口锅让效率提不上来也不算严重的问题,异世客们发现他们居然要盯着甚至教导这些明朝人才能保证他们会把自己完全搓洗干净。 而洗衣服这种对大多数男人们来说天生能糊弄就糊弄的事就更令人操碎了心,甚至连大部分负责监督检查的什长们都在消极怠工。 赵进、李平和史明等人不停的咆哮甚至拳脚相加也就不可避免。 但并没有明朝人因此炸毛或产生剧烈反应。 经历了那么多,这些在他们看来虽然不正常甚至有些变态,但并不是要他们的命,又还能够比较容易做到!所以并非不能忍受。 而且这还是一个难得的轻松时刻。 当没完没了的怒吼和斥责终于停歇时,当所有的流程都已得到反复不断的检查确认后,一切也就只剩下了按部就班,赵进等人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而不用那么紧盯了。 终于把自己也洗完的李平坐在林子深处的一个水潭附近惬意的摸起了自己终于光溜的下巴,虽然已经精疲力竭,但混身的清爽还是让他感到了久违的愉悦。 剃光下巴上的胡子这种事,他犹豫很久了。 不喜欢留胡子并不仅仅是因为曾经长年的工作和生活习惯,最主要的是他知道当年被强制养成这种习惯就是为了有利于保持卫生。 美中不足的是,他不得不继续保留上嘴唇不多的胡子以及长长的头发。 没干彻底是因为他真的不敢! 这是一个只有太监与和尚才会不留胡子的时代,即使是他还没到这时代22岁才开始蓄胡子的年龄。 但这是军中,胡子是成年与勇猛的象征。剃剃下巴上的也就算了,可以被看做是养更黑更硬的胡子,他要把上嘴唇的胡子也剃光了,肯定就会被当成小屁孩了。 为什么胡子这么重要? 那是因为中国的汉人在清朝以前是有留胡须传统的。虽然不是说每个人都满脸大胡子或是胡子从来不修剪,但胡须飘飘、可以信手抚须却是人们的一种普遍审美。 事实上,中国的汉人不留胡须开始于1645年清朝的“剃发令”。 关于剃发令,大家都有所耳闻。但在剃发令之中,却包含了一个很多现代人并不了解的小项目,即胡须也需要剃,而且规定还很细。 即:下嘴唇胡须要全都用镊子镊去,上嘴唇左右十余根。简单一点说,就是下嘴唇要光洁,在上嘴唇左右留十余根,形成稀松的八字胡,中间的也要用镊子镊掉。 这和我们在清宫戏里看到的很不一样,但这才是真实的历史。 这一状况,直到清晚期社会不断发生变革才有所改变,部分中国人才又开始慢慢的留起了胡子。 至于长发。 倒没什么可说的,中国人基本都能明白是咋回事。 但对李平来说,不习惯倒在其次,那些恼人的虱子才是他最难以容忍的。而目前的这些清洗手段根本无法实现将它们有效去除,只有光头才能确保彻底除虱。 可剃光头绝对比剃光所有胡子给人造成的感官冲击更大,他要是真敢那么干,他那些还没建立起什么忠诚感的部下们估计全会被吓跑了。 这时,远处传来的阵阵喧哗引起了李平的注意,他伸脖去看,只见一块不大的空地上已经聚起了很多人,一些好勇斗狠者还在继续往那里聚集,从接连传出的叫好声判断应该是史明又在和人比武。 李平的眼睛当即变得深邃起来。 自打整编军伍后,史明就开始变得活跃起来。从教导士兵们各种辨识方向的技巧、如何获取洁净的饮水、如何布设捕猎的陷阱、繁多且实用的结绳方法等等,史明正在极力显示他的存在与能力。 这也说明他从前没少玩过户外! 王成武则成了史明最忠实的拥趸,从不抢史明的风头,但同样懂的很多,还配合的十分默契。 每次宿营休息时,史明都会利用其出色的现代搏击技巧搞个小比武切磋,这有效确立了他勇猛的形象,也让他在仅仅两天时间里就收获了巨大的威望与号召力。 史明和王成武的队长职位也迅速的得到了稳固。 要不是赵进和李平在行军、宿营以及警卫布设等方面同样展示出了杰出和令人惊叹的能力,李平真的怀疑史明的威望会很快压过他们。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史明绝不是白给。 正在李平想东想西时,同样光着膀子的宋宝来溜溜达达的又转了回来,他本是最先负责放哨的。 给那3个正在李平身后不远处一汪水潭中清洗的女人放哨,防止任何其他人接近,目前只能由他们几个轮流来干。不光女人们对那些明朝人还未建立起足够的信任,就是他们也不是很放心。 宋宝来先伸脖看了看水潭那边挂着的一片衣物,然后才转过身来一屁股坐到李平身边问:“那些衣服应该干了吧?怎么,她们还没洗完?这都多长时间了?” 那片挂起的衣物是那3个女人最先洗好并晾晒在那里的,和周围的树木水草一起有效遮挡住了潭中的风景。而她们后换下来的衣服现在还在被浸泡和煮沸,所以这些正晾晒的衣服也就成了她们唯一能穿的。 衣服还在挂着,也就说明她们还在清洗。 但李平却有些好笑的反问起宋宝来:“她们就是洗完了又能去哪儿?难到跑过来看各种少儿不宜?还不如在水里多凉快会儿。” 宋宝来猛的一下被说愣了,等琢磨过味来后忍俊不住的坏坏笑了起来。 “你不去看他们比试怎么又跑回来了?想继续偷窥么?”李平顺势逗了一句。 “没哩!没哩!大哥,俺可不是那种人,俺就是想过来说会儿话。”宋宝来急忙辩解,脸也有些发红,看来并不太经逗。 “行了,逗你呢。洗的怎么样?”李平笑着转了话头。 “累并快乐着,刚才还晒了会儿太阳,可得劲了。”宋宝来终于换上了一脸的享受表情。 “史明又在和人比试呢?”李平确认了一下。 “嗯,在那儿教人怎么格斗呢!一大帮子人腰上就围了块布,还有很多啥也没围,可搞笑了。”宋宝来答道。 “那你怎么不去学两招?” “唉!那么多人,俺可不凑那热闹。好不容易放松,多休息会儿比啥都强。” “是啊!我们需要休息。” 李平随口应了一句后,两人半天都没再说话,只是那么静静的坐着,悠闲的看着林子中的风景。 …… “哥,你说为啥有的人非要给自己编瞎话呢?自己该啥样就啥样呗!都到这儿了,以前的是啥样还有什么用?”宋宝来终于忍不住冒出了一句。 这话好像憋了很久。 李平浑身一个激灵,身体也有些僵硬了起来。好在宋宝来并没有看他,仍然在仰望着前方,似乎在有感而发。 “怎么了?”李平故做不明所以的问。 宋宝来这时突然笑了。 接着,他转过头来凑到李平的耳边小声嘀咕道:“哥,跟你说个好笑的事儿。”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李平有些意外也有些不自然。宋宝来看样子并不是在说他,那会是谁呢? 难道赵进露馅了? 李平的心里生起一片波澜。 “刚才在那边儿,李盛才和刘世雄不知道因为什么吵了起来,应该是红眼了,看我在边上也没搂着,直接把刘世雄的底儿给揭了。吓我一跳。绝对的大新闻!”宋宝来并没有继续卖关子,而且直接说道。 “他们还能有什么新闻?”李平压着差点跳出来的心疑惑的问。 “你听我说啊!那两口子的身份居然不是像我们想的那样,竟全是吹的。意外吧!”宋宝来满脸的嘲讽。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十七章 真真假假 “哦?还有这事!” 对刘世雄两口子,李平接触的很少,以前也没有心情和精力去过多了解,虽然感觉他们有些过于刻薄和欠心机,但也并没想过太多。 原来却也是有故事的! “那个刘世雄咱不都以为在政府里多少也是个小头头脑脑么!公务员应该跑不了吧。但他实际上只是一个县里小衙门的合同编,连事业编都不是。”宋宝来明显有些兴奋,这种知晓别人秘密的事让他很快乐。 得意的停顿了一下后,看李平果然被吊起了胃口,宋宝来继续道:“他那个号称坐办公室的婆娘,也实际上只是一个驾校里的收款员。呵呵,搞笑吧!以为高攀不起,原来只不过是个青铜,我说这两口子怎么总是怪里怪气的,还老语焉不详,原来是往自己脸上贴了一层金啊!” 这不完全是纸糊的吗!李平确实十分的意外。 “那…那史明是真老板吗?”李平在惊讶之后有些迟疑。他一下就想到了史明,但又总感觉哪儿不对劲儿。 “史明应该没差!听他们的意思也是,只不过好像并没有他们先前说的那么厉害。经营的好像主要就是物流、驾校和建材这些产业,规模也说不上很大,反正没有想像中的高大上。不过,有点本事也是真的!那些行业俺知道,没点背景和能耐也做不去。” “可如果史明是真老板,那他怎么会和他们混在一起,这不科学啊!”李平终于捋出了哪里有问题。 “哦!这个啊。李盛才挤兑刘世雄时倒是说了。听那意思,史明和赵美玲从小是邻居,赵美玲的工作也是史明给安排的,但史明只是偶而才带着那两口子玩一玩,也算给双方老人点面子。” “嗯!这倒也解释得通。那王成武和赵兰月是什么情况?”李平有些恍然后又问。 “这个不知道,他们没说。” 李平“哦”了一声后陷入沉思,他直觉这个意外的信息并不那么单纯。 刘世雄两口子给自己贴金,应该并不单单是他们自己的私念,事实上史明等人都没少帮腔,很像是商量好的。 只是他们两口子是如此的话,那王成武和赵兰月又是怎样呢?至少赵兰月的疑点就太多了。 史明这样的公司,竟设了财务总监这样一个高大上的职务名称,然后还由一个浓妆艳抹的美女来担任,想不去想歪都难啊! 可是当真也有问题,那又是为什么? 仅仅是面子的因素在作祟吗? 好像有点苍白。 难道是想对他们这些不熟悉的人建立起心理优势?来方便争取话语权或胁从他们的意志? 只是怎么就独独把李盛才给遗漏了? 是不知道给李盛才这个司机安排什么身份好?还是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儿? 这是失算吗? 看李平半天没吱声,更没有取笑之意,而沉默了下去,宋宝来还以为说错了什么话,他左思右想之后有些心虚的试探道: “哥,你别想歪了。你、赵大哥和他们不一样。你们虽然都是保安,可你们有真本事啊!你看,这帮兵让你们摆弄的多规矩!我都没想到,简直神了。不知道还以为你俩就是专门干这个的呢!比他们那几个眼高手低的强的可不是一点儿半点儿,从前你们只是运气不好……” 说着说着,宋宝来突然不再言语的盯着李平打量起来。 “怎么了!”李平终于回过了神儿。 “哥,你们真是保安?这一说,我咋迷糊了,怎么觉得你们不应该是保安啊!这军队上的事儿你们咋懂的这么多?” 李平的脸一下有些发起红来,他只好掩饰性的苦笑了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硬着头皮看着正静静等着解惑的宋宝来说:“为啥?因为我俩都当过兵呗!” 宋宝来的眼睛当即就瞪圆了,一幅又发现了新大陆的表情。 李平叹了口气后故作感慨的说:“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了,我俩是一个部队的,赵进长我几年兵,是我的班长,情谊也是那时候结下的。后来么?嗨!混的一般,过去的事哪里还好意思多提。” “嗯!理解,理解。原来是这样呀。”宋宝来急忙体谅的点起了头。 “谁能想到当年在军队里学的本事居然还能有用的一天!”李平又接着感慨了一句。 “是啊!这谁能想到。我说你俩对付这帮兵怎么那么轻松,开始还以为是你们那里的保安规矩多呢!原来却是当过兵啊!这就通了。”宋宝来已经信了八分。 对于李平的隐瞒,宋宝来始终没有表示什么。毕竟彼此还不熟悉,谁也不可能主动把自己的过往都交代的一清二楚,这才是人之常情。 “唉,你们是哪个部队的?给俺说说。”宋宝来很快又兴奋起来,看上去对部队上的事非常感兴趣。 …… 直到刘世雄磨磨蹭蹭的来接岗,宋宝来才不甘心的停下好奇宝宝似的连珠问,李平也急忙用再去洗洗为由赶紧脱身。 说了一个谎言,就要用千百个谎言去弥补,李平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作茧自缚。 能够应对过去,靠的只是他对军队这个职业真的比较了解。 可再了解,编故事也并不好玩,甚至会生出一丝罪恶感。 但一想到赵进的坚持,李平又只能无奈的摇头。 刘世雄他们在隐瞒,他和赵进又何尝不是,只不过双方选择的方向不同摆了。 “情况不明,敌我难分,能装傻就装傻!”这是赵进的要求。 李平很难用对错来评判这种选择,就像他也没法评判史明他们的做法一样。都是为了生存,既没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又没使什么坏,是非很难说的清。 最多只能算是不坦诚,或者说是草率,而且李平也能理解。 毕竟,他们的初次见面并不愉快,彼此的印象也很糟糕,赵进和李平是打算要离开的,根本没想和大家在一起混,也自然没必要对陌生人去坦诚。 而且赵进在当初也应该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时间很仓促,不可能让他们好好去思前想后。 现在情况虽然变了,可说出去的话,却也不好改口。 他和赵进并不是保安。 实际上,李平和赵进曾在军队中共同服役达十几年,是绝对的老相识,甚至是在来到这个时空前,李平仍在继续服役。 李平之所以会出现在河南,会和已退出军界数年的赵进再相遇完全是因为一个电话。 那是李平高中时死党要在郑州结婚的喜讯。 李平恰好在那段时间没有什么特别紧要的工作,于是就专门请了假去加婚礼。他的死党太不容易了,40岁才修成正果,这也是李平一定要大老远去捧场的原因。 参加完婚礼后,李平想起他的老上级也是老连长赵进退役后好像在河南这边儿给朋友打工,于是就顺手打了个电话问候一下。 结果,赵进也正好闲着,接了电话,立马就借了个车杀向郑州,抓着李平无论如何在河南玩上几天再走。 李平本还剩几天假,河南也不常来。更重要的是,自从赵进退役后,他们两人就再也没见过,下次真的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于是也就留下了。 想当初,李平军校刚毕业就分到了赵进手下任排长,而赵进则刚刚升任连长,也正是意气风发之时。而后十多年,李平更是一直说巧也不巧的始终在赵进手下,直到赵进调往它部任更高的职务才分开,这样的情分让两人的联系从未断过。 赵进是个极有能力人,也是个极有威仪的人。 他是战士考学出身,个人军事素养很高。1米85的大个儿,瘦且笔挺,据说在军校时年年都是阅兵时的撑旗兵。 再加上他还是麻子脸,平时又一贯不苟言笑,初次接触常会给人以很强的压迫感。 赵进对李平的影响很大,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李平这个学生兵心中的标杆。 李平一直觉得,要不是赵进读的是步兵指挥专业,要不是他们的部队体系不属于步兵,要不是他们不属于大陆军,他几乎非常肯定的认为赵进会走到更高的位置。 但生活往往就是这样,前几年赵进终因机会、专业和部队体系改革等诸多因素遗憾退出了部队。 离开部队后,不甘寂寞的赵进很快就只身来到了河南漯河,在一个老战友的食品加工厂里做起了管理工作。 距离也让他和李平的生活轨迹再难交错。 几年未见,浓浓的战友情自不必说,回忆往昔,两人更有说不完的话。 两人白天转转名胜古迹,晚上对酌两口儿,几天下来着实有点嗨,也有点累。 那天本来预报有雨,他们也在犹豫就不转悠了,直接奔漯河赵进工作的地方去看看就得了。可赵进马上就要开始忙了,预报又是白天小雨,晚上雨才变大,于是也就继续得瑟了。 不过计划不太得当,归程有点晚,晚上雨真的大了起来,并伴随着接连不断且骇人的电闪雷鸣,这也才有了车祸的故事。 现在,李平和赵进两人之所以都倾向于留在左良玉的军队之中,最根本的就是他们对军队这个领域确实比较熟悉,也有更多的自信。 否则,真是一个军事小白,想摆弄几百个拿刀拿枪的武夫,光克服内心的不安与陌生都将是一段艰难的历程。 摆脱了宋宝来,李平本以为可以清静一会儿,但他很快又被王成武截住了,而且是特意截住的。 王成武平时也不太说话,两人的接触自然更少,现在专程来找李平唠嗑,李平反没办法拒绝。 对王成武突然的来意,李平十分迷惑,那边史明仍在热火朝天,王成武却突然离开非常的不合常理。 更意外的是,王成武竟是专门来对李平介绍他自己的,这就更加奇怪了。 李平也这才清楚,王成武之所以“弓马娴熟”,是因为他从小就对骑马和搏击这些非常感兴趣,后来还主动跑去当了几年兵,而且是陆军。 王成武并不是史明的保镖,当然也不是像史明所说的那样是史明的好兄弟,王成武的亲哥和史明是很要好的高中同学,他也因此在退伍后得以一直跟在史明身边做事,做着什么都干的杂事。 虽然史明待王成武确实非常不错,王成武也在心里把史明当成大哥,但王成武并不会没数的去和他的老板称兄道弟,两人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这一点王成武并不敢忘。 史明照顾的亲朋故旧很多,心也比较善,对混的不如意的也自然常常会在场面上故意捧一捧、抬抬面儿,说他是好兄弟就是这种情况,赵美玲和刘世雄两口子也是这种情况…… 当王成武把赵美玲和刘世雄的底儿也揭了时,李平这才反应过来王成武找他的目的,史明的反应真是够快的,这完全是来补救的。 至于王成武所说的又是真是假?真真假假还是不能全当真。 但他又能说什么? 他只能故作装傻好像才知道且完全不以为意的样子。即使是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也不能挑明宋宝来已经告诉过他关于刘世雄的事了。 但紧接着,王成武却又对李平和赵进如此亲近的关系表示了好奇,李平瞬间满脑袋都是黑线。 这一箭双雕玩的可真是好啊!把他们的疑问也借机提了出来,还让李平没法再坚持原有那语焉不详的说词。 李平只好把刚才对宋宝来说的又复述了一遍。 结果就是引来了王成武更大的兴趣,虽说他明显只是出于特有的军旅情怀想要了解更多,但还是害得李平不得不去编更多的词。 更要命的是,李平还得记住自己都说了什么,并及时跟赵进对好“口供”。 真的是一地鸡毛!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十八章 一路南行 再上路时,清洗干净的队伍几乎焕然一新,而经过了一整天的休整也让所有人的脸上有了更多的活力。 在李平那一队正在行进的兵马中,有两个并排牵着骡子前行的汉子非常引人注目,不仅仅因为他们都颇为健壮,也不仅仅因为每一匹骡子上都挂着弓,这两匹骡子明显是归他们私有才是最大的看点。 这是两个真正的横主。 此时,其中的那个圆脸黑汉子正拧歪着身子问一旁的国字脸汉子道:“哥,俺这浑身都不舒服,到处痒痒。长这么大,头一回这么下力气洗身子,就洗出这一身痒来,这是图啥?他们管的也太宽了!以后,俺可再也不洗了。” 新任什长马永扭头看了看跟在他后面的近二十号人马,有些不悦的小声训斥起来:“就你多事。让你洗澡竟还有这多说道。你那是从前太脏了,把皮肤洗嫩了才痒的。以后不许再说这种混话,让弟兄们听到了还以为我们在编排上官。” 那圆脸黑汉子不以为然道:“俺这不是小声跟你说呢么!也没让旁人听到,当过这几年兵,这点规矩我又不是不懂。” 看圆脸黑汉子还是那幅吊了郎当样子,马永有些无奈道:“大伙儿全洗好了,恼人的虱子也不怎么见了,不舒服么?再说,这绑腿一打,省了多少脚力,你咋不看这许多好的地方。” “他们有点门道是不假,选的这乡间小路也稳妥,可那赵哨长只是个哨长,军职也太低了点吧!咱们真要跟着他们去南阳?”圆脸黑汉子很有些不甘的说。 “我意已决,你就别发这些牢骚了。赶快回去带好你那几个兵,把咱队长的吩咐都做好了。”马永严肃了起来。 看大哥那一脸坚决的样子,圆脸黑汉子蔫吧了下来,无奈的牵着骡子走回他那一伍。 继续南行,赵进他们选择的依然是在乡间田野中穿行,并坚决的避开一切城市和大的市镇。虽然这样南下的速度会很慢,但却安全。 傻大个儿刘三则成了他们的最佳向导。 虽然他们的队伍中有大量的荆楚籍士兵,但能当向导的还就只有刘三一个。这时代的大多数人一般从生下来就没离开过家乡方圆十里,即使被抓到了军队中当兵去征战四方,也更多的只是跟着人流在前行,路还是不认识。 刘三看起来傻乎乎,但认起路来却一点都不含糊。而赵进和史明等人的现代辨识方向技巧和地理知识也进一步确保了方向的正确性。 一路南行,祖国锦绣壮丽的河山也如同一幅连绵不绝的山水画展现在每一个人的面前。 此时的中国大地还没有像后世那样被过度和全面开发,人口更谈不上密集,人类的生产生活方式更是还处于相对简单原始的状态,到处都是成片的自然风光。 但安心欣赏却仍然只是一种梦想。 虽说一直在走小路,但路边草堆、树林中时常冒头的累累白骨和众多正在腐烂的尸体还是不断提醒着众人战争从未远离,它的规模、烈度与影响面积更是超乎想像的广大。 乱世的残酷大大超出了人们的想像。 此时,河南南部的村野因反复过兵,早已凋敝破败的不成样子,人烟不仅稀少,而且到处是残垣断壁。好不容易见到活人,看到他们这一大群拿着刀枪的军汉,也都作鸟兽散、跑得飞快。 即使是那不多还存活的坞堡也都大门紧闭、刀箭伺候。 所幸他们的食物储备还算勉强,又加上此时正值万物勃发的夏日,仍处于人类开发初级阶段的广袤大地也能为他们提供一些野味。 尤其是逐渐离开干旱区后,野猪、兔子、财狼等野生动物资源也开始越发丰富,他们又有史明那个通晓众多现代捕猎技巧的玩主,再不济还可以去杀驴子和骡子,这都让他们的食物供应一直处于还算充裕的状态。 在不断的南行中,赵进和李平也加紧了对这支部队的掌控,越来越多的规矩与要求被提了出来。 尤其是他们改革了基本的指挥方式。 明军是典型的旗帜型部队,左良玉的军队虽然没有夸张到每伍都会配旗,但每什、每队、每哨却还是有旗的,这些旗都是三角旗并且大体上还遵守了规制,即一级旗比一级旗大。 但赵进与李平现在并没有办法用这种方式来指挥部队,因为他们没有旗,几乎所有的旗帜都在逃跑时被丢弃了,因为那时它们是绝对的累赘。 更重要的是,赵进和李平并不熟悉这种指挥方式,对这种过于密集且繁琐的旗帜指挥法也有些不太感冒。 于是,更频繁的口令指挥开始成为指挥的主体,简单的手语开始出现,更复杂的队列要求也渐渐成为常态。但这种严密控制型指挥方式也对各级指挥员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大多文盲的明军什长、伍长们多有些心力不足。 而且他们仍然需要旗,除了一面大方旗来作为全军的核心与指引外,已达半哨人马的各队也都配备了一面方形队旗。近代军队同样也需要连以上部队有旗帜来进一步强化大股兵力的引领,只是并不需要那么多旗而已。 除此之外,他们还制作了一面清道旗来表明他们官军和正规部队的身份。 清道旗是明军很重要的一种旗帜,其旗面一般为蓝色方形,边为红色锯齿形,旗面上竖写着“清道”二字。 此时,清道旗还并没有演变成官员出行时的仪仗旗,而是在军队行军时位于最前面用于清除路障和指引部队的旗帜,操习时则引哨、队等部于台前听令,因而是军队专门用于行军和操习的。 虽然赵进和李平大大减少了旗帜的数量,但制作旗帜还是需要有足够的布,也幸好他们没把所有的布都用来做绑腿布,留了少量备用,减小尺寸做几面方形旗勉强还能做到。 虽然清道旗帜被在尺寸最优先进行了保障,但还是不合规制,至少颜色就达不了标,只能用自然染色混个接近。 好在这不是什么问题。 战乱时代,很多规矩与规制已经没有那么多讲究了,有就不错了。 当一切渐渐被捋顺后,队伍也开始越来越整齐。 李平干得也越来越得心应手,他已经开始更多的依靠队伍中的老骨干和几个新选拔出来的骨干去维持基本的秩序。休息的当口儿,他甚至常常有了些的时间可以跑到史明和王成武那里去讨教打斗的要领,而他们也并不吝啬。 在知道赵进和李平都当过兵后,史明已经没了那么多戒心和好奇,而王成武则变得特别热情起来,战友情产生了强大的亲近感。 四个人突然“不见成见”的亲亲热热和勾肩搭背,也让李盛才、刘世雄和赵美玲有些茫然,他们挑了不少话头,但却不见任何响动,于是很快也都沉默了。 至于赵兰月和高蕾,对一切好像都见怪不怪,从来不会发表什么意见。 但其实,史明和王成武一直在加强他们的存在感,他们在用他们的方式来不断加强着对属下的控制并对其他明军施加影响。比武擂台已成为常态,各种野外生存教学同样如火如荼,所有的公共事务更是少不了他们的身影。 在这样有些相互较劲儿的氛围下,这群本来杂七杂八且训练不足的败兵们很快就颇有些脱胎换骨起来。 他们的衣着虽然仍是五花八门,赤脚、草鞋、棉制的洒鞋和皮制的快靴等等更是参差不齐,但衣服普遍干净利落,头面更是非常整洁,并且统一打着绑腿。 行军时,他们前后间距适当,单路纵队和多路纵队能根据地形地貌进行着熟练切换,甚至一支5到10人的尖兵队还会在整个队伍前数百米探索前进。宿营时,扎营、警戒、就餐和卫生管控等更是井然有序、规矩十足。 若不是他们衣着古朴并手持着长矛大刀,恍惚就是一支20世纪亚洲三流陆军的小部队。 经过十多天还算顺利的跋涉,他们终于越过了方城,并靠近了南阳。 然而面对南阳,所有人又都犹豫了。 进了南阳,就只能跟着官军一条道走到黑了。北面是农民军,南面是官军,东西两面是大山,南阳的战略和交通位置其实很尴尬,这并不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 赵进和史明也开始怀疑被打丢了魂的左良玉会不会留在这个并不保险的地方,如果左良玉不在,他们进南阳是图什么呢? 在犹豫与纠结中,他们最终决定继续南行,直奔襄阳。 而过了南阳,也进入了南阳盆地中水系相对发达的区域。这里有支流达数十条的淯水,还有涅水、潦河等等。 战争的痕迹在这里已不那么明显,沿河的风景更是相当不错,一切都在肆无忌惮地疯长。尤其是那夏天的绿色,又浓又深,霸占得漫山遍野,到处枝繁叶茂,绿树成荫,花香飘送,芬芳馥郁,宿营后更是时常可抓到些鱼来。 尤其是他们终于看到了水稻,没有被损毁的水稻,还是快成熟的水稻。虽然并不多,也没有集中的大片区域,但总归是有了希望。 他们已到了水稻的产区,已到了战争不那么激烈的地区。 据说,襄阳更是水运发达,河流众多,又是鱼米之乡,所有人的心情也随着渐渐靠近襄阳而有了些许的期望,直到他们路过一个在一条很小的水流旁的小山村。 这小村人家并不多,也就十几二十多户,但位置比较隐蔽,又在大河支流的支流上,若不是当年刘三他叔为躲避盘剥曾带他走过这里,一般人都不知道这个地方。众人小绕了一下路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换到些东西。 等到了这里,却发现这个小山村已是尸横遍地,蚊蝇环绕,不闻人畜之声。 村口一处洼地内几十具男尸光着身子倒卧其中,一看就是被集中屠杀的。村子内则到处散布着同样赤身的妇人尸体,而且老幼夹杂其中。 这些殒命妇人们大多双目圆睁,面色痛苦,下体更是一片污秽,有些还插着各色物什,可以想见她们死前所受的屈辱。 不大的村落的每一处房前屋后都被翻得乱七八糟,牲口、家畜早已无影无踪,衣布财物也被搜了个干净。从尸体的状况上判断应该就是近几天的事儿。 看到这番惨相,傻大个刘三呆立了半天。 自以为已经适应了战乱的惨象,想要进村看看的赵兰月等几个女人更是脸色苍白,尖叫着跑出后吐得稀拉哗,浑身不停地打着哆嗦。 李平的腹内也强烈的翻滚起来,他强忍着走进村内左右查看,当走到一个干瘦的中年妇人边上时,陪着他的刘三轻声喃喃道:“这是何大婶,她人可好了。” 看着众兵士只有少数人面露愤色,更多的人则是木然,还有不少掩面却很自然的穿行于其中翻拾物品,有的还在妇人的尸体旁品评一二,李平发觉他还是高估了这个时代的文明。 简单搜索一二后,看着已完全没有价值,赵进命众人尽快离开这里,没有人去为这些可怜人收尸,赵进也没有下这方面的命令,因为这已毫无意义,即使是刘三也只在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 一众来自21世纪人们的心情随着这次插曲又变得沉重起来,很长时间都没有人言语,更没有人去说笑,即使是史明也眉头紧锁、满脸严肃。 他们对未来再次充满了不安和迷茫。 看着身旁一个个17世纪若无其事有说有笑的同类,也许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他们来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落后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它的愚昧和道德底线,可怕的是它的野蛮和残暴已远远超出了文明世界的认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十九章 火箭升官 大明崇祯十五年六月十一。 此时的襄阳城正笼罩在蒙蒙的细雨中,喧嚣了多日的城市也因这久违的细雨而获得了暂时的安宁,大多数人都沉浸在这温凉的雨雾中而暂时放弃了恼人的俗事,反让巷子中四处不时传出的悲愤哭喊声变得格外响亮。 在残破而高大的城墙上,总兵左良玉已沉默着绕城缓缓走了很久,他的脸灰暗而阴沉,高大的身躯打了弯后更显驼得厉害,他的目光也长时间的盘桓在城南绿影壁巷东端的一片废墟之上。 那里曾经是气势恢弘、占地极广的襄王府,但自去年毁于贼乱后已是一片废墟,只剩下孤零零的照壁矗立在那里,上面依旧精美绝伦的石刻只能默默的暗示着这里往日的辉煌。 二十天前的朱仙镇之败是左良玉一生中最惨痛的失败,他失去了几乎所有的军队,失去了绝大部分曾经跟随他四处征战的亲信和忠诚的部下,更失去了面对闯贼的信心。 是的,左良玉逃了出来,而且直接逃到了襄阳。 但他却只带回了不足百余的兵马。 那一战,李自成几乎将左良玉的军队全歼,光降卒就抓到了数万,缴获的马骡更是达到了惊人的7000余匹,还有其他海量的物资。 这是一个惊人的战果,也是官军自剿匪以来最惨重的损失。 左良玉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仅一个夜晚,他就从手握十万大军变成了就差只身出逃。 李自成再一次给了他全新的认识。 毫不犹豫的进行尾随,然后不断用小股骑兵进行试探,等后方大队步兵赶上后,突然集全力一击。待击溃了左良玉的骑兵主力后,又不断尾随掩杀,直到左良玉的溃军被其预先挖掘的深壕所阻,再次集中骑兵全力逐杀,李自成进行了一场无可挑剔的狩猎。 这再也不是那个言他必尊称“左爷爷”的草寇了,那些他曾最看不起的乱民贼兵已经兵强马壮得让他胆战心惊。 一想起那漫山遍野的贼兵和他们那疯狂凶狠的神情,左良玉就充满了无奈与挫折,他清醒的认识到贼兵们已不再是虚弱的官军所轻易能撼动的了。 他不禁悲从中来。 更郁闷的是,他知道自己现在的麻烦很大。 军队一直是他最大的仰仗,不论从前、现在、还是将来。左良玉很清楚他如果没有军队,将什么都不是,朝廷中的很多人也不可能再去容他。 他不听那些文官们的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对他有意见的文官们也早不是一个两个了。他有军队的时候,一切还都好说;一旦他没有了军队,那帮人不吃了他才怪。 他现在的军力之薄弱,已经成了他最致命的隐患,远远超过了贼军给他的压迫。 如果无所作为,恐怕就像这眼前的王府,没了也就没了。 几年前,他安在许州的家因兵变遭到灭门,只留下了他儿子那最后的亲人和血脉,从那时起他就已经开始变得谨小慎微多了,再也不干那种打仗不要命和犯冲动的事了。 可为什么天还是不遂人愿,仍让他陷于如此险境? 他老了,可以无所谓。 可他就只剩一个儿子了,他不能让这最后的血脉也跟着他一同陨落。 要想好好活下去,军队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在这个问题上,左良玉认为自己还没糊涂。 几日来,左良玉经常出襄阳城到江对面的樊城,然后再到城外的周边溜马。一是巡示周边,威慑不满;二也是想看看还有多少不断败回的散兵,好加恩于他们,他太需要依托他们去扩充军队了。 今日虽天公不作美,但又岂能因这毛毛雨而误了大事。 想通了这些,左良玉努力挺了挺腰,加快了步伐,向城下走去。看着父亲抖起了精神,远远跟在后面的副将左梦庚和几名亲兵也连忙紧紧跟上。 二个多时辰之后,穿着一身布面甲的左良玉率几十名同样浑身甲胄的亲兵已在樊城以北的一处高坡上了。巡视穿甲是左良玉的刻意为之,这样最能彰显气势与威严。而且今天还有雨,不会那么闷热。 此时,他们正在马上看着坡下的一支队伍缓缓行来。 虽早得了侦骑的通报,知道这队伍由一个哨长统领,队伍也大多是招聚在一起的散兵,但左良玉仍颇有兴趣地想要看看这伙儿军伍的模样。而不像前几日,都是让人带了那些小军头们去府中见自己或直接让手下大将去见。 实在是这些天来,能够返回的全是三三两两被吓破了胆子的散兵游勇,最多也不过聚众数十人而已,像这样大的一支军伍能够结伴撤回,实在是稀罕得紧。 想他左良玉自己,带回的也不足百人。因而他对这支军伍也就更有兴趣,一定要看看有何不同。 这虽是一支明显的步军,兵有300左右,但骡马等大牲口却有50来匹,排着长长的两路在蒙蒙细雨中整齐的依序而来。 虽然他们衣着杂乱简陋,甲也极少,原本大概不是什么精兵健卒,但队伍却整齐的让人十分意外,尤其是每个人被统一包裹的小腿更显出一种奇怪的一致感。 而这种井然有序又是建立在周边不见有悍兵持鞭棍威摄以及众多旗帜的指引之止,就更显不凡。 而最前方高举的清道旗和队伍中的几面方旗也让这支队伍很有些官军正统的味道。 只远观其形,这支队伍就已大大超出了左良玉的预想,这带兵之人也给了他更多的期许。 左良玉的心中瞬间翻过了无数心思。 这时,他左右的亲兵也都好奇的指指点点起来,他们也一样好久不见这样正规的军伍了。 当靠近坡底时,这支队伍终于停了下来。 几匹马离了队伍,一路疾驰而来。离着左良玉还有十几丈远,马上几人已是滚了下来,然后又急忙小跑到左良玉马前跪倒连拜。 左良玉并没有下马,而反倒更挺了挺腰板,让自己的显得更有气势。他的身后有几骑在这时飞奔而走,直奔那支停下来的队伍。 当跪在地上的几人疑惑的露出诧异神色时,左良玉的左右发声询问起来。 跪在地上的为首之人已顾不得疑惑,只好连忙抱拳禀报:“启禀将军,小的乃是游击杜三江大人麾下哨长赵进,初在辽西从军,后在保定总督杨文岳大人军中担任百户……小人却也知道忠义,但凡还有命在,就不敢忘记千总大人所托,更不能辜负游击大人的信任。现有幸在老将军帐下效力,也自当为老将军效死。” 听着赵进在那里一番啰里啰嗦的慷慨陈词,左良玉并没有不耐烦的打断,但也始终无甚表情。 但赵进说完后,他却盯着赵进沉声道:“你所言可当真?” 左良玉显然是听进去了。 “决无半点虚假。”赵进的回答斩钉截铁。 左良玉当即面露肯定的点着头说:“竟有这番故事,几位将士快快起来,让我好好看看。” 待赵进等人站起后,仍傲然骑在马上的左良玉果真打眼细看起来。 赵进、李平、史明和王成武也当然不会令他失望。 最前方为首的赵进身高近六尺,又精瘦,脸黑且长还坑坑洼洼,很有威严之气,一看就是一条好汉。后面跟着的李平等三人,个头也都不矮,两人彪悍而壮硕,一人精壮而略显文气。 左良玉很快就面露喜色的连声赞叹:“果然都是儿郎。” 这时左良玉身后的一名亲兵却突然接了话:“启禀将军,这赵哨长我认得。有一日去杜游击那里传令,他就在左右。我传令后与熟人多聊了两句,却是听了杜游击的喜事,因而还特意多看了几眼,他的模样儿倒是好记得很。” 对这亲兵有些不合规矩的多嘴左良玉并未表现出不满,反更加高兴起来说:“如此忠义之辈,我之幸也,我之幸也啊。” 然而即使是疑虑全无,左良玉还是没有下马。 赵进的职级实在太低了,左良玉这样的大将军再怎么礼贤下士也不好对一个小小哨长表现的过于饥不择食。这不是做作的问题,而是很容易反让人看轻。 赵进也当然不敢奢望,能见到左良玉本人就已经远远超出他的想像了。 就在赵进琢磨该说点什么时,左良玉的表情突然转为悲痛,并仰天长叹起来:“只是可惜了这杜三江,现在还不知死活,本该羡煞旁人的美谈怕也就此了结了。” 说着,左良玉还居然沉默了下去。 于是,一切都变得异常安静,赵进等四人也只好始终规矩的立于一旁不敢乱动。 好一会儿之后,那几名离队的骑士终于从远方停下来的队伍中返了回来,其中一人凑到左良玉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这时,左良玉才好像恍然从悲痛中惊醒,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接着,他面露歉意的低头对赵进等人说:“多事之秋不得不严加提防,刚才有几个儿郎去尔等部下那里盘问了一圈,几位小将还要莫怪。也莫要担心,我即已确认了你等身份,又知了你们的忠勇,必厚待之。” 赵进等人也这才恍然大悟。 刚才他们没有人敢回头去看,所以并不知道那几骑去了哪里?更不知道去干什么? 但现在知道了好像也不觉得有多大问题。 虽然之前的侦骑已经详细盘查过,但再派精干之人核对辨别一番也并不为过,毕竟谨慎小心本就是战乱时该有的态度。 而左良玉的据实相告,才真正让人有些意外。 像左良玉这样的大将做什么其实根本没必要对他们这种小鱼小虾进行解释,谁又敢有什么意见不成? 但他却选择了很自然的坦诚,一下子就拉近了小鱼小虾们对他的好感,看来是个会笼络人的。 赵进的反应也很快,他几乎是没有迟疑的就接道:“小的们不敢,老将军所虑本是应该。” 左良玉顿时微笑起来。 又明显的略沉思了一下,左良玉突然转头对刚才说话的那个亲兵道:“你既识得赵游击,索性就由你带他们去襄阳城东南安置,找块宽敞的地方,多发些粮草与酒肉,然后告诉左副将,此军暂先归他节制,你可明白?” 赵游击? 赵进等几人全都有些愕然的抬起了头,他们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左良玉怎么会在这时出现口误! 那个亲兵也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的瞪起了迷惑的双眼,然后本能的抱拳用迟疑的口气接了令。 左良玉的表情在这时突然变得十分严肃,接着他沉声道:“国家危难,乃我等武辈效力之时,现贼军势大,更需奋力。你既也出自辽军,自应勇于任事,我先任你为游击统带一营兵马,营内军官由你自任,缺的兵你却要自行补充,多多益善,要尽快编练成伍,你可愿意?” 这不是口误! 他们赌对了,惊喜来的太突然,也太不可思议。 连升两级!这礼包也太大了吧!远远超出了他们最高的预期。 赵进几人全都喜形于色,兴奋藏都藏不住。 “谢老将军提携!谢老将军提携!我等定为老将军效死!定为老将军效死!”赵进咋愣了一下后抱拳连拜。 “嗯!去吧。” 看到赵进几人那几乎压制不住的兴奋,左良玉非常满意的点起了头。 …… 虽然离开左良玉已经好一会儿了,但李平还是没有从发蒙状态中转过神来了。他总感觉一切都有些太过不可思议,一切都有点太过于顺利了。 前边,赵进正在亢奋的与左良玉的亲兵套着近乎,跟在后边不停搭话的史明也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两个应该算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家伙显然也被突如其来的恩典冲得有些失态。 这幸福着实太意外了,超乎想像的意外。 从统率百人的哨长直接到统率3000人的游击,这可不是一般的提拔,说坐火箭也绝不为过。而且,这一切还是建立在没有任何战功的基础上,建立在没有任何人情关系甚至于从未谋面的基础上,就更加令人匪夷所思。 本来,他们还有所担心,甚至在汇报自己的身份时还冒险进行了一些不实的拔高,就是怕被看轻,怕入不了人家的法眼。 但最后,却一切都好像做梦一样。 甚至商议好的要对上官的任何赏赐都面露兴奋也根本不用刻意去装,居然还得压着别兴奋过头了。 至于他们目前只是被一个亲兵领着安置,李平以及其他人都没有多想,他们只是单纯的以为是自己官卑权轻,还达不到层次。 但其实,他们如果知道左良玉只带回了不足百人,这个亲兵就是那宝贵的一员时,估计眼珠子都能掉一地,不仅会一切茅塞顿开,也会明白左良玉为何会对他们这支小小的队伍是如此重视。 他们需要左良玉,虚弱的左良玉又何尝不需要他们!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二十章 初入襄阳 赵进被擢升游击的消息很快就在队伍中传开了,惊讶与兴奋迅速笼罩了每一个人,原本安静的队伍也变得叽叽喳喳起来。 但这一次却没有人出来管教,即使是这些天来一向负责管东管西的李平也没有发声,于是更多的士兵加入到了高谈论阔之中,好像他们也升了官一样。 李平的确是不愿意在这时进行管教,想用20天就让这些士兵学会完全严守纪律根本是胡扯,他们之前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适时的糊涂也更有利于他们日后会继续听话。 何况,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任务。 犹豫了一会儿后,李平打马凑到了赵兰月和高蕾那里。 “给我拿一百两银子。”李平小声的对高蕾说。 “现在要钱?你要干什么?”高蕾满脸的诧异,赵兰月也好奇的侧过头来,她应该并没有听清。 李平并没有打算瞒着赵兰月,他向前努了努头后稍抬高了一些声音说:“赵进刚才吩咐我给那个亲兵拿点好处。” 赵兰月迷惑的小声询问了一下高蕾后,却立即提出了疑问:“那也不用那么多吧!你知道一百两银子值多少钱吗?这可不像电视剧里演的只是个小钱。” 赵兰月显然十分清楚这里银子的实际价值,她对钱似乎有着天然的敏感性,这也许和她的专业或者经历有关,不像高蕾只是对他要钱的行为不解,而且李平也很怀疑高蕾根本就不清楚一百两银子究竟意味着多大一笔财富。 “我知道。”李平的回答很简短也很平淡。 赵兰月盯着李平微微皱了下眉头,应该是对回答并不满意,但她却还是马上换上了笑脸问:“是那个亲兵索要的?” “不是,是赵进主动要给的。他没说多少,一百两是我自己的想法。”李平很坦荡,语气也很平缓。 “你确定要给这么多?”赵兰月的眼睛闪烁一下,应该是十分的意外。 “确定。”李平很笃定的点了下头。 “我去找宋宝来,你等一下。”赵兰月奇怪的没有再继续询问,并爽快的应了下来。 高蕾迷茫的看着离开的赵兰月,转过头来问李平:“为什么?”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呗。”李平撇了撇嘴。 当李平找了时机把小布包递给赵进时,赵进没有迟疑的就立即塞给了那名左良玉的亲兵。那亲兵在推托了几下后,很快就喜笑颜开的收下了,于是两人也更加亲密无间。 这个左良玉的亲兵有点话痨,不知道是本就性格如此还是难得能到他们这里当大爷而兴奋过了头,反正是一直在明显的显摆着,该说不该说的有点碎嘴了。 不久,一座宽广的城池在雨雾的远处慢慢显出形来时,队伍中杂乱的嗡嗡声也很快舒缓了下来,但伴随而来的却是不断传出的小小欢呼。 漫长的旅途终于要结束了,脚底板终于可以要放松了。 李平也伸出脖子去张望,好奇占满了他的心扉,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原滋原味的古城,有古人住的古城。 没有想像中的庄严耸立和万千气象,见惯了高楼大厦、历史名迹和人工奇迹,这个时代恐怕很难有什么建筑会让李平感到震撼,他的好奇也更多只是它的原始。 然后,成片成片杂乱的民房很快就走进了他的视线,很显然这座看似宽广的城池内部并无法为众多平民提供足够的内部空间。 城外连片民居和城池混合正是这时代众多城池的本色。 但随着距离的不断接近,这座灰黑色古城却在阴深深的雨雾中让他生出了格外的敬畏。 即使是已即将走入混乱的民居中,李平还是听不到城市应有的喧嚣,也看不见往来的行人车马,更撇不到艳丽的建筑装饰,只有沉默和萧条。 几颗孤悬于民居外沿的小树在这时引起了他的兴趣,那上面全都无一例外的挂满了一个个小木笼子,很有些神秘与不同。 在李平还好奇的以为终于可以见到什么古人风俗时,却赫然发现那笼子里不过是一颗颗散发着巨大异味的狰狞头颅。 女人的呕吐声很快传了出来,并引得在最前方带路的左良玉亲兵几次好笑的回头观望,与之相衬的则是赵进那张看不出任何表情的黑脸。 城池本应带来的安全与亲切感在这一刻全部荡然无存。 这就是樊城,那个里赫赫有名的“水淹七军”的故事发生地,也是“关公刮骨疗毒”的所在。 当然,李平也知道这两个故事并不是发生在城里,而是在乡野。但他不知道的是,他们其实早已经过了故事中的历史实地,很遗憾刘三那些襄阳本地的社会低层在这方面的知识几乎为零。 这座灰暗城池虽并不是襄阳城,但也和到了襄阳城也并无多大差别。 樊城在明代其实应该算是襄阳的卫城或者说是扩展,因为两城隔江相望并已融为一体,因此也常被大家也统叫做襄樊。 通过之前在刘三那里做的功课,李平知道樊城城中一直以来都主要是平民和驻军,最出名的就是风月场所、酒楼以及连绵的码头。至于襄阳的府、县、卫等官署、襄王府以及各类有名的商铺手艺店则基本都在襄阳城内。 不过自贼乱开始后,樊城的市井繁华很快就终结了,有能耐的基本全都躲到了襄阳城里。 襄阳城是湖广承宣布政使司襄阳府的府治所在,整个襄阳府下辖有襄阳县、宜城县、南漳县、枣阳县、谷城县和均州。 对于明朝湖南湖北还没分家,仍是一体叫湖广,李平是了解的,但承宣布政使司是个什么东西?李平开始却没搞懂,而刘三也根本解释不清楚。 就像刘三不清楚樊城在很早以前是独立的,原属河南一样,甚至他都不清楚襄阳的名字的来历。还好李平知道郦道元的里有说:“城在襄水之阳,故曰襄阳也。” 不过很快,李平倒也通过逻辑关系大概搞明白了承宣布政使司的意思。承宣布政使司应该大概相当于省,而府则应该相当于后世的地级市。至于明朝是在洪武九年改沿袭元朝的行省为承宣布政使司,换了叫法,李平在日后不久也慢慢的全搞清楚了。 穿过一片民居,樊城的近景终于跃然于眼前。 居然是土制城墙。 樊城给李平带来的第一近观影像让他十分意外。 朱元璋曾下令全国州、县以上的城垣皆用砖包砌,所以明朝的城墙本应都是包砖的,但樊城这是怎么回事?李平并没有想到他在这个时代看到的第一座城池居然是土城。 李平根本想不到樊城其实是由于行政地位偏低而没能享受到朱元璋政策的待遇,这有点超出了他的知识结构,当然他知道了也很难理解。 这可是樊城啊!一座军事要塞。 带着疑问,李平随着队伍很快来到了一座城门前。 环城而绕的护城河,沿护城河内沿而建的残缺不全的羊马墙,城门前的瓮城,城楼,木制吊桥,这座城池的军事要塞属性总算显露了出来。 那名左良玉亲兵的能量也意外的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在吆喝声中,他们几乎未受盘查就顺利走上了吊桥,然后更多挂在城墙外沿的木笼出现在了他们眼前,也不知这是在吓唬谁。 护城河很窄,大概也就10来米,城墙也不高,也就5米左右,这些都大大低于李平的预估。而瓮城就更小了,城门洞同样也不大。 但更令人失望的却是守城的士兵。 普遍瘦弱矮小,竹笠、杂乱的短衣短裤、赤脚,短小的长矛与劣质的腰刀,大概只有十来人还大部分没有号衣和头巾,然后又散乱的蹲在门洞内的墙边避雨,这就是城门处的守卫。 而城墙之上根本看不到任何人影。 “定中门”。 李平特意看了一眼城门上的繁体汉字,他在猜测这座城门的重要程度。因为这处城门士兵的训练与装备水平无疑极为低劣,警备意识更是非常糟糕,是被突袭的理想对象。 狭窄的街道,土制的地面,杂乱无章且简陋的民房,樊城的内城同样没有给见惯了世面的李平带来多少惊喜,能让他入眼的也就只有古朴和原始了。 几个拐弯之后,他们没用多久就完成了穿城,抵达了樊城的南面土墙,一道长长的更加低矮也更加残破的城墙。 樊城的南北长度看来并不长,至少与从外面远观到那宽广的东西长差别极大,樊城很有可能是个扁长条形。 只一出樊城的南面城墙,他们就立即如约看到了一条无比宽阔的大河,那应该就是是汉水,江水对面的右侧一座好像更大些依山而建的城池也露出了它朦胧的影子。 码头,到处都是码头,樊城南面的城墙外全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小码头,樊城和襄阳的联系无疑是极其紧密的。 不过,虽然这些码头间有不少的大小船只,但江面上却空荡的极不协调,各码头上也人影寥寥。如果仔细去看,可以看到有人头不断的从那些停靠在码头间的各个船只中冒出来,但很快从又都迅速的缩了回去,好像在躲避瘟疫一般。 当左良玉的亲兵在江边某处有士兵守卫的码头旁盛气凌人的安排过江船只时,赵进凑到一直在四处观望的李平跟前问:“在看什么?” 李平收回了目光,神色复杂的说:“这里的军队很糟糕,城池的防御状态也不好。” “没错,而且数量也不多。”赵进嘲笑着接道。 “你怎么知道数量不多的?”李平十分的诧异,他很清楚仅从目前的这些表象并不足以判断整个守军的状况。 “等安顿下再跟你详说。”说着赵进向那左良玉亲兵的方向努了努嘴,李平立刻就明白了,这赵进并没有傻乎乎的只顾着巴结,而那个亲兵也太碎嘴了。 “包里是多少银子。”赵进接着又问。 “大概有一百两,只多不少。都是碎银子,只能估摸。”李平很平淡的回答。 但赵进却当即不由自主的吸起了鼻子,然后有些控制不住的大嗓门说:“我就说么,颠了一下怎么感觉那么沉,原来有这么多!” “怎么!包多了?”李平有些不解。 “确实不少,有点出乎我的意料。”赵进总算把声音又压了下来,接着他却突然笑起出来道:“不过,干得好!看看那家伙多上心,还是你小子够狠!” 李平看了一眼正在远处飞扬跋扈的那名左良玉亲兵,然后有些疑惑的问:“这亲兵的能量好像也太大了,一个人就把咱们带进了城,还那么多人都认识他,这家伙不简单啊?” “是不简单,能一直跟在左良玉身边也简单不了,听说跟左良玉逃回来的人就没多少。行了,我先过去了,得让人家有足了面子。”赵进笑着说完后就上马而走。 不久,他们就全都顺利的上船了。 行于辽阔的大江之上,随着襄阳城在视线里变得逐渐清晰,李平也终于感受到了襄阳的不同。包砖的墙体、连绵的垛堞、更高大的城墙,处处都显示着它远远超出樊城的规格。 难怪会有“铁打的襄阳,纸糊的樊城”这种说法。 但襄阳面对他们的北面城墙似乎也并不比樊城的东西长度更长,襄阳城好像也不是很大。 他们上岸的地方就在一座城门附近。 穿过几乎被荡平的瓮城,“临汉门”几个大字跃然于眼前,然后这城门之上的城楼和垛堞也全部无影无踪,只留下八九米高的光秃秃的城墙。 如此明显的战争痕迹令人想不注意都不行。 看大家都在注眼城上,那个多话的左良玉亲兵愤愤道:“都是大贼张献忠那小儿干的好事,打仗不行,拆城倒是挺有瘾。” 进襄阳城比进樊城要麻烦了很多,守城的士兵虽然还是那么不堪,但数量明显多了很多,对他们的查验也颇为严格,对那左良玉的亲兵更是盘问了好久。 但那名一直都有些飞扬跋扈的左良玉亲兵却出奇的没有表现出任何烦躁,反而十分的配合。 可能是为了找回面子,那亲兵刚一进城就大声说:“去年,献贼就是伪装成官军骗开了城门才夺得了襄阳,襄阳的盘查自然要万分小心,我等也理应配合。” 在众人都知趣的应声中,他们终于进入了襄阳,规整的街面、厚重的石板路和建筑复杂的街舍铺面终于让人感受到了这座历史名城的不凡与底蕴,并很快让人目不暇接起来。 这就是襄阳,他们暂时的安身之所。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二十一章 水涨船高 在经历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左拐右拐之后,左良玉的亲兵终于在襄阳城东南的某个院子门口勒停了马匹。 这一片的街面都很工整,全是一个个的院子,院墙也都很高大,应该是富人区。 自打走入这边,曾经嗡嗡不停的队伍不用约束就渐渐没了杂音,只剩下一双双敬畏的眼神。 这里的显贵并不难判断,底气不足也就理所当然了。 在李平还在疑惑停在这里做什么时,那左良玉的亲兵故意挺了挺胸脯,然后像个大人物似的在马上左右指指点点的说:“这边几个宅子,你们就暂先住下吧!” 早就安静下来的队伍在此时更加寂静,那亲兵凸显的洪亮声音也让大部分人都听了个清楚,但也让听到的人全都迷茫起来。 他们不该属于这里,这点常识大家还是有的。 “我们住这里?”在片刻之后才响起的赵进的声音非常的迟疑,微微发颤的语调更透露着难以置信。 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那左良玉的亲兵更加抖擞。 他继续夸张的挥舞着手指说:“没错,就这里。这个、那个、还有后边的,这几个院子应该都没人,就是里面破点,你们先派人查看一下,只要是没人的都归你们。这等好地方,前面好几拨人我都没吱声,也就看你们顺眼,我才带着来的。” 在赵进兴奋的千恩万谢中,早已凑到跟前的史明和李平不再迟疑,两人立即点了人冲进了正对的院子。 如果真如那亲兵所言,这可是天大的便宜,他们可不想那家伙再反悔,必须先占下来再说。 只不过,冲进去后却发现这外面和里面的反差有点大。 几个没人的院子加在一起总面积估计有个二十来亩,这对城墙周长仅七千多米的襄阳城来说确实也不算小了,只是这能住的屋子却没几间,更多的只是瓦砾。 对,一片瓦砾。 这是几个里面大部分都遭焚毁的院子,只是昏暗的天气和雨水让他们一时没留意到外面的破损,也可能是这半天看到的破败太多了,有点麻木。 对此,那左良玉亲兵的解释倒也简单。 若非是这几个宅子在去年大寇张献忠的劫掠中同襄王府一样遭到焚毁,这等显贵之地哪里轮的到他们这些大头兵。 而且他们也很幸运,这几个宅子因不在贼兵的重点关注之列,三三两两的总还剩下些房子,甚至高大的石制院墙也都还在,不像襄王府就只剩下残垣断壁了。 当然,就是襄王府没被烧光也没人敢去占用。 是的,襄王府就离这里不远,这里是真正的达官贵人们的聚居区。也因此,这里并没有被百姓和流民们所占据,一切都还空荡荡的。 对于这样解释,所有人也都很认同。 房子不够,住在空地上并不是问题,他们这些在野外混了那么长时间的人也不可能挑剔这个。能被安置在城内、又是这等显贵之地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在又一次的连番感谢后,赵进、李平和史明三人却匆忙的跟着那名左良玉的亲兵离开了。 他们要去拜见左梦庚,他们新的直属上司。 几个人都很清楚,这种事宜早不宜迟,关键是态度,跟着报信的左良主亲兵同去更显他们的诚意与谦卑。 只是这回王成武没有去,他被留下来和宋宝来等人主持安家事宜,这是为了安抚强烈想要同去的刘世雄和李盛才。 拜见boss,人越多效果往往会越差,因为这会让交谈变的更官方,也让彼此间的距离很难靠近,并容易被别人当成来混脸熟的阿猫阿狗。 人多易乱,这是拜访的大忌。 对左梦庚,李平紧急在脑海中搜索半天了他那囫囵吞枣的历史记忆,但并没有找到任何有效的片断。左梦庚在李平的历史记忆中就是一片空白,估计这货并不出名。 但没有人敢于有丝毫的懈怠,在历史上没有大名可并不意味着平庸,更何况左梦庚还是他们的直属上司。因此他们不仅带了几百两的银子,还带上了他们仅有的丝绸。 拜见左梦庚很顺利。 第一次见面,左梦庚并没有像左良玉那样给李平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除了长得不错和身体也还颇健壮外,20多岁的左梦庚在李平的眼中只能算是一个普通的毛头小子,其言谈举止都很平常。 而且左梦庚似乎也不太会掩饰他的内心,那种想要拿架子却又找不点儿的感觉十分明显。 但这样的左梦庚对赵进、李平和史明来说却成了福音。 左梦庚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所面对的这三个比他还年轻的家伙竟都是有着丰富人生阅历的老油条,真正稚嫩和没见过世面的反倒是他自己,他被轻易的拿下自然也就一点都不意外了,而且就差被忽悠瘸了。 狠心的投资和识趣的姿态果然让左梦庚这个心机并不深的青年很是开心,而一番俗套的吹捧、煽情的自我介绍和夸张的表忠心更是让左梦庚很是受用,于是宾主尽欢。 回去时,天虽已渐黑,但赵进、李平和史明却不紧不慢的牵着马散着步往回边走边聊,他们仍处在兴奋之中。几个人甚至还开起玩笑来,今天的收获实在太超出他们的想像了。 赵进很快就谈起了他从左良玉亲兵那里套来的话,这些他倒是没有避讳史明,反正他大部分也都听到了。 在朱仙镇的左良玉兵马果然没有跑出多少,虽然那亲兵没好意思全盘托出,但数量稀少却也是肯定的了。而且目前整个襄阳地区的守军数量严重不足,可能都不过万,还大多严重缺乏训练。 但李平还是觉得这并不足以解释他们被如此重用的原因。 赵进于是继续释放信息说,目前襄阳的守军主要是不多的原留守兵马和从周边急调而来的曾经当过农民军的降兵部队,以及一些刚从附近通过封官许愿招降过来的土匪山贼,真正的正统官军兵马极少。 而且因为去年襄阳被偷袭的缘故,出于谨慎,目前也只有正统的官军兵马才被允许驻扎在城内,反正总共也没多少,完全能住的下。 那左良玉的亲兵也因此还特意说了大家出身相同、以后要互相多多照应的话。 李平瞬间拨云见日并豁然开朗起来,而且他感觉抓到什么。稀少的兵力和降兵土匪们,左良玉会怎么想,他们的空间似乎比想像的还要大。 这绝对是天赐良机。 不过,这欢乐的气氛却并没能维持多久,一切都在回到他们的新家时戛然而止。 剑拔弩张的气氛、混乱的状态,甚至连晚饭都还没弄,他们的新家完全是一地鸡毛。 虽然王成武一脸羞红的不停解释,但赵进的脸还是当即就黑了下来,史明也是满脸的尴尬。 因为怎么住的问题,几支队伍发生了严重的分歧。 大部分能住的房子都让刘世雄和李盛才带人给占了,但其他几支队伍却根本不买帐,尤其是赵进直管的那一队兵马情绪最为强烈。 谁都想住进房子里,但房子却远远不够,而刘世雄和李盛才又出乎意料的没有给想要搞平衡的王成武面子,并利用身份优势来了个先占先得。 没想到赵进和李平的那两队兵也不是吃素的,根本就不给那几个在他们看来只是外人的面子。赵进才是真正的头、赵进只和李平是铁杆这种事,这些士兵们在这些天里已完全认得一清二楚。 他们也不傻,为自家大人争利益才是天经地义,因而气势更不能输。要不是顾忌着那几人上官的身份,可能早就打起来了。 于是,一场严肃且凝重的内部会议很快就召开了,并且在争论中又再次耗费了大量时间。 但分地盘却又奇怪的成了最后一个议题。 他们居然必须得先分果果。 哨变成了营,大家自然都得升官才是,有人早已按捺不住。而且这个不搞明白,怎么住也确实不好细分。 经过妥协,全营最终被划分成了6个总加一个直属的亲兵队。李平、史明、王成武、宋宝来、李盛才和刘世雄分别任把总,亲兵队则归赵进直接指挥。 总的数量实际上超过了明军通常的一营五总制,但也并无大碍,因为此时的明军编制比较随意,并无定制,部队怎么编制都是将领可着自己心意来。 但各总的兵力并没有重新分配,而是仍大体遵循原有的权力与兵力结构。把已抓到手的兵送给别人,估计也只有傻子才会干,有意见的只会是弱者,而弱者的意见从来都不重要。 即使是史明也不愿在这方面横生枝节,可能也不想被别人分了好处。 多设立了两个总,已经是赵进最大的让步。 如此,赵进原带的那一队兵直接改编成了亲兵队,李平、史明和王成武所带领的各队兵也继续归他们新的总所有。只有骡马队的那些人被拿出来由宋宝来、刘世雄和李盛才进行了平均分配,宋宝来显然成了唯一的牺牲品。 而他唯一的所谓补偿也只是拥有先挑人的权力。 弱肉强食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分完了兵,各种物资大家自然也要分一下,这当然更不会搞平均主义了,而是也根据实力来分。 当最后决定怎么分地方和房子时,刘世雄和李盛才的厚脸皮以及先下手为强仍是最大的麻烦,尤其是这两个感觉没分到多少胜利果实的家伙表现的很强硬,而史明也不明原因的突然选择了沉默。 火药味很快浓重起来。 即使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宋宝来和高蕾也露出了紧张的神色,只有赵兰月一直旁若无人的凑在火把旁摆弄着她那永远收拾不完的指甲。 李平很快明白过来,他和赵进之中有人必须选择“吃亏”,否则所谓的商议将永远没有结果。而这个吃亏的人也只能是李平,因为赵进是游击,是他们名义上的老大,门面非常重要。 在无奈的苦笑之后,李平决定选择那个只余一间小屋的小院子,条件是赵进必须拥有那个保存最完整最气派的院子,并着重提出这是游击脸面的需要,否则他们将会被当成没有规矩的耻笑对象。 对李平的提议,史明终于表示了支持,并补充提议三个女士要占据赵进那里最好的房间,因为她们在明面上必须由赵进来照顾。 有了史明的表态,这个方案终于得到了认可。 但所有人的目光又很快都集中到了宋宝来身上,他显然也得有地方住才行。 宋宝来是真郁闷了,他左看右看不知如何是好。 李平看宋宝来那窘迫的样子,叹了口气后说:“宝来兄弟如果不嫌弃,可以和我挤一挤。” 宋宝来一听,当即如释重负,急忙高兴的应道:“怎么可能嫌弃,愿意着呢。”说完,人也立即黏到了李平身边,好像生怕李平反悔似的,直接把赵兰月逗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当心情复杂的李平招呼自己的部下前往分到的那个小院子露营时,很多士兵明显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他们清楚今晚只能天当被、地当床了。 但好在他们都忠实的执行了命令,即使是马永那个一向比较横的兄弟也在马永的训斥下没再搞出什么幺蛾子。 其实这个小院子并不很小,它不仅有个几亩大,也还是一个独立的院子,在他们当中甚至是地方最大的一处。 只是这里除了残存的原是某套大房一角的小屋外,就只有瓦砾了,对住宿来说是最不利的,尤其是天还一直在下着毛毛细雨。 李平和宋宝来当仁不让的选择了住在屋内,其他人就只得遭点罪了。平等主义在这个时代是没有市场的,只会让人觉得是乱了尊卑之分,不仅不会涨分,还会丢分。 因为已不可能再升火做饭,胡乱的吃了些有点发馊的饭团和干面饼这些储备的简食后,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大多很快进入了梦乡。 听着身旁已呼噜噜的宋宝来,李平却一直在小屋的地上辗转反侧,虽然也很乏,但他的脑袋却在黑暗中不断闪现着今天的种种画面。 短短的一个月时间,他就成了明军的一名把总,一切都像是一场梦,那么的不真实。 也不知他们算不算在这个宇宙中站下了第一个脚跟。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二十二章 傻大个儿的求援 到襄阳的第二天,李平早早的就醒了过来。 这些日子,他的睡眠一直很不好。不管睡得多晚,经常很早就醒,哪怕这一夜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在屋子里睡的也没有例外。 这时天已经亮了,夏日的早晨来的格外的早。 透过破烂的窗户,蔚蓝的天空冲入眼帘,雨后特有的清新也随之扑面而来,各种昆虫的叫声更是此起彼伏。 看了看身侧睡得正香的宋宝来,李平小心的起身并轻轻的打开了房门,在门口挤做一团呼呼大睡的队内骨干们立即占据了他的视线。 门外的这块在小部分残存大屋房什么。 最后就是非常紧要的营房建设问题了,他们必须得先让大伙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商议了半天,宋宝来一直都闷着脑袋,估计是尴尬的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直到李平很自然的给他分配关于扎营建屋的事时才又活跃起来。 总算吃完了早饭并把去外面征兵的人送走,剩下的所有人立即开始清理瓦砾并四处搜寻能建造简易房屋的材料。 只是瓦砾好清理,建房子的材料却很不好找。这是城里,他们总不能去拆别人的房子吧!而去城外同样也不是那么的轻松和容易。 今天能凑合着搭出两个窝棚就算不错了,很多人恐怕晚上还要露天而睡。 正在所有人都郁闷的时候,左良玉答应的粮食与酒肉却送了过来。 昨天他们到这里时已经渐晚,这些当然来不及准备,今日还没出中午就送了过来已经算是神速了,也足见左良玉对他们的重视。 虽然分到李平这里的肉只有几条并有点发臭,酒也只是一坛还淡的如水,粮食更是只有一石多的陈米,但这总算是他们见到的第一笔正规补给,对粮食已经见底的他们是非常关键的补益。 而且随粮食与酒肉一同送过来的还有几身衣服,虽然并不是什么绫罗绸缎,但却也都是没有补丁的八成新衣,应该是让他们这几个头领替换一路来已有些褴褛旧衣,李平没有客气的近水楼台先得月要到了一身。 考虑的还真的挺细,看来对他们也是真的有些认真的。 毫不吝啬的宣布将酒肉在晚上全部拿出来给大伙加餐后,官兵们因上午干活而有些低落的情绪终于又高涨起来。 然而没过多久,正当李平继续挥汗如雨时,赵进却又突然派人来喊他。等李平过去时,却发现史明、王成武这些人也都赶了过来,不知道又有什么事。 人齐了后,赵进立即眉头紧锁的传达了一个刚接到的命令:左良玉要求各部立即开始全力扩军,争取在短时间内将部队扩充10倍以上。 李平听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又确认了一遍后,沉思了半天不得其解。 襄阳其实已经丧失了大规模征兵的条件。 前年官军就已经征过一回了,去年农民军打来了,官军然后又打回来。来来回回厮杀,又你征我征,能充军的青壮已所剩无几,这些从昨日襄樊两城的守卫状况也可以看出很多倪端。 小规模的再征发点儿也许还行,大规模恐怕就只能滥竽充数了。 赵进在这个问题上显然也不想同大家做过多交流,李平能看到的问题,他同样也能看到。简单的提出由大家各自想办法后,赵进就让大伙儿散了。 下午,傻大个儿刘三终于回来了,于是李平又掌握了一些新情况。 襄阳这几年不光是来回过兵,灾祸也不少,去年就闹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蝗灾,百姓流离失所的很多。要不是张献忠打过来并开仓放了粮,估计会死很多人。 但也因此,有不少人跟着义军走了。 刘三以前待过的街坊,自然也变化很大。有些人死了,有些人走了,又有些人来了,他大概还认识的也就十之二三了。 刘三曾经最恨的那家粮店,现在也不开了,转行做了收杂货的铺子,原有的仆人伙计也只剩下五六个,早没了当年几十上百号人的盛况,甚至那老板的3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听说也没了一个。 傻大个儿十分的解气但也有些愤恨不已,居然只没了一个让他有那么点点失望。 不过,那个一向对他多有照顾的小惠姐姐还活着,待他不错的铁匠父子也还在,还有那个原来车马店的伙计贺柱子…… 说到这些,傻大个儿刘三就一直笑,看来也有不少美好的回忆。 吃过了勉强算是丰盛的晚饭,李平去赵进那里商讨。 赵进正十分的头疼,他已经琢磨了一个下午,尤其是他意识到了一个非常要命的问题:那就是拉不够人,他的游击职务恐怕也将坐不稳。 这十分的棘手,在拉兵扩军上逼迫着他必须有大建树才行,他甚至十分认真的思考过李平上午的举措,但却并不很看好。 目前,他更倾向于史明的计划。 史明和王成武跑出去溜达了整个下午,他们在观察襄阳地面的动静,回来后史明也没有隐瞒他的想法。史明打算明天就开始直接去街面上拉,去乡村抢,因为有些明军已经开始这么干了,史明觉得跟风干问题不大。 对史明的计划李平有些无语,他对这种粗暴的拉壮丁手段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但却也觉得可能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反正这些老百姓也躲不掉了,被他们拉来绝对会比被其他官军拉走强,至少他们有更多的文明底线。 但李平还是决定先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给收拾好。 他觉得在城里拉壮丁怕是没那么容易,这种大城的地方官不见得会怵他们这些大头兵,自然也不会任他们胡作非为,只有城外的法外之地才有他们的空间。 但是去城外,怎么也得先把家弄好!尤其是他的这些部下也需要修养几天,这才是他的根本。本来能在溃败中逃出来的,就大多数是身体素质比较好的,这样的兵也很有可能将是他部队未来的核心,他更要先把他们抓牢。 况且,他也在犹豫建立一支什么样的部队。 拉一帮老弱凑数绝不是他心中所想,尤其现在粮食还这么紧张,他就更要谨慎。 打仗的时候,5个弱兵不如1个精兵管用,但5个弱兵的消耗却又大大超过一个精兵的消耗,精兵路线从理论上更符合目前的粮食供应水平。 而且,李平也派出了拉兵的人手,也算抢了个先机,可以再等等。 所以接下一日,李平仍是带着余下的官兵边休整边进行营房建房,同时也计划每天利用一小段时间对剩下的人进行一些简单的训练,以增加对部队的掌控。 而赵进则没有再继续犹豫,他甚至比史明更快的带着大部分人马冲向了襄阳的广大乡间,李平也只能乖乖的留下负责主事了,他需要替代赵进承接上司们新的命令与要求。 他们毕竟已经有组织了,不能都玩消失。 又一日,李平老老实实的带着众人继续干活时,傻大个儿刘三突然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了回来,并急着要见李平。 等他喘匀了气,李平从他断断续续的言语中才明白,傻大个儿是要李平给他帮忙。 原来,李平交代刘三今日去找铁匠父子看看能不能做些矛头来,但他去了却发现有一大帮子官兵已经封锁了那里的整条街,里面一片鸡飞狗跳。 刘三找了个外围的士兵一问才知,说是有人告发这里有几户是贼军的奸细,他们正在抓贼。 可里面的景象却并不像是在抓贼,而更像是抢掠,刘三清楚的看到那些官兵们是在沿街挨户破门,无一放过,并对里面进行洗劫,有的百姓还被拉出来随意的当街斩杀。 刘三当时就急了,这才一路狂奔回来找李平帮忙,看能不能把他那几个相熟的人家救了。 但李平却一脸的黑线。 襄阳可不是一般的小县城,而是有着众多勋贵的府城和名城,这里的地方官也绝不是吃素的。 但那伙官兵仍敢于明目张胆的封锁街面并公然作恶,很有可能来头很大并且得到了地方官们的默认,否则他们不可能有这种胆子。 可他李平是什么? 说是把总,但论兵力最多只能算是个哨长,一个根本不入流甚至上不了台面的小人物。这趟混水他根本就没有资本去蹚。 找他帮忙不是开玩笑么! 注释: 石是体积单位不是重量单位,各朝代石的差别也很大,明代一石米约重153.5斤,合现在的约183斤。明代的斤也不是现在500克的一斤,而是明代594.6克的一斤。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二十三章 赶鸭子上架 李平很郁闷,非常的郁闷。 虽然明知不可为,但他却一时无法狠下心来拒绝。这倒不是他同情心泛滥,而是他发现自己正被架在火上烤。 傻大个儿的慌张与焦急吸引了很多士兵围过来,现在他们都在看着李平,也正是他们给了李平巨大的压力! 在军队中浸淫多年的李平太熟悉这些眼神中所流露出的含义了。 那是观察,也是企盼。 也许他们中的很多人并不喜欢傻乎乎的刘三,对这世道的混乱和残暴也早见怪不怪,甚至习惯了被冷漠和被忽视。 但这些还是不能阻碍他们在心中弱弱的渴望自己的老大能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硬汉,能够为他们撑起一片天。 他们在等待着李平的反应,也在期待着李平的反应。 至于以卵击石,这些士兵们中的大部分可能压根就没意识到,或者说也根本就想不到,他们的层次决定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根本看不到事物背后的弯弯绕绕,否则他们早就乖乖的散了。 所以李平才会坐蜡。 他清楚,如果只是听听算了,他这二十天来的付出很可能将全部付之东流,军心士气也将变的凉凉。 但他又能如何? 真的是进退两难! 阴着脸沉思了片刻,李平只好硬着头皮喊道:“愣着干什么?全都给老子拿兵器去。弟兄们的事就是我的事,若真有委屈,无论如何也要帮上一帮。” 李平的话音一落,傻大个儿刘三那张焦急的脸上就立即开出了花,围观的士兵们也瞬间一片哄然叫好,有几个大概是明白了轻重而已经走开的家伙也全都惊讶的回过头来。 时间就是生命,真想去他们就得抓紧了。 坚决制止了想要同去宋宝来,李平迅速的回到屋里抓起他那半身皮甲就匆忙转身,他准备一边走一边套以节省时间。 但才出门口,他却又顿住了。 在呆立了片刻之后,李平出人意料的随手把皮甲扔在了地上,然后跑到了一个有水的简易木盆前清洗起来,之后又返回了小屋。 被搞得丈二摸不着头脑的宋宝来并没有多嘴,他只是默默的把皮甲捡了起来,然后满面愁容的静静等待着。他已经想明白了这里面的麻烦,他不能干扰李平的思路。 等了好一会儿,又出来的李平居然换上了昨天新得的那身没有补丁的赭色窄袖盘领衣,头发也重新梳过了,很有了点翩翩公子的味道,反正是完全没了刚才的臭军汉模样。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李平“精神抖擞”的上马出发了。 襄阳城本来也不大,穿过冷清的城区,他们很快就靠近了离他们并没多远的那条街。 除了扑面而来的那令人目瞪口呆的混乱与喊叫,这条街的街口也果然有一伙儿穿着并不统一的杂色号衣、头戴的竹笠的官兵正在把守。 这些官兵大多三五成群的散乱聚着堆,兵器也是五花八门,很多人也都赤着脚,还大多在翘首向街内观望并指指点点,显得纪律性极差。 这应该并不是什么精锐,李平的表情轻松了一些。 目光越过街口那些聚堆的官兵,后面那条不大的街面上正发生的混乱清晰可见。 倒卧的尸体、混乱的人影、满是杂物的街道、肆无忌惮的笑声以及四处传出的哭喊声无不清晰表明着这里正在发生的事件。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李平目前所在的这条未被封锁的街面,甚至都不能用冷清来形容了。 所有的门窗全都紧闭,所有的生气都已消失,傻大个儿口中的围观更是消失不见,只剩下寂静和空旷。唯一还能看到的人影只是几个大约是官差模样的人,但他们也无一不远远的驻足观望。 但这也让李平他们这支突然到来的队伍变的更加醒目,让这支整齐和略显强干的队伍更加具有冲击力,那些守街口的官兵明显有点发蒙。 一个带着刀的明军迟疑着钻了出来,他的语气十分的客气,应该是个小头目。 被李平特意安排前去交涉的马永抱了抱拳后,嗓音洪亮的报出了左梦庚的名号,同时还特别说明了他们就驻扎于这城内。 那带着刀的明军显得十分诧异,明显看出有些被震住了。 他抬头看了眼一幅休闲姿态的李平就又急忙畏怯的低下了头,语气也更加客气。 他们在这里主事的竟然也只是一个把总,然后那明军小头目似乎也只能报出他们把总的大名。奏命行事是肯定的,但奉谁的命却说不出个所以然,这兵当的是相当的不合格。 等马永大大咧咧的说出来这里只为找人,请行个方便后,那明军小头目竟愣在了当场,似乎完全不知如何应对,只是不停的抓耳挠腮。 这明军小头目的反应也把李平搞愣了。 他不应该是报出什么将军的名号,然后趾高气扬的宣布他们得了无关人等不得靠近之类的将令吗? 这样,李平也好装模作样的亲自上前交涉,然后仍被严词拒绝,或者里面出来个有名号的将校以军令难违的名义将他们撵走么。 如此,李平的部属们也就知道了这伙明军真的是奉命行事,又来头极大,他们根本就惹不起。最后熄了不切实际的想法,李平的威望也将不会受到太大损害。 可现在,这明军小头目的反应是什么意思。 “那俺们可就进去找人了。”马永突然冒出一句,应该是在话赶话,他估计也懵了。 马永本来就是对来捞人不报什么希望的几个人之一,这也是李平对他面授机宜并让他出面交涉的原因,现在看情况好像跟两人想的不太一样。 “啊?” 那明军小头目的反应仍是模棱两可和软弱无力。 迷茫的回头看了眼李平,马永终于没再客气的向里走去,在队伍最前方早已按捺不住的傻大个儿刘三立即兴奋的紧紧跟上,然后整个队伍也被带动着继续向前。 他们居然没有受到阻拦,那些守街口的明军也全都自动让开了路,只是有几个士兵急匆匆的向内跑去,应该是去找人。 李平的脑袋一片嗡嗡作响,眼前全是黑线。他最担忧的就是事情朝着不受他控制的方向发展,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弄巧成拙。 李平本来是想凭借如精锐般整齐的队伍、驻军于城内以及左良玉之子的部下这些表象来唬一唬对方。 再加上他带来的兵也不多,自己又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看上去有那么点富贵之气,想来一时搞不清他底细的也不敢过于难为他。这样他在场面上就不会太难堪,威望也不至于受到大的损害。 这也是李平敢犯二来这里来走上一遭的原因。 但现在看,怎么真的把对方吓住了? 这可有点脱离剧本了。他们这一进去岂不是让事情再无回头之地,真的成了给人家搅局的了。 这是要进坑的节奏啊! 可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李平的脑袋不得不再次飞速的开动起来。 越过街口守卫的明军,这条街区内的混乱也更加清晰的跃然于眼前。 随处可见的尸体,来回穿行的大包小裹的乱军,无一幸免的房屋,成堆被强迫跪在地上的男女老少,交织在一起的哭喊声与讨饶声,这条街面里的百姓无疑在遭受着最惨重的苦难。 停在街口的一个屋前,看着门口那具身首分家的尸体,听着开着的门里传来的女人无助的又哭又叫,李平的脸有些发青。 据傻大个儿刘三说,这条街巷是小手艺人们扎堆的街区之一,并没有什么达官贵人。 也就说,这乱军应该是瞅准了才敢于如此肆无忌惮。 但这还是太过份了,这可是府城啊! 而第一次身处胡作非为现场的李平也极度的不适应,也没法适应。他发现自己的内心远没有想像的那样强大,他努力克制着冲动,拳头也不由自主的握了起来。 “不是说在抓奸细吗?”李平终于忍不住沉声喝问。 那名紧跟上来的明军小头目咽了下口水后,唯唯诺诺的急忙答道: “把,把总大人。贼人能藏匿于此,左近定是有不少包庇之人,须得挨家挨户的仔细搜查甄别才好。然后刚才搜查的时候,有不少乱民不但不配合还试图反抗,这才惹恼了俺们,不得已才下杀手以震慑不法之徒。” 这个本不善言辞的明军小头目突然流利的说出了这么一大段说词,还前后连贯,让本来并没想得到什么答案的李平大感意外。 他疑惑的盯向那明军小头目,得到的却是一张紧张和还在努力苦想的脸庞。 李平马上气恼的明白了过来,这明军小头目大概只是在背词,而且还应该是被人提前教导好了的词。这也更说明这伙明军的所作所为完全是早有预谋。 无奈的摇了摇头后,李平命令傻大个儿刘三带着大伙先奔他最想救的那户人家。 既然已经进来了,也把对方唬住了,能不能行总得试上一试。 开弓已没有回头路。 跟着傻大个儿刘三,他们转到了里面的一条巷子里,并很快来到一个小院子边上。看着敞开着的院门,听着屋里传出的女人尖叫声,傻大个儿刘三再也忍不住,立即冲了进去。 院子很小,除了一小块被分格整齐的菜地和一个鸡舍外,就没多少多余空间了。 李平走进院子后还有些好奇的四下看了两眼,这时屋子里已经传出了一顿叫骂之声,接着傻大个儿那“把总大人到了,把总大人到了…”的声音冒了出来。 深吸了一口气,李平挺着胸走了进去。 才一进内屋,他就看见四个老少男子正光着屁股愕然站在门口,而傻大个儿刘三则在里面正拿着一件破衣服努力去裹一个哽咽着大概只有八九岁的小女孩赤裸的身体。 在屋子的一角,一个白花花、光着身子的年轻女子正手足无措的坐靠在地上发抖,满脸都是泪水。 李平叹了口气,严厉的扫过那几个乱兵,说道:“出去,她们是我的。” 几个乱兵看了看李平,又看了眼紧跟在李平身后的马永,估计也听到了有更多的人进了了外屋,一个家伙机灵的向窗户的缝隙扫去,然后赶紧捅了一下另几个人:“愣什么,没看把总大人来了么,走、走、走。” 当几个人在外屋胡乱穿好了衣服后出屋时,可能是彻底看清了院子里已挤满的拿着刀枪的陌生军汉,他们立即撒腿就跑,转眼间就没了影儿。 屋内的李平也很快出来了,里面的场面让他一时无所适从。 可出来后他却发现有五六个部下竟直接站在了菜地里,这让他又升起一股无名之火,但又不好发出来,只能自己在心里慨叹教育的任道重远。 百无聊赖之下,他也只好跟着挤在院内的士兵们一起把目光投向了院子一角鸡舍里的那几只鸡。 过了一小会儿,那个年轻女子终于穿好衣服出来了。 她一见到李平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然后带着哭腔拜道:“谢恩公救命,谢恩公救命,民女刘小惠一辈子都会记得将军的大恩…” 李平刚想说些什么,院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然后一个穿着凉快薄丝绸衣服的干巴瘦子在几个官兵的陪同下挤进了院子。 李平的心里一个咯噔,该来的终于来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二十四章 扭曲的时代 满脸疑惑的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刘小惠后,刚挤进来的干巴瘦子率先对衣装整齐的李平轻轻抱了下拳,脸上也瞬间堆起了假笑。 “可是李把总?我乃方国安将军麾下把总黄成东,今日奉了上命来拿贼,不知兄弟…?” 虽然是很明显的假笑,并且一上来就直奔主题,但来人的客气还有些出乎了李平的意料。 于是,李平急忙也拱起了手回道:“原来是黄把总,幸会幸会。” 接着,李平却立即转头对身后的马永交代道:“你招呼大伙儿先出去,这里太挤了。” 本就不大的院子,再挤进来几人当然会更加拥挤。而且双方的士兵还都在不自觉的彼此戒备,更让空气中生出了一丝紧张的气氛,非常不利于心平气和,也容易擦枪走火。 李平主动示好的命令也明显令黄成东有些意外,他诧异的转头四顾,神色也随之放松了一些。 但很快,他的眼神又被让傻大个儿刘三往屋里拉的刘小惠所吸引。 李平好奇的也扭头去看,一个婀娜的身形正款款的消失在屋门处。 李平的部下都出去了,但黄成东的部下却并没有出去,那两个跟着挤进来的人仍然站在黄成东的身后,但也没有更多的人顺势再进来。 李平没有纠结这个问题。 他笑了笑后故作轻松的说:“实在抱歉,委实不知今日这里竟有公事。不巧我家将军有些私事必须要来料理,也只能打扰了。” “哦?不知是何事?看兄弟能否帮的上忙?”这黄成东的假笑变成了疑惑,神色也更绷了绷,但还是未流露出哪怕一丝的骄横之气。 李平心中顿时大定,这事有戏! “此事说来话长。简单点说,就是我家将军的恩公曾在此地小住过些时日,有几户相熟的人家,也结了几桩恩怨。今日特命我来还情,有恩报恩,有怨报怨,并不想冲撞了黄把总的差事。” “哦!原来竟有这番故事。我说怎么这大阵仗,难怪,难怪。”黄成东一脸的恍然。 “所以,还请黄把总行个方便。”李平微笑着紧紧接道。 不过,黄成东并没有接李平的话,而是眼珠子一转问道:“不知你家将军名号?” 看黄成东并没忘了刨根问底,李平的心里却打起了鼓。 他并不想报出赵进的名号,这很容易把赵进也装进来,但不据实相报恐怕会更麻烦,只是希望这家伙的信息没那么灵通,不然可就真的漏底了。 迟疑了一下,李平只好说出了“游击赵进”。 但黄成东对李平明显的迟疑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疑问,他只叨咕了一下“游击赵进”这几个字,然后就来回又翻起了眼珠子,接着却又把目光向射向了屋子,半天没再言语。 黄成东不说话,李平就也不说,只是保持微笑看着黄成东,以展示自己心中的坦然和无所畏惧。 于是,两人就这样居然静了好一会儿。 …… “哈哈。” 伴随着两声干笑,还是黄成东先打破了沉默。 “都是自家兄弟,这点小事又算得什么。你家将军如此有义,黄某也心生敬佩。李把总且放心,我一定遂了你家将军的心愿,让那些不长眼的小民知道厉害。” 李平一愣,拼命压制着自己心中跃出的狂喜,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很淡然道:“那就打扰了。” “客气、客气。”黄成东仍是笑咪咪的。 不过在耸了耸肩后,黄成东却又突然面露难色并挠着脑袋说:“现在这里有点乱,我是认得你们了,可手下的粗汉们却多还不知,若是哪个不长眼的犯了浑却是不美。要不我让人引你们找人,既免得生出误会也省得你们不熟悉走了冤枉路?” 李平一听就明白了这家伙的心思,但他又哪里敢计较,再装可就过头了。 于是,他点着头说:“这样当然好。黄把总放心,我这里有名单,我是按单子来寻人的,必不会让黄把总为难,” 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后,黄成东十分猥琐的笑起来并凑到李平身边说:“兄弟我非小气之人,众兄弟若是看上了别的哪家小娘,也不用客气,带走就是,哈哈。”说完他还故意往屋子里瞄了瞄。 李平一听知道这家伙想歪了,但还是也佯装出猥琐的表情说:“那就谢过黄把总了,兄弟我可就不客气了。” “哈哈…哈哈…”两人一同大笑起来。 放荡的笑声中,李平突然灵机一动,他赶紧趁着热乎劲儿又整出一句:“那些人的家什,我也不客气了?” 这回,黄成东的表情猛然一滞,他瞟了一眼李平后闷闷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李平刚想再谢,黄成东已经生愣的又开了口抢道:“你且先忙,我那边也有个小娘,着实不错,我得先去好好照应她了,就不打扰李把总的雅兴了。” 说完,这叫黄成东的把总跟他身后的那两个部下只交代了句“陪好李把总”后就急忙拱手而走, 黄成东的匆忙离开显得非常怪异,好像是有点怕李平再得寸进尺,令人十分的不解。 不过黄成东的离开也让心中一直紧绷的李平终于放松了下来,他知道自己是过关了,冷汗很快就浸湿了他的衣服。 那是一种由衷的后怕。 一边冒着冷汗一边大感庆幸的李平慢慢的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心中也很快有了计较。 先把黄成东的两个部下撵出去候着,李平把他什长以上的军官都集中到了院子里开会统一口径。 接着,他果断下令:由傻大个儿刘三带领大家立即逐一奔他相熟的人家,然后每家留1什或一伍人马,把人和能带走的东西全部打包带回他们的驻地,路上如果发现什么能顺走的也一并顺走。 下完令后,李平狠狠的拍了两下傻大个儿的脑袋,说:“别发呆了,想救人,就快点儿。先别管这里了,我留下几个人先把她们母女都带回去,你的其他邻里还等着你呢!” 给大家派好了任务,李平却没有跟着去,他只让段强陪着他在巷子中胡乱穿行转了一会儿,然后又走到主街上慢慢踱步。 李平一直没有说话,对路过的一桩桩苦难也并不干涉,只是面无表情的四处看。 段强也很识趣的不言语,只是牵马跟着,倒把跟着的黄成东的那个手下搞得莫名其妙,又不敢问。 看着街边一群群被驱赶出来蹲着的男子,李平大概明白这是要顺带搞强征了,但他却很怀疑把这些人补入军队又能有多大作用。 这些蹲着的男子大多瘦弱、矮小且老弱,真正的壮年男子也就十之一二,训练难出成效不说,让他们好好卖命的可能性也太低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在李平还在想东想西的时候,傻大个儿却又蹦着找过来汇报,他已经把七八户他相熟的全找齐了,有些人已被抓走,他也要了回来。 看着兴奋的傻大个儿,李平心中也有些欣慰,他帮不了所有人,能让亲近他的人高兴,本身也是好事儿,也让他饱受摧残的心灵感受到了一丝光明。 但这黄成东好像也太给他面子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琢磨这事的时候,还有点要紧事得去办。 恩报完了,该报怨了,这样的机会可不能浪费。 李平惦记的是傻大个儿刘三记恨的那家卖粮食的,虽然已经转了行,但李平估计这家手中可能还会有些多余的粮食。这毕竟是他们本行,在这样的乱世不可能不留一手,而李平目前最紧缺的又是粮食。 尤其是已经知道这家并不是什么好鸟,李平也就触景生情的产生了想抢一把的心思,不然也要便宜别人。 说干就干,李平立即让段强召集了几个人就杀了过去。 不过,这个转行改收杂货的铺子并不是在想像中的街面上,而是在巷子的深处,十分的违反商业常理。 问了傻大个儿才知,这遭恨的人家开粮店时,铺子也确实在当街上,至少是在刘三最后离开这里之前还在。听说是外面彻底乱起来后,这家人才转了行,并搬到了巷子深处。 知道了原委,李平在心里也是小小的佩服了一下这家人的头脑,这时代做粮食生意的果然都不简单。 但再有头脑,碰到乱兵恐怕也是全没卵用。 等到了后,仅从外面看就知道这在巷子深处的收杂货院子反常的并不小,还是个蛮大的宅院。估计也是富足惯了,藏拙也就没那么彻底。但这绝对是个败笔。 果不其然,此时的院子里正传来一阵阵杀猪般的叫唤。 李平等人进去后,只见宽敞的院子里正乱哄哄的聚着十多个官兵模样的人,他们正把几个剥光了的男女吊在院子当中的一个颗老槐树上暴打。 当中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浑身肥乎乎的肉上此时已全是红红的柳条印,正在嚎叫的就是她。 看到这些,跟着李平的黄成东手下急忙先过去找这伙官兵的领头之人说话,李平和几个部下就暂时在边上先听着傻大个儿的介绍。 原来,这嚎叫的中年女人就是老板娘,正被奸淫的年轻女子是她的女儿。树上吊着的干瘦老头是老板,还吊着的一个半大小子是这家的小儿子,而树干上捆着的年轻男子则是这家的另一个儿子。 在院子边上缩着蹲成一群的一个老头、两个半大小子、两个年轻女子和一个婆子,应该是这家的仆人。 这家没的那个儿子是大儿子,据说就是在贼军攻克襄阳那会儿没的,这家人在当时也消失了好长一段时间,也不知躲到了哪里,直到襄阳克复才又回来。 正说着,那边一帮明军很是不情愿的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都看向李平这边。 李平感受到了那些不甘的目光,于是他立即对着一帮明军拱手道:“对不住了诸位兄弟,实在是我们有些仇怨要报,我先陪个不是。你们已经拿到的钱财我不要,你们带走就是。这家的女儿以及其他人你们也可一并带走,只把这家的男女主人和两个儿子给我留下报仇就是。请诸位兄弟行个方便可好?” 那领头的是个什长,他见把总李平如此客气却是明显愣住了,可能他以为所有东西都要留下呢! 迟疑的又确认了一下之后,那什长终于露出了喜色并急忙答谢。 他们如此痛快,李平倒不意外,毕竟身份地位差距太大。 自感得了便宜,这帮明军小兵也没好意思再去屋里翻索,只带着堆在院子中的一堆已搜出的细软离开了,很多衣服什么的都没好意思拿走,并把人也全都留了下来。 那什长走时还特意到李平面前说:“大人,非是我们不知好歹,这等人家都爱藏东西,好好拷打,一定还会再有收获。” 由于告之了这是最后一家,黄成东的亲信也被要求跟着那些明军一起离开,这样李平才好干他想干的事。 但他们走后,李平却让部下们先把吊着的几人都放下来。 他犹豫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等情况了。 虽然来时他还在想着能不能搞个大丰收,但亲眼看到了这家人的惨状后他却又狠不下心来,这有些超出了他的心理底线。 这时,傻大个刘三在他一旁气愤的说起了这家人的斑斑劣迹,说起了他们的为富不仁,说起了他们逼死乡邻的过往,不住的嚷嚷要李平好好收拾他们。 但李平的心里还是下不了决心。 应该被傻大个刘三的愤怒吓到了,被捆着的几人一被放下就不停的告饶,那胖女人更是爬到了傻大个儿的脚边,撅起肥肥的屁股不停的喊着:“刘爷爷、刘爷爷,饶了奴家吧!饶了奴家吧!奴家愿意给你做牛做马呀……”。 口哨与嘻笑很快在周围响起,李平发现他的部下们很多眼神中都出现了一丝异样的光彩,欲望正在爬满每一张脸,即使是傻大个儿刘三也开始咽起了口水。 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他的部下们正在香艳与残暴场面的刺激下向野蛮的深渊滑落。 李平必须做点什么,他不希望他的部下也变成野兽。 喝令傻大个儿刘三去喊更多的人来帮忙后,李平命令剩下的人一部分负责看守,一部分进屋去再搜刮一下财物和能用的东西,而他自己则站在院子当中防止事态进一步失控。 不一会儿,胡忠山带着十多个男女老少率先从院外鱼贯而入,然后他们大多还一进来就开始两眼放光,有的人甚至直接对已缩成一堆的这家人又骂又打。 原来,胡忠山带来的这些人大部分并不是李平的兵,而是刚被解救的居民,他们基本都受过这家人的欺负,得到消息后立即就要求跟过来帮忙。 因为没有人对这些居民的行为进行控制,他们很快就更加兴奋也更加大胆起来,叫骂声、殴打声与痛哭流涕的讨饶声迅速充斥了整个院子。 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的胡忠山不禁惊呼:“果然不是什么好货,如此招人嫉恨,这是干了多少坏事啊!” 胡忠山的话让李平突然心中一凛。 对这样的坏人,他又有什么可犹豫的?好人也好,恶人也罢,妇人之仁只会让自己一无所得。 于是,李平不再犹豫的对胡忠山说:“你去主持,对这几个家伙好好拷打,看看他们可有藏了什么好东西,就当替天行道。” 胡忠山当即大喜,拍着胸脯不停的保证,然后整个院子里也很快燃起了一片轰然叫好声,人们全都兴奋起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二十五章 横财 李平不想看这等审讯人的活计,而且还是自己下的令,主要是怕内心受不了。 于是,他索性又带着段强到街上去看看营中其他队伍的情况。 之所以始终把段强带在身边,主要是李平发现段强有点蔫吧,人也有些过于本份,组织能力还比较弱,并不太适合干这些超出规则的事。 但反过来,段强也比较忠心或者说是更能服从李平的命令,办差也比较一丝不苟,真有什么需要落实的事派他去却是再合适不过。 在主街上,李平碰到了马永,他正带着人忙活着不停地把锅碗瓢盆、衣物、桌椅等一趟趟的用驴子往驻地运。 这马永脑袋清醒得很,知道乱军们重抢财物和女人,那些平常的东西大多顾不上,而这却正是他们目前最紧缺的。而且黄成东又有了交代,马永只是在边上搜搜捡捡多不会被为难。 而且马永还打听到了一个很重要的情报,那就是这伙官兵并不驻扎在襄阳城内,而是来自于樊城外的兵营,然后他们还没什么驮马,就更带不走多少东西了。 这也是马永一直干的如此顺风顺水又没有被干涉的主因。 这个意外的消息立即让李平难得的高兴起来,也轻松了不少,他对黄成东和其部属的很多反常行为也总算明白了一些,但也更糊涂了。 就着高兴的劲儿,李平又去四下转转,看看能有什么新的发现。但周围只是残杀与抢掠,让李平越来越麻木与索然无味,心下更加慨叹这可能并不是什么精锐嫡系的黄成东胆子也太大了。 估摸着时间,李平返回了巷子深处的那家宅院。但刚一进院子,李平就被眼前的景象惊的目瞪口呆。 只见院子当中,这家的老头和他两个儿子又被吊了起来,他们身上更是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添了不少新伤。 而在树下,这家的女儿和那两个应该是丫鬟的年轻女子也没有幸免的正被一帮人围着行起了非份之事,女人们低声的哭泣相互交错。 屋子边上,这家的老仆和两个应该是小厮的半大小子也浑身是伤的靠在墙边瑟瑟发抖。 更令人震惊的还是那个肥胖老板娘也正被傻大个儿刘三在一旁压着快活,边上甚至还有几个大叔婆子不避嫌的蹲在那里使劲拿鞋抽着肥胖老板娘的脸,嘴中也不停的起哄喊着“看你还凶不凶!你也有今天…”之类的话,看上去极其的滑稽。 注意到李平进了院子,正在施暴的人们有的转过身来问候一句:“把总好”,有的则只是对李平讨好式的笑一笑,还有的完全没有任何表示,就是傻大个儿刘三也只是抬起头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每个人都继续着他们正在做的丑事,好像这一切都理所应当,再正常不过。 刹那间,李平感觉好像有什么塌了,脑袋半天没转过弯来。 虽然这一个月来,他经历了那么多生死,看到了那么多的残忍和不堪入目,更清楚他身处的是野蛮的封建时代。但李平总觉得虽然跨越了几百年,人们对善恶、对言行、对文明的基本认知应该相差不会太大。 可现在,他完全迷茫了。 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只在史书上看到过的那些无论中外的一幕幕怪异的道德观和变味的社会缩影。 大多数时候人们既厌恶暴力又崇尚暴力,人们实际上大多对残暴本身并无所畏,而只关心它被施加在了何人何事之上。 男女老少们可以毫不违和的围观斩首、围观凌迟、围观一切残忍的刑罚,可以兴高采烈的观看犯罪的妇女被扒了裤子打板子、扒光游街等等,人们喜闻乐见曾经高不可攀的贵人们沦为奴仆并为自己服务,男人们更是以嫖宿送进教坊司的犯官妻女为乐而不管这犯官是否被人谄害或是否正直。 现在,当这一切就在眼前栩栩如生的上演时,李平有点实在不好消化。 什么男女之防、什么人伦纲常,这时好像都已消失不见,亢奋的快感、快意的恩仇已压倒了一切道德和秩序,李平从未想过自己真的会经历这样的离奇和这种荒诞。 也许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一个魔鬼。 平时它被良知、道德和律法约束着,让我们以一种善良的面目出现在这个世上,当我们受到愤怒、悲伤、委屈、恐惧、迷茫等情绪的刺激时,它可能会突然蹦出来,控制人的思维,让人变得疯狂,做出一些平时不敢想象的恶行。 善恶只在一瞬间! 好吧,此时此地这里的绝大多数人并不觉得他们是在行恶。对他们来说,现在不过是恶人在接受应有的惩罚而已。 李平说不清自己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只是沉默的审视着周围的一切。 看见把总李平沉着脸出现在院子中,胡忠山从一间旁屋中冒了出来,并把李平引进了这屋子里。 一进屋子,李平就赫然发现有两个拿刀的士兵肃然的守在门内,在他还在惊诧时,胡忠山利索的打开了地上的两个包裹并眉开眼笑的显摆道:“看,快看,把总,这都是我们在这屋里的灶台下起出的金银和首饰,肥得很啊!” 李平看到眼前打开的包裹里一包是少量零碎的金块和大量零碎的银块,另一包里则是大概二十多件金银玉的首饰。 这些金银和首饰的数量虽说并不少,但对经历过后世繁华的李平来说也不过就是一般,自然也勾不起他太多的兴奋,他的情绪还在屋外的恶行中没有缓过来,于是也就只平淡的“哦”了一声。 看李平如此淡然,胡忠山有些意外。 他一下想到了自己在刚找到这些金银和首饰时的失态,他很快意识到眼前这位大爷一定是个见过大世面的,再结合李平还识文断字,他立即产生了高深莫测的感觉! 收起了亢奋,胡忠山有些拘谨的问道:“那我先都收好了?” 李平这时也反应了过来,于是严肃道:“你先收好,这次抄没,所有的东西都是公用,绝不可有一丝一毫留为私用,兄弟们的好处会有的,但要统一分配,若是让我查出谁私自截留,就剁了他。” 看李平定了调,胡忠山急忙也严肃的表态:“这种事我晓得的,本该如些,请把总放心,保证少不了。” 这时,李平想到了最初的目的,于是急问:“找到粮食没?” 刚绷起来的胡忠山马上又兴奋起来答道:“找到了,找到了,但不在这里,在山上。” “怎么在山上?”李平一愣。 胡忠山嘿嘿笑道:“狡兔三窟,有钱人家都这样。他家在西边山中的一个小村子里藏下了不少粮食,伪装成了一堆不甚值钱的贫矿石,由他家的二儿子带人看着。他家这老二,平时都住在山中,只是偶而才来城中快活,这次是耐不住寂寞才下了山,不成想让咱们一勺烩了。哈哈,真是天意啊!” “还有别的吗?” “哦,有的。除了一些衣服和上好的家具外,我们还在一个小屋里找到了些他们收上来的小动物皮子。这些皮子一直没处理,看着又脏又烂,刚才那伙儿人不识货就都没拿。但我知道只需好好收拾一下就全是好东西。” “行,我知道了。这外面怎么回事?”李平终于忍不住了。 “外边,外边怎么了?”胡忠山有些茫然。 “捡人家的剩也不膈应?怎么还连下人也一并给收拾了?”李平没好气的说。 胡忠山哦了一下,大概明白过来,但还是不以为然的说:“那些奴仆也不是什么好人,什么样的主人什么样的奴,很多脏事都是经他们手干的。那些城里人激动得很,直嚷嚷让这家子的人都不得好死,要不是我给他们定了规矩,现在他们早被剐了。至于那几个女的,反正也死不足惜,留得皮囊让兄弟们乐呵一下也算还债了!” 李平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后世的道德观对现在的人们有如对牛弹琴,于是他只能转了话题:“他们怎么招的这般快?” 胡忠山这回更加得意起来,他说:“他们开始是不招的,这等老财嘴都紧的很。不过,我一开始就给大伙儿立了规矩,可以打骂却不可伤了性命,还故意说给他们听,好让他们存了希望,接着我再对他们的儿子用些手段……他们是真的以为要断后了,那母的终于受不了,就全招了。” 李平听着直瞪起了眼,对胡忠山细说的那些手段也是瞠目结舌。他完全没想到这小老头看似忠厚,花花肠子却是不少,手段也是够辣。 一边在心里自嘲着自己还是太单纯,一边李平却紧着交代道:“好,让大伙儿抓紧收拾吧。我再调些人来,你们快些把东西都带回去。一定要把人都看好了,伤了性命,粮食就不一定能找到了。” 李平担心的是夜长梦多,现在的襄阳城什么鬼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可别煮熟的鸭子再飞了! 胡忠山应该是也晓得这个道理,他拍着胸脯保证道:“晓得,晓得,我马上就办,断不会让人给咱们截了胡。这几个人我也一定会好生看管,取了粮食之前都保他们活得好好的。” 交代完了,李平发现他留在这里好像很尴尬,院子里的疯狂让他根本不可能泰然处之。于是,他决定还是由自己把那些金银和首饰都先给带回去,也省的哪个自制力差的鬼迷心窍犯了糊涂。 但一回到驻地,李平就让坐立不安的宋宝来给围上了,由于搞不清楚情况,这伙计在马永等人往回倒腾东西时并没敢妄动。待看到李平拿回一堆金银后,眼睛放光的他再也等不及,直接加入了李平倒腾物资的队伍。 由于担心出现意外,李平没过多久就把他全部的队伍都召了回来。 虽然时间并不太长,但这小半天的折腾还是收获是巨大。不仅鸡鸭搞了几十只,衣物、桌椅、锅碗等更是弄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就更多了,有效解决了一般性生活用品紧缺的难题。 不仅如此,他们还添了三十多口人,虽然青壮只有七八个,但其余的也很多都有着各样的手艺。什么打铁的、做裁缝的、做漆匠的、做鞋子的,这手艺人的聚居区真不是盖的。 通过抢掠可以如此快速的聚积财富和获取物资让李平颇感惊奇,他也好像明白了些农民军为啥多喜欢做流寇并且还实力壮大极快,实在是这样财富来的太快、太容易。 美中不足的就是不能长久,毕竟一个地方抢几次也就差不多空了。 由于陡然暴富,李平的营地内一片欢天喜地,李平当然也不能吝啬。 他特意命令宰杀七八只鸡鸭为大伙今天的最后一顿饭也就是下午饭加餐,并许诺要为众军每人做一双皮快靴和一双布便鞋,于是营地内的气氛更加炙烈。 同时,李平也再次严肃的重申了一切缴获归公的铁纪,并将两个私藏财物的士兵当众打了二十大板以儆效尤,并明言此次初犯他也不能太不讲情面,但日后若再有犯者必履行砍头的诺言。 不过,有一个头疼的问题也在这时冒了出来。 本来就没什么住的屋子,又增加了这么多人,还有一些女眷,改善居住环境就有些迫在眉睫了,但他们却严重紧缺建筑材料。 专门派了几拨人去那条遭到洗劫的街道再次查看。 此时,黄成东的部队刚刚撤走,街面里很冷清。除了一些胆大百姓的在外围不断探看,就只有少量的差人在里面收拾尸体。 看来那里仍具备发挥余热的空间。 一咬牙一跺脚,李平干脆趁着饭前又把大伙派了出去,看能不能拆些木板、门窗等建筑材料回来,然后他们果然又满载而归。 不多的差人对这些明显是官兵并且也搞不清是不是黄成东的部队又杀回来的家伙根本没有阻挡,中间虽有一个绿袍官员在他们四周转了良久,但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有了材料,更多的简易窝棚也很快被搭了起来,至少能让所有人都不再被雨淋了。 又过了一天,对部属已开始越来越不放心的李平一边继续搞着基建一边启动了对什长以上人员的教育和训练,意图通过小班教学先把队伍骨干紧紧抓在手中。 这些教育和训练的内容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些很初级的队列基础、数学基础、卫生基础以及历史概括,每天所花的时间通常也不会超过二个时辰。 这种公然的拉帮结派和差别对待是最有效的制造亲信的手段,并且意外的对大部分是文盲的士兵产生了很大的冲击。 因为最关键的文化这东西在此时是一种特权,也是极其高大上的,李平不经意间俨然成了一位授业恩师。 那一个个参加集训的小头领很快就都有了点高人一等的感觉,没有资格参加的普通士兵们也常常会在空余时间眼巴巴的进行围观。 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襄樊地区开始越来越乱,乱兵们的胆子也越来越大,官府虽也采取了一些较为激烈的对抗行动,但也仅仅是使城内的情况没有进一步恶化。 慢慢的,官府和军队之间也似乎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城内再也不见一个胆大妄为的乱兵,而城外则任由军队为所欲为,至少替赵进撑门面的李平是收到了这方面的明确命令。 也许那天并非左良玉嫡系的黄成东就是一颗用来打草惊蛇和试探地方官的棋子,但老百姓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是城内城外一片人心惶惶。 结果连续几日,有很多他们收容的那些居民的亲朋好友纷纷跑到了他们这里来避祸投奔,几日间竟得了近二百人。光是那个傻大个儿的朋友贺柱子一人就拉来了三四十号四处躲藏的青壮,这大车店的伙计交际之广也令人吃惊。 这也许就是行义之后所谓的连锁反应吧! 只不过,已带队出去多日的马兰仍没有音信,让李平有些忧心忡忡。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二十六章 实力暴涨 在焦急的等待中,消失多日的赵进最先回来了。 赵进这一趟出去了五天,原来的60来号人一下子变成了300多号。 虽然那新增的200多人里老的老、小的小,真正的青年男子还不足一半,仍可以说是收获颇丰了。 不过,意气风发的赵进见到李平后却变得唏嘘不已,这几天他都经历了什么脑补也能知道个大概,而李平只乖乖的留在城中竟也歪打正着的发了家才更让他羡慕,真是命数没法说。 可赵进都回来了,先走的马兰却还是没有消息。 然后史明和王成武也仍然不见影子,跟着同去却只三天就先回来的李盛才也只是知道史明和王成武大概还平安。 在已渐渐开始弥漫的不安中,马兰终于在出发的八天后回来了。 除了他们最初那近二十来号人一个没少外,马兰竟也带回了近200名男男女女,甚至还有一部分粮食和5匹骡马以及8头毛驴。 考虑到马兰带回的人中仅壮年男丁就有130多个,然后年轻女子也占了30来个,其他的才是老少,其人丁质量显然要好于赵进。 原来,襄阳的乡间在这些天已彻底乱成一片,不断有成群成群的官兵四处征粮征兵,抢掠早已失去控制,地方遭到了彻底荼毒,乡民们自然也全都惊恐万分。 这时,马兰那支名号颇大又打着探亲名义的队伍就成了一些走投无路的年轻人选择之一。毕竟左大将军亲儿子的部属还是挺唬人的,而探亲的名号怎么也比公开征抢要好。 再加上这带队的马兰本身又非常悍勇,军伍也颇有模样儿,对普通乡民也比较客气,既不强拉也不硬抢,然后还有熟识的本地兵们现身说法,于是在中国多相信熟人的传统下,一些青年最终选择了加入其中以图让自己能少受罪。 而此时越来越混乱的乡野也让马兰不敢掉以轻心。 虽然人一点点的聚多,但他并没有让部下们一拨一拨的先行结伴返回,而且坚决的始终把大家紧紧聚在一起,只求稳妥和安全。 来去的路上,他们还和几小股分不清是官兵或是贼寇的人马发生了火拼,这带回人中的一小半和大部分年轻女子实际上就是打赢的战利品,是那些人的抢掠果实。 而马兰所带的士兵竟只有两个受了点轻伤。那几小股谁也搞不清是官兵还是贼军的营伍基本都是见了真章就被打散,也可见当下乱军之弱。 不过,马兰也绝不去碰那些大股的军伍。不管受了多少委屈、多看不惯,他都只赶紧避开,躲得远远的,他又不傻。 当然,左梦庚的名号也给了他不小的帮助。 马兰的归来让李平再也等不下去了,此时他的实力是得取了迅速提升,但粮食也因此陷入了严重紧缺状态。 更要命的是,陡然增加了这么多人,让本就已经开始拥挤的地方更加难以承受,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于是,在马兰回来的第二天,李平就点了一百五十人并带着那肥婆娘全家出城去西边的山中找粮食,至于家里则委托给了赵进和宋宝来帮忙照看。 穿过了紧邻襄阳的羊牯山和万山一路向西,一望无际的连绵群山很快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它的广大和辽阔真的是令人望而生畏。有人说根本就走不到头,也有人说真能走出去的话就是千里之外的四川了。 但反过来,这群山也绝对是企图穿越者的恶梦,更绝对是藏东西的好地方 那肥女人没有撒谎,在群山中只七拐八拐的穿行了半天,他们就在一个坐落于山脚的小山村里找到了粮食。 这些粮食被藏在一个小山洞中,而不大的洞口则隐蔽在一个院子里,院子中还堆满了不值钱的贫矿石和少量收上来的小动物皮革,无论是伪装还是满天过海都做的非常出色。 得益于小山洞巧妙的结构和保管人精心的设计和措施,这些粮食被保存的很不错,而且数量也很惊人,二百多石的粮食就是让李平的营补充满编也可以就食几个月。 不是亲眼所见,任谁也想不到在这穷困的山中、在这潮湿阴冷的环境中竟会有人大量的保存粮食,李平也不得不感慨古人的智慧和于乱世中生存的本能。 找到粮食后,肥婆娘一家的死期也到了。 李平必须杀他们,这是他必须表明的态度也是为了自身的安全。 为了表明对待善恶的态度和树立部队的正气,李平得杀他们;为了防止日后被乱咬、报复以及后续可能的官商勾结等麻烦,李平更得杀他们。 李平很清楚,像襄阳这种大城里的粮商能做起来必须得有官面上的照应才行,现在也许是他们的关系网出了问题或断了节,才会这么长时间没有官场的人来捞他们,但时间长了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 但只要人死了一切也就都了结了,毕竟这年月除非他们官场中的照应是至亲,否则不可能再盯着此事。 只是杀人并不能随随便便的去杀,不广而告之,不营造点气氛,很容易让人误会是滥杀,更容易起反作用,于是李平想到了公审大会。 但回城中搞这公审大会,怎么想也不合适。 为防止说不好的麻烦,于是索性就在这山中寻一宽敞地自己组织,并派人接来了一部分受过这家迫害的乡邻。 等一切准备妥当后,李平学着从前影视里看到的样子,在一个高坡上让众犯跪成一排。 每一个将死之人脖子上也给插上一块长长的木条,木条上草草写着杀人犯、奸淫犯和帮凶之类的罪名。 能在这山中为老财看管粮食的也必是很亲近之人,自然也留不得,李平也给他们定下了为虎作伥、作恶多端等罪名。 坡下,200多名李平的部属和乡邻代表们盘腿围坐成半圈。 公审开始后,一名名乡邻、苦主挨个上台进行了悲惨控诉,几名仆人也进行了悲愤的指认。 这种形式对这个时代太新颖了,李平发现他根本不需要再进行什么氛围烘托了,因为坡上坡下很快就哭成了一片。 对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底层人民,这种话剧式的审判太容易激起广大人民对悲惨过往的共鸣了。 不断有人站起来高喊“血债血还”、“杀了他们”等激愤的口号,还有些人试着冲上去打他们,高潮几乎是不断的涌现。 这种形式的效果真是太好了,难怪在李平那个时空被用到建国后很长时间都不舍得换。 当所有的指证都完成后,李平估计不杀肥婆子一家,底下的人都得造反。 费了好大劲儿,李平才让众人安静下来,接着他站在坡上的中间,对着众人又一一列举了一遍肥婆子一家的罪状,并总结他们死有余辜,最后下令处死他们。 顷刻间,坡上坡下一片欢呼。 给肥婆娘一家个痛快是李平唯一能做的文明之举了,已经有很多人给李平出主意使用浸猪笼、点天灯等一大堆残忍的刑罚,但都被李平坚定的否决了,他实在是接受不了。 很快,肥婆娘一家、她家的老仆、婆子和在这山中的亲近就被李平挑选出的表现良好的积极分子们一一斩首示众。 这种近距离的围观斩首对李平来说可是头一遭,虽然这些日子也见了不少残杀,对血腥也有点麻木了。但就这么看着一个个人头滚滚,李平心里还是很不舒服,也就始终面无表情,不像周围的众人很多都是兴趣盎然。 傻大个儿刘三也被挑上去砍了一个脑袋。 砍完人后,这小子嘴里小声嘟囔着站到了李平身边。李平有些诧异的问他怎么了,没成想这小子竟说:“真是白瞎了那几具好身体,弄着可舒服了。” 把李平气得狠狠的抽了几下刘三的脑袋,直骂:“他娘的,这腥你也偷。” 刘三不敢还手,却从那里小声继续犟着:“这种坏人不弄,不白白浪费了么。还是那肥的舒服,我这也是给大伙儿报仇……” 至于其余的仆人对钱粮的事并不知情,也无大恶,杀他们反容易让军中士兵对是非标准产生混乱,李平把他们全都放了以示冤各有头、债各有主。 等公审砍头全部结束后,李平明显感觉到他的部属们有什么不一样了,尤其是那些小头领和积极分子们。 腰杆儿似乎更挺了一些,说话也更拿捏了一些。 怎么说呢,大概像是多了一层特别的精神气,少了些沉沉的暮气和麻木。 不过这隐蔽的藏粮之处,经过这一番折腾后,也没了多大价值,粮食还是得想办法运回去。只不过安全的搬运这些粮食却又花了李平不少心思和好几天的时间。 好在征兵征粮给了他很好的掩护,索性就直接顺便在这群山之中进行了一番扫荡。 汉水之北、汉水之东以及岘山之南的平原水乡地区虽然更为富庶、人口也更多,但抢的人实在太多,他再扑进去也不见得能得多少好处。 只不过这群山之中多是一个个的小村子并相距遥远,道路更是十分艰难,虽然有些心里准备,但大山中的贫苦仍大大出乎了李平的想像。 山里的人们生活普遍非常艰苦,大多瘦弱矮小、麻木干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和赤脚散发,有鞋穿和束发髻的人非常少,家家户户能有些余粮的就更少了。 尤其考虑到山外的水稻成熟在即,现在正是老百姓口粮最艰难的时刻。 若不是来回打仗让很多人逃入这里避祸,使山中的人口不仅没有凋敝反有些繁盛,在襄樊这四通八达的水陆交通要道,怕是很少有人愿意在山中吃得这般辛苦。 看着山中这般光景,李平也不忍心进行强拉硬拽,只采用宣传的手段和任凭自愿的原则。这倒不是他迂腐和软弱,而是李平怕这么干后,他的兵就真的成了匪一样的兵,反让自己日后坐蜡。 所以,李平严令部队宿营不得进村,不得烧杀抢掠,不得奸**女,买卖要公平,甚至还处决了一个私抢百姓的士兵。这样虽效率很低,但李平却也并不介意。 当然,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 马永和段强等相当一部分小头领们以及不少的积极分子们在经历了这些之后,越来越明显的对李平更为敬服,执行命令也更加坚决。 几天后,随着其他官军在山外抢无所抢之后也相继走入这群山中碰运气,山中很快也乱了起来,硝烟开始四起。 有些李平他们走过的村子常有青壮后追过来投奔,甚至没有去过的村子也开始有人寻着过来投奔。 这让李平不得不再次感慨为啥古人多重“义”。 单纯的民风只是一个方面,在这信息极不发达的年月,一个善举一旦被传播出去,往往会迅速演变成响亮的名声并产生聚众效应,常常会带来令人意想不到的好处。 当然,反方面来说,恶行也会将恐惧迅速扩张并产生震慑性的破坏。 肥婆子家的粮食早已都运了回去,但李平还是在山中足足扫荡了十天,不知翻了多少座山,走过了多少个村子。 虽然最后基本没征到什么粮草,但李平却并不意外地获得了二百多青壮,尤其是很多青壮是在最后几天主动寻来投奔的。 队伍人数的暴涨和携带粮草的迅速见底,让李平不得不往回返了。 十天来,李平手下这一大群新兵为主的营伍有如一群在郊游的野团,其糟糕的表现已不是让李平头疼不已了,简直就是大开眼界。 他们的混乱、他们的无知、他们的莽撞、他们的愚蠢、他们的单纯和他们的简单都常常让李平叹为观止,直把李平的心都操碎了。 若没有大义的引领和曾经跟着他南下的士兵用暴力手段压着,李平有时真担心会控制不住部队,有时又会担心这群一无所知的绵羊何以成军。 “他们必须要好好学习规矩、好好操练一番才行。”李平在一路上不断的告诫自己。 在反复思考着操练手段的同时,李平也在不停的观察着他任命的那些小头领们,不断地整理着日后整军的思路和重点。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二十七章 各奔东西 襄阳的地理位置非常刁钻。 它北接汉水、南靠羊牯山,东为汉水的拐点,只有西面的陆地可以正常通行,属于典型的易守难攻。 襄阳城大致是个方形,但它并却不是朝着正北座落,而是向左倾了约30度。 之所以会是这样的特点,可能是因为襄阳的西面城墙承担着最主要的陆路防御任务,必须与它北边斜向东北流动的汉水大至成一个直角来优化防御。 从地图上看,从西北而来的汉水在到达襄阳时开始斜向上拱起,接着打了一个向内的超大回弯后蜿蜒向南,这个大回弯很有点像是在一个直角上鼓起了一个大包。 这个圆乎乎的大包面积很大,约有20平方千米,地势很高,还大致平整。大包的底部也就是东南口则被由羊牯山和岘山所组成的一小片山峦所挡,使整个大回弯内的土地成为了一个大约封闭的所在,平坦陆路出口也自然只有向西和向南的沿江处。 而向南的陆路通道又因沿汉水南北走向的岘山又长又邻江而十分狭窄漫长,且多浅滩,是兵家通行的大忌。 襄阳城就建在最宽的那条向西的沿江陆路通道上,面积约2.5平方千米,并几乎将这条通道完全堵死,城池的东南角距羊牯山的东北角只有几百米,实际上等于封死了这条通路,也使整个大包内的土地都相对安全了许多。 然后,襄阳的西边接着羊牯山的又是万山,然后就是连绵不绝难以到头的群山,进一步优化了襄阳的整体防御态势。 正是这所有的一切成就了襄阳千古雄城和防御北方战略支撑的地位。 因为出城,李平第一次对襄阳的地理建立起了一个基本的概念,而且他也只能从西边出城。 但是从几十里之外的大西边山区回来后,李平却并没有急着从西城门进城,而是带着兵马沿着羊牯山北的边缘绕到了襄阳城的南边。 他要去一个地方,一个新的驻军之地。 襄阳城里的那小块地方已不可能容得下他当前众多的人马了。也许硬挤挤也行,但军队除了住之外还得有训练的地方,所以他就只能为自己再找一处宽敞的驻军之地。 然后这驻军之地还不能离赵进太远,也不能违背驻军襄阳的大原则,所以就只能是襄阳城郊了。 因襄阳城的总面积只有2.5平方千米,在明朝经过200多年相对和平的发展后,城内早已容纳不下不断增长的人口,自然也不可能容纳下更多的军队。 此时的襄阳城也如同这时的大多数城池一样,它的城外最终衍生出了大量混乱的民居,甚至它最著名的铁佛寺就位于西门之外,一部分永久性军营也就理所当然的建在了城外。 事实上,襄阳最大的永久性军营就建在襄阳城东汉水大回弯的最里边,占地面积又大又安全。 所以,李平选择大回弯内的城南郊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之所以要来城南,却是这里离南门有一段距离但靠羊牯山的地方有一片几乎半废墟的宅院,然后更重要的是它现在还是无主之地。 这个地方是李平命马永提前回来带着他们解救的百姓们寻找的,并调集了在家留守的兵马进行了提前占据,他现在既是来验收,也是来接收。 只一到地方,李平就喜欢上了,马永再一次让他没有失望。 这片半废墟的土地是由几个相邻的宅院组成,应该是几家富户的聚居处,背靠着羊牯山众多枝杈的一处小山背,总面积大概有几十亩。 这里是在去年张献忠攻占襄阳期间被摧毁的,略有偏僻还有此劫难据说是因为得到了本地贫民的引导,除了被屠戮和洗劫一空外还遭到了焚烧和拆抢,不仅房屋所剩无几,就是院墙也大都残缺不全。 这里原来的主人们要么是死了要么就是逃走后再也没有回来,因为在之后有一些流民及百姓占据了这里。 拜左良玉的疯狂命令所赐,占据这里的流民和百姓在这些天也几乎全都逃光了,这才让李平捡了一个大便宜。 虽然根本没有几座能住人的建筑,但李平仍然非常喜欢,他需要的是足够的土地和自由。否则,若是这些宅院还大致完整、受损不是特别剧烈,襄阳城里的那么多勋贵早就占为已有了。 只是要再次重新搞建设有点不爽,而且又是跟废墟干上了,但想想城里那小的可怜且和难民营没多大区别的地方,这里的未来更值得期待,而且近在眼前的羊牯山上还有足够的木材。 但草草的安排完基本建设事宜后,李平却带着几个人匆匆回了城,那里还有大量后续工作需要处理,就比如粮食和大量的留守人员。 但更重要的却是他需要与赵进当面交流,这样重大的决定可不是派人知会一声就行的,而且他也还不清楚赵进的态度。 但才一回到城里,李平就立即发现他的决定是多么及时和正确,因为赵进正在为驻地面积与需求的严重不成比例而苦恼。他们那原本不大的空旷营地里此时已神奇般的搭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蜗居,并且混乱的有如一个人流如织的杂货市场。 虽然已提前有所耳闻,但亲眼所见还是让李平大吃一惊。 这十多天,赵进当然不可能闲着,他除了把一部分精力放在了对上的走动上外,还想了不少歪点子,又就近出了几趟城,成功的又扩充了百十余人,现在总人数达到了400上下。 但这么多人再加上李平留下的200多人,然后还有李盛才等人的一些兵马,不拥挤成混乱的海洋才怪。 然后,这还是据李平所知在史明和王成武已经搬出去的情况下,要是那两个家伙也在,这里就真的要开锅了。 史明和王成武在李平刚走后就回来了,然后他们还恐怖带回了近1500余人,粮食和牲畜也有不少。 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干的,他们对此也完全没有多说的兴趣,只是知道他们原来带的那100多人消失和受伤了不少,他们的经历绝不简单。 而且很费解的是,他们这1500余人中竟有400多是青年妇女,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如此不务正业。 更令人玩味的是,他们回来后只给老老实实看家的刘世雄两口子分了几十个老弱病残,至于李盛才则没有得到任何分润。 并且史明和王成武之间的分配也很悬殊,史明不仅占有了全部妇女,1000多个老少爷们儿王成武也只分得了300来个,但看样子王成武似乎并没有任何不满。 但不管如何,这么多人如果还回到他们那巴掌大的地方无疑将是一场灾难。 因此,他们最初也只是一小部分人先进了城,王成武带着绝大部分人马暂时留在了城外。 在向赵进、刘世雄和李盛才等人简短的了解情况后,史明对李平与黄成东的交集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并立即奔赴那条被屠戮的街面查看情况。 当时,那条街道及两边的巷子里大部分仍是空空如也,只有一小部分临街的地方好像是被城内的权贵们派人占了。 在空旷且阴深的巷子中探查了一圈之后,史明突然做出了一个疯狂的举动。他迅速出城并把城外的人马全带了进来,然后很不客气将这条街面里还空着的地方全部占据。 对史明如此妄为的行为,赵进十分震惊。 他很清楚,无上令而在襄阳这样的战略重城之内私自划地为营决不是一个小事,这往往会被认为是对上峰权威的一种挑战,在这种时代搞不好是会掉脑袋的! 可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史明已经把事干完了,而且夜色即将降临,城门也已关闭,想补救也晚了。 赵进除了惴惴不安外,就只能祈祷奇迹发生了。 结果,奇迹真的发生了。 一直到目前为止,一切都风平浪静,即使是赵进更加频繁的跑到左梦庚府上走动也还是没有听到任何有关此事的说法。 被赵进的陈说利害搞得也有些后怕的史明于是也很快又生龙活虎起来,据说刘世雄与刘盛才也打算过两天就搬过去,毕竟那边都是正经八本的现成房子,条件要好上太多。 但赵兰月并不打算去,她和高蕾将继续留下来。 从名义上她是由赵进负责照料的,赵进的忠心护主大名也是这么来的。如果她也跑过去很容易人言可畏,并可能酿成真正的大麻烦,毕竟这可是一个非常讲究尊卑次序的时代。 对李平也要离开单过的打算,赵进并没有表示出什么意外,现实情况也只能如此,而且李平在新址的选择上也比较稳妥,因此赵进还对马永等人最先的行动给予了一定支持。 未来也就是他们最初的这个营地中将只有赵进和宋宝来的人了,这里也将基本成为游击赵进的独立营地,土地矛盾将得到有效解决,毕竟宋宝来的手下根本就没几个人。 没错,宋宝来现在成了实力最弱的。 李平进山后,孤影单调的宋宝来基本就是主动帮赵进打打下手,但赵进常常单独跑去对上交往,也不怎么顾他。 宋宝来后来干脆就在营中专心鼓捣起营建来,目前这里的七八百人能在这里安安稳稳的住下来倒有一多半是他的功劳,但他自己的兵马还是就只有那8个人。 要知道,就连李盛才手下也有了上百号人。 这家伙虽然跟着史明出去没混了两天就莫名其妙的独自回来了,但也带回了几十号属于他自己的男女老少,而且回来后这小子又继续到处折腾,到也把人马总数弄到了100多号,也算小有了点实力,至少比全靠史明帮衬而自己始终无所获的刘世雄两口子强太多了。 然后,当李平清点人马时发现,他的人又多了。 在他上山征粮征兵时,他这里又有些城中和城郊的居民来投,这些来投的人主要是他上次救的那些刘三街坊们的亲朋故旧,他这做好事的回报还真是挺快。 估计那些人也是被吓怕了,反正李平又多了100多人。 李平粗略一估摸,他的手下光青壮就有了500多人,妇女、手艺人和老弱也有了400多人,也已很吓人了,再去费劲扩充实力已意义不大,而且粮食又成大问题了。 这样,他们这刚成立不久的六个总和一个亲兵队也已基本形成了全新的格局,并且短时间内恐怕也不会有大的改变。 经过左良玉各军这段时间的疯狂拉壮丁,整个襄阳地区都已基本没什么净土了,可征用的人基本都已征的差不多了,襄阳和樊城周围已经到处都是聚拢成群的营伍,再去征到兵员恐怕已很不易。 赵进在和李平简单交流后,也是急着跑到左梦庚那里汇报去了,他打算上报其部众达到了4000众,当然是虚报了一些,为的就是要坐实游击之职,而且应该是问题不大。 这些天,赵进成天围着上边打转的功夫并没有白干,虽然消耗了不少银子,但也是实打实的取得了重大效果,竟意外的获得了左梦庚部分粮草和军械的拨付。 虽然东西并不多甚至不值一提,但这代表的却是一种认可,再加上他们现在的总兵力,这游击应该是稳当了。 有了人,剩下最重要的就是吃的了。 而这个问题目前好像也不是很突出,因为襄阳的水稻快成熟了。现在已至公历的七月底,早稻即将成熟。 虽然年初的气温暖和的有点晚并导致水稻成熟也偏晚,还遭了旱,雨水又偏少,但“湖广熟、天下足”的传说也不是盖的,襄阳的水稻产量尽管远不如以往,但解燃眉之急却也不成问题。 尤其是襄阳不光种水稻,还是湖广最大的小麦产区,小麦的种植面积甚至还超过水稻。而小麦是在两个多月前刚刚收获的,老百姓家里正是有余粮的时候。 左良玉在非常关键的时间节点前完成了人力的扩充,也拥有了新一轮抢掠的实力。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二十八章 独立当家 在襄阳城里住了一晚并给赵进留下部分粮食和银子后,李平带着他城内的全部人马浩浩荡荡的出城奔赴新的营地。 一路上,兴高采烈的宋宝来就像个话痨一样不停的说东说西,就好像被憋了几辈子没说过话一样。 想想也是,营地里那几个人宋宝来和他们还真是没什么可说的,而赵进又本就面相不善还总是故意装深沉,让宋宝来也是轻易不敢靠近,这十几天估计是被憋坏了。 宋宝来现在是李平的副把总,他与李平合营了。 这是宋宝来经过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这些天来,宋宝来在招兵买马上完全找不到道儿,而且他对打打杀杀的事也提不起太多兴趣或者说有些惴惴,也想当老大但却对当个兵头十分惶恐。 军队对他而言是一个十分陌生的领域,他总是不知该从何处着手,以至他那8个手下现在更像是建筑工人而不是军人。 宋宝来明白军队的主要任务是打仗,每每想到这个他就不寒而栗,他完全没有在刀口上讨生活的准备,更不想因此被人干掉,尤其是他还严重晕血。 虽然当个一军之头听着是威风八面,想来权力也大,但要是没那能耐却不是美事反是祸事了,他本就不是那种有大志向的人,又一惯是个知分寸的人,这些日子的经历也基本让他绝了奢望之心。 然后,当他看到别人的实力一个个都不断壮大后,他也越发不安,当听说李平也要离开单过后,那种孤独与无助开始更加强烈。 李平才一从山中回来,想通了的宋宝来立即来寻。 他想与李平合营,并心甘情愿只当个不管兵事的副手。 而李平也确实需要帮手,也想有个伴儿,这宋宝来又一向和自己亲近,还摆明了只帮着管管后勤,他当然是欢迎。 赵进在这个问题上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所以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 头次出城的宋宝来虽然一路兴奋,但李平却有些心不在焉,他在想着赵进昨晚给他通报的各种消息。 那个把总黄成东的上司方国安将军竟然也是一位总兵官,在军职上与左良玉平级,这有些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然后据说这方国安还和左良玉十分交好,甚至曾也是左良玉的部下,朱仙镇之战他也是参加了的。 这让李平十分忧虑自己当初惹了个大麻烦。 按理说,那个叫黄成东的把总当时根本没必要给他面子,难倒真的是被他一时唬住了? 可这更麻烦!反应过来岂不是会恼羞成怒? 毕竟黄成东那个把总可不是虚的,参与那天抢掠的兵马光是看到的就有不少。 不过,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动静也十分的怪异!他李平的底细又不是不好查。 难道是在憋大招? 或者是上层有着更为复杂的内幕? 李平百思不得其解,他掌握的信息量让他还不足以管中窥豹。 思虑中,城外的新营地很快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李平不得不得不赶紧调整状态。 此时,聚集着数百人的营地内正人声鼎沸,马永和段强正领着大伙清理废墟,一根根木材也正不断的从紧挨着的山上被运下来,他们正严格执行着李平留下的命令。 曾经跟着他一路南下的士兵们应该是发挥了关键性作用,看着一片繁忙,但却并不混乱。 看到李平带着一大群人马到来,正光着膀子干活的人们大都停下来并围了过来,然后很快爆发出阵阵欢呼。 粮食、生活用品和女人有效振奋了他们。 只不过,刚来的原本大部分是城内及周边的百姓们却反应截然不同,他们大多表情麻木,也没什么人言语,有些人甚至显得很慌张。 这个半废墟的地方显然激不起他们的热情,更不会让他们产生多少安全感。 但宋宝来还是很兴奋,他好奇的立即四处转悠。 这里虽然是城外,离着城外成片聚集的民居也有些距离,可绿水青山和宽阔的地方却能让人心旷神怡。 跟着李平进城的胡忠山以及围上来的段强和马永也都一幅踌躇满志的样子,他们三个人现在可是实打实的两人之下千人之上,也算是坐了火箭的,简陋的环境好像已经不值一提。 现在,他们三个紧紧环绕在李平的身边,等待着李平发号施令,等待着大展宏图。 可李平的脑仁却在发疼。 安顿一个人、十个人甚至一百个人都好办,但安顿一千个人真的是一件很复杂的工程,尤其是一切又都建立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工程量光想想就足够头皮发麻了。 昨天初来时还好,今天又带来了一大票花花绿绿的男女老少百姓们,然后还有乱七八糟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又近千人挤在一起,那场面真是让人头晕眼花并生出强烈的无从下手之感。 “先把那些皮快靴和洒鞋给我们原来的老兵们发下去,答应大伙的咱得兑现,宋把总原来的那八个部下也一并发。”揉了半天的脑袋后,李平发布了第一条命令。 这些皮快靴和洒鞋是在李平出城后才完工的,并且做工还都颇为不错。能够如此这么快的完工,那些小皮子、专业的制鞋匠人和其他什么都懂点的众多手艺人起了重要作用,而且还多做出了一些。 “这…?” “现在么?” 没有想像中的轰然应诺,李平收到的是迟疑和不解。 “有什么问题吗?”李平疑惑的扫视起了眼前的三人。 “把总,您看发一双可好?每人两双是不是浪费了?那些新招募的可很多都赤着脚呢,咱现在这么多人可得省着的点啊!”胡忠山在李平的注视下最先发了言。 “咱们现在的条件大伙都看得见,俺觉得每人只发一双弟兄们应该都能理解,只要咱们再承诺等条件好了后一定补上,也不算说话不算。”马永紧随其后也提出了其实算是类似的看法。 “我也这么觉得。”段强话虽不多但态度也很明确。 三个人敢于直接提出不同的观点缘于李平在这些日子愿意倾听不同的意见,也没有搞一言堂的爱好。 不过,这三个人如此的异口同声,应该是之前有过交流,可能是看李平一直没再提过这事而觉得李平也有了新的想法。 他们说的不能说没有道理,而且直接站在了当家的角度更显难能可贵,至少说明已经有了一定的归属感。否则只是打算混的话,自已能拿到的好处越多才越好,家当足不足他们才不会关心。 可李平在这个问题上主意已定,他有自己的考虑。 他需要的不仅仅是依附,更需要向心力,而这么快就食言并放大伙儿鸽子怎么看都不是好事,尤其是在这最需要老兵们带动和控制局面的时刻。 这也是他必须先办此事的原因。 “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更何况军中无戏言,只要我们有条件就必须信守诺言,你们一起去执行吧!”李平略组织了一下语言后坚定的说。 李平铿锵的言语让哨长马永的眼神中当即闪过一缕光芒,他整个人也随之更挺直了一些并大声答起了“是”,一旁的段强被他带着有些发蒙的跟着应了一声。 只有胡忠山似乎还有想法的挠起了脑袋,但刚想说出什么时却被马永一把给拽走了,只留下“诶”“我,我…”的断音。 趁着三个哨长去组织给“老兵”们发鞋的空儿,李平撵上了正四处乱转的宋宝来,决定和他先一起看看整个营地的全貌,也好能弄出个基本的营建方案。 上千号人,又有男有女,还有的是兵有的是民,由着大家自己东一块儿西一块的胡乱建窝是肯定不行的,必须要有统筹安排。 “交给我吧!你提需求,怎么建我来搞,这些天光琢磨这些东西了,这回有了足够的场地更好办了。反正也都只要简易的,三五天保管大家不会再睡在外面了。”宋宝来对李平的烦恼根本没当太大的事。 这家伙在从前的另一世就经常在乡亲们起宅子时帮着搭把手,然后他自己也有过一些主持搭房建屋的经验,甚至还建过小厂子,前期在襄阳城里时更是积累了不少从快从速的经验,李平头疼的事对他好像还真不算什么。 术业有专攻,在“专业人员”面前很多事情并不复杂。 李平知道原委后当即大喜,并立即决定把整个营房建设的事交给宋宝来全权负责,人员也全部归他统一分配调度。 宋宝来对李平的信任也十分高兴,拍着胸脯连连保证没问题。 正当两人准备研究一下整体计划时,逐渐起高的一阵连续的欢呼打断了两人。 那是刚刚得到新鞋子的士兵们的情绪被再次点燃。 李平想了一下后还是带着宋宝来先向分鞋子的地方凑了过去,他想看看人们的反应 果不其然,一个个“老兵们”全都兴高采烈,他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反复的试穿着、炫耀着,见到李平更是眼光热烈的不住大喊着“谢谢把总”,众多围在一旁的其他士兵百姓们也全都满脸羡慕。 李平知道目的达到了。 宋宝来也一点都没心疼的充分认可了李平的做法,虽然他已经是后勤大主管了,这些东西以后都要归他管。 不过,紧接着他们就要抓紧干正事了。 尤其是现在已至正午,想干什么都必须要从速了。 这里虽然距襄阳城并不远,但出城却耽搁了不少时间。尽管襄阳城的城门管理在这段时间因久未闻敌情而有所放松,但这么多人还跟搬家似的大包小裹,仍免不了被盘查的久一些。 不再拖延,把整个营地又走了一圈后,李平和宋宝来开始按照兵民分开、男女分开、训练和生活生产区分开的原则对营区进行了大致划分。 当一项项工作开始被逐渐分配下去之后,营地内很快就热火朝天起来,尤其是那些刚分了鞋的“老兵们”更是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 跟着流了一会汗的李平看着宋宝来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心情大爽的他干脆放心的跑去了他的住所,一个建在小山包半腰处的小院子。 这个小院子隐藏在绿林之中,只有一幢低矮的带着套间屋子。这屋子还保存的颇为完好。许是它藏于树荫之中孤零零的,里面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没人愿意特意来费事拆毁吧! 虽然并不高,但站在院子中透过周围的树荫,目光正好可以包揽山腰下的整个营地,除了蚊虫多点,还真是一个清静的好地方。 李平需要思考,需要安静的思考。 他必须要谋划部队的建设与训练问题,这是一件更重要和更刻不容缓的事。 快速的扩充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尤其是人员多了后部队的控制问题也更加复杂,没有坚强的纪律和严密的组织,他们将只是一盘散沙并很容易失去控制。 至少,他也得首先解决当前的兵民不分问题。 对这个问题,李平已经有了一定的腹稿,宋宝来的加入让他有了更多的操作空间,至少宋宝来比这里的古代人更值得信任。 近千人当然不可能全都当兵,兵民分开势在必行,只是那么多民由谁来管和怎么管曾一直困扰着李平。 有了宋宝来,李平终于发现自己似乎可以专心于军事了。 500多青壮,李平打算筛选一番后编成三个满编的哨,而其余的人则可以全部交给宋宝来去领导。 对于不编成更多的部队,其实也是无奈之举。 什么是青壮? 对李平来说,16岁到40岁的都算,这是他不得已放宽的标准。如果继续缩小范围,弄个18到30岁,恐怕他连一个哨都编不成,这就是现实。 而且,这还是在对身体素质不做过多要求的情况下。 大脖子病、夜盲症、佝偻病、个子过于矮小以及明显营养不良等一系列后世已经很难见的病症在这时却是相当普遍的,尤其是由缺碘引发的大脖子病在山区和内陆更是非常广泛,很多人甚至都不把它当成病。 李平自然也不能太挑剔,如果他还想要兵的话。 有了大致方向,部队怎么编,训练怎么搞,队长、什长谁来任,就成了一件要认真仔细思考的问题了。 人事从来都是复杂的,基本原则问题也是最困扰人的。 至于过些天是不是再出去疯狂一把抢成熟的稻子,他却完全没有考虑。他现在有了些存货,脱离下限的事就更做不出来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二十九章 训练军队 当天黑以后,当一切都安静下来之时,就着一根微弱的烛光,李平和宋宝来二人坐在小山包半腰处的小院子里一边悠闲的乘着凉一边说着私密的话题。 十多名被挑选出来的亲近士兵和守卫在院外远远的进行着警戒。 夜色、烛光和寂静的四周让紧张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 李平也将有关人事方面的思考对宋宝来和盘托出。 他希望宋宝来不仅仅只担任他的副职,还要兼任保障营的营官。 保障营是李平打算建立的一个和部队平行的组织,而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后勤部门,为的是实现军民的基本完全分离。 这样军队就可以专心于军事而非战斗人员可以专心生产,十分有利于两方面都尽可能的专业化和简单化,尤其是十分有利于李平尽快对军队这个核心完成训练与控制。 所有的妇女、匠人、老弱以及不适合充当士兵的青壮将全部编入保障营并和部队的居住训练区实现基本隔开,以保证尽量互不干扰。 李平以后将只主抓军事,对后勤保障不做过多干涉。 为了表明态度,李平更是一股脑儿的将藏在屋子里的金银细软全都交给了宋宝来。 虽然烛光很昏暗,金银细软也并不怎么闪亮,但看到那么多真金白银如此近距离的展现在眼前,宋宝来仍然满眼都是绿光,整个人也抑制不住的激动起来。 喜滋滋的把一件件金银细软又摸又看了半天,宋宝来却对李平让他当保障营营官的事犹豫不决起来。 他对一下子要去管多达五六百人非常的没底儿,这远远超出了他开小工厂时管过的工人数量,他觉得挑战太大了也似乎做不到。 但李平很坚持,因为根本没有人比宋宝来更合适,而且李平也保证军队会做他坚强的后盾。 最后,在李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反复劝说下,宋宝来不得不勉为其难的答应试一试。 大事已定,两人紧接着便开始探讨起了营地的继续建设问题和人事问题,更深层次的对话开始了毫不避讳的交流。 不知过了多久,当口干舌燥的他们召回远处的警戒士兵时,那些警戒士兵全都在哈欠连连。 等总算睡下时,尽管已经很疲劳,但满脑子是事的李平仍在辗转反侧,睡在一旁向来心大的宋宝来也居然少见的同样在翻来复去。 保障营的人事问题、组织架构问题和未来的生产问题比军事问题更加令人头疼,不做深入思考更加无从下手。 宋宝来的头估计都大了。 第二天吃早饭前,李平按既定计划开始了挑挑拣拣。 最终符合条件的500多青壮中他只挑出了450余名作为兵员,一些身体偏弱和病症较多的人都被筛选了出去,甚至一路跟着他南辙的那些老兵中也有几人被忍痛淘汰。 即便如此,这450余人也并不是李平都相中的,他勉强能看上的其实也就200来人。但他实在不能让那么多成年男子都去干勤务,而让部队太少,所以只好捏着鼻子暂时先这样。 这450余名青壮,李平将他们编为3个哨,每哨下辖3个队和一个6至10人的伙军什,而每队则下设3个什,每什下设3伍,每伍5人。 这是一个典型的三三制指挥架构。 为了便于指挥、方便士兵明晰营伍和弱化基层带兵者的个人色彩,李平采取了后世简单的记数式编制法: 段强为1哨哨长,下辖1队、2队和3队。胡忠山为2哨哨长,下辖4队、5队和6队。马永为3哨哨长,下辖7队、8队和9队。 什的计数则每哨直接从1排到10,但伍并没有编序。 营中各建制单位的名称,李平现在还不打算改,虽然这一时期明军的编制很混乱,怎么编怎么叫的都有,但他还不敢搞得太另类。 尽管他熟悉的编制体制和习惯性叫法早已深入骨髓,并让他时常不自觉的产生错乱,但他还是选择先谨慎一些,过于另类会不会带来麻烦他还难以把握。 分组整编看起了简单,但工作量却一点都不小,尤其是李平在之前还没跟三个哨长进行过沟通,更是一点风声也没放出来过。 一切都很突然,光是宣布命令和把每什的人员编齐就耗费了大量时间,然后李平对人选的考虑也只是到什一级,各伍长的任命还要由各哨长去决定。 消化吸收如此众多的人事信息和熟悉部下让所有的大小头领们都再也无心于其他事项,营建工作不得不在上午完全停了下来。 这边李平忙着对部队进行编组,那边宋宝来也忙着对保障营进行初步的分工编组,他那边的情况更为复杂,尤其是他对人员还大多都不熟悉。 下午,当营建工作终于再次开始时,组织明确所带来的好处也立竿见影的就显现了出来,虽然彼此都还根本不怎么熟悉甚至认识,但效率却得到了成倍的提升。 此时,李平并没有急于组织对部队的训练而把所有营建工作扔给保障营,这并不全是因为健壮的男劳力大多都编在部队里,李平要考虑怎么训练的问题也是因素之一。 另一世多年的军旅生涯让李平对军队应该是什么样早就形成了根深蒂固的看法,形成了与这个时代几乎完全不同的认识。 而且这是一个根本无法扭转的认知,这毕竟是他曾经全部的工作,他的半个人生。 李平对军事训练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 只是一个人对450人,这样的训练根本没法搞,除非他根本没有统一的标准和要求,或者说他不想实现他自己想要达到的训练目的。 而这是不可能的。 李平决定借用他那个时空的一个成熟法子,这就是新兵训练前的骨干集训,这是大部队训练和指挥统一标准的有效方法。 这几天的营房建工作正好可以让他先把什长以上人员轮流抽出来进行简单的集训。一个人对几十人,这样就和带学生军训差不多了,简单的标准和要求还是可以传导下去的。 草草的营房建设工作结束的很快,又不是打算长住,几天解决上千人的简易吃住要求倒也能够实现,况且日后还可以慢慢完善。 最后来一个卫生大清理当然也必不可少。 接下来自然就是部队训练和非军事人员生产了。 一连五、六天,李平天天都和部队泡在一起,一起训练,一起吃饭,一起生活,对其他的事情完全不管不问,因为他实在是没有精力和心情。 大规模的新兵训练,前几天本就最累,更何况是训练一大帮没有任何军事常识和见闻的文盲了。 而李平手下的大小头领们同样又大多是雏鸟文盲,短暂的集训仅能让他们草草的学个形而已,甚至连囫囵吞枣都达不到,能不能把部队按李平的想法训练出来,李平心里完全没底儿。 直到现在他还在同如何让士兵们分清左、右脚而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斗争,他的军官们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同样一团乱,让打算给这支部队打下近代军事形态的李平满嘴苦涩,愁得满脑袋都是包。 要知道这几天,除了早晚的体能训练外,这400多人所进行的训练全是队列训练,但到现在,部队的队列却仍然连个形都没有。 一个简单的队列动作对于后世经历信息大爆炸的人来说可能很容易,但对这个没有电影电视、没有漫画连环画、绝大部分人连字都不识、甚至大部分一生都从未离家超过十里地的人们来说却很难很难。 没错,李平集训的主要内容就队列训练,他现在对部队所开展也基本都是队列训练。 之所以使用队列训练这套训练手段,并不是李平魔障了,也不是李平只会这些东西,更不是简单的为了追求整齐好看。 实在是因为队列训练是保持部队高度集中统一和维护纪律最有效的手段,这是他那个时空几百年来近代军队的经验总结。 在那个时空,几乎所有近代的军事强国无一不拥有高标准的队列要求,即使是很多人以为队列要求很稀疏的米国也不例外。 为什么? 因为队列训练是最有效的让每名军人养成听从指挥习惯的方法。 在战场上,能不能做到下意识的听从指挥往往会在瞬间决定生死,决定战斗的胜负。当命令下达时,军人必须习惯性的去执行,而不是质疑和犹豫。 而队列训练恰恰能最有效达成这一效果。 当来回更换的指挥员站在队列前喋喋不休、反反复复的来回叨咕那并不多的口令时,不管那些看似简单无意义的动作做了多少遍,也不管队列里的军人是否熟悉走到队列前指挥他们的人,更不管这个指挥员是否为他们本单位的长官。只要指挥员接手了指挥,下达了命令,队列中的每个人就没有反对权、没有选择权,只能无条件的机械执行。 当人在潜移默化中养成了听从队列命令的习惯后,他往往也养成了听从一切上级下达命令的习惯,军队需要的就是坚决的执行命令。 至于整齐划一那是为了强迫你养成统一意识和高标准意识,它并不是队列训练的核心,只是队列训练的重点内容,服务于坚决听从命令和保证完成命令这个核心。 队列训练在培养军人服从意识方面的高效性,以及它的易操作和低成本,最终让它在近现代军队无数的训练项目中脱颖而出,并成为大多数军事强国初期训练军人的首选手段。 队列训练也从来不是一时的,它会贯穿于军人服役的整个生涯。 在中国,任何一个正规的建制部队一般情况下每周都会保持一定的队列训练时间,营团每年甚至有的每季度都要组织队列会操,以此来不断保持和强化军人的服从意识和纪律意识。 也因此,在李平那个时空,通过一支部队的队列意识和队列水平就可以大致判断一支部队的强弱,这决非妄言。 这也是李平选择先搞队列训练这一与战斗技巧好像并没什么关系训练的原因。 他要的首先是部下们的绝对服从意识,他必须保证他们首先被强力约束起来。 只是李平低估了他所面临的困难,更低估了从没有过纪律意识的人们建立纪律意识所要花费的时间,因为队列训练目的达成的标志之一就是整齐划一。 而这显然还早着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三十章 如虎添翼 这天,李平再次一个哨一个哨、一个队一个队、一个什一个什的把所有队伍挨个儿捋了一遍之后,看着依然乱七八糟的队列,心中苦闷得不行。 想着好几天没看到宋宝来了,也不知保障营那边儿进展的如何? 那也是好几百人啊!一大摊子的事儿,也不知宋宝来能不能行? 还是得去看看。 自从保障营建立的那天起,宋宝来就搬到了保障营去居住,每天在那边点灯熬油,就怕控制不住局面,辛苦的不行,也发生了不少事。 李平的心也始终在悬着。 交待了几个哨长后,李平一个人往保障营的区域走去。 很快,他就不自觉的寻着声音和本能最先到了铁匠区。 此时,简易的棚房里二十来个老少爷们正光着膀子来回忙乎着,烘炉里的火势烧得正旺,流着汗水的赤裸身躯和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交织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粗犷之美。 这里也是保障营内唯一有大量壮年男子的地方。 看到李平进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立起身子。有人喊着将军好,有人行着拱手礼,还有人屈下身犹豫着是不是要跪下。 傻大个儿刘三的老邻居齐铁匠很快从一旁钻到了李平身边并拱手问好。 齐铁匠大名叫齐成,被委任做了整个铁匠区的工头,手下的二十几号人有以前城中同是打铁的老相识,也有被李平分配过来帮忙的老幼男丁。 本来,打铁这种手艺很是讲究传承的,但乱世中有些规矩也顾不得了,能吃上饭能保住命才是根本。 李平对齐铁匠点了下头后只是随意的说道:“我就随便看看,让大家继续忙乎着”。 齐铁匠应了一声后,连忙吆喝着众人继续干活,他自己则急忙套上一件短衣后小心地陪到了李平身后。 看着李平一直盯着烘炉看,齐铁匠反应过来后介绍说:“这炉子是前几日宋营官带着我们重做的,火比从前猛得多,还很省炭火呢。” “哦?我说怎么看着不大一样了。他还懂这个?”李平有些惊讶。 对铁匠区,李平是很重视的,因为他的部队急需兵器。 这里在刚建好时,李平就专门来看过,并提了不少要求,对烘炉这种重要的大型器物自然也是有些记忆的,当时这里的烘炉是齐铁匠主持垒的。 “宋营官可是厉害着呢!大人,看看这个。”齐铁匠边说边从一旁拿过了两个长矛的矛头递到李平面前。 “看看可一样不?” 有些不明所以的李平拿了这两个形状基本一样但色泽明显不同的矛头左右摆弄敲击了两下后,又蹲到地上往土里使劲地扎了几下。 一个矛头的矛尖在猛烈的力量下稍微有了一点点变形,而另一个有些泛蓝的矛头则坚硬的令他有些意外,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这有些泛蓝的矛头在用力时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它的坚硬,大大不同于李平来到这个时代后见到的那些又软又脆的劣质铁器。 齐铁匠也蹲了下去,拿过那个泛蓝的矛头说:“这个是新打的矛,大人手上那个是前几日打的,料都是一样的。大人且看,是不是比从前的结实多了,也坚硬多了。” 看李平点了点头,齐铁匠感言道:“这全是宋营官的功劳,宋营官可真是神人啊!” “哦?”李平有些惊讶了。 “我们按宋营官的法子淬火、回火,所有的东西就完全都不一样了,全是上上品啊!这可都是不传的技艺啊!这炉灰的讲究,这冷却水的讲究,这锻打的技巧等等,我老汉在襄阳府也自认是见多识广的,却从未见过这多门道,真是开了眼!太神了……”齐铁匠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李平彻底震惊了。 这可不是某一个的技术改良,而是一整套的工艺革新,需要的是非常专业的知识。 而宋宝来不是搞造纸的么? 李平虽然不懂技术细节,但却也非常清楚这一整套的工艺变化对金属制品性能所带来的巨大变化,它几乎是革命性的。 它不仅仅会极大的提高武器装备的性能,还将有力的提高社会生产力,这将会为他带来巨大的技术优势。 带着震惊和审视,李平继续四下看着。 但除了那个变化较大的炉子,其它的他却没有看出多大名堂和变化来,毕竟生产上的事离他的生活太远,他并不熟悉。 不过打好的兵器他却没看到几件,新造的矛头一共也才十个出头,反倒是有很多他看不太出用途的器件和农用具,这令他有些疑惑。 他们的铁料并不多,即使是搜刮了很多废旧铁器,仍然十分的紧张,甚至只为他军队里的半数人每人做一个矛头都不够。 武器优先,是李平定下的重要原则。 很明显,这里并没有执行这项要求,李平明显的露出了不悦,并忍不住质问起来。 齐铁匠显然被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当即跪在了地上,然后整个棚房里所有人的动作也都戛然而止。 在磕磕巴巴中,齐铁匠匆忙解释这些都是宋营官要求的。 而宋营官之所以会这么安排是因为那些器件是他急需的,说是有大用。而农用具则是因为宋营官认为没有好的农具,很多农活就干不利索,太耽误生产,会影响吃饭这个紧要的事儿。 其实在齐铁匠跪下时,李平就有些后悔了,他知道自己有些孟浪了。 这里现在归宋宝来管,他们敢做出这样重大的调整也肯定是得到了宋宝来的授意,而宋宝来也肯定有他充足的理由。 宋宝来并不是一个没数的人,而且他的职权也可以做出这样的调整。 况且这个事情也不是原则性的,李平应该先了解一下情况的。 李平现在未经了解就质疑确实不合适,很容易造成两人间出现裂痕并无形中损害宋宝来的权威,必须得立即补救。 “既然是宋营官的要求,那就按照宋营官的要求办,宋营官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此事我之前不知,倒是吓到你了,赶紧起来吧。”李平的脸色已迅速转为平淡,抱歉的意思十分明显。 但齐铁匠显然还在惴惴不安中,他爬起来后就急着表态会立即调整打造顺序,保证不会误了大事。 尴尬的李平只好对齐铁匠当前的工作进行了一番连续表扬以安抚他的情绪,并几次重申要他继续听宋营官的。 一直到齐铁匠脸色缓下来后,李平这才又语气随意的问了下他们对这些新手艺可定了什么保密的法子? 不过看着齐铁匠一脸的茫然,李平又不淡定了,他觉得真的有必要抓紧找宋宝来谈谈了。 因为地方毕竟有限,各个生产生活区实际上簇拥在一起,密密麻麻的紧挨着,从铁匠区出来,李平很快就在造纸的地方找到了宋宝来。 此时的宋宝来正一个人蹲在一个石臼旁眉头紧锁,手还在不停的扒拉着臼里的木浆。 李平见状过去拍了拍他,宋宝来转过头看是李平,长吐了一口气,摇着脑袋抱怨道:“大哥,太难了,缺的东西太多了,有些东西咱叫的名和这里的名都对不上,也不知道是个啥。” “没事,慢慢来,你这才几天,就想吃个胖子。”李平安慰道。 “我能不急吗?你想着用,我也想着用。之前在城里那几个女的就天天追着我问能不能想办法先造点儿,都知道我会造纸,这回不用再天天跑了自然都急了。甚至史明在这两天还派人来问,并承诺无论缺什么他都去想办法搞来。”宋宝来一脸的愁容。 没有手纸的日子确实很难想像。 李平也对没有手纸到了有些难以忍受的程度,他已经尝试了很多不同的替代方法,但要么极不理想、要么就非长久之计。现在连史明都如此上心,看来其他人和他的感受是一样的。 这让李平不禁想起了当年看过的一个美军士兵的二战回忆。 这美国兵所在连里的全体官兵竟一致认为整个战场上只有他们和德国人是文明人,而原因竟是他们看到德国人和他们一样都把手纸列为最不可或缺的东西。 李平当时还有点摸不着头脑,甚至有些不太理解。 现在才真正明白,真是没有切身的体会就没有发言权啊!没有手纸让他觉得自己完全就是个野蛮人。 为此,李平为保障营制定的生产计划中,被排在最优先的任务其实是生产手纸。 尽管现在的生产条件、生产材料和生产工艺都非常的原始和落后,绝大多数关于制造手纸的发明更是得几百年后才能出现,但宋宝来以前毕竟是干小造纸的,造出勉强能用的厕纸仍有着很大的希望。 “行了,先别愁了,换换脑子,咱俩溜达溜达。” 李平把宋宝来从地上拽了起来,两人在保障营里转起圈来。 一边走,李平一边问着:“这几天营里的其他事顺利不,有什么需要我的?” “其他的还好,都比较顺利。大哥,说真的,我还头一次管这么多人呢?老有面儿了。呵呵。”宋宝来说到这个,一下子突然开心起来。 管这么多人似乎已不再令宋宝来头疼,这可有些意外。 看着李平投来的不解眼神,宋宝来不好意思的笑道:“大哥放心,不会给你管乱了的,他们的心思比咱们那里的那帮家伙可差远了。大多数人总体上还是很简单的,好坏一目了然。” 李平听完一愣,很快也明白了过来。 管人最难的是人心。 没有信息的大爆炸,这时代的小民大多不谙世事,更没有那么多可学习模仿的,花花肠子往往都比较简单,又处在武力的威胁之下,确实会比他们那个世界轻松很多。 李平心里的石头一下就放下了很多。 取笑了宋宝来两句之后,看着周围没什么人,李平直奔了重点:“我刚才去了铁匠区,看你给他们传了不少新技术,可以呀!小子!懂的可真不少!不过,对这些技术的保密你是怎么看的?” 李平已不再打算问调整生产顺序的事了,见到宋宝来他就已经大约明白了过来。没有铁矛,他们可以用木矛,可以用竹矛,但有些东西却是替代不了的。 “保密?那些还需要保密么?又不是什么飞机大炮之类的划时代神器。”宋宝来一脸的不解。 “你也知道划时代这个词!”李平有些无语。 “咋的,那些也算划时代?”宋宝来有些懵了。 “当然。你以为这些技术很一般,但在这个时代却是大大超前的。往小了说它能确保我们在一场战斗中获得优势,往大说了它甚至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和一个国家的强弱,当然要慎之又慎。” 看李平的语气不像说笑,宋宝来赶紧一拍脑袋说:“哎呦!大哥,你看,这事办的,忙糊涂了,你不提醒,我还真没注意,我今天就去给他们搂一搂,不会坏事的。” “你还是不明白!”李平叹了口气。 “是有点不明白!重要性你一说我大概是明白点了,可划时代就有些太玄乎了吧!那些都是我从前跟人搞小钢铁时最寻常的手段,就是个小工都知道。这里是比我想像的落后,但也不至于就成了多了不得、需要藏着掖着的手段了吧!” 看一句话两句话是说不明白了,李平在无奈之下只好搜肠刮肚的开始了历史知识普及。 简单想了一下后,李平给宋宝来简要讲了讲当年秦在扫灭六国、统一中国的过程中,其武器性能和生产工具的优势所发挥的巨大作用,以及俄国在克里米亚战争中因为步枪射程不如英法而输掉了战争等几个故事。 技术的一小步,往往可能就是一个国家的兴衰。 讲完了故事,李平更是语重心长道:“不是你大哥过于谨小慎微,实在是我们现在还处于朝不保夕之中。你也看到了,这乱世之中哪有什么秩序?更没有什么道德可言。且不说怀璧其罪,就说技术一旦扩散出去,是福是祸都难以预料,别最后反成了杀我们的利器,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宋宝来的脸色随着李平的婆婆妈妈终于凝重了起来,他随即严肃的表示会认真思考关于新技术的保密问题,并采取措施保证不出问题。 李平的脸色总算舒缓了下来。 但他还是又讲了几句对保密要重视之类话,并表示将在武装力量上提供一切必要的支持。 可能刚才的话题有些过于严肃,两人一时都有些沉默。 李平想主动一些,但想到他必须要鲜明的表明态度,给宋宝来一个警示,因此犹豫了一下也就没有主动缓解这种压抑。 这也是他目前觉得能给宋宝来最大和最合适的压力方法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三十一章 惊喜连连 只沉默了一会儿,宋宝来就有点憋不住了,他开始不住的抓耳挠腮并频频看见李平。 终于,他有些讨好式的先开了口说:“大哥,等哪天的,咱条件好了,安稳了,我给你造个小高炉,咱来个土法炼钢,铁料短缺的问题应该能缓解不少。” “什么?” 李平有些没反应过来,当然他绝不是惊讶于宋宝来如此快的调整速度,而是“小高炉”之个令人头晕目眩的词。 等又确认了一遍之后,李平惊喜的眼珠子都瞪直了。 “我去,这个你也懂?娘的,这要是让你干成了,咱可就厉害了,你可真是个宝啊!” 看着李平如此惊喜,宋宝来得意起来说:“大哥,你放心。我一直以为,我们当中就我上不了台面呢!没成想我那点以为没用的东西在这里却能有这么大作用!哥,没说的,你练你的兵,我给你造东西,咱也搞出点名堂来。” 李平的心情一下大好,他有些兴奋的四下张望。 然后却又被不远处一大片半埋在土中的各种各样的盆所吸引,于是顺势指着笑呵呵的问:“唉!那些东西又是什么花样!” “哦!那个呀,那可不是我弄的。那是一个高人弄的,你绝对猜不出是谁?也猜不出是干啥的?”宋宝来一脸的钦佩和神秘之色。 “说说吧,别卖关子了!”李平没好气说,这让他到哪儿猜去。 宋宝来嘿嘿笑了笑后,用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说:“那些都是赵兰月搞的,我就是打打下手,给她出出苦力。那女的咱可看走眼了!真没想到啊,她会养鸡,而且会的还是那种规模型饲养,是个大行家呢!这几日,她天天都过来帮忙,垒鸡舍、配饲料什么的样样精通。” 赵兰月和高蕾在前几天跑到了这里暂住,李平是知道的,只是他一直忙于训练军队,所以也就只在她们来的那一天礼貌性的打了个照面。 襄阳城里的现状让这两个女人哪里都不敢去,散个步都没地方,只能天天憋在房前屋后那巴掌大的地方,估计已经快疯了。 知道李平找了这靠山之地后,两人就动了心。 等这边有了些模样,能住人了,早已忍耐不住的她们立即结伴跑来散心。 本来她们也想拉着赵美玲一起的,但赵美玲却没兴趣。 目前,她们住在保障营一处最好的房子里。那是一个被破坏的并不太严重的老房子,也是宋宝来原本的住处。 她们来了后,宋宝来也只好另寻地方了。 “可这些跟养鸡有什么关系?”宋宝来没说明白,李平还是继续糊涂。 至于规模化养鸡他倒并没有多少惊喜,他知道那种规模化饲养的核心其实是饲料,饲料问题解决不了,干什么都白扯,古人又不是傻子。 “哦!这个是养蚯蚓用的。”宋宝来哑然失笑。 “养蚯蚓?” “对,养蚯蚓给鸡吃呀!这样鸡才长得快。只是蚯蚓这东西不好挖,靠挖最多也就是小打小闹,赵兰月于是想到了蚯蚓养殖,从根子上去解决饲料问题,这才弄了一大堆盆啊什么的,说是盆养技术。” “这可是了不得的事啊!”李平终于吃起惊来。 蚯蚓的蛋白含量很高,比让鸡自己找小虫吃或喂杂草当然强太多了,是非常理想的饲料。蚯蚓要是能养殖成功,规模化养鸡也就成了一半,意义自然十分重大。 “可不是么!这要是养成了,鸡能天天吃蚯蚓管够,那还不长得老快老肥了。”宋宝来也十分感慨。 “她怎么会这个?”李平忍不住好奇起来。 “不知道,问了她也不说。我家里以前倒是也散养过几只鸡,但这种搞规模型的饲养还真不懂。不过,她的方法要是真有用,把大规模养鸡搞成了,那可给咱解决大问题了,天天可就有肉吃了,再不用像现在,天天清淡的实在没意思。”宋宝来一脸的憧憬。 原本被李平排在第二优先任务的就是养鸡养鸭和养猪。 要训练军队,解决热能供应是关键,没有高蛋白的食物根本就是胡扯,只靠米饭和野菜提供的那点能量只跑两圈估计就全消耗光了。 因此李平急需大量的高蛋白食物来源。 但肉制品在这个时代无论是抢还是买或是等上边赏赐都远远不可能满足需求,所以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去搞养殖,但规模化养殖在这个时代却又不存在,核心就是饲料的问题没法解决。 现在看到了希望,李平能不激动么?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别管人家为啥懂这个,她能跑咱这里来帮忙太难得了,你一定要好好支持她。这是大事,是紧要的事,马虎不得。”李平忍不住又叮嘱起来。 宋宝来吧嗒了一下嘴笑着说:“大哥,这你放宽了心吧!吃肉不积极,那还干啥积极啊!咱别的不行,可却也是正经八本种庄稼和搞生产的出身,这些方面的事决不会糊涂,我一定盯紧了,不把全部技术学到手,我不会放她们走的。” “你办事,我放心。”李平的心情大好。 “对了,说到赵兰月,还有一个人呢!那个高蕾也没闲着。”宋宝来在这时猛的转了话头。 “哦?” “高蕾不是牙医吗!看赵兰月整天忙东忙西的,她也在咱的卫生所帮了不少忙。虽然只是给大家讲讲卫生常识,教教怎么消毒、怎么隔离、怎么洗干净衣服、以及一些小病的治疗等等,但却比咱们那个基本什么都不懂的半仙半郎中的家伙强太多了。毕竟牙医也是医生啊!然后她还会造酒精!” 李平有点疑惑了:“她们怎么会这么积极?是人品大爆发么!” 宋宝来努努嘴说:“我估摸可能也是闲疯了,又没手机没电视的,做点啥总比干呆着强吧!” “也是。” 但紧接着李平却想起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于是又问:“你说造酒精,那是好东西,可咱有东西造吗?我怎么记得那玩意需要粮食呢?” “可不是么!大哥,为这事我和高蕾都掐了好几回了,我就给了她一点点,让她整点儿救急就行了。”宋宝来也撅起了嘴。 “你就这么赢了?她有点洁癖,能造可以消毒的酒精应该不会满足于一点点吧!”李平对宋宝来的战斗力有点怀疑。 “当然没那么简单了,我是许诺过些日子给她提供足够的地瓜才把她稳住的。” “地瓜,你哪来的地瓜?”李平感觉心脏有点不太好使了。 “换的呀!你不把钱啥的都给我了吗,说这玩意没用,看看都能换点啥吗?然后我就花了点。”宋宝来对李平的再次惊讶很奇怪。 “这东西现在能买到?”李平有点不相信。 “当然能了。我前天去了趟沿江的码头,那有不少大商户们的船,我就想看看能买点啥稀罕可用的东西不,然后就看到有一家船上放着好几麻袋的地瓜。 这东西好种、产量还大,可不知道为啥襄阳这地方却没有,也不贵。 仔细一问,他船上竟然还有不少的薯苗,我就都给买回来了,琢磨着正好就着这薯苗还能种上一季。等收获了,能收不少呢!又能吃,又可以给高蕾做酒精。 至于再育苗的事,等这茬稳当了,就可以大量育苗了,后面整个这块的问题就解决了。” 李平真是无语了,这运气好像不是好的一点半点啊,难不成他真有主角光环? 地瓜绝对是粮食界的神物,因为它不是一般的高产,而是超高产。 李平知道地瓜在明朝晚期就已经传入中国了,但他却一直没有见到过,也就没想起来过。 实际上,地瓜这种神物在明末一直没有得到大量的普及,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要不然,受小冰河影响的明朝没准儿会有喘息之机。当它在清初得到全面普及后,果不其然的成了人口快速恢复和增长的主要原因之一。 现在李平碰上了,自然是不能放过。 有了地瓜并不是说就解决了当前粮食紧张的现状,至少你得种吧!等收获也要很长时间。 但这种高产作物代表的却是希望。 地瓜加上过几天他们打算集中全部人力在周边实施的晚稻抢种,只要能挺过3个月,吃的就有了很大的保障。 李平努力使劲的顺了顺气,但还是忍不住,于是双拳紧握狠狠地向空中捶了两下,并情不自禁的大喊了几声,引得远处的几个干活的人连连侧目,宋宝来更是目瞪口呆。 待李平将地瓜的重要性给宋宝来讲了后,宋宝来也是不可思议的啧啧称奇,不过却是在那里又慨叹起自己书读得少了。 好好把地瓜种好,已经不用李平再去细心嘱咐了。 接着,两人都心情愉悦地又聊了聊营里其他的勤务事项。诸如制造长矛、鸟铳、哨子、军号、布鞋、皮靴、军服、盔甲、肥皂、火药、弓箭、长刀、盾牌等等。 当初,根据对各项物资的需求程度和现阶段他们具备的生产条件和人手情况,李平和宋宝来共同确定了他们争取获得的物资和需要生产的物质目录,并给每一种生产物资都确定了生产的优先级别编号,力争用最优的方式进行最大限度的物资补充。 从目前的情况看,他们的粮食储备与普通民生物资的生产是最乐观的。 服装和鞋子的生产也还可以,所剩的原材料应该能够满足现有兵力的最低需求,当然这也与襄阳城内制衣鞋和各类工匠产业的从业人员众多有很大关系。 投奔李平的不少城中居民很多都有着这样或那样的手艺,这也是古代很典型的社会分工特点——城市是手工业的聚集地,就比如傻大个儿刘三的邻居刘小惠就是靠给人制衣生活的。 但是长矛、大刀和弓箭等武器类的生产却很不乐观,原材料紧缺是最主要问题,缺少成熟的工匠也是一个大问题。不多的铁料只能优先生产那些最普通且需料少的普通兵器,至少得保证每人手里有件家伙吧。 弓的制造同样非常麻烦,材料、工时、好的匠人都严重制约着生产,更要命的是造出来后会用的人还很少。 一个合格的弓箭手培养起来可是用年来计算的,但在目前没有替代物的情况下,李平怎么也不敢放弃,弓箭毕竟在当下仍是他部队唯一的远程投射兵器,起着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 但不管如何,李平都很庆幸,也越来越安心。 知识大爆炸时代的大量普通生产常识和生产方案就是一座巨大的宝库,再加上对小作坊生产体系的精通,宋宝来在处理生产方面的事项中基本如鱼得水。 费心费力的考查和制衡各个摊子的负责人、花费心思的去思考如何搞建设、口干舌燥的同一帮古人鸡同鸭讲常识性和原理性东西,以及彻夜思索每一样新奇物件应该怎样生产出来,这些都用不着李平来操心,他只需要告诉宋宝来他需要什么和实现什么就可以了。 回训练场的路上,李平已经哼起了小曲。 今天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宋宝来、宋宝来,这真是老天给他送来的一个宝啊!李平第一次对他们来到这个时代有了一丝怀疑,难道这真的不是上天安排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三十二章 马兰的烦闷 马兰是李平营内一哨二队的队长,年十八,陕西人。 他脸圆圆的,小眼睛,个子虽只有约1米65,但长得很瓷实,皮肤也黝黑而紧实,看上去非常彪悍。 马兰的哥哥叫马永,略长他几岁,是李平营内三哨的哨长。个头比马兰高些,脸却是方方的,浓眉大目,身形略壮,看起来甚为老诚。 两人相貌差距有点大,反正若他们不说,旁人是很难看出俩人是亲兄弟的。 马兰自小家境还算殷实,承袭陕西多地尚武的民风,他自小也是习得些武艺,刀、箭都会使得,等闲十几个壮汉轻易都近不了身。 这等手段平常年景只是途耗钱粮,乱世却是保命的本钱。 前些年,大明天灾人祸连年不断,陕西更是重灾区,最后民乱四起,陕西大部分地区都被战火淹没,更是出了很多在大明响当当的巨寇。 几年前,马兰的家乡终不可避免的也被战乱波及,官军、义军、贼匪往来打得不可开交,他家的村子也彻底毁于乱军,父老乡亲更是很多都被乱军杀死。 他和长兄以及二哥,还有村中的几个兄弟杀出一条血路,逃了出来。 为了活下去,他们几轻辗转流离。 曾委身于多支贼军之中,但贼军不事生产,只知杀戮抢掠,终被他们所不齿,因而都愤然离去。也投过几路官军,但又多不被信任而无所成,又一次次随着官军被打垮而终无定所。 最艰难时甚至落草为寇,二哥和同村的兄弟也一个个或因战或因病而死去,只余他和长兄二人相依为命。 直到去年底,他们兄弟二人才投到了如雷贯耳的名将左良玉军中。不想这才半年,这偌大的左良玉大军竟也垮了,所幸他们兄弟命还在。 一个多月前,他和兄长马永凭着丰富的跑路经验好不容易逃出生天。 本来凭着二人的本事到哪里不是混得快活,可他搞不懂他那兄长被什么蒙了心,混在赵进的小队伍中逃了几天命后,竟然不愿意走了。 再投入左良玉军中,本他也没什么意见。 他早看开了,到哪里不是混口饭吃,且这左良玉军中规矩不多,还宽松得很,部属更是很多都是吸降纳叛而来,对他们这等人也无甚大的防范,倒也逍遥。 可这赵进左右不过一个小小的哨长,又如何值得投奔,但他实在拗不过兄长。 大哥从小就对他爱护非常,他也更是一向听大哥惯了,实在没法,只能陪着,心想等哪日安稳了再劝大哥转投强主也不迟。 可谁曾想,这赵进也不知休了什么福分,竟入了左良玉将军的法眼,被擢升了游击,然后他们暂时安身的小队也升了总。 那把总李平倒也会识人,让兄长当了哨长、让他也当了队长。想他们当年在贼军中也是带过队伍的,不驱兵杀戮时,日子也过得很是滋润,还真是一下有些啥不得了。 马兰家破时本就年纪尚小,这几年又始终生活在打打杀杀中,自认已经看惯了生死,所以向来不喜受人约束,也不爱拿什么主意,只要跟着大哥就行。 可前段时间他被任命当了队长,却又不和大哥在一个哨内,更被大哥推荐出去带兵游走乡间,还居然说是放心,肯定能回来。 这差事可把他折腾的够呛,他从来都是跟在大哥身边厮混,哪里独自领军出行过呀!自已保命虽然还行,可还得烦心手下一帮人的安危,更得有些收获,这让他简直头如斗大。 他可不想落了大哥的面子,空手而回,让那比兄长还小的小把总看轻。 结果出去这些日子,他每日觉都睡不安生,天天脑袋都快琢磨破了,好在不仅顺当的回来了,也有了不小的收获,让大哥很是欣慰。 哪想回来后,却仍不得消停,他仍要操心手下的一帮兄弟,这让他颇不适应。 几次想调到他大哥那一哨去听命,却都直接让他大哥给否决了,让他很是郁闷。 更郁闷的还是摊上了李平这等能折腾的上官,天天受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活罪。 逃命的路上,只看这厮四处张罗,年纪虽是不大,却很有章法,又识文会算,说话又有条理,还以为遇上了一个明事善干的头目。 尤其是后来带着他们在山中转悠的十来日,又是匡扶正义,又是惩恶扬善,做人做事每每出人意料,确实让他很是刮目相看,暗暗的颇为敬服。 谁曾想,安顿下来后,这厮竟变得如此能折磨人,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哪有如此编练营伍的,简直闻所未闻。 从山中募兵回来已二十多天了,这李把总就没消停过。 从每天起床一直到晚上睡觉,他把所有的时间都给大伙安排的满满的,他给所有的事情都立下了规矩,他让所有的人都不再适应自己。即便是睡觉,他也让什长以上的军官们都睡不安宁。 现在,他们每天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安排得也太饱满了,需要他们这些军官去精心的安排布置才行。 早上起床后,众军要以队为单位一起跑一小会儿,跑完步后还要收拾好屋外屋内的卫生;白天是集体反复的队列训练和收拾营内区域的卫生,还要去轮流去做搭建营房、搬运物资之类的苦活。 然后每个人还要学习算术,在地上去写那些奇奇怪怪的鬼画符式的数字,晚上还要去学那音调奇怪的歌曲;睡觉后,军官还要检查哨兵执勤和监督哨兵换岗,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 且更让人难以适应的还是,这李把总要求的每一项都还有着一大堆规矩。左一个规定右一个要求,把人搞得有如被一个人操控的一大群提线木偶般。 你说,跑步就跑步呗,队列就队列呗,额滴娘啊!还须齐得跟一个人才行。手怎么放、腿怎么迈竟都有规定,而且细得没边儿,这可能吗? 就是站着,现在叫站军姿,各种要求也一大堆,从头到脚每一个地方怎么摆都给你规定好了,一丝一毫不能出错。 个人洗没洗澡、衣服干不干净、有没有虱子、指甲长不长、头发油腻不油腻也都统统在管束范围之列,就连屙屎撒尿都不能乱来,必需得去茅厕才行。甚至走路时更是闻所未闻的一律靠右通行。 这规矩之多,真的是让人光听着就头皮发麻了,然后不服从号令还一律被军法处置。 在规矩面前,这李把总完全是不近人情的,就像是一个凶神恶煞,脸整日都阴阴的,每天都有人当众被鞭打或当众做检讨,什长以上军官因屡次犯错被免职的已经有好几个了。 好吧! 咱也承认干干净净像个贵人似的习惯了之后好像也挺不错,至少再也不用每天都去挠这儿挠那儿,抓那些恼人的小虫虫了。 收集金贵的屎尿给保障营种地也能理解,说明这李把总起码存了自己生产的心思,而不是想着去抢老百姓。 然后目前大伙儿还都能有吃有穿,虽然一般,但也用不着为了口吃的看这个看那个的脸色了,更不会有人大鱼大肉而有人挨饿了,甚至每个人更是少见的都有了鞋穿,越来越像个人了。 真不能说一无是处。 可这别的也是太要命吧! 哎! 现在,队长马兰已在强烈的阳光下笔直的站了快二刻的时间了,汗水正顺着他的脸颊不停的向下流淌,有如小虫在爬一样。 他的心中正有无数的草泥马在疯狂的奔腾,但他却一动也不敢动,那个傻子刘三正拿着鞭子虎视眈眈的在队列中来回巡视,只要发现有人乱动就一鞭子下去,并还要加罚半刻的时间。 在说话算数上,对面的小把总一向没有食过言。 马兰也只能直勾勾的盯着和他们相对同样挺拔站立的把总李平,那家伙在发着神经陪他们站着,他在共同训练上一向如此,更让人他们无法也不好意思偷懒。 马兰只希望李平今日身体不适挺不下去,快些说停。他宁肯去走那儿傻呆呆的队列,也不愿意再受这等活罪,实在太难受了。 他不明白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兄长的解释他也完全听不进去,也理解不了,他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如儿戏般荒唐。 营伍能打才是根本,刀箭之技才是仰仗。 这李把总每日只见搞这些旁门左道,只把大家限制的死死的,却不见领着大家好好练习搏击之术,也不知有个球用? 这不就是那个什么? 对,舍本逐末么。 像前日,他去史明把总营中办差看到的那种热闹非凡、欢声雷动、众军比试角力,那才是练兵的正途。 唉! 他大哥也不知被什么迷了心智,对这等生活竟还觉得好,对这小把总还极其敬佩。 每日干得热火朝天不说,更是整日寻着机会到这小把总那里看还有什么吩咐。 而且,他大哥不仅什么事情都抢着去干,但凡看到马兰在偷懒、不上心,都不用自己的哨长段强来说,他反先敦敦教导上了。 马兰也不知心中翻滚到第几遍牢骚时,一声长长的哨音终于响起,军姿训练终于结束了。 刚才还挺拔的四百多汉子登时一蜂窝式的散了,人们争先到周边的阴凉处纳凉。 这些哨子是李平一早儿指导胡忠山制造的一批不太成熟的木制和竹制的口哨,为的就是用于军队训练,更好和更完善的哨子目前正由宋宝来带着保障营在不断调试。 哨子正在被李平引入并成为重要的军队指挥手段。 用井水使劲的冲洗了半天脸后,马兰看见大哥走到他身边并把一个煮鸡蛋往他手中塞,马兰本能的顺势就往回推。 “哥,不用,俺吃好了。” 马永没管马兰的拒绝,而是立即加上了另一只手一起去挡住了马兰推回来的鸡蛋。 同时抬高着语气不容置疑道:“拿好了。你还小,还得长身体!一会儿以哨为单位组织队列训练,哥哥我主要在边上监管,比你轻松得多!你吃了,喊口令也更有底气,指挥的时候可不能再丢人了。” 说完,马永绷着脸抽了手转身就走。 这煮鸡蛋,在他们营内,每天队长以上军官都可以领到一个,是把总李平专门安排的福利,至于其他人每七天才能轮到发一个。 完全的平等主义,李平是不会搞的。没有军饷,军官们再没有其他福利和好处,他们如何跟李平更贴心?又如何肯卖命? 啥好处不求的前提是必须有崇高的理想。 而崇高的理想又必须是有丰富的土壤,有完善的理论支撑的。 而目前这个时代还任何主义都没诞生呢! 拿着鸡蛋,马兰叹了口气,嘟囔了一句:“俺已经长大了,都能独自领兵了!”然后却还是很无奈的剥了皮,一口吞下。 他心里清楚,在大哥眼中自己永远都长不大。 给队列喊口令,是马兰当下最头疼的事,按规矩每次全哨队列训练,他们队长以上的军官都要对全哨进行轮流指挥。 看把总李平指挥起来好像很简单,可不知为啥,一轮到他们就惨不忍睹了。 而马兰又是这些军官中喊号子水平倒着数的,毕竟他集训的时间最短,他去乡间征兵时,别人都先学了几天了。 马兰常常喊着喊着就大脑一片空白,蒙圈了,左、右和立定的时机老是出错。 这让他很没面子。 这时,一声长长的哨声再次响起,然后哨长段强破锣似的嗓音也非常有个性的传了出来:“一哨,全体面向我成横队集合。” 在一片蜂拥下,马兰也只能硬起头皮向场地中间跑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三十三章 枯燥的训练 站在李平屋前的小院外,可以很好地看到山下那如同足球场般大小的一片平地。 这片平地是特意平整出来的,专门用于集中训练和校阅。 此时,在这片平地上,数百名官兵正一如既往排着整齐的队列在有模有样的训练着。 虽然已是7月中旬,阳光依旧略显毒辣,但在暴晒下的队伍中却没有一个人乱动和发蔫。 一排排被晒得黝黑的士兵在“一二一”的口令声和哨子声的指引下挺直着身躯整齐的走来走去。 若不是他们头上高高束起的发髻、上身统一的无袖短褂式号衣、脚下的草鞋以及仍旧干瘦的身躯,倒很像是一帮正在军训的高中学生。 因为天气炎热的原因,所有人的上身除号衣外并没有内着其它衣物。 为士兵们制作统一的号衣,倒不是李平对这种套在最外面的背心式的衣物有什么喜好,更不是为了跟其他官军尽量保持一致的着装方式。 其实就是穷闹的。 统一的全身军服从来都不便宜。 而号衣的成本优势在此时就非常明显了。 就像这些号衣统一为边为土红色内里为青色一样,也是因为便宜,这两个颜色是此时自然界中最容易获得的染色。 历史上有统一军服的国家多采用红色或蓝色,除了颜色醒目和有压迫感外,低廉的成本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至于草鞋,却不是李平到现在还没解决为每名士兵提供至少一双布鞋,而是这时代的普通布鞋实在是并不陌生和复杂。 真正的挑战是如何培养这支部队的信仰,如何让他们保持忠诚,这让李平的头都快疼死了。 没有信仰的军队,当兵是为了吃粮,是为了升官发财,势必见利忘义,可以随时倒戈,随时城头变幻大王旗,历史上无数的军阀混战和以下犯上便是典型的例子。 军队的灵魂是信仰,组织和纪律只是它的筋骨。 一支有信仰的军队可以有无数的传奇,没有信仰的军队只能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 李自成的农民军能够突然变强的根本就在于提出了“闯王来了不纳粮”的政治口号和以严明的军纪来宣传其政治主张。 “保境安民、除暴安良”是历史上很多军队都用过的口号,也是李平反复权衡后能想到向士兵们暂时灌输的思想,但也是一种很不牢靠的思想。 “忠君爱国”,在大明即将走向末路、而后来建立的南明政权又很难值得信任的情况下,李平可不敢乱提,他可不想给自己加个套并方便明朝官员夺取其军队的控制权。 而“恢复中华,驱逐鞑虏”现在也不是时候。 满人现在还没有打进来!这时也根本就没人相信满清能得天下。 那怎么塑造这支部队的信仰或者说抓住这支部队,正是李平一直都在苦苦思索的烦恼。但他却始终没有什么成型的思路,抓组织抓纪律也就成了他当下最主要控制部队的手段。 马永想像不了李平的烦恼,看着李平不时紧锁的眉头,他更多的只是对李平深不可测的崇敬,然后更加肃然的站在李平身后陪同着。 对于眼前的一切,马永有一种油然的自豪。 这是他这几年看到的最最整齐的军伍,也是最最军纪森严的军伍,更是罕见的不胡作非为的军伍。 虽然他们的战技训练还非常少,但马永仍然相信只凭这样的整齐划一和严明纪律就足以让很多敌人望而生畏。 上过战场的人更了解纪律的重要性。 可这眼前的景象却好像还是没有达到这位年青把总的期望,马永有些不解。 终于,他忍不住问道:“长官。从上面看,咱这阵式可是不凡啊!戚爷爷以前练的兵怕也不过如此吧。咱这队列还需练多久?是不是已经差不多了?好多小子们都憋坏了。” 李平走出思绪,略微转头看了下马永。 这是他目前最欣赏的哨长,听令、好学、稳重且品行方正。 “他们还不够好,还得再训练十天,十天后再将队列训练与长矛、弓箭等训练等半。拓展训练场那里昨日宋营官说已经完工了,明天开始各哨可以轮流去那里训练一下。先按每哨一天的时间安排,就当放松了,其他的暂时不变。”李平想了想后说。 “是,长官。”马永的回答非常干脆。 片刻后他又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长官,我是否需要安排军官们集合,由您提前给大家讲解您说的这个叫拓展训练的训练方法和注意事项?” 李平点着头道:“是的,的确需要。今天晚饭后吧,你集合什长以上的军官,我先简单给大家讲讲,明天结合现场我再具体讲。” “是,长官”马永再次挺直了胸膛回答。 连日的训练,马永不仅形成了回答的条件反射,并且还特别注重以身作则。 李平半天没再说什么,马永犹豫了半天后也没再继续提问,他已经发现了今天李平不同往日的反常。 这是李平第一次没有一早儿就下去督导训练。 “你先下去组织训练吧!我自己一个人再待会儿。”李平突然说。 马永略愣了一下,但大声应令后还是果断的离开了。 不该问的不问,这是马永一贯的风格。 看着马永远离并消失在树木中后,正在站着的李平却突然一下跪在了地上,然后发出阵阵干呕。 恶心! 严重的恶心并伴随着阵阵冷汗! 李平的身体无疑出现了问题。 实际上,从今天早上一起来,李平就感受到了格外的虚弱和萎靡。 他本想多缓一会儿也许就会好,因为之前比这轻一些的症状已经犯过好几次了,他用上厕所之类的借口找个地方略闭目养下神也都很快就好转了。 不过今天好像有点严重。 很快,他一屁股就坐了下去,并将头埋于架在屈起双腿上的两臂中,闭上眼睛眯着。 但不久,他又站了起来,然后四下踱步,显得很烦躁。 李平知道自己最近的状态很不好,他的眼圈很黑,面色憔悴,易怒且还有些歇斯底里。 到襄阳后的这些日子,他就像一部不知疲倦的机器,把自己的每一时、每一刻都安排的满满的。他不想停下来,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很多人都劝他好好休息一下,他也曾强制自己去躺下,但并没有任何效果,他完全躺不住。 他害怕安静,害怕闲下来。 他的脑子只要一停下来,过往的生活就开始像放电影般不断冲击着他。 他怀念妻儿,怀念亲人,怀念他的房子,怀念他的朋友,怀念他曾经的生活,怀念文明的世界,怀念着过往的一切。每天早晨醒来,他都希望现在的一切不过是场梦,但又每每失望至极。 也许是因为巨大的变故所带来的压抑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平稳后终于猛烈的开始暴发,就像海浪拍打岸边都要先缓缓的退一会儿去聚集。 进入襄阳并停下每日不断奔波的旅程进一步加剧了这种拍打的力度,让这种压抑变得更加清楚和令人痛苦。 但好在混乱的开端总是有着无穷无尽让你措手不急的麻烦去解决,李平敞开怀抱将它们统统收拢进来,并将这些杂乱、琐碎和令人头疼的桩桩事务填充满了他所有的时间。 他希望通过这种过度劳累让自己能倒头就睡,以此逃避安静和焦虑,但却又总是事与愿违。 李平几乎每晚都是在床上彻夜翻滚,很晚很晚才能睡去,天微亮时又迅速的惊醒过来。 围着院子踱了一会儿步后,他感觉好些了。 阳光不断刺激着他略显苍白的脸,鸟、虫的叫声突然在他耳边清晰起来,他很久没有注意到这些了。 他继续四下望去,旁边的树丛里,阳光透过树叶,照在林间的草地上,显得斑驳陆离,到处都是一片生机盎然。 李平突然生出走一走的冲动,他不想像往常一样再训练了,他只想多静一会儿。 于是,他没有目标的沿着山坡的一条小路慢慢向前走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三十四章 美丽的邂逅 不知不觉中,李平走到了刚修好的拓展训练场门口。 越过没装大门的门口,李平的目光被各型各样木结构中的一个婀娜的身影所吸引,那艳丽的身形在蓝天和绿树下被空寂的器械场显得格外醒目。 此时,那身着紫色绸缎罗裙的美丽正欢快地在一排排器械中游走,时不时还会仰望一下那些高大冲入天空的结构。 偶而,她会选择在部分低矮的器械上浅浅抚摸,但最后还是走到了几排高低不同的秋千之中,并选择了其中一个较低的坐了上去。 抓紧两边的绳子后,那婀娜的身影轻轻的荡了起来,一边荡着一边略略扬起头望向门口的李平。 她已经注意到他了。 本来还在犹豫的李平淡淡一笑,然后大方的走了过去。 “嗨!” 李平在靠近赵兰月后轻轻的打了一声招呼。 “你可真黑啊!” 赵兰月一边仰看着李平,一边轻轻的笑了起来。 李平不自觉的低头看了看无袖短褂外裸露的手臂,自嘲的说:“我本来就黑,又不经晒,原来也是这样儿。” 李平的无袖短褂并不是号衣,而是一件白色的粗布衣,作为把总,他不可能身着士兵的通用号衣。 赵兰月轻轻的“哦”了一声后,却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的自顾继续荡着秋千,目光也悠闲的飘向了四周的风景。 李平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两人实在不熟,于是也只好就那么故作镇定的继续看着荡着秋千的佳人。 但看着看着,李平却很快心中生出了涟漪。 看惯了这里村妇般的女子,赵兰月那现代版的精致妆容和妩媚的装束惊艳到了他。 赵兰月显然在充分享受着这个时代所能提供的一切,并完全不避讳的展现着自己的美丽和性感。 那雪白光滑的肌肤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玲珑有致的身形配上古典的服装仿若仙子一般,而不时传来的阵阵的幽香更是让人迷醉。 欣赏女性的美丽是男人的天性,而能在蛮荒、简陋又精神匮乏的环境中目睹这方尤物,更容易激起男性无限的遐想。 李平看得已经有些发直,而眼前的美女却很自得地接受着他的欣赏。 李平已经大致知道赵兰月本是山西人,28岁,毕业于一所名牌大学的财会专业,穿越前已在史明的公司当了近两年的财务总监。 但宋宝来听说,赵兰月其实就是史明的秘书。 不过,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怎么会甘于到史明那种公司去当个秘书,确实有些令人费解。 而且对秘书这种很难描述的职业,李平也说不好什么,也不愿多想,毕竟和他没什么关系。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的思想有点不纯洁了。 这很不好。 恰好这时,赵兰月扭头看了一眼有些发呆的李平,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猛然被惊醒的李平有点不自然,他对自己的走神和龌蹉感到很懊恼。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失态,他又不是未经过人事的初哥。 为了掩饰尴尬,他的整了整神色后没话找话的说:“养鸡的事,真的非常感谢你,谢谢你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 “我总要做些事,要不也很无聊的。再说,帮你也是帮我自己,我也能多吃些鸡蛋和鸡肉不是。”赵兰月有点调侃的回道。 李平的地盘是他们这些人里唯一有条件搞大规模养鸡的地方。 “真没想到你懂这个!”李平是真的有些感慨。 赵兰月再次侧过头来,表情怡然的看了李平一会儿,却没有接话,而是轻笑着转了话头。 “你这里可真干净,你的兵也干净,和别处真有点格格不入!你不是有洁癖吧?不过,咦?让我好好看看,你自己却好像没那么干净啊!呵呵。” 笑声中赵兰月好像更放松了一些,她仰起身,使了使劲儿,让秋千荡得更高。 由于摆动幅度的增大,她本就低矮宽松的衣领在摆动中来回卷起。 在最低点向后回起时,李平正好可以很自然的顺着她脖颈间的空挡清晰的看到很大部分雪白和粉嫩的肩股,并朦胧的窥探到两峰傲人的圆润。 突然乍现的春光,让李平忍不住吸了口气。 为避免再次的尴尬,他只好叉起双臂并往后顺势靠在了旁边的支撑柱子上,使自己离开不当的视角,然后才去接赵兰月的话。 “你也看到了,这时代人们的卫生意识很差,屎尿到处横流,苍蝇、蚊虫和跳骚更是到处都是。偌大的襄阳城都这样儿,别的地方其实也差不多,就是北京那样儿地方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让他们养成干净的习惯难受的只是我们自己。” 李平其实有些答非所问。 来自后世的人们不可能有人喜欢脏乱差,赵兰月好奇的是李平这里近乎吹毛求疵像最工整的园林般的整洁,这是后世中国军营的一个显著特点。 可是李平不可能说这是他的习惯。 而且他说屎尿横流也并不是夸张。 虽然中国很早就掌握了粪肥的发酵技术,并因此拥有了有非常成熟的使用粪肥经验,农民们绝对不会轻易把自己宝贵的屎尿留在自家之外,城市里甚至也早有了几乎是暴利的专门收集屎尿的垄断职业——粪霸。 为什么粪这么重要? 说组数据吧! 据罗马时代的记载:欧洲当时粮食收获量与播种量之比为4至5倍,13世纪英国的记载为3倍。 而从我国成书于北魏末年的看,我国6世纪粟的收获量为播种量的24至200倍,麦类则为44至200倍。 这种巨大差距的关键性因素就是粪肥。 但即便如此,中国普通老百姓其实并没有不随地大小便的习惯和认识,更很少有人认为这是多大问题,自家不种地的人们尤其是城市里不愿费劲刷洗马桶的懒人们仍然会随处解决。 而城市里粪霸们也只管收集自己治下区域各家的马桶以及公共厕所里的屎尿,路边随地大小便的过于分散,也就不会去管。 如此,人口越是聚居的地方,卫生情况也就越糟糕,蚊虫和气味肆虐也就更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了,尤其是夏天。 训练有素的军队会好一些,军队很早就认识到了屎尿横流是个管理失当问题,尤其在野外还可能会污染宝贵的水源,因此精锐部队大都会对随地大小便进行严格管控并专门挖厕所。 但这并不包括左良玉的部队。 第一次身处左良玉军中时,李平就知道这支部队根本不是不懂卫生的问题,而是管理水平极糟。 赵兰月注意到了李平那有些反常的动作以及他的不自然,她有些恍然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领口,然后脸开始有些微微发红。 这应该不是她故意的。 她急忙让秋千慢慢停了下来并整理了一下胸口。 失笑一下后,她没再纠结,而是有些疑惑的继续着刚才的话题:“是这样么?我以为别的地方会好些,这里是因为打仗才变成这样儿的。” 李平苦笑起来,他不得不解释道:“这才是真正的古代!一个愚昧的时代,大明还算好的,其他地方更烂。由于大便并不能被直接当做肥料,而欧洲人又不懂粪肥的发酵技术,以至于城市里的屎尿问题更为严重。 我记得现在的法国国王路易十四为了解决凡尔赛宫、卢浮宫和枫丹白露宫到处是大小便的问题,不得不采用一个办法,那就是轮流搬家。每月搬一次家,人们糟蹋这一处时,清扫另一处。” “怎么会这样?”赵兰月几乎是目瞪口呆。 “事实如此。这个时代人们还不知道细菌,更不明白疾病是怎么传播的,自然也就不明白卫生脏乱差是导致疾病频发的主要原因。再加上又没有特效药、没有抗菌素,感个冒都常常会死人,说人命如草真不为过。抓他们卫生,要求严一些,可以大大的降低生病率和死亡率,对大家都有好处。”李平继续补充道。 苦笑的摇了摇头后,赵兰月感慨道:“你知道倒不少。干净些真的挺好,心情都不一样儿,我喜欢你这里。” 赵兰月显然认可了李平的解释,并没有想到别处去。 “嗯” 李平应了一声,但却没再说别的。 赵兰月抬头笑了笑,接着又主动挑起话题道:“你怎么这么重视养鸡养鸭,看人家赵游击每日游走于上层之间,史明和王成武一天天在那里琢磨打打杀杀,就你琢磨的总和他们不一样儿,全是吃穿住行。” “哦” 李平又习惯性的应了一声,他不知道应该继续说些什么,这又不是必须解释的送命题,而且说来话长。 赵兰月有些不满了,她噘起嘴斜斜的看向李平。 “你怎么哑巴了?” 李平被佳人的恼怒搞的有些过意不去,只好想了一下说:“赵进是游击,我们能过得消停,全靠他联络上层,他是真的不容易。而史明他们是精于武艺,可我真的不太懂,当然只能琢磨琢磨后勤上的事了。” “就这样?”赵兰月明显不信。 “训练是个体力活,能量跟不上就没法组织大强度训练,因为体能支撑不了。听说史明搞到了不少粮食,他当然可以多搞训练,但现在我却只能满足士兵们最简单的一日三餐和极低的蛋白质需求,杂役和勤务们还只能是一日两餐,不想办法自力更生当然不行。而且只要生产搞好了,物资丰富了,兵也就强了,人心也就留下了。” 赵兰月恍然的点了点头说:“原来是这样。不过,你也很不错。虽然我不懂但也看得出,你的兵其实练得很好,守纪律,有朝气,看着像兵样儿。而且我听宝来说,你考虑事情特别全也特别细,他挺服你的。就是史明,说到你也是很欣赏呢。” 看赵兰月这么说,李平只能自谦道:“其实我就是瞎琢磨,闲不住。” 赵兰月没有回应李平,而是关心道:“好好睡一觉吧,你晒得那么黑都挡不住你的黑眼圈。” “岁数大了,躺不住,习惯了。”李平嘴一秃噜,没经大脑,脱口而出。 然而,赵兰月并没有嘲笑他。 她很正色的盯着李平说:“生活总要继续,哭也是过、笑也是过。既然已不能改变,折磨自己也是徒劳,为什么不坦然去面对,生活从来不是单方面的,你的快乐才是对亲人最好的慰藉。” 前世,赵兰月对李平的印象很模糊,只有那一瞬间的一瞥。 在这里,虽然接触很少,但只那一路的南行却也足以让她感受到李平的干练和良好修养,他明显是一个讲规矩有能力的人。 更重要的是,赵兰月在李平的眼中看到了并不多见的尊重,直觉告诉她这不应该是一个保安该有的谈吐和见识。 李平没有赵进那样咄咄逼人,也没有史明那样凶狠,更不如刘世雄那样俊朗。 他谈吐貌似粗鄙却显露着丰富的知识储备,相貌虽不出众却也颇为刚硬,言行更是时常流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与老练,而且好像很擅长把复杂的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 他又有怎样的故事呢? “你好像不太爱说话?”赵兰月见李平有些沉默轻轻的问道。 “也不是吧,我只是还在调整。”李平有些无奈的苦笑。 “你以前一定很幸福,不像我。”赵兰月突然没由来的伤感起来。 接着她自顾自地打开了话匣:“我小时候生活在农村,家里条件很一般。为了改善生活,爸爸开始学养鸡,别人家很多都有钱投,饲料也是买好的。可爸爸舍不得,又不愿意去借钱,我们赔不起,就都自己想办法做。” 看见李平逐渐凝视起来的目光,赵兰月又继续道:“爸爸那时候可真厉害,养蚯蚓、挖野菜、做鸡笼、配饲料,好多活计别人都做不好,可他都做得有模有样儿,我和妈妈还有弟弟也一起天天帮着打下手,我们家那时候养了好多好多的鸡,日子慢慢的好了很多……那时候虽然忙碌,但真的很快乐!” 看着赵兰月陷入了对往昔的回忆,李平不知道该怎么接。直觉告诉他,这女孩儿的故事并不简单,这个女人也绝不肤浅。 赵兰月眼睛有了点迷离。 她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后来爸爸得了病,家里花钱如流水,全靠妈妈撑着,等爸爸缓过来却只剩下半条命,下半生只能养着了,妈妈终于撑不住了,也一病不起,好在还有我。现在,我在这儿,只有靠弟弟了,他长大了,他一定能行的。” 最后一句,赵兰月的语气几乎十分的笃定。 “有你这样的好姐姐,他一定会的。”李平坚定的随声附和。 “他当然会。我在劝你耶!我说这些干嘛。”赵兰月摇了摇脑袋后,长长吐了口气。 赵兰月惊讶于自己居然说了家里事,她以前从不跟任何人讲这些,她不想博取任何人的同情,因为没有任何意义,那都是她自己的事。 “倾诉是一剂良药,说出来会轻松很多,人最怕的是孤独。”李平很诚恳的说。 “是啊!轻松了不少。”赵兰月有些玩味的看着李平,她越来越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简单,能让她愿意打开心扉本身就说明了不少问题。 “谢谢,你呢?”赵兰月巧笑起来。 “我…”李平有些迟疑。 赵兰月嘟起了小嘴卖了个萌,然后眨着眼问:“你会调整好吗?” “赵姐!” “赵姐!” 一阵突如其来的喊声打断了两人。 两人都转头向门口望去,却见宋宝来正大步流星的从门外往里飞奔。 赵兰月扶着秋千站了起来,一边看向宋宝来一边小声说了句:“李平,沉湎于其中是无济于事的!不要再管其他,去睡一觉。”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三十五章 肥皂的故事 看着李平和赵兰月凑在一起好奇的翻弄着一块长方条状的琥珀色软块,宋宝来一脸的得意。 片刻后,李平终于有些惊喜的抬起头来问:“这是你做的肥皂?做了多少?” 赵兰月听李平说到“肥皂”两个字后立刻惊喜的叫了起来:“天啊!这真的是肥皂?我看了半天都没敢认。” 说着,赵兰月立即把肥皂完全拿到了自己手中并放在鼻子下美美的闻了起来。 宋宝来见状呵呵的傻笑了起来:“我做的,刚做好的,一共切了二十来块。试了有段时间了,这个我觉得应该是能用了。后面只要材料够,做多少都行。” “宝来,你太了不起了!哎呀,这绝对是最好的东西。”赵兰月仍然在陶醉。 李平看赵兰月那傻样儿,也忍不住呵呵的笑了起来,于是立即顺着说道:“不错。把这个给咱们十个人每人都先送一块,女士给两块,让大家都开心开心。其余的都拿给赵进,看能不能送礼用。” “李盛才他们也给?” “送礼?” 宋宝来和赵兰月同时诧异的对李平突转的话风表示了不解,好在话不多让李平能够分辨出两人不同的内容。 “都是一起来的,这样的好东西我们独享也不太好,一直没合用的东西洗澡洗衣,大家也确实都快疯了!”李平对宋宝来解释到。 “好吧!” 宋宝来的语气明显有些不太情愿,但也还是选择了尊重李平的意见。 赵兰月也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对李平没理会她的疑问却没有再问,也许她已经明白了。 “继续做,多做些,后面先给咱们队长以上的军官以及保障营的部门头头们也都发一块用用,要不是这玩意需要各种各样的油,真该对所有人供应。唉!现在物资太紧张了。还有,看能不能用鲜花调调颜色和气味,琢磨一下怎么往外卖,搞好了这就是我们的拳头产品,能帮我们换回不少东西。对了,保密的问题还是要做好啊。”李平突然开始了喋喋不休,似乎早有腹稿。 宋宝来和赵兰月全都有些愕然的看向李平,这家伙总是那么的出人意料,而且好像什么都知道点儿。 但李平这回却没理会二人诧异,而微笑着拍了拍宋宝来的肩膀说:“宝来,干得好!我早知道这对你只是小问题,继续加油!我说的一定要记好了啊!我先走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宋宝来拿着刚做出来的肥皂是来找赵兰月邀功的,这点数李平还是有的,碰上李平也恰巧同在应该只是个意外。 未见人先喊名,应该是知道赵兰月会在这里。 不说宋宝来不先想着去他那儿汇报,还居然大言不惭的管实际比他宋宝来小的赵兰月叫姐,这小子重色轻友的本性让李平很是无语,他可不想再继续当电灯炮了。 不过,这赵兰月也不简单啊! 被李平突然要走搞的有点心虚的宋宝来立即不好意思的挠起脑袋并本能的应道:“哦!知道了。” 拿着肥皂正想说些什么的赵兰月看李平已果断的转身离开也只好作罢。 对宋宝来这么快做出肥皂,李平并不太意外。 他知道肥皂的工序并不是太复杂,只是他没自己做过而已,但他听宋宝来说他以前做过,那就简单了。只要找齐材料,多试几次,成功只是早晚的事儿,他也早将此列入了生产计划。 肥皂对卫生的意义当然非常重大。 又有了一件喜事,他们的条件正在不断改善中,李平的心情也越发轻松起来。 不知不觉中,李平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里。 此时,一个穿着麻布制褐衣蓝裙的瘦弱背影正在房子的外屋收拾着,那是刘小惠。这些天她每日上午趁李平在外训练时都会来收拾房间。 傻大个儿刘三说是他安排的,因为他惠姐干净利索。 “沉湎于其中是无济于事的!” 看着房子,李平的脑中不知怎的突然冒出了刚才赵兰月所说的话,然后他瞬间就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想尝试着放下所有,休息一下。 在门口只稍微停顿了一下,李平就在刘小惠惊讶的转身回看中径直穿过外屋走进了里间。 随手关上里屋的门后,脱去外衣,李平只穿着一个薄布裤头就直接躺在了床上。 外屋这时传来了几下轻轻的悉悉索索的收拾声,但很快就停了下来,安静了好一会后,李平听到了应该是人离开后轻轻掩门声。 突然,李平感到眼皮开始发沉,然后他听到了自己的鼾声。 这是一个无梦的沉睡。 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时,房间里已是一片漆黑。 李平的肚子上不知何时盖上了一块儿小小的薄被,蚊帐也被拉得严严实实。他翻了个身,想回想些什么,但很快又再次沉沉的睡去。 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 远处一阵阵整齐的跑早操的口号声隐隐传来,但他的小院却安静的很,不闻任何人声,只有不时传来的虫叫。 李平的院子中早已不再设卫兵,所有值钱的东西他都送到宋宝来那里。现在又是训练的关键期,他要求没有特殊情况,所有人都得去参加训练,围着院子搭了简易房住着的几个亲兵自然也都去出操了。 人在饱睡之后会格外的舒服与懒散,何况这一觉怕不是有20个小时,又如此的安静,李平躺在床上还是有些不太想起来。 使劲伸了伸懒腰,李平猛然感觉到裤头上有些黏糊糊的东西。用手一摸,一股儿淡淡的腥味扑面而来。 李平急忙坐起来并有些发蒙。 他拉开裤头看了看自己的胯下,醒悟过来后却不禁自嘲的笑了起来,他都快忘了这是一具非常年经的身躯。 这真是久违的记忆。 到外屋的洗手盆旁准备简单擦洗时,一块被摆放在洗脸架上的肥皂立即引起了他的注意,昨日的总总瞬间展现在他的脑海中。 李平当即高高兴兴的拿起肥皂光着屁股直接走到了屋外院子中的水缸旁。 舀了一盆水从头一浇而下,凉爽迅速传遍全身。 当肥皂开始从身上划过,那特有的味道更是让人迷醉。 用肥皂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洗了一遍后,李平换上了一身浆洗的已开始微微发白的薄布青色衣裤,再仔细梳好头发并用一个简单的竹簪子插好后,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清爽与精神。 生活开始一点点的回归文明,这让他总算泛出了一丝活力。 吃早饭的时候,李平的胃口也变得好极了。 他动作飞快的连喝了三大碗粥,并吃了两个大馒头,还打了几个饱嗝。 一起围坐的军官们都笑着夸起他的好精神和好胃口,李平也明显感觉到这帮家伙的神情比往日轻松了许多。 上午,李平还是按计划给他的军官们逐一讲解了拓展训练场中每个器械的用法和训练目的,并带着大家一一进行了一遍实操体会,然后又看了一会儿一哨官兵们的训练。 和马永交代了一下后面的训练和他的去向后,李平回房间拿了宋宝来派人送来的其余肥皂,然后带着几个亲兵进了城。 他要去赵进那里。 到了赵进那里,才知道赵进也正打算派人去寻他。 因为有些日子没来报到,赵进黑着脸假模假样的训斥了李平几句,然后就把他引到了一个独门小院树荫下的茶几旁,李平知道这是要长谈了。 环顾左右,这里比李平上次来时明显更多了气派与格调,功夫一看就没少下。 这个应该原是内院的地方本就是左良玉给他们的几栋富家宅子里保存最好的一处所在,赵进又一贯是个特别注重气场的,自然会被好好收拾一番。 现在看,倒也符合了赵进的游击身份。 上茶水时,李平注意到他认识上茶的那个赵进亲兵。 这个亲兵叫赵亮,一个大高个儿。 之所以李平会认识这个亲兵,却是因为赵亮正是他们南逃时那个第一个因体力不支而倒地不起的士兵,赵进在当时用毛驴救了他的命。 而后,这个赵亮就一直紧紧围在赵进身边,并成为赵进最忠实的拥趸。 现在,他果然被赵进选了当亲兵。 不过,不说赵亮也恰巧姓赵和赵进对他的救命之恩,赵亮被选中也并不意外。 赵进选人一向很有意思,他很喜欢大高个儿。 在原来那个时空,赵进在连队时选的班长就多是高个子,进了机关当领导后,他选的兵和参谋也大部分都是大个子,现在的习惯应该也不会变。 而且赵进还有个特点就是很会御人,他一直都是那种把手下跑断腿儿、自己乐逍遥的领导,而他的部下也大都对他很是敬怕。 李平估摸赵进现在训练部队的思路仍然是抓主要军官,然后充分发挥下属能动性的路子。 赵进更多要的只是结果,对下边用什么方法一向不太在意。 不像李平,是个劳累命。 等屏退左右,没等赵进开口,李平却先笑着调侃起了他的老上级,调侃起了赵进大老爷式的生活。 不知道为什么,从李平和赵进认识那天起,李平就很另类的不怎么怕赵进。赵进也搞不明白,最后只能总结李平这小子是公子哥性格,又太有自己的思想。 赵进也没客气的调侃起了李平的练兵模式,直言他是在生搬硬套,赵进对李平如何训练部队当然非常清楚,也不可能不去了解。 对两人在这方面的分歧,李平倒也没多做解释。 从下往上抓和从上往下抓本就是两种不同的思路,没有对错之分,只看适不适合自己和你想干什么。 互相调侃了一会儿后,李平很识趣的主动把这段时间他营中的事情大致全部详细的汇报了一遍,并从包裹中拿出了带来的肥皂。 对李平带来的肥皂,赵进果然也非常惊喜。 爱不释手的把玩了一会儿后,赵进居然也立即想到了送礼上。 肥皂绝对比金银对他们更有帮助。 送礼的关键在于新奇,当然如果你能用钱把对方砸晕得另算。 赵进和李平虽小有收获,但他们的金银毕竟有限,而且他们那点东西在左梦庚这个大公子哥面前也根本不值一提,而左梦庚那小子却又一向大手大脚惯了,对财富颇有喜好 做为一个外来户和新进头领,如何投上司所好曾一直困扰着赵进。 有肥皂,他们终于找到了倚靠。 赵进特别交代,带花香的新肥皂做出来后一定要第一时间送到他这里来,千万不能发生最新款已出现在市面上,他们再拿来送礼这种事。 礼品只有越新奇才会越有诚意,而领导又一向都喜欢当头筹,然后这个领导还是左梦庚这种小boss级人物,自然更加不能马虎。 等说完了肥皂,赵进却慢悠悠的抿起茶水来,脸上则是一幅若有所思的表情。 李平也不再说别的,而是也抿起了茶等待着。 赵进要找他,当然不可能只是小事,而且看他的表情也应该不是介绍形势之类的不为难的事。 只是不知赵进要说的是什么?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三十六章 算计 “左梦庚又给了我一笔补给,有一部分粮食,更多的是兵甲装备。”赵进终于开了口说。 正抿着茶的李平闻言放下茶碗有些意外的看向赵进,他没有说话,而是等待着赵进的下文。 但赵进没有下文,这家伙又在检查李平的智商。 “不少吧?” 李平迟疑了一会儿后试探着问。 赵进这里现在是独门独院,其他人在上边又够不着,上边要是发东西了,如果不多,以赵进的性格应该会心安理得的全装入自己的口袋,就像上次他那么干的一样。 没必要在这儿扭扭捏捏,最多给他们几个象征性的均点儿也就够了,反正到底有多少也没人知道。 除非是指明发给他们整个全营的补给,然后还很多?让他不好意思了。 可这不科学啊! “嗯,是挺多。” 赵进居然很痛快的承认了! “怎么可能?为什么呀?” 李平真的有些吃惊了。 赵进竟然敢承认挺多,那东西一定少不了,这是李平根本就没敢想过的事。 李平知道左良玉疯狂的扩军行动让其总兵力在目前已迅速膨胀到了20万人。 是的,没错,是20万。 这并不是一个秘密,因为大家都这么说,左良玉自己也经常把这个数字挂在嘴边。 甚至,据说往外府的公开传播是称30万,也就是号30万。 这是一个非常令人震惊的数字,也是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数字。 因为这根本就是爆炸式的增长。 当然,质量就只能呵呵了。 到底真有没有20万,李平觉得水份还是有的。 连赵进上报的所部四千人都是在包含了妇女和老幼的情况下还严重冒虚,估计其他的部队也好不到哪儿去,毕竟作为新人的赵进胆子还不敢太大。 但不管男女老少而只算人头的话,水份也应该不会很大。毕竟目前左良玉手下的大部分中低层带兵的都是新人,是从前的小人物,就像赵进一样。 而且最重要的是,襄阳府的地方官们也不是吃素的。大明文武不和的传统让文官们对武将一向盯的很紧,并且文官们有完全独立的渠道向上汇报将领们的实际情况。 号30万但实有20万这种搞迷惑敌军的事当然很正常,可实有的这20万人就不允许有太多水份了,因为文官们要依此来准备粮草装备,皇帝和朝廷更要掌握将领们的实际军力,一旦做假麻烦也会很大。 左良玉这种老将应该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而且深谙兵事陋习的左良玉有可能已经对下边报上来的数据进行了适当的削减,让文官们即使一个营头一个营头的去打听汇总也不会有大的毛病。 至于这冒虚的20万人是不是都能当兵用,文官们就没辙了,左良玉说是兵就得是兵,文官们反对无效。 在20万人面前,赵进那所谓的4000人就真的不算啥了,即使是他们归左梦庚这种小boss直管,也还是并不算个啥。 更麻烦的是,襄樊地区这几年经过战乱,地方上早已枯竭,尤其是去年张献忠成功突袭襄阳,把周边地区在这里积聚多时的物资劫掠一空,更加剧了地方上物资的紧缺。 这意味着襄阳的地方政府根本无力供养这么一支庞大的军队,20万人别说武器装备了,光每天的人吃马嚼就是个天文数字! 事实上,左良玉大军的供养是由整个湖广来承担的,而湖广的地方政府也正在按照2.5万人的数量给左良玉供应粮草。 没错,是2.5万,这是他们最大的努力。 大明这些年连年天灾,湖广这个产粮大省在去年也遭受了严重的旱蝗,今年虽说没闹蝗灾,但却也旱的厉害,官府能凑出这些粮食确实也差不多到了极限。 虽然早稻刚刚收完,但总不能把新收上来的粮食都给左良玉的军队吧! 地方政府无力供养,左良玉当然也不可能管的了,否则也不会任由大家去抢了。 “左良玉从朱仙镇带回来的不足百人,加上后续收拢的溃兵也没有过千,然后我们还占了小三百。”赵进抛出了他终于打听到的重要内幕。 “什么?”李平愣住了,然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还记得带我们进襄阳的那个左良玉的亲兵么?”看李平点了下头后,赵进继续说:“他透露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实际上,左良玉的老部队基本已不复存在,他现在完全是在靠降兵叛将和土匪山贼们支撑着门面。” “枝强干弱可不是好事,而且这些人并不值得信任,更不能委以大任。”李平皱起了眉头。 “没错,所以他更要抓住我们。我们现在已成了他重要的基本盘之一,因为我们是官军正途出身,我们多少也算是他原来的兵马,我们更值得信任。”赵进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李平终于全明白了过来。 赵进的陡然连升,他们被安排驻扎于襄阳城内,一切的一切都疑惑顿开。 已经输掉了裤子的左良玉的确需要紧紧抓住他们。 “不过,大哥你的功劳也是大大的。我们总归不是他的老底子,能这么快就被接纳信任也不容易,天上可没有掉馅饼的道理。”李平紧接着却恭维起赵进来。 这其实也不能算是恭维。 那么多军队,大家都想攀上左家这个高枝升官发财,竞争自然十分激烈,而得到补给正说明他们已被认可成为了那绝对少数的左家新进嫡系,这里面所花的心血自然可想而知。 “那是。没我,你们就等着喝西北风吧!”赵进一脸的得意,欣然接受了李平的恭维。 “粮食有湖广接着,可兵甲装备哪儿来的?襄阳不是已经让张献忠搬空了吗?”李平才想起这个重要问题。如果说少量的可以理解,但大量的就反常了,那些东西生产起来可是非常耗时的。 赵进眨了眨眼后终于慢慢的打开了话匣子。 原来,一支船队前几日在樊城的码头卸下了大量调拨来的物资。襄阳是空了,可湖广并没有空,大明也没有空,然后襄阳还有非常便利的水路,从其他地区转运物资自然也方便的很。 朝廷正在为左良玉的军队重新武装,左良玉的疯狂成功了,据说以后还会有。 左良玉有了补充,他的亲信部队自然会被优先补充。果然,赵进在昨天从左梦庚那里领到了一部分粮食和大量的兵甲装备,这也代表着他们正不断的被认可。 然后问题却也来了。 领到这些东西,怎么分就成了关键。 这游击营可不光他赵进自己,还有下面其他几支实力强大的总营,而且这么多东西也根本瞒不住,除非是赵进以后只打算指挥他自己那支亲兵队。 不过,真是赵进愿意以后只打算指挥他的亲兵队,左梦庚和左良玉估计还不干呢! 但完全平分赵进也并不认可,毕竟现在各把总营的人马差别也比较大。 “你打算怎么分?”李平也很直截了当。 赵进把他叫来,应该是已经有了方案,现在只是想听听李平的意见。 赵进也没绕圈子,直言他打算把这些东西大致平分成五份,他自己独享两份,李平、史明和王成武各分一份,李盛才和刘世雄只能象征性的得到一点儿。 听完后的李平并没有急于表态,而是询问起他这一份能得到多少? 大概三十石粮食、二十把鸟铳、七八桶火药、半桶铅子,几十个矛头、十几把柳叶刀、七八张弓、还有大概十来副棉甲。 当赵进娓娓道来时,已有心里准备的李平还是表示了相当的惊讶,这又一次超出了他的预期。 这么看来,大明的军事生产体系依然健在,存货和生产能力还没有完全断档。 但赵进提出的这个分配方案就很有意思了,里面存了不少的弯弯绕绕,也难怪赵进想听听李平的意见或者说是寻求李平的支持。 李盛才和刘世雄的部属就是现有也才各只有一百多些,只是史明和李平部属的十分之一左右,还多是老弱。而他们在平时却又跟赵进分得很清,并不把赵进当回事儿,赵进确实没有理由想着给他们分物资。 这些日子,李盛才据说大多数时候都在跟左近的一帮明军小头目们瞎混,完全以一个把总自居。 虽寄居在史明那里,但却很少照面,当然每每见到史明后倒也还是嘴巴如抹了蜜一般。 刘世雄和赵美玲两口子据说经常吵架,在得到史明的人力支援后倒也出去折腾过几回,哪怕有机会能拉上一个人入伙儿,他们也会闹出很大动静。 但效果却并不好,反还吃了两次亏,最后史明不得不又调给了他们两口子点人,甚至包括十来个正经八本的青壮,这才让他们的总人数连着男女老弱总算过了一百。 这些破事,李平本来并不关心,但他有宋宝来这个活宝,然后赵兰月和高蕾还天天跟宋宝来在一起,李平自然也就知道了。 赵进的这个方案很毒的就是充分利用了所有这些微妙的因素,并不是简单的你弱我就不屌你,而是把拉拢、分化、打压和树威等全都融入其中。一旦落实将会直接挑明了四极的格局,并进一步巩固赵进的老大地位。 唯一容易起大争议的可能就是赵进打算独享二份,但这也有可能是一种试探,试探大家是否认可其优势地位,应该还可以继续商量。 想通了关节,李平当即笑嘻嘻的表示这物资分配方案考虑的很周全,他完全同意,并笑着调侃赵进“姜还是老的辣”。 看李平从思索换上了一脸笑容,赵进知道李平算是同意了,这也让他松了一口气。 亲兄弟还要明算帐,赵进最担心的就是李平有意见,他并不想成为孤家寡人,否则也没必要这么正式。 赵进很清楚李平已经看明白了的他的诸多用意,他笑骂了一句“臭小子”后却很正经的说:“你小子,不许瞎想,我这是实事求是,物资本就紧张,得用在刀刃上。” 李平最佩服的就是赵进一本正经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不了解赵进的人很容易被那他特有的严肃面孔和气质所迷惑,常常认为他是一个头脑刚直的纯粹硬汉,而其实这家伙的花花肠子多着呢。 看李平那一脸似是而非的怪异笑容,赵进绷起了脸说:“给我严肃点,别老是嘻了吗哈的,一天天的净瞎琢磨。就这么办了,你的粮食就不给了,谁让你的存粮比我富余。但发还是要发的,不过领了后,你再找信得过的手下趁没人时给我送回来。” 看李平一脸吃瘪的表情,赵进乐了:“看你那小气样儿,这样吧!弓箭可以多给你几张,我手下也没几个会用的,都留着也是浪费。” 故意表情夸张的哭了几句穷后,李平也只能捏鼻子认了。 对于赵进,李平从不隐瞒他营中的情况,有什么事情他都会及时的知会一声,两人这么多年,信任是维系两人友情最重要的一环。不过,李平还是决定要那几张弓,他的弓箭队正缺这玩意。 不过,李平很快又想起了史明。那家伙的人也很多,既没人给他下拨粮草,又没有李平那样的大运,粮食恐怕很紧张。 “你不用担心他。前些天他的兵马搞了次全员出动,很多稻子没熟就让他先抢割了,那家伙活的比谁都好。”赵进戏谑的说。 “那你呢!抢了多少?”李平本能的一个反问。 赵进愣了一下,然后有点脸红道:“我,我可没搞到多少,也就混了个把月的粮食。” 抢粮食对赵进来说的确算不上光荣,李平不问,这伙计估计都不打算说。可这伙计既然抢到了粮食,却还这么抠,李平也很无语。 估计为了摆脱这点小尴尬,也或是为了趁热打铁,得了李平支持的赵进决定立即派人去寻史明。 个个击破,会前沟通,这是标准的定事手法。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三十七章 弯弯绕绕 因为史明要来,李平决定先行回避。 事先沟通当然是要一对一,李平如果在史明来时还继续凑热闹,那就不是沟通了,而叫逼压。 但李平离开后,赵进却走神了良久,他好半天都没有进入与史明将要沟通的准备中。 李平在他的脑海中萦萦绕绕了半天。 李平曾是他的部下,也是他的好兄弟,这是一个非常有自己思想的人,赵进一直都很欣赏李平。 虽然两人在部队共同工作时也分歧比较多,但李平却始终是赵进最放心的部下。 李平这人并不是一个很热络的人,但他却具有很强的亲和力,他能跟很多不同类型的人处好朋友,大家普遍都比较信任他。 再加上李平的工作能力非常突出,做事既思路开阔,又有决心、还够狠心,虽然平时并不经常发火,但在官兵中却有很高的威望,尤其是他的直属多比较服他。 如果说当年在部队时,赵进的部属对赵进主要是怕,那李平的部属对李平却更多的是敬。赵进更推崇选强人、用能人的统率模式,而李平则更多关注制度体系建设,两人的风格完全不同。 赵进很清楚,目前他不可能像李平收纳宋宝来一样让李平成为他的副手或直管部下,有些时候经历不仅会影响人的心态,更会改变很多东西。 赵进当年还没有离开部队时,李平就已走上了与他平齐的岗位,后来更是发展的更好。 两人都已经不小了,曾经的阅历决定了两人未来将更多的是合作而非统属,就像赵进可以好意思扣下给李平的物资却不好意思管李平要人来壮大自己一样。 现在的局面也许更适合他们,两人都有足够的空间,也满足了联合制衡的需要。 当然,李平仍是他最信任的人。 李平并不知道赵进正在琢磨他,趁这个时间,他跑去了看赵进亲兵队的训练。 赵进也平整出了一块儿场地,虽然面积不大,但挤挤巴巴倒也能将就着用。 李平去看时,赵进亲兵队中的一部分正在训练,他们应该是轮流来组织的,因为不大的场地上只聚集着百十来人,更多的人则躲在周围的各式简易房屋中或阴凉处做着各种各样的闲事。 然后果不其然,不断的呵斥和柳条鞭的响声贯穿于整个训练场中,几个穿着布鞋的凶神恶煞的家伙正非常卖力的在训练的士兵中间来回溜达着。 正在训练的那些士兵看起来很有气势,每个人都穿着草鞋,一个个站的笔直。 “杀、杀、杀”、“万胜、万胜”、“精忠报国”等口号声更是始终非常响亮,甚至有些声嘶力竭,他们似乎很注重喊口号。 这样阵阵不停的整齐喊声非常引人注目,在略显平静的襄阳城里更是十分突兀,至少李平在进城后很快就注意到了,并且产生了想一睹为快的好奇。 赵进在造势方面一如既往的十分拿手。 正在训练的百十来人应该也是按哨来编制的,目前所做的训练也只有两项,连续的排队齐步走和用木棍练习刺杀在李平观看期间整个切换了一轮。 只是,这也让李平注意到他们的队列有些反常的参差不齐,除一个小队水平很高外,其他的大多数几乎不能直视,那个小队很像是集中了所有在队列方面有天赋的人。 除此之外,正在训练的士兵中竟有多达十来位持着大小不一的三角旗。 李平认识这些旗帜有队旗、有哨旗、有清道旗、有营旗,甚至还有几面李平不熟悉的旗帜,认旗明显是他们训练的重要内容。 若有所思的看了好半天,李平估摸着时间应该够久了时才开始往赵进的住处返。 但刚到赵进的小院门外,李平却和王成武碰上了,王成武明显是才来。 亲热的打完招呼后,李平正准备琢磨再去哪儿待会儿时,守在门口的那个叫赵亮的亲兵却笑着抱拳邀请两人一同进去。 有些意外的李平刚想再确认一遍,却听到了从院子里传来的史明和赵进爽朗的笑声,两人看来谈的很不错。 但史明居然还没走? 不再单独私下沟通了吗? 怀着疑问,李平跟着王成武走进了院子,然后看到了一脸春风的史明以及满脸平静的赵进。 就他们四个人,然后还凑一起,这是准备直接公开定调了吗? 果然,李平和王成武才一坐稳,赵进就直接抛出了军需的事以及他的分配的主张。 紧跟着,史明竟最先大声表示了支持,把本打算首先助威应援的李平的活儿都给抢了。 王成武直接茫然了,他估计连内容都还没来得及消化吸收,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迟疑和不解。可在史明紧盯的目光下,他还是很痛快的表示了同意。 更令人意外的是,史明居然还进一步提议,以后的物资分配就如这次般形成惯例,不再另行商议。 在座的几人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李平顿时觉得很有些意思了,其实他现在更加好奇的是史明的算计。 看来他原来真的并没有想多,人心永远是最复杂的。 大事已定,赵进明显轻松了不少。 但赵进紧接着却宣布今晚要共同去左梦庚家中拜访一番以示感激。 这是赵进之前没和李平说的事,也不符合赵进一向独揽与上峰联系的做派,这应该是刚定的。 沟通么,总会伴随着妥协,这倒也正常。 这可能也是史明竟能对赵进鼎力支持的原因,但史明的野望也同样昭然若揭,只看赵进怎么想了。 去拍左梦庚的马屁,去展示自己的感激涕零,李平自是不会有什么意见。人家给了你个桃,你也要回个响让人家知道没白关照,这种官场上的勾当实在稀疏平常,也很有必要。 对于非得在晚上,他也同样明白道理。 不过,李平却不想同去,他觉得这事少他一个人也无所谓,他还想着今天就回自己的营中去呢。 但赵进没有同意,因为他还有别的要事,李平无论如何都必须在这里再待上一天。 李平不能光去训练他自己的部队,他本人也要接受明军规矩的学习。大明的战阵要求繁多,左良玉再不管部下,但也要保证他那些良莠不齐的将领们能听懂他的号令,尤其是他目前部队的绝大部分还都是刚刚加入官军。 已经在左梦庚营帐中进行过专门学习的赵进也需要组织李平、史明、王成武、刘世雄和李盛才来一起学习,以保证将左良玉军中的规矩传递下去。 而这个本打算放在今天下午的学习计划被临时改在了明天上午,因为在共同拜访左梦庚之前,没人希望刘世雄和李盛才得到消息。 既然回不去,李平正好可以在下午和赵进好好交流一番,这也是李平来这里的本意。 赵进也果然给李平提供了大量重要信息。 当然最优先的肯定是左梦庚他们这个直管上峰的有关情况,因为他们最多和最先面对的就是他。。 从赵进这段时间的了解看,左梦庚这厮大致是个好大喜功的主儿,比较贪财好色,也喜欢别人的阿谀奉承,人并不太沉稳。 但这厮身体强健,颇有些勇力,智商也基本在线。 关键是,左梦庚做人做事棱角较为分明,易冲动,还比较小心眼,争强好胜的年青心性很强,必须万分小心。 赵进强调,左梦庚的小心眼和好胜心是把双刃剑,现在他们能有这番消停和照顾,靠的就是左梦庚好于面子的护犊子。但反过来,一旦恶了他,也将是非常大的麻烦。 而说起左梦庚,赵进却居然还说起了左梦庚的媳妇儿,一个看似不该谈论但却又不得不说的人。 这是一个很不简单的女人。 左梦庚的媳妇儿并不是个宅在屋里的寻常妇女,而是经常会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之中,出现在左梦庚的言谈里,那是一个马骑的很不错的女人,一个女真人。 女真人出现在大明并不奇怪,他们并不是铁板一块儿,更不是所有的都和大明作对。 就像蒙古人也有很多生活在大明境内一样,甚至很多蒙古人直接就在官军中服役并还很忠诚。 左梦庚媳妇儿那家子就属于在大明讨生活的,而且她的父亲还曾是个官员,是个曾经的一方大员,有着不小的权势。 但比较令人惊讶的是,左梦庚媳妇儿那家子并没有像很多生活在大明境内的女真人或者蒙古人那样尽量摒弃从前的语言习惯和生活习惯,而是还颇为自豪的四处展示,甚至左梦庚媳妇儿的仆人们都可以说非常流利的满语,并还经常使用。 她们好像从未考虑过避讳。 左良玉居然有这么一个亲家,也着实是令人新奇。 由于赵进目前还未再接触过左良玉,加之左良玉作为全军主将旁人多不敢轻议,所以赵进对左良玉个人的一些情况也还不能提供太多的信息,当前的形势也就成了接下来交流的重心。 襄樊现在很乱,非常的乱。 20万军队,只有2.5万人的给养,空缺自然是非常可怕的。 然后这么多人到地方上去抢掠粮食,就是挖地三尺也不见得能解决多大问题,相当大的一部分军队可能将处于饥饿和混乱之中。 而左良玉又一向不怎么约束部下,给地方造成的破坏也可想而知,恐怕是毁灭性的和长期持续的。 万幸他们现在已基本被算做了左梦庚的人,多少能获得一部分的补给,虽然比那些左良玉老部下新建起来的部队还是差了不少,但也算不错了,至少不用担心被饿死。 而且襄阳神奇的地理位置也能帮上一些忙。 襄樊地处水陆交通的十字要道口,是东西和南北贯通的关键所在,绕都绕不过去,位置极其重要,尤其是水运非常发达,是天然的物资集散地,这也是这地方手工业相对发达和能工巧匠大量汇聚的主要原因。 因此,尽管战乱频频,但大的商户还是有不少通过水路来这里中转贸易,只要你出得起钱,很多东西都可以买得到。这就让银子有了很大的用处,也让他们新造的肥皂有了用武之地。 至于安全问题和战争的威胁,暂时倒也问题不大。 虽然左良玉救援开封失败,听说皇帝又来旨要求左良玉再出兵去救,但赵进判断左良玉会听令的可能性并不大,除非左良玉真的傻缺了。 左良玉又搞出20万人那是为了保命,不是为了送命。 而且他这20万人说白了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现在哪能打仗。左良玉打了一辈子的仗,不可能不明白。但也不排除他会派出几千到一两万人往北试探性的演演戏,应付一下差事。 毕竟湖广的地方政府终于贴心的给他们送来了不少武器装备的补充,左良玉如果不有所表示会容易没有后续再补充。 然后朝廷还任命了一个叫侯恂的新督师,一个让左良玉有点激动的人,左良玉好像更不能不给点面子。 赵进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左良玉听到侯恂的名字会很激动,他不在现场,只是听说,然后传的人也说不明白。但左良玉前段时间让副将金声恒带5000人往北移动准备迎接这个新督师的消息却是确切的。 这个侯恂和左良玉的交情应该非常不一般。 但估计也就如此了,交情和命比起来应该很容易得出结论,尤其是根本不可能打赢的仗。 远在1000公里之外的皇帝可能并不了解朱仙镇之战的实际情况,而且是一定不了解左良玉目前的情况,那个皇帝甚至可能对战争都完全一知半解,要不也不会下达这么奇怪的命令。 左良玉已经赔光了一切,仓促再去的意义何在?纯粹为了送人头吗! 现在城外的江面上,左良玉正征集了大量的人力在那里造船,完全是一幅防守的架式。 对于大规模的造船,赵进还判断不明白左良玉的意图。按理说,如果光守江的话,现在开造的船远远超出了实际需求,他总不可能把所有的部队都放到船上去防守吧! 那左良玉想干什么? 左良玉的意图真的需要好好琢磨一下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三十八章 大明军阵事 当天晚上,赵进按计划带着李平、史明和王成武拜访了左梦庚,除了孝敬了几样大家凑的首饰珠宝外,还送上了十几块肥皂。 没直接送银子主要是银子这东西少了根本没用,多了他们又送不起,且正常来说左梦庚也不会是个缺小钱的人。 将信将疑的试用了赵进吹嘘了半天的肥皂后,本来对赵进等人的拜见兴致并不很高的左梦庚很快高兴了起来。 肥皂的效果其实并不见得比左梦庚这等贵公子常用的淘米水、香面儿以及皂角效果突出很多,甚至还会使皮肤有些干干的、涩涩的。 但肥皂胜在用起来方便、且去除皮肤上的油污效果好速度快,而这两个优点却恰恰又是在洗漱上多喜欢简单的男人们的最爱。 因为高兴和新奇,左梦庚还特意对赵进他们品评比较了一番这些洗涤用品的各自优缺点。 李平也这才知道,左梦庚平时一般多用的是淘米水和香面儿,皂角则用得比较少。而且,左梦庚居然首用穷人惯用淘米水也主要是受他夫人的影响,而他夫人则是跟宫里头学来的,说是对皮肤好。 宫里头,这个词使几人都不禁都心中一凛。 香面儿,左梦庚也挺喜欢,主要是这东西用料多,看着就高档,还很香。 香面儿,就是用毕豆磨成面后,辅以香料和中药等制成的一种混合面。 使用时放入水中融化,就水来洗。以前,人也多将香面儿制成一个个便于携带和放置的豆子形,因而也有种叫法为澡豆。 李平能知道香面儿这么冷门的知识多亏了爱美的赵兰月,没有肥皂之前,她就这么干。 不过,对于赵进等人把肥皂定名为“肥皂”,左梦庚却很不理解,一细问,赵进等人不知肥皂为何物差点漏了馅,左梦庚毕竟不是傻子。 原来,浙江的皂角很出名,据说皂角树果实尤其肥大,去污效果也好,因而人们就把这种皂角称为肥珠子,或是肥皂,肥皂在李时珍的中有专门的记载。 不过,好在肥珠子的使用并非很广泛,北地用的也不多,赵进、李平等人没去过浙江,又没来过南方,没用过倒也正常,左梦庚只是调笑了几句,倒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但是肥皂再称为“肥皂”显然就不合适了。 既然赵进进献的“肥皂”明显有股子异香,左梦庚建议干脆就把赵进说是其下属家传的这种新型洗涤用物叫“香皂”吧!有点惊魂未定的赵进等人自是都连连称好。 定了香皂的名,左梦庚更是满面春风,估计也为自己头一次给一个物件定名而兴奋。 就着这股子热乎劲儿,左梦庚又对赵进近段时间做人做事的能力大大表扬了一番,并肯定了赵进这些日子鞍前马后的功劳。 中间,左梦庚在听了赵进对史明的吹捧后,一时技痒,还和史明小小的比试了一番。 左梦庚的武勇并不是吹的,还是很随他爹的。 但史明更不是盖的,他抓住了这个机遇,凭借后世更为科学的现代格斗技巧让左梦庚大大惊叹了一番。 在左梦庚不住的夸赞中,史明更是隐晦的表达了他当赵家的护卫头目时间并不长、之前也从过军并也领过百十号人。 左梦庚果然来了兴趣,就多问了几句。 史明的解释简单且流利,河北某地为防贼的新募之军,后来因缺粮缺饷且贼势过大而散了。之后为了帮助曾对自己有恩的赵家,他甘心去当了护卫并不离不弃。 史明未经与大家商议就篡改了原本的履历并拔高形象,还对答如流,一看就早有准备。赵进和李平虽大感突然,却也没有表示什么,反还帮着史明圆了几句。 而时河北之地也战乱不已,这种故事多了去了,左梦庚也没表现出怀疑更没有多问,只是又大大的夸赞了一番史明的忠义。 史明的心情大好,笑容几乎都快藏不住了。 第二天上午,当大家再次如约聚到赵进那里时,史明仍是满面春风不减,只不过这回多了李盛才和刘世雄二人。 赵进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个手抄的小册子,上面是他记录下来的关于大明军中的规矩。内容很多,也难怪他会如此好心且不怕费事的给大家都抄了一本。 对照着小册子,赵进整整讲了一个上午,也让李平大开了眼界。 没有近现代通信技术的支持,古代如何指挥大兵团作战一直是李平比较好奇的一件事,尤其是像左良玉这种动辄十万以上的人马更不可能没有任何规矩,但李平这具身躯原有的级别和残缺不全的记忆又无法为其提供足够的解答。 直到听了赵进的讲解,李平才明白大明军队所仰仗的是一个以旗帜、乐器和塘骑为主搭建起来的一个完整指挥体系,也是一个比较成熟和复杂的指挥系统。 人一过万,无边无际。 光靠喊叫来发布指令,即使不考虑一级一级往下传递的时效性的问题,哪怕就是到了最基础的作战单元—伍和什之后,总会有部分士兵可能因各种原因而无法听到命令。 而且如何辨识已方长官的口令和不与友邻部队发生混杂也将是一件难保不出错的事。 明军发展出复杂和众多的旗帜应该就以此有关,他们在尝试尽可能的优化指挥并让指挥直达最底层,并且似乎达到了效果。 通常来说,士兵们只需要跟随自己那一小队旗帜并掌握最简单的旗语,然后由各级军官带领他们去跟随上一级部队的旗帜,就可以保证最基本的不会发生混乱。 而旗语也非常简单。旗帜向前点头,就是前进;向左点头,就是左转;向右点头,便是右转;转一圈而向后点头,就是要士兵们后退。 当然,更为复杂的旗帜可以传递更多的命令与信息,并能确保部队进行更为复杂的行动,虽然需要长久的训练,但却可以完成对部队更为精准的控制。 只是旗帜毕竟只是单层指挥,有很大的局限性,尤其人是在紧张和作战状态时,眼睛有时无法分神,这时候刺激耳朵的金鼓乐器就很重要了。 “擂鼓进军、鸣金收兵”就是一种最直白和最有效的指挥方式。 当然实际上不可能就这么简单。 古代作战非常强调控制节奏,这是保证部队不混乱的最有效手段,所以军中会用鼓声控制士兵的速度。 大明军队中分两种鼓,一种是擂鼓,一种是步鼓。步鼓在现代人印象里的存在感不高,然而它确是指挥步兵冲击敌军最重要的鼓,因为它控制了士兵们接敌的速度,敲一点步鼓,步兵就前进十步,对他们保持体力和维持统一节奏是很重要的手段。 而擂鼓就是大家熟知的中军大鼓,电影里出场的全是它,擂鼓一响全军冲锋。 但其实擂鼓意思就是连续不断的敲鼓,是军队靠近敌人后的最终冲锋指令,听到它步兵就要趋跑向前冲锋,是最后阶段使用的。 还有一种很重要的就是哱啰,这是一种号角,用海螺壳做成。凡吹哱啰是要正休息的各兵起身,再吹一次,是要马兵上马,车兵跗车,步兵执器立齐。 而鸣金同样也有讲究。鸣金一声是要各部士兵停止进攻立定,鸣金第二声是要各部士兵缓步退回本阵,连续鸣金,就是要各部士兵迅速后退奔跑数步脱离战斗,然后转身向敌立定,缓步后退。 由于鼓、金和哱啰的变化也比较有限,明军还发展出了其他乐器来细化更多的指令。 其中以唢呐喇叭用的最多,因为唢呐声音巨大,而且根据大小不同构造不同让音色变化多样,可以更加细致的区分不同指令。 比如掌号笛,就是吹普通唢呐,用在军中主将召开会议的时候。各部军官听到中军吹唢呐,就是让他们尽快赶到中军大帐开始军事会议,然后各自领取军事任务。 但左良玉退兵那次并没有用唢呐,而用了传令兵,可能是怕被友军和敌军也听到吧!他估计还想保持点隐秘。 再比如喇叭,它会被用到很多场合。 比如作战时,旗帜先点头指定方向,然后吹喇叭一声就是告诉士兵可以按照旗帜点头方向前进了。 然后喇叭还是控制部队统一就餐的用具。 吹喇叭一盪,火兵就要收拾灶坑开始做饭;吹喇叭第二盪,就是说饭已做好,各军按队伍编制去各自地点坐下吃饭;吹喇叭第三盪就是说吃饭时间已过,各军回到营地听候其他指令行动。 同时,喇叭也是火器部队的重要指挥方式。 明军是一支火器化很高的部队,而这一时期火器部队开火所产生的烟雾和噪音都是非常大的,靠电影里那种军官大喊“放”是很难指挥的,看旗的作用也不大,明军的火铳兵采取的就是喇叭指挥法。 此时的火铳部队因为装填缓慢的原因,大多采用的是三至六排轮射法。 火铳手听队长吹喇叭一声,第一排齐射,然后退回后排装填;再吹喇叭一声,第二排齐射,然后退回后排装填,依次顺序进行。 最后敌军靠到最近即将接战时,队长连续吹喇叭不停,所有火铳手齐射一轮后退回阵内,然后步兵听鼓声前进接战。 为了树立士兵听从旗帜和金鼓乐器的命令,明军特别要求士兵学习一个歌诀,歌词为: “共作一个眼,共作一个耳,共作一个心,何贼不可杀?何功不可立?” 到了战场上,主将对各部队的指挥主要是五方五色旗,这是明军非常重要的一种指挥旗,也是一种非常基本的作战队形。 为什么说是作战队形,其实就是中军居中,前后左右分列布设的一种排兵方式,这是长期与机动性强的蒙古人作战而养成的一种四面向敌的阵型习惯。 五方五色旗即前方旗红色、后方旗黑色、左方旗青色、右方旗白色、中方旗黄色。 在作战时,主将令人将五色五方旗全部升起,各部就要按照战前指令位置摆好阵型,四面外向对敌,然后主将根据战局发展发布命令。 比如只举红旗就是要前部营兵准备听取号令,只举黑旗是要后部营兵准备,若五旗同举就是要全军准备。 当然,如果是超过数万人乃至于十万人以上的大兵团作战,五方五色旗也成了次等一级,主将就只能依靠塘骑来保持对各部将领的联系和指挥了,并在大方向上给与命令。 说到这里,就又出现了一个很重要的塘骑。 塘骑可以理解为侦察兵+通信兵,干的就是在行军过程中探查敌情、汇报信息的任务,而在大会战时,精干的他们也是重要的联络兵。 通常在大军行军时,主将都是先派出塘报骑兵,南方地区因地形和少马的原因,也常有塘报步兵。 塘骑以塘为编制,北方通常每塘五骑,南方通常每塘十骑加十步兵或全步兵。当然这个不是固定的,而是要根据实际情况和本军情况来。 每塘原则上在侦查时要注意彼此相望,不能脱离各自视线,一旦遭遇突发事件时要立即给大军示警。 而大军在行军时不管兵分几路,每一路都要设置塘骑,每路最多二十四塘。 这些塘骑之间相距一里,散布范围最大可达二十余里。遇敌时从前至后依次回返,以保证始终有一塘人马与敌接触并保持主将得到最新的信息。 可以说,塘骑就是军队的眼睛和耳朵。 为解决紧急军情问题,塘骑还有旗帜通信法。使用旗枪时,左右急摇为突遇敌人,慢慢点动为发现敌人但还很远,画圆圈摇动就是遭遇敌大部队且危急了。 另外,塘骑也会辅用五色旗。如遭遇敌人摇红旗、发现敌人摇黄旗、敌人众多摇青旗、人少摇白旗、地形问题摇黑旗等等。 因为步塘的机动能力太弱和过于凶险,还特别规定如遭遇伏兵,步塘如果没有遇害,可以允许随意逃脱暂时不回军中。等到大战结束,给塘兵每人一颗首级的战功奖励。 此外,塘骑获得情报只对主将传递,要是有塘骑回营汇报探查信息,不管是要紧还是不要紧的事情,都不许沿途官兵拦截盘问,只需要直接前往中军报告主将,之后主将再召集各部军官探讨。 如果有人敢在中途拦截塘骑盘问情报,即以军法处理。 而关于露营,明军明确要求要在营寨外一二里距离内修建烽墩,作为明哨预警。 看到有敌军来攻寨,按照人数点燃烽火,一般十人点小炬火、一百至二百人点大炬火、三百至四百人点两个炬火、五百至一千人点三个炬火并照此增加。 除此之外,还有一项特别的要求。就是必须对士兵的排泄问题进行严格管理,要在远离水源处开挖粪坑,但这个好像左良玉的部队根本没执行过呀! 由于小册子上林林总总的实在太多,李平也只能捡一些重点和感兴趣的先去重点记忆,他估计如果哪支部队全能做到,不说是精锐吧!也足够堪战了。反正他看到的那支在朱仙镇的明军部队就根本没做到多少。 看来左良玉的部队缺的并不是军事常识和指挥知识,训练和落实才是最大的短板。 不过,李平也注意到一个问题,就是这些东西有些零碎,很多方面明显不全或有矛盾之处,应该是传授这些的人也只知道个皮毛,而赵进则印证了这一看法。 李平不得不慨叹左良玉部队的军事传统还真是一般,也难怪他的部队只是个三流部队。 一下子讲了这么繁多的内容,开始可能还觉得新奇,之后就主要是枯燥了,如果不是真的感兴趣,很难继续听的进去。 李盛才和刘世雄很快就有点坐立不住并抓耳挠腮起来,而且赵进讲的也基本没有超出小册上的笔记,无非就是更细一些并结合了一些事例,两人不可避免的冒了几句牢骚话,但也不算太过份。 一直听的颇为认真的史明不知怎的却突然大怒,并把两人全撵走了。直到等赵进终于讲完,史明非要硬拉着几人同去他营中饮酒,李平才明白过来。 史明应该是对昨晚非常满意。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三十九章 酒香迷醉 李平已经好久没喝过白酒了。 在这个世界他仅有的另一次喝酒,还是刚到襄阳时左良玉赏赐的那很少的淡如水般的杂色酒。 白酒在战乱数年的襄阳最是金贵,价格奇高不说,有钱你都不一定能买得到。 史明能搜刮到白酒就已想当的不易,而肯拿出来和大家分享就更加难能可贵,当真是下了血本。 白酒虽不多,度数也好像只在中等偏上,但却也差不多有二斤,让四个人过过瘾还是足够的。 史明果然是有意支开李盛才和刘世雄的,喝酒的地方不仅不是他惯常的住处,还特别要求手下对那两人保密他们的行踪,而他也十分坦荡的解释说让他们掺合进来不好,喝不痛快。 人生就是这样,让别人把你当回事的前提是你得有实力。 席间,四人围坐在一起,吃着酱货,啃着骨头,喝着香醇的白酒,李平仿佛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这样的饮食他已好久不曾拥有。 习惯了原来那个时空的大鱼大肉,没人会喜欢现在的粗茶淡饭。 大家互相敬了几杯后,赵进把昨天给李平讲的各种信息又在酒桌上给大家重复了一遍,引得史明和王成武认真的端坐倾听。 之后,史明也补充了一些他得到的见闻。 不过史明的信息大多更为零碎,并以鸡毛蒜皮的传闻为主,总体上也并没有超出赵进掌握的范畴,这应该是跟来源渠道的级别有关。 但也有两条十分关键,并较赵进掌握的更多。 一条是关于总兵方国安的。 据说这方国安是浙江人,原来只是左良玉手下的小兵,是被左良玉一手提拔起来的,后来不知攀了什么高枝,很早就独立出去并升为总兵官。 第二条却是关于左梦庚的。 据说左梦庚的老丈人叫王世忠,原为海西女真,后来入关并在皇家的宫里头长大,成年后从军并官至总兵官,但现在已经不干了,只是赋闲在家。 看来,史明对这些利益相关者的打探十分用心,而且应该是有侧重点的。 不过,几人的信息合并在一起终归还是有限,对很多情况也一时无法判断,也只能互相勉励加紧练兵并把部队抓住。 说完了烦恼的时局,在酒精的作用下,称兄道弟和风花雪月也不可避免的成为了主题。尤其是赵进和史明两人,好似多年不见的老友,不停的频频举怀、互相恭维,之后更是开始勾肩搭背、窃窃私语起来。 不多的白酒也很快就见了底儿。 随着黄酒和果酒的上席,几个非常年轻且颇具姿色女子也一同加入了进来,她们被史明叫来陪饮。 史明的营中最不缺的就是女人,而且还是年轻的女人。 这几个女子一个个上身穿着衣襟披开的各色交领衫、内穿抹胸,肉色与彩色交相辉映,瞬间就让气氛更热烈了起来。而她们轻熟的动作和放松表情,也可以知道这样的场景对她们而言早不是第一次了。 但突如其来的软玉温香却让李平一下子明显有些不太适应,毕竟这样的活动与他曾经的生活状态有点遥远。 虽然李平很清楚他们的世界已经改变,也知道没必要背负枷锁,更不想进行什么道德绑架。 可明白是一会事儿,会游刃有余又是另一回事。 这毕竟大大超出了他曾经的生活轨道,他真的有些不知如何应对,浑身都很不自在。 不得已,他只好掩饰性的故意把精力放在桌中的食物上,好像一付很感兴趣的样子,对靠上来的女子不躲也不贴。 但赵进还是注意到了李平的不自在,他大概也能明白原因,于是搂着怀中的女人以过来人的口吻取笑道:“兄弟,放开些。过去结束了,别太束缚自己,你得学会另一种生活。” 史明听赵进如此说,也笑起来说:“呵呵!兄弟多说一句,男人么,只有饱览人间风景才不枉此生。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就够了!及时行乐,活好当下。” 李平礼貌的笑了笑,虽然一时还不能接受,但也知道自己不能太另类,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清高。 于是,他轻轻的也搂住身旁的女子并与她对饮了一小杯果酒。赵进、史明见此,也笑着不再关注他,而是热烈的行起了酒令。 李平身边的女子感受到了李平的淡漠与做戏,到也识趣的并不多说,只是小心的给李平倒着酒,两人也不说话,只一口一口的慢慢喝着。 这女子年龄并不大,甚至年轻的有些过份,看面相与皮肤最多也就十七八的样子,但看身体却又明显发育的很成熟,李平开始有些不安。 转眼去细看其她几个女子,发现也都年龄偏小。 惴惴相问才知,他身边的女子只有16,去年就已结了婚,男人跟着大军去了河南却没有回来。 李平大概有些恍然,并很快想起了宋宝来保障营中的那些同样年轻的已婚妇人们。 他大概明白了。 凭借杂七杂八的历史知识,李平想到他不应该拿现代女性身体发育的进度来看古代,也没必要产生什么不人道之类的傻想法。 因为这是进化的选择,也是现实的选择。 在这个时代,女人们的身体都成熟的极早,初次月事也非常早,很多女姓十三、四岁就结婚了,十五六就生了孩子。 早婚并不是因为古人愚昧,而不过是自然选择的结果,因为女人们的身体必须很早就得成熟到可以传宗接代。否则,在平均寿命还只有30多岁的时代,一旦出现普遍性的晚婚可以想像将会给种群的正常延续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这也是历史上的封建王朝和社会认识大多强制女性早婚的主要原因,而男男女女们的身体也为适应需求而完成了应有的进化。 现代人的晚婚其实更主要是与寿命的大幅度提高有关,然后人类开始需要有各多的时间待在学校,随之而来的就是男女性成熟发育速度的大大减缓,女性初次月事时间的不断推迟,这同样也是进化的选择。 想明白了这点,李平很快又坦然起来。 慢慢喝着的当口,李平撇眼他人,相互间的酒令似乎已经结束,各人正各自行乐。 赵进那家伙正紧紧搂着身旁的女子如胶似漆,好似情人般流利地谈着风花雪月,一看就是个中老手;史明更豪迈,他已直接把女子抱在了身上,哈哈大乐;王成武则紧搂着身旁的女子闭眼享受,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李平一时有些走神,他曾经熟知的赵进变得有些陌生了,但决不是因为赵进适应的更快,也许是因为赵进不幸并最后终结的婚姻,也许是社会这个大染缸,他说不好。 但这里无疑在进一步放纵每一个人,也包括他自己,因为他发现他居然已经习惯了怀中柔软的身体,手心也不再出汗。 这时,史明突然醉醺醺的站了起来,搂着身边的女人说要去休息,也请大家自便,房间会有人安排。赵进当即就也站了起来,于是两人携手笑嘻嘻的就各自搂着美人离开了。 李平原本酒量就很好,这具身体似乎也还行,今天喝得又不算很多,只是可能长时间没喝过酒了,还是有些晕乎。 看史明和赵进离开,李平身边的女子也突然大胆的在他身上磨蹭起来,直把李平搞得有些兽血沸腾。 努力收了收心后,在女孩幽怨的眼神中,李平毅然决定向王成武告辞,他决定趁天黑前出城回到自己营中。 对有些事,他现在真的还无法接受。 没想到,看似迷糊了的王成武见状也果断推开了身边的女人,非要送李平一程。 李平推迟不过,也只好由着他了。 在去往赵进营中与自己亲兵汇合的路上,晕晕乎乎的两人选择了步行,几个王成武营中的士兵牵着马在后面远远跟着。 一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燥热的身体也在运动中开始不断的发汗。 眼看快到赵进的营地了,在一个僻静无人之处,王成武突然冷不丁的问道:“大哥,你以前是军官吧?”。 李平诧异的站住,身体打了一个激灵,热汗瞬间就变成了冷汗,然后整个人也立刻精神了过来。 当他慢慢转过头时,看到的是王成武那张平静望着他的脸。 李平心中迅速权衡了一下,然后用平缓的语气的回答到:“嗯,你怎么知道的。” 对于王成武的发问,李平多少是有些心理准备的,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 部队里一些套路性的东西,根本瞒不过同行,没在那个体系呆过,没在有些岗位上干过,有些事情不可能那么熟练。 就像一个大头兵,让他猛然站在几百人面前发号施令,不紧张、不犯点错才是不正常。而从朱仙镇一路南奔的路上,他和赵进根本没有闲心去演更多的戏。 李平知道他和赵进迟早会被怀疑,原有的解释其实也是漏洞百出,再继续隐瞒和说瞎话只会让他难堪,还不如索性承认了好。 王成武的表情有些惊喜,他喃喃道:“我就知道。” “怎么说?” 李平的语气有些机械。 王成武突然轻轻笑了起来,他说:“请放心,李哥。我没别的意思。我能看出来,其实就是因为你和赵大哥身上有太明显的职业军人印记,有我太熟悉的那种领导气势。 不说别的,就你们指挥和归拢部队的架势,不是老兵中的老兵、不是头头中的头头,根本就做不来。我当过班长,更清楚班长都是什么水平。” 李平下意识的在胸前交叉抱起双臂问:“这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为什么现在才问?” 李平这个动作是典型的心理防备动作,李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而王成武好像也不懂这些。 王成武回头看了看后面,然后继续乐呵呵的解释道: “我以前还不能太确定,时间久了也就越来越觉得没错,尤其是你们在这里训练部队的架式,我实在太熟悉了。 不过,我没和他们说过。 我史哥并不懂这些,他对部队上的事儿了解很少,再加上你们也说你们当过兵,他只是以为你们有这方面的天赋。 至于那几个人就更说不出什么了。毕竟有些事有人天生就擅长,而有些人怎么努力都不一定能搞明白,这很正常,他们都没往那方面想。” “为什么?” 李平真有些好奇了。 李平对王成武的印象一直不错,这个人话很少,为人做事都很低调。若不是王成武也精于打斗而在这里很有些用处,倒很容易让人把他忽略了。 这时,王成武深吸了一口气,扶着腰刀抬头仰望了一下天空,然后平静且诚恳的看着李平说:“我不想和他们说,你们肯定有你们的理由,这我能理解。军旅生涯总是令人难忘,我也曾经是军人,我知道好赖。” 李平放下了双臂,几次欲言又止,半响后还是只说了句“谢谢。” 看李平有些变幻的表情,王成武很庄重的说:“李哥,我向你保证,这事到此为止了,我不会和他们说的。” 李平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抱了抱拳。 然后两人又再次沉默着向赵进的营地走去,不同的是,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进了赵进的营地后,趁着赵进的人去叫李平亲兵的功夫,李平提出不让王成武再送了,王成武这回没有坚持。 此时,可能是为了让两个把总好好说话吧,左右都避开了,正好无人。 王成武四下看了看后,突然正了正衣服,然后面向李平举起右手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军礼。 李平习惯性的也举手回礼。 两人举着手互相看了对方片刻后,李平收下了手,王成武也跟着收了手并转身离去。 看着王成武的背影,李平目光深邃的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出一句:“我来这里前一直在军中。” 已走出七八步远的王成武立刻停了下来,转过身子对李平拱手抱了抱拳,然后再次离开。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四十章 语境与习惯 李平从迷迷糊糊中醒来时已是阳光高照的正午,这个觉好香好沉。 他昨天下午从城中回来后,可能是因为在马上颠簸的原因,头更迷糊了,然后就直接倒头大睡了。 迷醉和懒散让他再次闭上了眼睛,搜寻着这难得的舒适与安详,又赖了一会儿床后,李平才十分不情愿的起来。 本想直接去训练场的,但拿起旁边散落成一团的衣物,一股刺鼻的腐败味道立即熏得他直皱眉头,过往时空的酒场经验让李平很清楚这是昨晚各种食物的味道与酒精在衣物上形成的各种化学味道的综合。 他得换身新衣服了。 刚准备开始翻检时,李平注意到一套干净的衣物正整齐的放在窗前的桌子上。 他愣了一下。 他清楚的记得昨天回来时,这里应该没有东西。他并不是一个会喝断片儿的人,而且他昨天一直也很清醒。 看来他睡得真的很沉。 自嘲了一下后,李平还是顺手拿起了这套干净的衣物并走向屋外,他需要去冲个澡,洗去身上同样的酸臭味。 在院子中,直接就着大缸内的凉水从头到脚透透的一番清洗后,空气中弥漫着着一股淡淡的香皂的味道。 看着一旁原来的肥皂,现在的香皂,李平不禁想起了前日在左梦庚那里的种种,真得给这东西添加点香味剂和色素了,否则说它是香皂还真点怪怪的。 冲洗完,李平迎着阳光站立了一会儿,贪婪的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并享受着日光的洗礼,感受着年轻的躯体给他带来的澎湃动力,这让他感到格外的舒坦与陶醉。 而后,他就坐靠在院子中的一张竹椅上,闭目养神。 他的小院里这时很安静,并不会有人,他们都得参加训练。也许是这片刻的休憩与安宁真的让人陶醉,不知不觉中他又轻轻的睡了过去。 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让李平一下子惊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寻找着声音的方向,却看到刘小惠正站在屋子门口满面通红的看着他。 “爷!我,我来收拾房间。” 刘小惠在李平疑惑的目光中紧张的说道,她似乎受到了惊吓。 “嗯!” 李平发出了一个并无意义的音符,然后他的目光却落在了她身后地上的一个扣翻的木盆上。 “我,我真的没当心,不知道将军在休息,以为没有人,都,都是我不好。” 刘小惠看到李平目光的落点后急忙解释起来。虽然还有点磕巴,但也不再过于慌张。 刚才刘小惠喊李平“爷”,应该是急了,本来她一直都是在喊李平为“将军”的。 既保持了适当的距离,又显得足够敬重。 赵进是可以称将军的,游击在这时一般正是将军名号的起档。 但称李平为将军,那就纯粹是敬语了。自己人或者私下叫叫都是可以的,但并不能拿到官面场合上去。 李平一时没有察觉这中间的差别,他也才刚刚搞清楚状况,于是只继续发出着不明确的声音“嗯”,并淡淡的看着刘小惠。 不和怎的,李平就是不想说什么。 尴尬中,刘小惠有些别扭、有些茫然的不知所措。她站在那儿低着头有好一会儿,不安的抬起头后却看到李平还在那里注视着她,又吓得低下头去。 最后,她终于想起去弯身捡起那掉在地上的木盆,然后迟疑中蹑手蹑脚的走进屋中去收拾。 李平还是没吱声。 等刘小惠进了屋,李平的思绪却到处乱飘起来,他以前从未认真注意过这个女人,只是知道她很利索、很细心,他的房间真的被收拾得很整洁。 今天的刘小惠穿了一套棉布制的衣服,大概是襦裙吧,李平暗自猜想。 他现在还搞不清古代衣服的分类叫法,但也注意到这里的很多女人都穿着类似款式的、这种上衣下裙而并非连体的裙装,但个中也会有着好多的不同。 在刚才的粗略的观察中,李平注意到刘小惠身上的襦裙十分合体。褐色的交领襦衣配上薄薄的淡蓝色镶边带褶的长裙虽然看着朴素,也没有其它花色,但却显的非常素雅。 李平知道刘小惠原来是襄阳城中制衣的能手,在整个一条街面的制衣女中还颇为出名,也难怪她的着装在艰苦中仍能显出别致。 一个会收拾自己的女人总能让人赏心悦目。 李平和刘小惠之间的交流很少,他们甚至都不怎么碰面,但刚才不多的几句话却让李平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那就是刘小惠从来没有自称过奴婢,而是始终自称着我,也从来没有管李平叫过你。 来到这个世界的这段时间,李平已经发现,这里人们之间的称谓即熟悉又陌生,既讲究也随意,除了一些特别的称谓外,大体上搞不明白叫错了也无所谓,因为实在是说道太多,而普通小民又哪里搞得那么清楚。 但“我”和“你”这两个最常使用的称谓却恰恰有着严格的讲究,也自然而然的引起了他最多的关注,因为胡乱说话多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在这时其实已经是人们使用最广泛的一种自称,上至达官贵人下至乡野小民,无论高低贵贱莫过于此,这点有些大出李平的意料,而奴婢这个词平常却没有人用。 当然,“俺”仍然具有着广泛的使用,这与地域性有很大关系,而且来自农村的人们也用“俺”用的更多一些。 而“你”却不是轻易用的,除一般性的使用外,在两人接触时使用“你”要么是表示亲切热乎、要么就是两人彼此很熟。 而在面对达官贵人时,“你”更不能乱用,只有自认地位对等的人才敢用“你”去称呼对方,否则只能去用敬称。所以刘小惠从来没有在李平面前说过你,也没有和其他人说过,李平只听她在刘三面前叫过。 在和马永的一次闲聊中,据马永听说,就是宫里的皇上在日常生活中也多用“我”来自称,“朕”更多的只用于非常正式的场合和行文中。 在李平的有意引导下,马永还不经意的谈起,大户人家的下人们通常也使用“我”,或者直接使用自己的名,有时为了表示谦卑也会用“奴”来自称,男性的仆人有时也会用“小的”来自称。 至于自称“奴婢”,一般只听说在高官大门的家中和宫中使用,听说太监们也会这么自称。至于等同于奴的女仆人,有时也会被称为女婢或婢女,而且也不是自称。 不过,犯了大错或招了祸事,急了眼时,把自己叫奴才或奴婢也是有的。 马永的这番说辞,倒也大体符合李平粗略读过的中关于人物之间称谓的描述。 描写明朝官宦家生活的成书于18世纪的清王朝早期,是“主子”文化的极盛时期,也是历代主仆地位差距最大的时期,“我”却依然是书中的主要用语,可见明朝晚期也应差不太多。 更有意思的是“爷”这个称呼,也不是李平原来想像的到清朝才开始流行,而是在这时就有着很广泛的使用,并且也并不是奴才文化的产物,真的是一种尊称。 因而,保障营中叫李平“爷”或“老爷”的人很多,至于宋宝来,则多称为“二爷”。 “爷”这个称呼还十分意外的不限男女,除了地位很高的人会被称爷外,人们还会对内心十分敬重的人称某爷,哪怕她只是个尼姑或是个普通妇人。 而“长官”称呼在部队中的推行也出奇的顺利,甚至居然还让很多部队里的官兵有一种自豪的感觉。 原因居然是“长官”和“大人”这两个称呼此时已经有了,并还很普遍的使用着,当然它们通常是在官场之中使用或专门用来称呼官场中人的。 官兵互相高兴的叫着并欣然接受,可能是有一种大家都已入官场的感觉,好像提了身份一般。 而李平在别人面前称高蕾为高小姐、赵兰月为赵小姐,也属于歪打正着。 小姐这个称呼也决不是瞎用的,只有大户人家未出嫁的女儿才能被称为小姐。小门小户和普通乡民家的女儿是决不能这么叫的,只能被叫做姑娘或某家的女儿。 当人们叫着高小姐、赵小姐的时候,本身就是对她们尊贵身份的一种认可和敬服。 更有意思的是,李平经常叫宋宝来为老宋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不适。原来,此时在称谓前冠以“老”字完全就是一种很普遍的社会风俗,才二三十岁的男女就被称为老大人、老人家、老夫人等几乎比比皆是。 但也有前提,称谓前被加“老”字得是有点地位的人,普通人还是不行的。 甚至有这么一种说法是:三品以上庶僚,多称之曰“老翁”。虽然李平的这种“老”加姓的叫法还比较新鲜,但考虑到中国之大,语言各不同,谁也说不好外地就不这么用。 因而李平的这种叫法也很快被接受并流行开来。因为这么叫后,连普通士兵都觉得自己也好像有地位了。 不过,“爷”这样的称呼还好,“老”的乱用真的让李平极其不适应。 叫李平“老爷”倒也还好,但当你听到有人管左梦庚的媳妇儿叫老夫人时,你就知道那种别扭了。李平有时觉得这也许就是明末社会阿谀奉承之风愈演愈烈的一种写照。 正在李平从那里瞎想的时候,刘小惠从屋中出来了,想来是活已经干完,她手中的盆中放着李平换下的那些脏衣服。 端着盆子对李平微微屈了下膝后,刘小惠轻轻的问了一句:“将军,可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你去吧。”李平礼貌的笑了笑。 刘小惠闻言有些意外的抬起了头,看了李平一眼,她的脸又再次有些发红,然后她低着头以小碎步迅速的走出了院子。 看着刘小惠远去身影,李平一时有些发呆,然后才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他又突然想到,他现在还不得不去适应这时一些称谓上的用法。但以后,随着他带队伍的时间越长,他和宋宝来的语言与着装习惯会不会也会反去影响他的部属们。 就像随着李平和宋宝来经常张嘴“你”“你”的,“你”这个叫法在他的营中已经越来越普遍,也越来越不那么讲究了。 还有就是李平不留下巴上的胡子这事,已经有一些官兵开始了模仿,胡忠山就是第一个这么干的。当然这种模仿应该更多的是出于讨好,而不是影响。 毕竟一支军队就是一个小社会,还是一个等级分明、长官意志极强的社会,头头们的习惯很容易辐射到队伍之中,并形成所谓的“新传统”与“新习惯”。 就如这整个左良玉的大军之中,在彼此交流时说北方话早已是中上层将领间不自觉的普遍行为,反而说官话的人很少,根本就在于左良玉和其身旁的亲近以及大将们大多说北方话。 明朝晚期的官话大体上同明朝时的南京话,与江浙沪一带的吴音相对接近,但又很不同,与目前的南京话差别也很大,当然更不同于现代的普通话。 明朝时的南京话会成为官话的主干,主要是受明朝开始建都南京的影响,即使后来朱棣迁都北京,他从南京以及附近一带带去了大量的人口,并成为明朝北京人的重要基础。 明朝时的南京话与现在的南京话是不同的,这主要是南京在明末和太平天国运动时遭到了多次几乎灭绝性的屠杀,随着外迁人口成为新的主体,主体语言自然也发生了改变。 说大体同和接近,主要是朱元璋及其身边亲近的用语习惯或其他的因素可能对当时的官话产生了一定影响。 因为从明晚期久居中国的欧洲传教士利玛窦的记录中可以知道,明朝的官话是一套有完整的闭音节体系的语言,而目前的江淮话并不具备这样的完整的闭音节体系。 北方方言、吴方言、湘方言、赣方言等同样不具备完整的闭音节体系,它们同样是开音节语言而不是闭音节语言。 目前中国境内的汉语方言中,仅仅有客家方言、闽北方言、闽南方言和粤方言具有完整的闭音节体系,也是真正的闭音节语言。 客家话很有可能是中国境内最接近明朝官话的汉语方言。而客家话又是中原古汉语的“活化石”,保留着中原地区许多古汉语词语与常用词一些词语的发音特征。 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迁都到北京的官方也很有可能会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北方主体人口的影响,并且脱离了江浙沪语言的大环境后,其语言本身也会自我演变。 想到这里,李平突然意识了到什么。 他猛然发现这好像并不是他的瞎想,语言与习惯本身就是一块的阵地,他可以改造的阵地,也是他大有可为的阵地。 李平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四十一章 队列会操 大明崇祯十五年八月上旬。 还是那块平整的训练场,还是那群前些日子天天在这场中走来走去的军汉。 往日,他们无论风雨,都早已排好稀疏整齐的一方方队形,开始每天例行的军姿训练。 但今天,他们却不太一样的在场中排着十组围成“凹”字的紧密队形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他们所有人的衣服第一次难得的统一和整洁,脚上更是都换上了“娇嫩”的黑布鞋而再不见一双双草鞋,头上甚至也都罕见的裹上了统一的土红色头巾。 土红色头巾是李平在前段时间为其部队确定的统一头上佩戴物,这个问题他犹豫了好一段时间,当然也受到了物资不足的影响。 光着脑袋肯定是不行的。 他们现在那卷在一起的长长头发实在是太招灰了,然后还吸引小虫虫们,是重大的卫生挑战。 但原来像李平初见傻大个刘三时他那种南方官军比较常见样式的裹头巾被李平最终舍弃了,那种裹头巾大约是在脑袋最不出话,或者说话结结巴巴、慌里慌张,以及队列中有人的动作明显和大家不一样等等总是能让人明白出状况了。 看来围观既让部队更精神了,但也显著增加了紧张情绪,李平的眉头开始不断的微微皱起。 等他终于又想起宋宝来时,发现这家伙的晃动幅度也越来越大,李平意识到得让这家伙儿解脱了,不然这长官组也要闹笑话了。 于是,李平微微转过头,轻声对宋宝来说:“你去检查一下绿豆汤、奖品的准备情况,顺便招呼一下王成武他们。” “明白,明白。”宋宝来的语气十分夸张,接着他整个人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绷着脸故做严肃的大步离开。 顺着宋宝来离开的身影,李平也掩护似的假模假样往后望了望,他也想略微放松一下紧张的肌肉。然后却看到赵兰月和高蕾醒目的远离着人群,并排站在一处树荫下小声嘀咕着什么。 赵兰月今天穿了一身淡绿色的丝绸裙装,还是那样的艳丽高调。她旁边的高蕾却穿着一身朴素的上蓝下白的袄裙,估计不是麻的就是棉的,但剪裁的非常合体,样式也颇新颖,配上她高挑的身形,远远望去十分端庄秀丽。 李平十分惊讶自己的心思居然分的这么多,但他的好奇心确实被勾起来了。 好奇的再去细看,王成武有些出人意料的就端坐在看客群中的第一排,十分的安静。刘小惠也坐在第一排,但左右几个妇人明显在围捧着她,她们讨好和夸张的笑容十分醒目。 直到李平慢慢的扫视完一圈,他才终于想起把目光再次投回到场中,他的精神也又再次集中起来。 一个多时辰后,所有的队伍都展示完毕,李平对着部队进行了长达一刻多钟的总结讲评,然后才宣布名次。 整个会操他只能说是基本满意,还有太多需要改进的地方,尤其是对指挥员的临场随机调控来说。 第一名是马永哨内的8队获得的。 这个队的队长叫程飞,个子不高,人很瘦、也很黑,但却浓眉大眼,身形也很灵活,是一直跟着李平从朱仙镇逃出来的,不过原是别部明军的一个伍长。 程飞最开始是由段强推荐的,李平和他接触并不多,只是觉得这人话不多,但做起事情来有板有眼,其他的就没有更多印象了。 直到统一训练开始后,这程飞的队训练一直比较平稳并越来越有那么点意思,李平才逐渐注意到他。讲方法、不取巧是程飞成功的重要原因。 李平亲自为程飞颁发了奖杯,一个20多厘米高、跨立而站的木雕军人像,并大声宣布他的队每人将多发一双布鞋,他们队将连续三顿饭多获得一个荤菜。李平的话音刚落,8队那边已经是一片欢声雷动。 这是第一次搞这样的集体活动,所以李平特意把奖品设的丰厚一些,就是为了激起大家的训练热情。 当然,每二名和第三名也获得了比较丰厚的奖励,场面开始更热烈起来,那些取得名次的队全都笑颜逐开。 而其他的队则明显安静得有些异常,李平注意到那些队的队长一个个都黑着脸,有的士兵甚至已有些哽咽。 李平的效果达到了。 直到李平宣布今天下午和明天,部队原地休息一天后,所有的人终于一起欢声雷动起来。四十多天,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休息,他们的精神已被压抑的太久,需要好好放松一下了。 当各队被带开一一自己组织总结讲评后,李平开始不自然的想再偷偷观察一下美女,却没有找到,只剩下仍在那里指点议论的看客们和一大帮在那里兴奋的照猫画虎的学着来回走“一二一”的半大小子们。 赵兰月和高蕾应该是中间就走了,这些对她们而言,的确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王成武一个人远远的站在一边,并一直看着李平这边,他明显在等着李平,李平赶忙过去招呼。 王成武真诚的恭喜了几句后,很快进入正题。他对一些基础性的训练技巧、训练目的和组织仪式等有太多的疑问,他的切身体会告诉他这非常有意义,但他又总掌握不了要领。 李平耐心的把对队列训练所有的考虑、这类活动的组织原则和组织流程都和王成武详细的解答了一遍。这番解答花了很多时间,以至他们后来不得不找一个林荫处蹲坐着慢慢细说。 解答结束后,王成武顺便给李平带来了几个消息。 一个是金声恒的部队已经撤回来了,侯恂不会来了,左良玉应该没有任何再去河南的打算。 第二个是前天樊城以北地区发生了一场火拼,一支刚投奔过来不久的义军和方国安的部队因为争夺粮食财货打了起来,听说方国安的部队吃了大亏,而这支刚投过来的义军也随后向西北方向逃窜,总数大概有八九百人。 对方国安,李平曾很是惴惴了一段时间,但一直什么都没有发生,估计可能是他与那方国安的部下并无什么实质性的冲突,且那叫黄成东的把总也有可能并不是方国安身边的亲近。 搞试探的,真出了事,可是要没命的,真正的亲近应该不会被派这种活。 而且方国安虽说也总兵官,但他目前是暂归左良玉节制的,毕竟左良玉原来可是平贼将军、太子少保。而李平怎么说也算是左梦庚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方国安也许也是不愿意为这种小事平添事端。 但不管如何,每次听到方国安几个字,李平总是会特别留心。 第三个是他的香皂现在已经成了襄樊地区高层的稀罕货,很多人都在打听制造的秘方,有些人已经托到了史明那里。 李平微笑着听完这些消息,向王成武表示了感谢,并没有说他是否已经知道,他只是认真的听。 这些消息李平并不知道,他估计赵进也有可能不全知道,他相信对这样的消息,赵进一旦掌握一定会知会他的。而现在王成武竟然知道了这么多,说明史明已大大加强了对上的沟通和联络,并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最麻烦的还是香皂,香皂这些天才刚刚开始为他提供财源就开始烫起手来,这烫手的速度有点快,远远超出了李平的预期,他必须要认真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了。 送王成武离开的时候,已经快到开午饭的时间了,操场上早已空荡荡,但李平不经意间却远远的看到一个孤独的身影坐在一片树荫下。 那人是队长马兰,好像嘴里衔着草在发直,他的队成绩不太好。 李平为此多看了两眼,但没有停顿,还是走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四十二章 襄阳印象 中午,李平放松的多睡了一会儿。 午休是他曾经军旅生活中养成的一个习惯,能让他在下午保持旺盛的精力,现在他也带到了这里。 起来后,他进城去了赵进那里。果然,王成武带来的消息,赵进还大都不知道,他只刚听说了火拼的事儿。 关于火拼,本不是什么大事儿,现在这襄樊附近,每天都得闹上几出。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且资源稀缺,不发生争抢才怪,不过大多只是用些拳脚,最多只折损几条性命而已。 然而这回却闹得太大,不仅动了刀兵,死伤更达数百人之多,也因此引起了震惊。 虽然方安国部队的军纪一向很坏,甚至有点无恶不做,但这事仍很难说是谁的不是,而且现在也不是讲理的时候了,方国安的部队吃了大亏才是重点。 方安国在左良玉帐下效力多年,更是贵为一方总兵,听闻还是个能折腾的主儿,又如何能容得下这口气。和其部属发生争斗的那伙儿刚投来的贼军再横也只能跑路了。 说完这事,赵进看似平静的告诉李平,自从那日拜访左梦庚得了夸奖之后,史明终于找到了由头,开始有事没事的往左梦庚身边凑合,并常常邀请左梦庚身边的亲兵小将们去他营中快活。 对此,赵进到也不认为这是什么坏事儿,现在大伙儿多条路子就多份保险,且看史明后面是否会和他通些消息。但不管如何,史明这人有些时候还确实值得大家学习。 关于香皂的问题,赵进也显得很担忧。 香皂的确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方便,也让赵进被更多的军、地要员认识,更使他成了左梦庚身边的红人,但这样的熟知有时候并不全是好事。 怀璧其罪啊! 更让人难受的是,现在他们生产出来的香皂大多是被用来送人,拿来交换财货的很有限。 这主要是香皂的产量太低,原材料在这物资匮乏的襄阳不仅获取困难还很昂贵。人都吃不饱,到哪里去搞那么多油脂!这么下去的确不是个办法。 谈了一会儿,两人都有些沉默,他们现在看似风光,但很多东西都并不稳当。 李平想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的对赵进说:“大哥,我有个想法。我们把这香皂的生产秘方直接献给左梦庚,你看如何?” “嗯?”赵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好好寻个说词,比如夫人喜欢、将军对我等不薄、让我等感动之类的,好好琢磨一下。这样我们就把矛盾完全转移了,而且反能更巩固我们的地位。以前我们想的有点简单了。”李平并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说道。 李平说完,赵进没有吱声,而是低头沉思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当赵进抬起头时,他的眉头已舒缓开来。接着他点着头说:“你小子可以,能舍得,也敢想,这主意不赖,就这么办了。” 说完,赵进还狠狠的拍了拍李平的肩膀并笑骂了一句:“臭小子!” …… 第二天,李平约了宋宝来,带着傻大个儿刘三、马永、胡忠山等人并带着亲兵打算转转襄阳城,段强则被留在营中看家。 来襄阳这么多天了,李平还从未认真游览过这座城市,在南边的山中待了些天,以及往来赵进营中的几趟,李平除了对这座城池的山川地理有了个大概了解外,对它的风土人情和城市面貌还基本是一无所知,曾经的彷徨让他完全没有心情,也没有精力。 今天全营休息、部队也算有些模样了,他也放松下来。 李平需要对这个时代有更多的了解,对自己的处境有更多的认识,更重要的是想散散心。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先去了城中最重要的建筑也是位于全城中心的镇南楼。 镇南楼高三层,面向南方,青砖筑台,中有条石拱砌券洞,门洞高4.5米,宽3.5米。镇南楼平时担负敲钟击鼓报时的职能,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钟鼓楼,但在战时则是俯瞰襄阳全城的中心制高点,是城池防御的重要堡垒。 因为上面有士兵守卫,不想张扬的李平使了几个钱,只带着马永、胡忠山两人上楼一观。 但只浅浅的转了转,李平就失去了对镇南楼更多的兴趣,它与李平在原来时空游览过的类似楼台并无太大差别,反而更加残破。 在楼上俯览周围的市坊,已经看惯了的景致也只让李平小小的感慨了一下。若不是四周高大健全的城墙,那些市坊与后世见惯了的仿真古建筑群并没太大的差别,即使遥看城池东南角的那座历史名楼“仲宣楼”也没有引起他更多的兴致。 当然上不去是主因,目前襄阳的城墙已实施了严格的战时管理,完全禁止百姓和闲杂人等登城墙,李平也不想自找麻烦,他还没有这个实力。 “仲宣楼”虽远看一点也不高大,甚至有些普普通通,但它毕竟是与“黄鹤楼”、“晴川阁”和“岳阳楼”并称的“楚天四大名楼”,历史意义还是很吸引人的。 而且,襄阳西南城墙上还建有一座名为“狮子楼”的角楼,西北隅更是矗立着一座名场天下的“城外城”——“夫人城”,襄阳的厚重与历史仅在城墙上就展现的淋漓尽致。 除了远观和遗憾,也只能如此。 李平最后还是决定让同来的贺柱子,那个傻大个儿刘三的好友——原车马店伙计带他们到有名的街坊中转转,要是真指望傻大个儿刘三来介绍这座城市那绝对是想多了。 不过,那些曾经很有名气的街坊此时大多人流稀少,很多大门都紧闭着,混乱已让这座城市完全失去了活力。 但行走在那些连片的木制楼台和风格迥异的各式房舍之中,仍然可以感受到这里曾经的繁华和独有的魅力。尤其是周围静静的,没有行人,走在石板铺成的街道、巷子中,看着伸出的各式屋檐,你可以充分领略到一种别有的韵味。 李平一面听着贺柱子诉说着每一个街区往日的辉煌,一面细细地品味着观察着想像着。马永等人也四处乱看着,不时的问上刘三几句,这座城市到目前为止也是他们见过的最大城市,对他们始终有着点点震撼。 遗憾的是,贺柱子也不是个好导游,他曾经的层次决定了他的认知面。而且襄阳城也确实有点小了,东西城墙才分别长2.2千米和1.6千米,南北城墙才分别长1.4千米和2.4千米,面积实在不大,而且各类公门、勋贵以及豪强们又占据了城中的大部分地区,能游览的地方并不多。 所以,李平很快就决定出城,并选择了拱宸门。 襄阳共六门,东门“阳春”、南门“文昌”、西门“西成”、小北门“临汉”、大北门“拱宸”、长门“震华”。 李平初入襄阳的是小北门—临汉门,处在襄阳城的中轴线上,是南北主干道相接的门。所以,他这次选择的是大北门,也是北城墙比较居中位置的门拱宸门,一座没被破坏的城门,城楼、瓮城具在,更是紧邻明抚治都御史行署的门。 站在这里,可以更好的既饱览襄阳城防,也可以有效观察对岸的樊城。而且拱宸门的左侧很长一段距离因为地形的原因,城墙内凹进去很大的一块三角区,也让城外有很大一块飞地,更有很多码头。 站在城门之下汉水之侧,背靠着高大的城墙,看着宽阔的江面,李平禁不住心生感慨,他几乎本能的去想像着这里如何攻守。 这里的地利实在太突出了,先不说城墙,汉水这一边仅岸基就比江面高出很大很大的一块儿,有如一条高大的斜坡城墙,舟船就是靠过来也还是仰攻,也难怪选城如此。 再加上完备的城防,无论多么勇武的攻方士兵来到城下恐怕都会生出绝望之心,而站在城上的守者却会平添无数的信心。 只要守城者有足够的军需、有坚强的意志,这里绝对是攻城者的噩梦,难怪蒙古人在宋末打这里竟前前后后花了30多年的时间。张献忠去年要不是行险骗开城门,凭他那几千人根本连这城防的毛都伤不了,估计守军都没敢想有人敢这么干。 李平喊了宋宝来,诉说了一番心中的感触。有些话,他真的不能在旁人面前说。 没想到,宋宝来和李平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人家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过。宋宝来只是觉得这地方水运太发达了,通过江水就几乎四通八达,在没车没铁路的年代绝对是一个商贾理想的枢纽。 听了李平的话,宋宝来才又仔细到处伸脖去看,然后才煞有其事的对李平说:“还真是啊!这地方真是不好攻,确实难度系数太高了,疯子才来送死。” 李平被他这番动作逗笑了起来,然后稍微正了点色说:“不过,说真的,宝来。好好经营吧,我们没准儿得在这地方呆上几年?” 宋宝来看了看周围,马永、刘三等人都识趣的与他们保持着一定距离各自成圈打唠,于是小声的连问:“这大明不是就快亡了吗?襄阳啥时候丢的?左良玉不跑了?” 李平没好气的解释说:“襄阳啥时候丢的我真不知道!我又不是百度又不是学历史的。现在是公元哪年我都搞不清楚,只知道崇祯自杀那年是1644年,然后清军完全平定南方好像又花了七八或十几年吧!” 说完,李平指了指江面上数不清的大小船只,继续说:“你也说这里水运发达,这样的雄城,好好恢复秩序和生产,再靠着水路沟通四方,绝对是天赐宝地,最好的基地。你说左良玉傻啊!他不好好的握在手中?只要他有心,这里就安稳的很。张献忠的手段别人不可能再从这里复制一遍了。至于几年之后,到时候再说吧。” “嗯,也是。”宋宝来眨了眨眼,也是点头认同。 不过只刚离开城门周围沿着江边和城墙夹着的大道向西走了没几步,李平就被一大群衣不蔽体、骨瘦如柴的饥民们围上了,这个内凹的地方聚集了成群不被允许入城的饥民。 见此情景,远远跟在后面的马永等人急忙持刀兵上来,饥民们瞬间一哄而散。而后,他们就聚在一起走着,周围再没有闲人敢于上前,只剩下不断传来的乞求声。 沿着大路继续走着,李平看到的是一片片借势搭于起伏的地形或城墙的低矮破败的窝棚。路上一群群的男女老幼就那样儿麻木的或蹲或躺或站的待在路边和窝棚旁麻木的看着过往的每一组行人,单独的行人估计也不敢来这里。 而城墙之上的守军也估计对这里早见怪不怪,从没见有人露头过。 这些饥民们基本上都是又脏又瘦,头发乱蓬蓬的和草一般,身上散发着各种气味。他们中的很多成年人甚至就只穿着条破烂裤子,有的人甚至就拿着一块破布围在腰前,还有的人就那样完全光着缩在地上,甚至很多妇女也完全不知避讳的光着上身,袒露着她们干瘪的乳防,小孩子们就更不用说了。 很多人身上已经完全见不到肉,只余一把骨头,如骷髅一般,甚至很多还反常的舔着硕大的肚子,那些妇女即使是光着的也完全让任何正常的人都产生不了丁点的兴趣,只有厌恶和恶心。 他们基本上一个个都眼神空洞而麻木,见到人只是小声哀求着一口饭,他们没有造反和抢掠路人的唯一原因就是他们真的是弱不禁风、完全没有力气而已。 李平只继续走了一会儿,就被眼前的景象搞得心里异常堵得慌,他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庞大的极贫区,也从没有见到过如此之多的严重营养不良的饥民,这与看到满地尸体和无数乱民的感觉还不一样儿,这里会让你对人性、对生活完全失去希望。 也不知道为什么饥民会在这里大量聚集,反正李平在他常走的西门和南门附近并没见过聚集的饥民,也许是那两处因为战略位置的原因受到了官军的重点管控,也或者是这里更靠近襄阳的最高官府所在地,更容易得到救济。 当看到一辆手推的破车拉着几具尸体慢慢前行时,傻大个儿刘三解释说那是官府雇的人在收尸体,怕发生疫病,李平终于再也走不下去了。 折返回去后,他们又去了西门外,那里有著名的铁佛寺,李平只匆匆一瞥过的地方,这里的香火居然反常的繁盛,与乱世景象格格不入,但又似乎更能说明人们对现世的失望。 李平最后没有进寺,他最后转去了东门外的教军场看了看,这里原是金声恒的驻地,也是襄阳的老营盘所在地之一。 但由于金声恒的部队主力已经北上,所以目前这里空荡荡的,在场外远观李平自然也看不出什么。 此时,已过了中午,他们得找地方吃饭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四十三章 生存的选择 回军营吃饭没什么意思,又已过了饭点,且大伙儿也都想吃些这襄阳的特色美食,却把贺柱子愁了半天。 要找个还在营业、又干净的吃饭地方可不容易,这贺柱子以前不过是一个车马店的伙计,虽也见过些世面,但都只是远远的看过风景,哪里去过什么像样的地方。 李平正准备和大伙儿一块到城中人多的地方乱转一下时,这贺柱子却大喊着:“有了。” 不久,大伙儿就来到城东外离江不远的一片散乱的民居之中。 走在其中,李平明显感觉到这里居然有着不少的人气,不仅行人较多,而且穿戴也普遍较为整齐,起码大部分人都不是贫民。看模样,有一些应该是商人和跑船的伙计。 对此,宋宝来似乎倒比较了解,他来过这边。 襄樊的娱乐区和酒楼本多在樊城,但因为樊城在战乱时的安全性实在不高,毕竟城墙都是土的,还又矮,再加上被左良玉重点驻军,商人们就自然开始往襄阳这边转移了。 襄阳城池太小,他们不好入也不好占地方,但这个被襄阳城守住的大回弯且靠江的地方就自然而然的成为首选之地了。 宋宝来想换东西,这里当然不会被他错过。 明白过来的李平不禁好奇起来,他以为总算见到商贾云集的地方了,但贺柱子却一直紧张的看着李平,口中还不时的干咽着吐沫。 待看到几个路过的门院挂着红灯笼、大开着门,其中还不时有精心画好妆容的女子冒头出来张望,一条条巷子的深处更是不时的有红绿身影闪过,李平终于明白他被带到什么地方了。 看着众人一个个抿嘴偷笑、翘首企盼的劲儿,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再商贾云集也架不住乱兵,乱世也好像只有这种地方还能开得下去,也只有这种地方肯定有酒菜。 而贺柱子却还在急切的四处张望寻找,并结巴的也不知是对李平还是对他自己说:“这里的酒楼应该有开门的,应该有的,我没别的意思、没别的意思啊!” 李平和宋宝来对视了一眼,这家伙耸了耸肩,一幅这可不是他选的地儿的样子,而后还突然冒出一句:“这种地方现在倒也不贵,你说里面什么样呢?” 李平没好气的对他说:“有想法啊?钱带够了吗?” “哦!钱?钱应该没问题吧。你别瞎想,现在我营里边的女人可不少哩,你弟弟现在是抢手货!我就是好奇,好奇。”宋宝来最后的词使劲咬了咬牙音,并故意扬了扬头。 临街的两排房屋早已一眼就能望下去,但却不见任何开门的酒肆。李平勒住马,他的心中也有些好奇,但还是玩味的看了宋宝来一会儿,说:“单纯的吃饭的地方看来是找不着了,遂了你的心愿,选地方吧。”他话音刚落,后面立时就传来了小小的兴奋声。 宋宝来扭头看了下后面,笑着高喊一声:“得嘞。” 那边贺柱子也连舒了几口气。 没一会儿,众人就在巷子中寻了一家看着有些规模的院子去问。 门口的两个小厮和里面的一个青年妇人一开始被这帮骑着马骡又拿着刀枪的军汉们搞得有些紧张。 待明白来意后,看这帮军汉人人都穿得干净整齐,领头的又是两个年轻善目的后生,那青年妇人立刻脸上如开了花般,只是不停的表示,只要银子够,酒菜都是有的,姑娘也是有的。 进了院子,李平和宋宝来交代了几句,宋宝来马上就熟练的和一旁的青年老鸨嘀咕起来,院子中原有的几个壮汉看了片刻后也隐入了宅中。 这边栓好了马骡,并留了两个士兵专门看管后,李平、马永、胡忠山被引入内院的一间房子,刘三等八个士兵则被安排在了前院中的一间房子。 进了屋子,李平发现里面很敞亮,最里面一角有一圆桌,围着几张带靠背的椅子,每张椅子边上还有一张等高的圆凳,旁边的屏风、墙上的字画、周遭的乐器摆件和屋中月洞门上的灯笼让整个房间平添了许多格调。 李平自然的选了靠里面的椅子直接坐了上去,马永和胡忠山则有些小心的围坐上去。引导的小厮说了句“几位爷稍等”后,慢慢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有人进来上茶。 茶正上着,宋宝来也回来了,他一屁股坐在李平身边。李平转头看他,他小声的说道:“吃食我已和那老鸨说好,给我们这里捡些本地的特色来。前面的士兵,酒少些,肉管饱管够就行,陪酒的也给他们安排了,只是要寻常些,我让刘三安排他们轮着吃玩,不可失了警惕,一定要把马看好。行吧?” “嗯,安排的不错。”李平点了点头。 上好茶后,那老鸨带着4个年轻的姑娘鱼贯进入,老鸨嘻笑着把她们安排在李平等人旁边的凳子上,一个看着最娇小可人的被安排陪在了李平身边。 接着,一个穿着淡黄色裙装的消瘦女子抱着琵琶走了进来,她微微向众人屈了下身算是见礼。 那老鸨冲着李平嬉笑着问:“不知爷想听什么曲儿?” 李平看看桌上的几个人,桌上的几个人也都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于是李平面向抱琵琶的女子说:“随便唱吧。”于是那女子就坐到了屏风前的一个凳子上,略整了下衣服,试了几个音,很快轻轻弹了起来。 她一张嘴,立刻有一股柔柔、清美的声音传了出来。 李平本来对音乐并不太感兴趣,更没怎么听过古代音乐,只在旅游区断续的听过几句表演人员的弹唱,也不知那是不是真的古代音乐,就更没留下什么印象。 但今天,这女子的弹唱和嗓音,却让李平感到极为优美,有一种与现代音乐完全不同的美感,再配上表演者赏心悦目的妆容和这场景,更加美轮美奂。 李平一时听得有些痴了,心中叹道:“果然不一般。” 李平看老鸨在黄衣女子唱起来后就悄然退了出去,便靠近宋宝来小声说:“挺会安排呀!他们也放心?” 宋宝来翻了翻白眼,也小声道:“大哥,提前给了钱。这年头,见不到兔子,谁撒鹰啊!” 李平点头回了句“也是”,就又盯着弹唱的女子认真听起来。 那弹唱的女子长得很成熟,年纪大概有二十七八或者更大些,眼角已有了淡淡的纹,在这个时代是绝对的大龄女子了,更超过了通常卖艺的年龄。 她的头有些偏大,额头也很高,脸型瘦长,手指也很修长,但整体上不失端庄和美丽,整个人看起来有一股淡淡的忧伤,弹琵琶的手臂露出的那一小截上还有着明显的伤痕。 李平认真听了一会儿,看向其他人,发现这帮家伙儿也都端坐的那里,好似高雅地一个个听得入迷,那胡忠山还不时的摇两下头。 不过,一曲过后,这帮家伙终于原形毕露,开始搂抱起身边的女子,眼睛也更多的在女人身上打转。 李平转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女子,那女子看李平看他,忙也往他身边倚靠,李平却往另一边倾了倾身子转了头继续倾听,那女子只好讪讪的又退了回去。 不过很快,李平意识到了什么,就也搂过身边的女子,就那么轻轻的搂着、听着。 连续听了几曲后,酒菜终于上来。李平让姑娘们把酒都倒上,举起杯说:“来,喝酒,这段日子苦了众位兄弟,我敬大家一杯。” 几杯黄酒下肚,气氛终于热络起来。 很少能喝到酒的胡忠山的脸都红了,他紧紧搂着身边的女人有些结巴的表达着对李平的忠心和敬仰。马永也难得的抱着怀中的妇人笑谈了几句风花雪月,让李平颇感意外。 李平和大家客套了几句,又互敬了几杯后,看大家都有点心不在焉,也就不再多说,自顾自的研究起酒菜来。 夹沙肉、三镶盘、孔明菜、酸浆面、腊肉粑粑和缠蹄,一共六样菜,菜虽不多,却很有特色,味道也还可以,比他这些日子吃的简单饮食实在是强多了。 能拿出来这些菜本来已是不易,至于是否味道纯正,已经不再重要。 于是李平边慢慢喝着黄酒,边慢慢与身边的女人有一句没一句的瞎聊,并让那喝曲的女子每隔一会儿就自行唱上一曲。 她身边的女子叫荷香,今年十六了,长得让李平不好评价。她的脸略有些圆润,嘴比较小,眉毛描画得弯弯的,并不是特别符合李平的审美观,但也决不难看,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荷香的骨头架子明显比较小,胸前比飞机场更强不了多少,李平让她站起来转了一圈发现后面果然也是个平板,不过皮肤倒还不错。 再看看其他几个女人多明显年龄和身形偏大一些,尤其是那胡忠山边上的女人最明显,李平有些恍然这个时代的审美观了,此时他的好奇要远胜过其他。 吃了一会酒菜,宋宝来三人早已按捺不住,但看李平没动,三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在那里猴急的动手动脚。 终于,宋宝来忍不住了,他凑到李平耳边,说:“这个不满意,我让人给你换一个,酒差不多了。” 李平终于反应过来,才意识到他们想干什么,自己刚才真的想简单了,于是对他摆摆手说:“不用,我听曲听得有些入迷,再听会儿,你们要是真有想法就去吧。” 在这个问题上,李平实在不想装什么圣人。他们现在前途未卜、生死未知,且既没有用强迫手段,又没有不给钱,其实这对所有人都好。 但没想这三人立马就全带着身边的女人跑到别的屋中去单独相处了,他们显然对女人更感兴趣,就是马永那么正派稳重、嫉恶如仇的人也怡然自得的没有丝毫扭捏。 也许这样的生活在这个时代本就是正常秩序的一部分! 屋中没了干扰,李平也放开多了,他的谈吐和文雅很快让荷香慢慢打开了话匣。 李平了解到这荷香原来是这里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家破后被抓到这里苟活。而这院中的女人有的是被卖过来的,有的是被抢掠来的,有的甚至现在还是良家,只为有口吃食而来这里暂卖。 不过,在这里生活也同样艰难,现在的客人实在太少了,而没有客人她们就没有活路。 李平迷茫了。 他想起了前些日子在史明营中喝酒的那次,那几个被叫来陪酒的女孩,完全看不到任何被强迫与受屈辱的迹象,反散发着兴奋与渴望,得空儿就大口扫荡着桌上的各色食物,完全不避讳她们对食物的急迫需求。 这就是生存。 荷香的话真假并不重要。这世界的残酷与现实才让他感到丝丝的凉意。 所有的一切都在让位于生存。 他又能活多久,这城市又能坚持多久,大明都要亡了,这里不仅是罪恶的旧社会,更是吃人的乱世。 此时,周围隐隐传来的嘻笑声,让这靡靡的生活与外面炼狱般的景象突然相得益彰起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四十四章 改变 回去的路上,太阳渐黑。 李平和宋宝来并排骑着马悠闲的不紧不慢的在前面走着。他们的身后不时传来阵阵忍忍俊不住的高谈论阔和嬉笑声,傻大个儿刘三更是一路哼起了小曲。 女人永远都是男人们永恒的话题,也永远都是男人们的荣耀与梦想。 看着两边正在变幻和暗淡下去的房屋景致,李平的心绪也开始了飘荡。 他不禁在想,当禁锢在人们身上的律法和道德突然变得宽松时,人们实在太容易被诱惑了;而如果再让熟知的秩序也变得简单甚至崩塌时,人们恐怕将不可避免的放纵。 就像生活已找不到意义,欲望本身就变成了生活的意义。 宋宝来笑着扭头看了看吹口哨的刘三,回过头来,看李平还在面无表情的沉思,略想了一下后低声劝道: “哥,别想了。我们得融入这个时代,过去的生活已经结束了。也许我们是天选之人,也许什么都不是。但既然我们已经回不去了,这大明也快亡了,你还说奴隶时代就要来了。我们还能活多久都不知道,那为什么不在这汉家文明最后余晖中好好享受呢?也不枉咱们来这神奇的地方走上一遭。 这乱世是枭雄的天下、是百姓的噩梦,却也是男人们的天堂,只要能对得起天、对得起地,也就足够了。” 宋宝来的话其实与那天史明的话有些类似,但李平却听着心中有些发虚,也不知这小子是在说他还是说自己,但李平知道自己刚才的感触其实更多还是对他自己感到不安。 但这时,他也只能故做坦然的看着宋宝来说:“你什么时候变得文绉绉了,还一套一套的,你是在为今天的事儿寻求心理安慰还是在劝我?” 宋宝来扭捏了几下,有点不好意思的说:“看你说的,哥。我啥人你还不知道么?那中…也是…,也有那么点找借口的意思。你看,你别老那么严肃,我不也想让咱们活得精彩点么,咱得和大家打成一片。” 李平“哦”了一声,看着宋宝来突然有些羡慕起来。 这宋宝来活得简单、洒脱,很少自怨自艾,更很少想不开,除了刚来这世界时痛哭了几场、苦闷了几天,这家伙调整得最快,吃得香、睡得好。和他比,自己倒真是有些心思过重和假清高了。 宋宝来看李平没什么反应,也搞不清他是咋想的,以为他还在纠结。于是让坐骑往李平边上靠了靠并几乎贴在李平身边,然后继续放小了声音说: “咱以后还不一定咋回事呢!心态很重要,起码要劳逸结合吧。你看那胡忠山,跟老头似的,心可不老,你那儿训练那么累,人家还能有事没事的老往我那儿跑,听说和好几个无依无靠的年轻妇女打得火热,新鲜吧!” 看李平惊讶起来的表情,宋宝来继续笑着说:“服不,我们得向人家学习,那才是会生活。” 对胡忠山,李平是真没想到,也没听说过。他反应过来后也只能服服叹了一口气,并对宋宝来竖起大姆指说:“真没看出来,服了。” 而后,李平突然想起了今日的花费,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于是问道:“今天没少花吧?” 没想到宋宝来却很淡然的说:“没多少钱。这万恶的旧社会,又是战乱的当口,做这生意的多了去了,而达官贵人们又不缺女人。太贵,他们找谁消费去?放心,咱们破不了产。” 李平一听松了口气,却转头去叫马永。等马永凑上来,他严肃着说:“让兄弟们回去把嘴巴都闭紧点儿,我可没钱让大伙都去消费一遍。” “明白,长官,您放心!这我心里有数,属下一定交代好。”马永一脸认真的回答。 …… 当休息结束后,李平的部队再次投入到新一轮紧张的训练之中,但这回部队开始执行每训练五天休息一天。 保证适当的放松时间,是为了更有效的提高部队的训练效率并保持士气。 新的阶段,部队的训练也自然转向了更加重视体能与技能的训练。 经过前一阶段的调养,更主要的是鸡鸭的供应明显变多后,曾经大部分干瘪的士兵身上开始有了些肉,普遍灰暗的脸色也渐渐有了红润,他们开始初步具备进行更大负荷训练的挤压了。 赵兰月当然是居功至伟,这也让李平更不愿意放她走了,而她也从没提出来过。当然宋宝来的保障营那里女人多、生活方便、做事方便也确实比较适合她居住,尤其是宋宝来还十分知趣的给她和高蕾各配了上了两个丫鬟。 李平已按计划将队列训练的时间减半,现在更进一步进行了削减,只在上午和下午各进行半个时辰的保持性队列训练。 新的经典训练模式四百米障碍被引入了进来,当然内容却也被进行了适应目前军事需求的改进,匍匐前进被取消了,登长梯和跑动中的突刺被加了进来,其他的也进行了调整。 但更多的时间还是用于组织中长跑训练、器械训练、刺杀训练和少量的近身格斗训练。 这其中尤其突出的是刺杀训练。 刺杀训练也正式代替了队列训练成为时间最长和最枯燥的训练。这项训练被要求每一个人都必须熟练掌握,而不管你是弓箭手或是刀牌手还是鸟铳手。 刺杀训练的动作很少,就那么几项,但却要每天反反复复来回不停的去练,因为它最实用,在战阵之中也最有效。 根据现代我军组织刺刀枪与大刀对战的模拟结果看,用刺刀枪的一方几乎每一战都以极大优势获胜。对比长矛对刀盾,这可能也是长矛兵成为古代最普及兵种甚至有时是某支部队唯一兵种的主要原因。 而且中国很多长矛兵的矛并不长,可能也跟此有关,因为够用了,还能增加灵活,毕竟带刺刀的步枪即使是以长出名的三八大盖也并没多长,带刺刀全长只有166.3厘米。 李平部队的长矛训练借鉴了后世近代军队刺杀的部分理论与手法,招式虽少,但更为实用,不过也适当参考了当下长矛方阵的需求和惯用手法。 李平之所以懂刺杀,却是因为赵进。 赵进在当兵时学过刺杀,在他进入军校后更是深层次的学过,这也是刺杀训练在军队还被当回事的最后尾声。等赵进毕业后,这项技能就基本算是被淘汰了,成了以表演为主。 但他还是教给了他的连队,也教给了李平。 李平也曾在他的连队中继续推广过一段时间,为的是增加士兵的虎气,却怎么也想不到,竟然还能有再用上的一天。 不过,如此大运动量的训练也使粮食的消耗速度大大超出了预期。但有些东西既然已经走下去,就不可能再停下来,训练必须推行下去,李平没什么选择。 每天早饭后,开始训练的惯例已不再是军姿,而是变成了边走边唱的和等队列歌曲,当然歌词已做了适应这个时代的修改。 雄壮的歌曲进一步增强了整个部队的精神气儿和纪律性,也让士兵们越来越像军人。 李平更是明确了一个月后,要对所有什长以上骨干进行一次考核。考核的内容包括用阿拉伯数字书写乘法口诀和百位以内的加减法等基础文化,以及长跑和单双杠等基础体能,还有就是队列指挥和四百米障碍。 所有考核不合格的将一律被免职,并且以后,每一级都必须要掌握每一级规定的知识结构,达不到的不能升职。 于是,整个营地不用李平督促,训练就越发热火朝天起来。 而李平则每天在各个项目上都和大家一起练上一会儿,得空儿他还会进城跑到王成武那儿学习训练近身格斗,然后还要备课。 李平尽可能在每天都给骨干们讲上大约半个时辰的课。除了要考核的知识点外,还更多的讲点地理知识和历史故事之类的。这样做一是为给部下们增长见识,二也是在潜移默化中铸造骨干军官们的民族观和是非观。 从这里可以看出李平部队的训练正与标准的大明官军训练模式和组织方式越来越远,更没有跟进赵进的那种尽可能靠拢明军基本模式的军队形式,尤其是认旗训练被完全取消,标准的明军鼓乐也没有采用。 那李平打算依靠什么来指挥和控制部队? 近代军队的经验表明,不使用复杂的旗帜并非不能有效或更细的控制军队,复杂的鼓乐也可以有其他更单一和更有效的替代品,而指挥数万或数十万人对李平来说也有些过于遥不可及。 李平正在改革或者说使用他更习惯的指挥模式,哨子与口令是其中之一,这种模式对小部队的他来说已经足够并会更为有效,而且也更容易形成事实上的独立王国。 一切似乎都在按部就班,变化的不仅仅是训练,李平的心态也在那次喝花酒之后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他对生活、对这个世界多了一些他说不清楚的东西,有热情、有妥协、有新奇、有沉沦、也有随遇而安,他做事不再那样急迫、那么焦虑,越来越多的感受着这个时代的点点滴滴,而不再只想着生存。 他的睡眠越来越正常,有时甚至会久睡不愿起来,但精神却也越来越好,梦遗也开始再次成为生活的一部分。他越来越多的回忆起另一个时空中曾经年轻的自己,感受着再次年轻的美妙。 他甚至还特意去了保障营,让宋宝来给他指看了与胡忠山打得火热的几个女子。但他只是好奇,对于属下这方面的爱好,只要他们不是十分出格,他并不想干涉。 刘小惠仍然每天上午来收拾房间,由于李平开始下午更多的进行跑步等体能练习,因而她在吃晚饭前也会来收拾一次。 两人碰上时,刘小惠虽然仍轻声轻语,但明显的已不再那么过于谨慎,而多了一分从容。她已经可以很自然的当着李平的面去忙东忙西,并坦然的面对李平越来越大胆的目光。 李平有时在想,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有时候很顽固,有时候又很善变。很多时候一个小小的插曲就会很快改变一个人的心态,一次别样的经历就足以开启一番新的局面。 人的诱惑实在太多,也许缺少的只是合适的借口和理由而已。 赵进寻了时机把香皂的秘方献了上去,左梦庚果然大喜,并不出意料的允许赵进他们继续小范围的自产自用香皂,只要不成批的往外卖就行,同时又下拨了一批军需,还保证以后会定时下拨,决不让赵进亏着。 刘世雄、李盛才等人终于后知后觉的知道了军需分配的事儿,这事史明和王成武竟一直没告诉他们,多少让赵进和李平有些小小的意外,但也大致能预判到。 为此,赵美玲到赵进那里大闹了一场,并几次到史明那里哭诉求帮做主,史明只是不咸不淡的答应以后由他接济他们而并不表态。闹了几日后,赵美玲两口子也只能消停了,只是两口子间争吵的却更加厉害。 李盛才奇怪的没有任何大的动静,只是往外跑的收敛了许多,而往史明那儿跑的变勤了,嘴也更甜了。 现在赵兰月基本已不和史明见面了,她也从不往城中跑,史明也不来,可能以两人现在的身份若表现出有瓜葛将会有相当的麻烦,而寄身于李平的妇女营中好像是更合适一些,但这只是李平自己想的。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天气很快就凉了下来,早晚若是不披着衣服,很容易就会着凉。 注释: 刀牌手是明代对刀盾兵的一种普遍叫法。 长杆兵是明代对长枪、狼筅和镗钯等长形兵器的一种统称,李平的部队由于没有采用那么多复杂的长形兵器,只使用了长矛,故只称长矛兵。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四十五章 护卫任务 这日上午,李平和众官兵一起训练了一会儿后,回到自己半山上的小院子里又在单杠上拉伸了一会儿。 这小院里现在已装上了木制的单双杠,为的就是方便李平平时练习,方便他保持良好的体格,冷兵器时代的这点至关重要。 习惯性的打水准备冲洗时,李平发现水有些凉手。 他犹豫了一下。 在这里要是感冒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他必须做好防范。 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李平发现目前也就是公历的十月十来号的样子。可这水凉的也太快了,不愧是小冰河期。 不得已,李平只好准备去找亲兵烧点热水。 但这时,赵进的亲兵却来找李平,李平认识那是他熟悉的赵亮,李平的兵也基本全都认识赵亮了,所以赵亮才会被不经通报就引到这里。 赵亮来通知赵进有事找李平相商,需要他立即进城一趟。 于是,满身是汗的李平干脆大着胆子就着凉水简单冲了一下,并换了身干爽的衣服。 到了赵进那里,却见赵进穿着蟒纹图案的深篮色曳撒、头上戴着黑色的大帽背手正站在屋里,十分的威风凛凛。 李平一下看得有些发愣,已多少了解了点明代服饰的他心中不禁暗呼“这架式可以啊!” 赵进身上的曳撒是此时较为流行的服饰之一,它自元代辫线袄演变而来。短袖或无袖者称袴褶,长袖者称曳撒,前身分裁,打马面褶子,后身通裁,无褶;身侧有摆。 曳撒读法源自蒙古语,也称“一撒”,为“一色”变音。这种衣服在明早期是内廷侍卫的服饰,后来才慢慢传开,主要是作为正服穿。 而大帽则是相当于此时的礼帽,是非常重要的正装。它上为圆而高的帽筒,下有一圈帽檐,帽筒完。” “哦!” “你们这一去一回估计怎么也要三天,左梦庚打算以视察军务为由四处走走,并通过同吃同住来展示礼贤下士并笼络部属,实际上却是想好好快活快活。我的营里就是他最重要的一站。我是他新进的亲信,了解的人不多,在我这里快活是最好的掩护,省得有人碎嘴,让他在他媳妇儿那里难受。虽说,他夫人对他这档事儿也不怎么管的,但少一事总比多一事强……” 李平听着一下来了精神,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说:“我去,这是真进圈子了呀!大好事啊!…不过,招待这左梦庚,你能行吗?” “我想好了,女人的事我打算让史明安排,这方面他在行着呢。而且女人他那儿也有,好的货色他也会找,我让他带人来我营中招待左梦庚,他肯定乐意。至于其他的安排,我倒也有点儿把握,咱在以前的大千世界里也不是白混的,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花样儿可比这里多多了。”赵进一边合计着一边说。 李平略想了一下,说:“那倒也行,你想得也对。行了,那些事儿,你头疼吧!说说我这边的事儿吧,我好去安排。” 赵进盯着李平道:“听仔细了,这次护卫你们不是唯一的护卫部队,还有一支,大概有二百人左右,带队的听说是他家的老底子,早前曾在左良玉身边当过亲兵,现在是总兵方国安的部下,驻在城外的大东边。要求你带一哨兵马,我合计更主要是凑数,表示亲近,同时也做给别人看,你一定要把握好。 我知道你那儿一哨的兵比一般的哨兵多,你可别全带去,有100多些就差不多了,不能喧宾夺主。 不过,你带的兵要精神些,装备要好些,我们是以强军的面目入了左良玉的法眼,也因便得了护卫差事,不能弱了名头,让别人看轻,让左梦庚在他夫人那里难堪。发给你的那些盔甲都带着,虽然不多,但不齐整却也正好显着我们尽力办差,也表明我们物资实力不足,以后才有被赏赐的由头。 至于安全问题。这附近没什么大股的贼匪,你们这些兵马在襄樊这地面儿没人敢碰,安全上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带兵去西门外等候就是,另一支护卫兵马也会在那里等。记得要早些,千万不可误事。” “再老底子,现在也是方国安的兵了,怎么不用自己的兵?”李平有点诧异,他对方国安这个名字不能不敏感。 “听说是方国安主动揽下的,而且左梦庚对方国安也不可能不放心。再说,我们不就是左梦庚的兵吗!”赵进对李平的敏感并不以为意。 “哦!” 这个解释确实比较合理,李平也说不出什么,他只能赶紧琢磨这任务的本身。 但询问需要在左梦庚夫人和她亲卫面前注意什么时,赵进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而且他吐露出的信息也没有什么更新鲜的了。李平很快明白赵进需要准备的更难做,他说的轻松其实却已经开始犯愁了,于是便向赵进告辞。 准备离开时,李平看赵进紧锁着的眉头,开了句玩笑:“你戴网巾怪怪的,不戴更好看些。” 赵进抬起头来,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想戴啊!太不舒服了,但没办法,谁知道朱元璋同学没事搞什么全民戴网巾活动呀!不来这儿都不知道明朝还有这习惯,以前电视上也没怎么看到过啊!不过,这头发倒还真是不容易乱了。” 李平笑了笑说:“是啊!我也是到这儿才知道的。以前看韩剧的戏里全是这形象,我还纳闷他们咋养成的这习惯呢?闹了半天,却是从我们这儿出的。 老哥,我走了。 多说一句,想不好法子就直接用别人用过的就行,那都是经过时间检验的。就像这网巾,朱元璋的命令是一回事儿,实用才是它普及开来的主因,否则他死了那么多年,谁还当回事啊!” 赵进终于挤出一点笑容,对李平摆摆手说:“知道了。不送。” …… 回去后,李平合计了一下。他的部队,没有采用此时明军营哨制部队普遍的两伍一什、三什一队、三队一哨、五哨一总的编制方法,而是落实了三三建制原则,哨也更多参考了后世的编制。 他当时的基本考虑是:南方独有的地理特点,使一般的部队不可能装备较长的长矛,也很少会有机会去组织较大的战列线。 三三建制的哨可以在战时快速组成3个以队为单位的3列每排15人的小形长方形方阵或者以什为单位更小的方阵,这样的编制将使部队更机动灵活。只不过,是否实用还需要实战的检验。 他的一个标准哨人马有150人左右,包括:每伍5人、每什15人、每队46人,再加上5人的炊事班及8人的哨部。 这次护卫他计划带上第3哨。 选3哨的主因是哨长马永有丰富的上阵经验,人又踏实能干,有他辅助,李平比较放心。 而且还有一点就是这3哨的9队是弓箭队,虽然善射的兵很少,甚至到目前也仅有十来个人能将就着会射而已,但总归也算是远程打击力量,总比没有强。 这样,他带上3哨的7队和8队、再加上9队十个能凑合着射箭的,人数上正好差不多。即有一定的远程打击能力,做到了有备无患,又省得过多调整部队。 如此调整好的这支护卫部队共计有118人,包括2个队6个什18个伍,1个增补在哨部的10人弓箭什,李平自己,以及他计划带上的2名亲兵。 同时,还包括马两匹,辅助运输的骡马六匹。 整个部队的主要武器是长矛,并辅助了部分刀盾及弓箭。 至于鸟铳,李平决定一支不带。他以前接收和搞到的鸟铳一共有30多支,但李平仔细查看后很不放心。 现在的鸟铳与后来成熟的火枪在外观上差别还是很大的,制造水平更让他心里没底。 此时的鸟铳构造不仅简单,而且工艺看上去就非常粗糙,李平实在担心这玩意会炸膛。毕竟以前他看历史类书时,明代晚期的鸟铳名声非常不好,他不想冒险。 那30多支鸟铳最后大部分都让李平回炉了,只留下了几支看着工艺好些的当样子货,而宋宝来回炉后又造出来的也仅有3支。而且因为没有时间和精力,工艺和构造上也没有什么改变,只能说质量上略为放心。 更关键的是没有组织过相应训练,更没有专门的使用者,带着基本无意义。 下午,参与护卫的部队被停止了训练,开始准备武器,调配物资和做后勤准备,然后所有人进行了充分休息,明天要有的走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四十六章 与友军同行 第二天天还没亮,李平就带着部队出营了。 在经过了急行军到达襄阳的西门外时,天仍然没亮,城门也紧闭着,另一支友军还没到,李平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没有钟表,时间全靠估摸,甚至还没有明确的会合时间,他很担心会迟到,尽可能的早到总比迟到要强。 不久,天亮了,一个大阴天。 突然,城门居然缓缓的打开了。 今天的城门明显开的比较往常要早很多,竟在天刚一亮就开,非常的不合常理,估计可能是已被提前打好了招呼,不得耽搁左梦庚媳妇的行程。 李平犹豫了一下后,干脆带着马永和一个亲兵进城去等候。在城门外边等,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但刚一进城,他就看到了正对城门通直的大道上有一支打着众多旗帜的队伍远远而来。这应该是一支军队,而且是一支正规军。 李平略有些发愣,他谨慎的又仔细伸脖看了看。 前面是骑兵,后面有若隐若现的马车,应该没错。 可不是说好一起在西门外等候么?他们不也是驻扎在城外吗?他们从哪儿进城的?这么多人断不可能都是左梦庚夫人的家兵。 但现在已不是多想的时候,李平急忙把马缰绳扔给亲兵,然后带着马永一路小跑着迎了上去。 迎面而来的队伍最前头是几个头戴红色皮笠帽、身穿短罩铁札甲的骑兵,居中的则是一个穿着短罩鱼鳞甲有点胖乎乎的家伙。 罩甲是明朝出现的中国甲的一种造型形式。明之前中国主要是披挂式甲,也就是披挂在身上,用束甲绊腰带固定。罩甲则是做成衣服一样,像衣服一样穿着,罩住身体。 通常来说,罩甲会长及至膝,并且是主流。 但短罩甲也有很大市场。作为一种像马甲式的无领无袖短衣甲,它通常在前面正中对开襟,用纽扣固定,算是轻甲的一种。很适合在闷热潮湿的南方地区使用,或者是充做长时间穿着的贴身甲使用。 至于铁札甲,就是辍满长方形铁片的甲,始于春秋战国时期,因甲片形似书札而得名,也是中国使用非常普遍的一种铁甲。 而鱼鳞甲顾名思义,甲片像鱼鳞一样。因制作工艺复杂和伸缩自由性更强,是军官才能用的高级甲胄。 穿着短罩鱼鳞甲且有点胖乎乎的家伙因此应该是领头的。 这最前头的骑兵见李平远远的跑过来,全都不自觉的看了一眼那居中胖乎乎的武将,然后没有减速,继续一脸趾高气昂的打马前行。 李平也只好跑到一侧,喘着气冲居中那仪表堂堂的武将打供作揖,然后客气的自我介绍并询问:“我乃游击赵进营中把总李平,不知将军可是护卫左夫人的马把总?” 那武将根本没有停马的意思,只侧头看了一眼李平,倨傲道:“原来你就是李平,跟着吧!”说完,竟不再理他,还打了一下马。 李平一愣,但还是对着那武将留给他的后背作揖感谢。 接着,李平看了看后面的马车,略犹豫了一下,让身后的马永赶紧出城去组织部队,自己则再次一路小跑到马车旁边。 对着移动的马车作拜后,他一边跟着走一边再次低声自我介绍了一番。 李平话音刚落,马车中就传来一声轻轻的女声:“等一下。” 赶马的车夫当即拽停了马车,而后车厢窗上的小帘子慢慢掀了起来,紧接着一个美丽的面孔露了出来。 李平一愣神后急忙低下头去,下意识的反应却是:左梦庚这小子艳福不浅,媳妇儿挺漂亮啊! 很快,柔美的声音再次轻轻响了起来:“原来是李把总,辛苦你了。今日起得早,想着路远,就提前了些,还有些担心你没有准备妥当,看到你就放心了。很好,李把总,你有心了。” 李平忙再作揖答道:“夫人,这是我的本份。” 随着车内一声轻轻的“走吧”,骑马跟在马车边上的使女向前后示意,因骤停有些微乱的队伍再次前进起来。 李平正准备赶紧跑回城门口给他牵马的亲兵那里时,车厢中突然又再次传来声音:“香皂很好用,谢谢你的香皂。” 李平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好说:“应该的,应该的。” 不放心的又跟了马车两步,直到再没听到声音,李平这才放心开始狂奔。 出城后,李平带着部下们很识趣的跟在了整个队伍的后方,并很快开始了急行。 没错,整个队伍在出城后不久就开始了急行。 但李平现在还没空去考虑这些,他的脑袋里全是刚才的异常。 这左夫人突然说“谢谢”很有意思啊! 用香皂做礼对上联络一直是赵进独自办理,他们对外卖时也只说是赵游击营中所制,在这个问题上他们大家是沟通过的,而且一直保持着一致的口径。可这左梦庚的夫人竟然知道出自他李平营中,这消息漏的可以啊! 好在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他们这伙人彼此之间也并不紧密,李平想了想也就过去了。 不过,他们提前出发?这左夫人就有意思了,说的话就更有意思了。 也的确,天才刚亮城门就开了,然后没几分钟他们就走到城门了。这应该是天还没亮,他们就也动身了,这是非常容易让前来会合的兵马错失的,毕竟这年头夜间行军总归是大忌。 是考校吗? 或者真的只是临时决定提前走,顺便想看看他这种新近的亲信力量靠谱不? 还是有别的因素? 马把总的部队又是怎么进城的?城门在黑天是不可能开的,除非是他们头一晚就进城了。 李平越想越头疼,也想不明白,后来索性不再想。 出襄阳往西共有两条路,一条是直接沿江走个几十里就到西边的群山了。另一条是沿江走一小段后沿羊牯山和万山的夹道向南,等于绕过与江大约平行的长条条状的万山后再向西。 左梦庚夫人选的是第二条路,说明那小寺庙在襄阳的西南方。 过了万山后不久,他们就离开了官道,路也越来越不好走,马车也已经不太方便。于是,左夫人很快就下了马车,并非常矫健的换上了一匹马。 看着左夫人那一身的大红劲服,显然是早有准备。但更令李平震惊的则是她控马的能力,非常的娴熟,真不愧是女真人出身。 而这时,虽然已走了好长时间,但队伍并没有停下来休息,并继续保持着较高的行军速度,虽说可能还达不到急行军的程度,但也确实不慢。 李平有些惊讶了,虽然有这点违反行军过程中要适当组织休息的常理,但前面的友军还是正在颠覆他对襄阳残兵败将们一无是处的看法,也在颠覆他对方国安的看法,他开始越来越细致的去观察他们。 他们也确实很有些特点。 这是一支典型的官军队伍,虽只有二百多人,但光旗帜就有近三十面。 这是一支明显的精锐力量,不仅衣甲鲜明,而且士兵们普遍较为健硕,最突出的当然就是能走了。 他们的步兵基本是清一色的红色毡制笠帽,与南方军队多戴头巾或藤制笠帽有明显的区别,但看面像和身形,这些士兵又明显多是南方人。 为首的几个骑将也戴着笠帽,虽然是皮制的,但与其他骑兵清一色的铁尖盔又出现了反常。 他们好像在有意显示自己与北方军队的一脉相承。 他们每个人都有甲,当然全部是短罩甲,全部是轻甲。除骑兵们全是短罩铁甲外,步兵们则是清一色的短罩布甲。 没有一件全身甲或长罩甲,应该是早有准备。 而且无论是骑兵的统统铁甲还是步兵的统统布甲,都是有些奢侈了,一个把总真的很难置办齐。至少李平知道布甲并不便宜,反正是比棉甲更为昂贵。 古代部队行军多不着甲,或最多穿轻甲,基本没有穿全身甲和重甲的,全身甲和重甲一般都会放在另外的骡马上驮载或由辅兵背着,当然也有自己背着的。 这很好理解,穿上全身甲或和重甲后,行动自然受限,除了慢速行动外,不可能进行长距离的行军,因为从散热学上来说基本没人能忍受。 他们的武器以刀为主,即使是步兵也没有多少持长矛的,但同时带着盾的步兵却没几个,而他们这样的部队本应该不会差盾,估计是为了方便和减轻行军的重量。 不过,从短罩甲外的四肢显示出的军服颜色却有些多,虽然也按颜色大致分了组,但一共就二百多人,却红的、蓝的、黄的、白的等好几种色,很有点五颜六色的感觉! 李平不知道这是不是马把总对多姿多彩有特别的偏好。 事实上,古代大多数时候,人们都对衣服的五颜六色和花里胡哨都是有明显偏好的,这可能是古代物资不丰富造就的特定审美。 在军队,人数众多时依据颜色分军很正常,但人少也分出好多色就不正常了。一旦发生战斗,过多的颜色很容易引起敌我辨识困难,同时也会干扰到指挥判断,这不该是一个老军将的所为。 但不管如何,前面的友军装备很高是肯定的,训练水平估计也不会低,只是不知他们的作战技能如何? 同友军们一比,李平的部队就有些寒酸了。 李平头上的那这里离那小庙已经不远了,李平也大概明白了点左夫人为什么要走的那么早。 他们没有再继续往前走并更靠近那小寺庙,据说是左夫人怕这么多兵扰了佛祖清净,看来是真的很虔诚。 不过,这么长时间的行军,李平都感觉有些累了,那马把总的部队更是到了极限,要不也不会一蜂窝似的散了后四处倒地休息。 要露营了,李平也不能继续躲在后面装怯了,他急忙先去了左夫人那里并请示有什么需要效劳的。 但左夫人只是微笑着说:“有劳你费心了。我这里已有安排,李把总也累了,且去休息就是。” 李平于是不再多说,直接回去查看他本部的露营,等一切都基本妥当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这绝对算是一整个白天的漫长行军了。 注释: 地理和气候等因素对盔甲的使用习惯无疑有很大的影响。从现有的资料看,明代的北军与南军在着甲上也恰恰是大相径庭的。 当前,网上对中国古代盔甲的分类和认识众说纷纭,意见分歧也很多,尤其是很多人使用西方札甲来套用中国札甲,但两者仅在定义上就有很大不同。本文也只代表个人不成熟的认识,还在学习中,谬误之处更是难免。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四十七章 左夫人 篝火旁,李平和马永各拿着一碗浓稠的肉粥,坐在那里就着鱼干和咸菜慢慢吃着,这是他们的晚餐,也是第一顿热餐。 作战和野外训练等任务期间,军官必须在所有下属士兵都吃上饭之后才可以就餐,是李平定的规矩,也是他学二战德军的做法。 看着篝火,马永一边嚼着鱼干一边感慨道:“这左副将的夫人真是巾帼也,人虽娇嫩却有一身的好骑术,这一天下来竟不见多少疲态,好生了得!” “确实不简单,不过人家老爹是正经八本的女真人,精通这些倒也不意外。”李平随口回了一句。 在李平身后正在低头呼呼吃着的傻大个儿刘三这时猛的抬起头来,使劲咽下口中的食物后,直接挤了过来瞪大眼睛说:“她,她不会是奸细吧!” “吃你的吧,瞎操什么心,人家老子自幼长在咱大明的皇宫里,后来还做过总兵,显贵着呢。你少给我乱嚼舌头,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李平没好气的压低着声音训斥道。 自史明在那日说到了左梦庚的老丈人后,赵进和李平就也特别留意起来,尤其是赵进利用身份的优势很快就获得了更多更详细的信息。 “额的娘啊!” 傻大个儿刘三应该是被宛若天上般的皇宫给吓到了,他吐了吐舌头后立即缩回去继续低头扒拉起饭来,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马永的表情也很夸张,他看了看刘三后终究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真的假的?竟有这等事?” 李平为了证明所言不虚,就简单解释了下说:“左夫人的父亲叫王世忠,原本是海西女真的种属,但他所属的部落被建州女真也就在现在关外鞑子当权的那一帮给吞并了。那个时候,王世忠大约八、九岁吧,于是就跟着家人进入了内地。不知道得何因缘,万历皇帝竟将王世忠养在了宫中。等王世忠长大之后,自然是步步高升,他的官阶很快就到了总兵官。不过前两年,不知因何,被我们现在的皇帝给免了,但仍然尊贵着。” 马永恍然道:“如此说,这左副将可不是一般的金贵呀!” “那当然。”李平也有些感慨。 不过,这种话题显然不适合在这里议论。看李平不再言语,马永也很识趣的不再说别的,于是只剩下静静的吃饭声。 由于骡马有限,李平并没有携带帐篷。在吃好饭并检查完哨兵和其他官兵的休息情况后,他直接就躺到了傻大个儿刘三给他收拾好的一张吊床上。 他也很疲劳,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对于这次野外宿营和这无边的群山,李平没什么可好奇的。刚来襄阳没多久,他就曾带兵走入这附近的大山之中征兵征粮,对群山早已有了一定的认识。所以,他很快就安稳的睡着了。 但不久,他却被惊醒了。 听着滚滚的雷声、再看着越发阴沉的天,李平不禁担心起来。他不想被雨淋,尤其是夜间睡觉的时候,那滋味光想想就很不好受。 不过,他又拿不准。 毕竟襄阳已经很久没下过稍大些的雨了。 整个晚上,夜空一直都阴沉得可怕,空气也非常潮湿,气压低得让人很不舒服,但好在雨始终没有下下来,让大家虽睡不踏实但总算能相对安稳的闭目养神。 不过,不甘寂寞的雨终于还是在天放亮后稀稀拉拉的下了起来,万幸的是一直并不大,并很有可能还会想从前一样始终不会大。 一大早,马把总就蹑手蹑脚的把他的一部分部下派了出去,然后督促着剩下的人在蒙蒙细雨中准备起各式吃食来。 迷惑不解的李平立即跑去马把总那里询问可有什么需要帮忙?但马把总忙得似乎完全注意不到他,李平也只好讪讪而回。 这种赤祼祼的蔑视,最让人难受,更很难去当众发泄。 李平能做的只是让自己的部下们也注意轻声细语,不要打扰到帐篷中的左夫人休息,同时尽快吃好早饭并收拾妥当待命。 今天的左夫人起的并不早,但也不晚。 当她的使女把马把总准备的丰富早餐送进帐篷里时,李平知道左夫人起来了,于是他立即跑到左夫人的帐篷外候命。 紧接着,那马把总也站在了帐篷外,但两人始终没有交流,就那样沉默着。 过了好长时间,有兵跑到马把总边上嘀咕了几句,然后马把总立刻向帐内大声拜道:“夫人,寺庙周围都已察看布置完毕,请夫人放心。” “有劳马把总了!”帐篷里当即传来了左夫人那特有的轻柔声。 我去!李平才明白那些被马把总派出去的人干嘛去了。人家这都是早有安排,只他还傻呵呵的在这儿干等。 真是边缘的很尴尬! “为夫人效劳是末将的荣幸!交给小的包您老放心。”马把总的回答十分谦卑,但转眼看向站在对面的李平后,他又立即换上了一付骄傲的面孔。 仰着头,一脸的傲然。 又过了有一会儿,那左夫人和两个使女终于从帐篷中走了出来。 目瞪口呆! 这是李平今天见到左夫人的第一感觉。 只左夫人刚出来的那一瞬间,李平就被她娇美的面容配着新换的一身素雅袄裙给惊艳到了。 这是李平第一次在古代看到真正的尊贵妇女装,而且还穿在一个美女身上,那妆容有一种说不出的尊贵与端庄。 幸好李平在原来五彩缤纷的世界中见惯了影视作品中的古典盛装美女,也见惯了衣着惹火的现代潮女,所以只是被猛然出现的古典真人美女略微惊愣了一下。 他很快就收住了心神,并面色如常的向左夫打拱作揖。 但那马把总就惊呆了好长时间,表情也有些不自然。直到左夫人再次表扬了他几句办事尽心后,他才反应过来,并激动得高声自谦。 左夫人可能对这种事也看惯了,她只是嫣然一笑。 不过看向李平时却眉头不经意的往上抬了一下,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但并没有言语。 这是两个很有意思的微表情。 为显示虔诚,左夫人决定剩下的路步行,然后她就打着伞在马把总和其部属的簇拥下向山中走去。 李平发现自己很尴尬,他不知道任何计划,也没有人和他交代什么。他就像个空气,要全靠自觉。 跟上来打算听差的马永也一脸的蒙逼。他们的部队应该干什么?是也跟着还是留下看守营地?但至少他们应该留下一大部分人,因为营地还在,因为马匹都被留下了,然后马把总留下看马的人还非常非常的少。 无奈之下,李平只好吩咐马永去安排一个什的兵跟过来,其他人则由马永领着,留下看守营地、看护马匹。 很快,由8队队长程飞领的一什兵就追了过来,并跟在了整个大队伍的后面。 不过,李平没和他们一起,他实际上跟在左夫人的身后,离左夫人很近。这种步行的时刻他可不能再远远的跟着了,他毕竟是个把总,是这里除马把总外最大的军官。 走在山间的小路上,两边到处是茂密的植被,还有不少的竹林,雨把周围的一切都洗刷得异常亮丽,满目的翠绿扑面而来,让山路在细雨中显得非常幽美。 而就跟在左夫人身后,也让李平可以很自然的去观察前面的美人,这是另外一种风景,更美的风景。 左夫人今天穿的是一套上衣浅粉、下裙靛蓝、有些民国风的袄裙,不过这袄裙是棉质的而不是通常贵人们所穿的绸制,也许是因为今天要上香的缘故吧。 这袄裙裁剪的非常合体,既较显身形,花色又很素雅,即使不懂的人也能感受到制作的精良,让左夫人有着一股浓浓的端庄和成熟的妩媚。 她身边的两个使女则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衣长至膝的背子,内里的衣服是白色的,袖子略宽大,但细看却又各有不同,花边、刺绣、形制等都有些明显的差别,同样非常典雅醒目。 三女走在一起,于山林雨雾间,宛若一幅极美的仕女出游图。 李平到这个时代的这些天里,他发现似乎很少看到生活正常状态的女子穿着同样的衣服,她们衣服的款式和花样往往差别很大、花样繁多,也并不保守,还略显开放,完全刷新了李平对这个时代旧有的古板认识,让他有些叹为观止,更让他对明朝晚期的社会风俗有了全新的认识。 而且,她们还都没有裹脚,更进一步改变了李平对明、清两代整体传统观念的看法。 这时虽然也非常推崇娇小的脚并通过缠束来限制脚的增长,但其实很少会有人对脚进行过于强烈的物理限制,且一般也只在上层社会中存在。 更重要的是,明代女人的小脚基本是正常的脚,只是比正常人的脚看上去稍小一些,并没有破坏脚的结构。这与清代的那种破坏式裹脚,最后形成把四个脚趾彻底报废而缠绕到脚底形成畸形并变成弓足完全就是两回事。 三寸金莲应该在此时只是一种理想,而实际却非常罕见,至少李平到目前也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他在保障营见过的也只是几个女子对脚进行一般性的缠裹。 本来,有美在前,又风景如画,应是惬意放松的时刻。但浇在身上的细雨却把李平拉回到了恼人的现实之中,没有准备雨具是李平这次出行的败笔,而本来打算用来防晒的竹笠却成了士兵们意外的幸运。 但竹笠显然是不够的。 如果雨再大些,再长时间透透的浇着,将不可避免的对部队的身体和士气都产生实质的伤害。 他这次回去后需要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而这两日的种种更让李平有些迷惑,虽然有些关节肯定是有故事的,但这马把总似乎又不是关键。 马把总对李平表现出的敌意并不太令人意外,看这人处事就知道是个没有什么城府的,听说以前也不过左良玉身边的一个小兵,长得帅是帅,却没什么文化,抓住一切机会突显他自己倒也正常。 虽然这处处下绊子让人很难受,却也简单明了。 而这左夫人的态度才让人玩味。 若他李平真只是个19岁未经大世面的小兵出身,估计早在这迷局中战战兢兢了。不过,若说她故意要耍什么手段,好像也不应该,一个副将夫人对他一个小小的把总根本没必要那么用心。 且看以后吧! 山路本就不好走,到小寺庙花了他们不少的时间,以至最后李平能够清晰的察觉到三个女人都有些气喘吁吁了,她们的裙摆也早就花了。 这小庙确实很小,进了山门,只一个小院子,正面就是一间不大的正殿,两旁有两间破败的房屋,估计是住人的。 虽然下着雨,但这偏僻的小庙还是有好几个山民在此上香,香火看来还真是不错。 马把总的部队并没有阻碍山民来此上香,看来应该是提前得了左夫人的提醒,不过这一来,这小庙之中却有些拥挤了,而左夫人仍然客气的等着他人先上香。 等左夫人终于上完香后,她又决定留下吃碗斋饭并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才回返营地。 但刚回到营地,雨就突然变得大了起来,并很快连线一片,还伴随着电闪雷鸣,且长久不见丝毫减弱的迹象。 不过,左夫人却显得非常高兴,连说了几句“天意”。 整个下午,大部分人都在忙忙碌碌的搭建着防雨的窝棚,没人想在雨中浇一晚,即使是马把总的部队也不例外。毕竟他们也只带了几顶帐篷,大部分人还是露天宿营。好在他们在林子中,有很多可以凭借的树木,材料也好找。 这样的露营要想舒服就必须分工协作、充分考虑排水问题,并且还要对承重、稳固和结绳等有一些基本的认识,而这对指挥者、对士兵本人和对部队的整体协作能力也是一项很好的锻炼。 抱着这样的心态,李平倒是在雨中跑来跑去的不亦乐乎,既指导了他人,自己还又学到不少新东西。很快,他们的这一小片营地就颇有些模样了。 第二天,云层依然又厚又密,雨仍然噼里啪啦的下着,完全没有停歇的迹象,山谷中的溪水也暴涨起来。 走是走不成了,只能再等一日。 昨日,被浇惨了的马把总的部队,有不少官兵跑到李平这里取经。李平指示部下对友军该帮的还是要帮,毕竟都是袍泽。于是,两边的下层官兵很快就热乎起来,只是上层却还是不相往来。 李平早上和中午都各去了一次左夫人帐前问候,除了得了两句“辛苦”的客套,倒也无事。 不过,据傻大个儿说,他看到这左夫人有一次短暂的打着伞出来溜达了一圈,并远远的往他们这边张望了好一会儿,而李平那时在睡觉。 到了下午,雨势终于开始变小,很快就变成了蒙蒙细雨,云层也不再那么发黑,风也起来了,看来雨要停了。 果然到了傍晚,雨停了。 再一个早上,太阳冉冉升起,阳光下,整个群山之中都升起了一层淡淡的薄雾。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四十八章 山谷中的鼓声 因为终于可以回去了,整个营地里一片乱哄哄,做饭的做饭,收拾营帐的收拾营帐,喂马的喂马,每个人都忙的不亦乐乎。 但左夫人却很快传来令,说是不用着急,今日将不用一口气走回城,让所有人都安心的吃个热乎早饭。 于是,忙碌的人群很快就慢悠悠下来。 想想也是,雨后本就路滑,又有很长的路程在山中,自然更不好走,想一天就走回去的可能性已经不大,还不如稳稳当当。 最后,直到日头已经升起很高,笼罩在群山中的薄雾大部散去时,返程的队伍才终于出发。 此时不只是空气清新,群山环抱中的四周更是一片鸟语花香。 但是大多数人并没有闲心欣赏美景,泥泞正让他们痛苦不堪。左一脚是泥,右一脚也是泥,还不停的打滑,大雨过后的山路就是一场噩梦。 鞋子基本都已被收起。 这倒不是心疼鞋,而是赤着脚才会更为轻快。 直到他们走进一条地势较低的山谷,所有人的心情才总算变好了一些。 山谷中的道路原本是一条旧河道,很宽阔,也很平坦,并且以沙石地为主,走在之上比泥泞的山路要舒服很多。 虽然是旧河道,并且河道内的左边还残存着一支不小的溪流,但大雨并没有对这里造成太大的影响,因为溪水的水量没有暴涨。 此时,因为地形的原因,这山谷中的薄雾还未完全消散。 因为来时走过这里,李平知道这一段较低地势的山谷有约2公里长,并且比较封闭,两边的山峦也大多比较陡峭,很难攀爬。 这本是一个打伏击的好地方,只是可惜了这条山谷并不是附近唯一的通道,更不是连接具有重要价值的城镇哪怕是乡村的关键点,它只是穷乡僻壤中一个基本没多大意义的所在。 因为地势低和不缺水,不算狭窄的谷底两侧长满了高大的灌木丛,两边的山侧也是树木茂密,这使得这里成为了整个路程中最为幽静和最具有美感的地方。 只是由于连续两日的雨,湿了的衣服没法找到足够的干柴晎干,又没有带换洗的衣服,以至大多数人的衣服都是潮乎乎的,李平也不例外。 本来让阳光好好炙烤一会儿,衣服就会干爽不少,但福无双至,脚舒服了,山谷中迷漫的雾气却又再次让人难受起来。 而骑在马上,那种紧贴的潮湿更不舒服。 一直在马上避免吃泥泞苦的李平索性下了马,边走边想着回去后一定要好好洗个澡,再舒服的吃上一顿。 对于这趟差,他除了看了看风景,好像完成的就是一地鸡毛,却不知赵进他们天天美酒佳人的过得如何。 走着走着,走到了这条山谷两侧唯一不陡峭的一段儿。山体在这里往两边各退了很多,让谷底的宽度空间陡然变大。 同样,两侧山体的坡度也一并平缓了很多,甚至足以让人可以走着上去。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鼓声突兀打破了山谷中的宁静。 李平有些疑惑的望向前边,可前面的友军并没有携带军鼓,那这通鼓是谁打的? “咚、咚、咚……” “咚、咚、咚……” 两边的山峦上也突然合奏似的打起了鼓,而且声音更大,数量也不再是一面鼓,而是好几面。 李平禁不住扭头来回张望,然而薄雾遮挡了视线,什么也看不清。不过,最前边的鼓声在两边山上的鼓响起来时就停了。 这时,一阵阵混乱的吆喝声和叫喊声开始伴随着不断的鼓声从两侧的山坡上传来,然后整个两侧的山坡都响起来非常剧烈且广泛的树木晃动的“哗啦哗啦”声音,显示着正有无数的人马在从山坡上往下冲。 李平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有点茫然,然后整个队伍中的大部分人也都如李平般傻愣愣的站着、瞎瞅着。 李平一直走在自已本队的前方,并与马把总的队尾保持着大约三十步左右的距离,这个距离让他可以透过薄雾较清晰的看到前面友军队列中收尾的骑兵身影。 此时,那骑兵队列中,几匹突然高声嘶鸣并开始乱窜的马匹抓住了李平茫然的目光,然后他发现那些也正在步行的骑兵开始匆忙的往马上翻。 终于,自己部队特有的连续不断的短促哨音惊醒了他,紧随而来的马永那几乎撕破了嗓子的喊声让李平的心一下子沉入了地狱。 “敌袭!敌袭!快列阵。” 李平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感到浑身的血液正在向头上猛涌,心脏更是开始“砰,砰,砰”的胡乱敲打着身躯,然后整个头都是一阵阵的发木,嘴巴也变得奇干无比。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这是他整个人生中遭遇的第一场真正意义的战斗。他无数次幻想着它会怎样到来、是否会到来,却从未想过来得这般早,来得这般突然。 极度危险的信号立即在李平的脑中掠过,这该死的地形!恐惧一下占据了他的心扉。 多年的军旅生涯让李平几乎下意识的判断出这样的局面已凶多吉少,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周围也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他好似失聪了一般,只剩下混乱的心声。 “我要葬身于此了吗?我会死吗?谁会杀死我?我是不是该逃命?我是不是应该先上马?抵抗还有意义吗?还是就这样逃命?我好像应该像个爷们?我该往哪边逃呢?这样就跑了是不是不好?别人会怎样看我?我真的胆小吗?是不是应该再看看?……” 一瞬间,李平的脑海中就诡异的闪出了无数的想法,然后这些想法还开始了激烈的碰撞。 紧张中,他下意识的抽出了刀,扶了下头盔,但依旧不知所措。 茫然中,李平无意识的转身想看看别人都在干什么,然后一团混乱的无声画面立刻展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一张张恐惧而慌乱的脸,那是一群手足无措的呆瓜,有人在乱窜,有人在叫喊,更多的人则看着迷雾中晃动声音最大和最近的右侧山坡瑟瑟发抖。队列不仅没有排起来,原有的队形反而开始解体。 出于本能,也是出于习惯,李平的目光最先抓住了人群中离他最近的一个职务较高的军官。 那是7队的队长徐长恩。 此时的徐长恩也正看向李平,直视着李平,嘴巴更是不断的大开大合,好像在喊着什么。可无声的世界让李平什么也听不到。 他的大脑好像卡机了,对声音信号的接受出现了阻塞。 突然,亲兵张勇挪到了李平身边,并挡住了李平的视线,从他半举着的刀和略屈起的身子看,他好像是想和李平站在一起。 李平眨了眨眼,意识到了亲兵张勇的碍事。他本能的用拿刀的右手把张勇往旁边猛的一扒拉,然后又去寻找徐长恩。 但本应给他牵马的傻大个儿刘三那张满是惊慌的脸却又占满了他的视线。更可气的是,这个擅离职守的家伙迎上来后居然还用手摇李平。 “把总…” 不过,李平却突然奇迹般的听到了傻大个儿刘三如那炸雷般的求助式吼叫,然后更多的声音开始重新跃入他的耳朵。 “长官,该怎么办!把总,长官,怎么办!…”他终于听到了徐长恩焦急的叫喊。 但李平却还是有点发愣。 一把又拽开刘三后,哨长马永又进入了李平的视线,他正从队伍后方往这边挤。 李平清晰的看到马永一边挤着一边用刀背不停的拍打着他经过的士兵,嘴中更是不断的大喊着:“端起长矛,端起长矛,列好队,列好队…” “啊!啊!啊!” 几声突然咋起的惊悚喊叫声猛的把李平的目光拉了回来。 然后李平就赫然看到2个衣着褴褛戴着竹笠的家伙正拿着削尖的竹矛从离徐长恩右侧仅十几米步远的灌木丛中钻了出来。 惊悚的喊叫声就是他们发出来的,因为他们正惊恐的急停住身子,他们应该就是敌人。 “给我杀啊!”又一声喊叫从灌木丛里传来。 紧接着,一个拿着刀、戴着白色毡帽的黑瘦家伙儿也从旁边的灌木丛里跳了出来。 当然,他也立即狠狠的刹住了自己。 但这个黑瘦的家伙没发出惊悚的叫声,而是迷惑的左右乱看,然后又特意看了看身后,表情很快古怪起来,举起的刀也一下放了下来。 3个敌人的突然出现,让这附近的李平部下们也显然都吓了一跳,很多人本能的把刀和长矛都对向了他们,但却没有人采取进一步的举动,好像不知该怎么办,然后更多的人把目光投向了李平。 3个敌兵显然也傻眼了,他们更不敢动,结果一时间敌我双方竟出现了诡异的彼此干瞪眼。 突然的遭遇让双方都有些蒙圈。一方是实力严重不等的惊吓,一方却是毫无心理准备的不知所措。 这时,已挤过来的马永顺手抢过一名士兵的长矛,并冲着他身边的几名士兵大喊:“把矛端起来,刺他们!” 说完,他就最先端起长矛逼向那几名敌兵。 一个中等身材、满脸稚气的士兵最先反应过来,他拿着长矛一个健步就站到了马永身侧。那士兵身边的7队队长徐长恩被闪了一下后也反应过来,提起手中的刀也跟了上去,然后周围的几名士兵在带动下也都条件反射般的端起长矛,逼向敌兵。 机械式训练的成果终于在这一刻显示了出来。 李平也好像清醒了一些,他下意识的也举起刀并大喊起来:“端矛,刺他们。” 但当他发现自己手中拿的是刀时,不知怎么想的,竟然立即将刀插回刀鞘,然后去旁边的马背上取长矛。 李平也不知为啥自己非要在这种时候去拿长矛,反正他就想要长矛。 等他边拿长矛边看时,只见那拿刀的黑瘦敌兵正反应奇快的突然转身并拼命的扒开灌木丛往里钻,然后瞬间消失了。 但另外两个敌兵就没这么灵光了,他们还在发呆中。 “杀!杀!杀!” 随着几声大喊,已经逼近了的马永等人没再给那两个慢半拍的敌人机会,几支长矛同时刺向了他们。 那两个敌兵可能是真被吓傻了,他们好像忘了他们自己的手中也有竹矛,竟然没有抵抗,就那样惊恐着被刺中、扭曲着被捅倒。 看着倒地的敌人,李平一下打了个激灵,然后浑身冒出一大股的冷汗,整个人开始从脚底往上升起一阵冰凉。 他终于彻底惊醒了过来。 “妈的,拼了,怕个球,我怎么就怂了,我应该勇敢的…” 李平的脸因为刚才的胆怯和无措而涨得微微发红,勇气与理智开始回到他的身体。 他快速的举目四望。 前面的薄雾里正不断传来“啊!啊!”的大叫声和阵阵金属相交声,显然有很多敌人正与友军们发生着接触。但李平目视所能见到视野里并没有看到敌人,只有的那几个友军骑兵也奇怪的还在原地无头绪的四处转着圈。 他们似乎没有被组织起来,更没有去支援谁。 突然,一个骑兵捂着脖子从马上栽了下去,然后另一匹马开始控制不住的高声嘶鸣并乱蹦起来,并很快将马上的骑兵甩落下去,另外几个骑兵被惊的一下子就全都散向了因河道也陡然宽阔了很多而在几十米外遍布石块的溪水那边。 见此情景,李平急忙又回看自己这一边。 此时,他这边的部队正在结成一个个破碎的排面,很多骨干已开始大声喊叫着整队,有的地方士兵们甚至已完成了自发的面向右侧灌木丛的列队,一根根被端起的长矛正在形成一堵有力的墙。 但没有敌兵再从右侧的灌木丛中穿出,李平的部队还没有直接承受到杀戮的压力,局面还在控制之中。 这时,两侧的鼓声变的更加急促,左侧溪水那边的吆喝声也越来越近,这让李平那本已大部分面向右侧的部队开始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敌人的两面夹击就快形成了。 李平必须当机立断,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四十九章 混乱与刚毅 “是伏击!我们得赶快跑…向后跑。”已奔到李平身边的马永喘着粗气大喊着。 “不能跑。”李平的回答十分坚决。 “把总!不可逞英雄,不跑就来不及了。”一听被拒绝,马永的脸瞬间就急的通红。 “必须先稳住部队,跑的话,部队必垮,那就真的死定了。”李平也激动的大喊起来。 边跑边组织当然是最好的,但李平并不认为他这些训练远未达到有素的部下们具备这种能力,即使是队伍中的那些从朱仙镇一路撤下来的所谓老兵也不行,朱仙镇之战本身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被缠住就走不掉了。”马永有些气急败坏的吼起来。 “被人追杀才会跑不掉。而且这么个山谷,敌人不知道堵两头吗?”李平根本不为所动,也变得更加清醒。 “啊?”马永愣住了。 他疑惑的回头张望起来,应该是根本没想到这个问题。 “刘三,张勇!” 李平暂时没再搭理茫然的马永,而是冲着他身边的两个亲兵喊了起来。 “到” “到” 一直在关注李平的两名亲兵立即应声靠前。 “你二人立即反复低喊‘把总有令:严禁喊叫和各军沿道路两侧各结成一列矛阵防御。’这两句话跑向队尾,然后再折回来。记着不许大声喊,回来时把弓箭队的队长给我叫过来。”李平开始直接下达了命令。 “明白…” 张勇刻意放低回答的话音还未落下,就被根本没想到回答的刘三一把给拽走了。 紧接着,两人并不合拍的声音就不断响起。 “马永,有雾气掩护,还有的玩。只要低着点声音,能晚着点引起敌人注意,我们就会多点时间。你现在马上回队尾去组织,把骡马一定控制住,等我命令后再缓步带领大家向后退。记着,擅逃者格杀匆论!”李平显然主意已定。 回过头来的马永在李平那有些狰狞的脸上快速的扫了几遍后,焦急的面孔终于舒缓了一些,他对李平狠狠抱了一下拳,低声回答了一声“明白”后,即转身向队尾奔去。 看着马永离开,李平狠狠的闭了闭眼睛,他想要努力平稳一下自己的情绪。 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于是立即喊正在旁边整队的7队队长徐长恩。 待徐长恩跑过来时,李平急忙交代:“让灌木丛这边的长矛兵阵线贴近灌木丛,保持10到15步的距离,出来一个刺一个。把刀牌手放在中间准备随时补位支援。一会儿,部队会缓步向后退,一定要控制好部队,维持住阵形。” 这时,临时弓箭组的头头也是弓箭队的队长前来领命,李平又交代道:“把你的人分成三组,一组在前面,一组在队尾,你带一组在中间,随时支援,明白么?” 等得到回复后,李平也钻向队伍中间,并一边奔走一边用手不断拍击着那些还在明显慌乱的士兵肩部,同时留下一句:“别怂!干他娘的。” 当走到后面8队的队长程飞那时,李平又把对徐长恩的话向程飞也交代了一遍。 一百多人的队伍,又本来就是沿两路在行进,调整起来不仅很快,首尾也一点都不长。穿行其中的李平很快就走到了队尾。 这个时候,整个队伍已经基本稳定了下来,两排对外端起的长矛让整个队伍建立起了最基本的防御。 又回头张望了几眼后,李平对马永点了下头说:“我押后,可以缓步组织后退了。” 于是,整个队伍以一种防御姿态开始缓缓的沿来时的道路进行横向移动。 这时,在山坡上,一个瘦弱的敌兵正提着一支带红缨的长矛在树林中左钻右钻的往坡下小跑着。为了防止过快和打滑,他要不停的通过轻轻撞击和拉扯树木来减速。 他当然不是唯一这么干的。 事实上,他的同伴们都在这么干,而且还故意在拉扯树木时十分的用力,这当然不可能是单练的为防止摔倒,他们得到命令就是要求尽一切可能来晃动树支以增加声势。 这也是他们中的绝大部分没有被靠前布置并第一时间发起袭击的原因,他们需要制造兵马众多的声势来恐吓下边的官军,所有才会有整个山坡上全是惹人注目的“哗啦哗啦”的声音。 当然,怕被可能的塘骑或前出的探马过早发现而打草惊蛇也是重要原因。 不过,树林中的雾气有点重,超过十步就有些看不清了,保持方向有点困难。而“哗啦哗啦”的声音却在这时提供了最好的方位指引,并让他们这些被部署在有点靠后的大部分人都更加向一个地方集中。 这个瘦弱的敌兵总感觉自己跑歪了,好像是脱离了大伙儿。但看到左前方几步远那个拿刀的同伴还是那么一往向前,他又觉得无所谓了。 据说底下只是一小群胆小羸弱的官军,就像前些天和他们抢东西的那群废物一样。 那些抢他们东西的家伙听说可是官军的精锐,却在见了血后一个个哭爹喊娘怯懦的不成样子,人数比他们多却还是被他们打得溃不成军,今天他们的人数又比这下面的官军还多,又造了这么大的声势,更没必要怕了。 他有一支铁头的长矛,他还有鞋,他比那些只有竹矛的同伴强多了,他得抓紧一些才是。晚了,恐怕就被那些拿竹矛比他更靠前布置的新同伙儿们分光了。 想到这里,他又加快了点脚步。 这时,他听到他的左前方不断传来一阵阵很奇怪的“嘟嘟嘟”的尖利器乐声。 虽然这种声音他从未听过,但直觉告诉他这是一种信号。尽管不明白代表着什么,但他还是按这奇怪的声音修正了自己前进的方向,他想大伙儿估计也都会奔这儿来吧! 将到坡底时,一丛丛灌木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看不到灌木后面的情况。隐隐的,他听到他的右边不太远的地方有一大群人正在嚎叫,好像人全在那边。 他犹豫了一下,但看到左前方的那个同伴义无反顾的钻进了灌木丛,他干脆不再多想也寻着灌木结合的缝隙向里钻。 他想,先钻过去再绕一样。 只扒拉着穿过几个灌木,前面就已不再有阻挡,他要钻出去了。 突然,一队沉默的排列紧密的官兵如墙般猛的出现在他的眼前,紧接着他看到了那一支支正对着自己的白茫茫矛尖。 他瞬间傻掉了。 这是什么情况?官军怎么这么近?他想停住,身体却在惯性的带动下又往前奔了几步。 好不容易刚停稳,却听到对面有人低喝道:“向前,刺!” 他下意识的抬手想要阻挡,钻心的疼痛却立即传遍了全身。一支长矛已刺中了他的下腹,一支刺中了他的右腰,还有一支刺中了他的右肩,他的身体开始不可抑制的激烈抖动起来。 他想挣扎,却又被一支支抽回去的长矛带着往前踉跄着走了几步,然后瘫倒在地,浑身所有的力气在瞬间就全部消失。 他闻到了自己嘴里有一股浓浓的腥味,然后血沿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他想喊,却一点也喊不出,只是侧倒在地上抽动,眼睛里全是一条条被带子紧紧缠裹着的小腿和一双双黄满是黄泥的赤脚。 然后,还有那个拿刀的也同样在地上抽动的同伙儿。 一百多人的队列,列成两例的长矛阵,中间还有刀牌手和弓箭手。这样的队列实在不长,只是一个很小的长条方阵,但伸出的支支长矛在道路上却宛然一只百足大蜈蚣。 李平往队伍头走的路上,灌木丛中又有几个敌兵钻出,只是他们刚一出来,没还站稳,一支支长矛就已刺向他们,让他们完全做不出反应就被捅倒。 接连几次的成功刺杀进一点稳住了军心,并大大增添了士兵们的信心,各级骨干军官们的指挥声也开始更多的传出。 李平一边走一边大声的表扬着刚才他看到的刺杀,他知道他必须去激励士气。 “姜东,干得不错。” “妈的,狠狠捅他们,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小泥鳅儿,你个龟孙子,我记着了,不赖!” …… 等他返回到前队时,却发现就这片刻的功夫,前面的友军已完全炸了锅。 他能看到的地方,很多人影正混乱的交织在一起,到处是金属的碰撞声、“啊!啊!”的大喊声以及人受伤的惨叫声。 有人正往开阔的小溪那边跑,还有几个骑兵就那么单独的正从他队伍靠小溪的一侧往后跑,更多的马蹄声正在前面的远方消失,甚至他的前队也已挤进了五、六个惊恐的友军。 “投降者免死!”“投降者免死!”的喊叫声在前面的薄雾中也越来越清晰。 更糟糕是,小溪那边山坡上的敌人也终于杀了出来。 溪流虽不大,但它流经的地方却有一大片宽阔的乱石,然后雾气也更薄,让人能大致看到本不该看到的这几十米外的地方。 此时,在乱石滩上有一些身影正从薄雾中显露出来,并蹒跚着准备越过小溪,模糊中估摸距离也就七八十米。 这些突然出现的敌军明显已经发现了李平和他的部队,并开始相互召唤着对着他们而来。 李平立即命令旁边的弓箭手进行攻击。 “砰,砰,砰。” 几声弓弦粗重的声响下,几支羽箭飞向敌人。 但有两支箭居然只刚飞了大半程就已没了劲儿,落在了敌人的前面,只有三支箭不轻不重的飘向敌人。 一支什么也没射到,就那么飘过去了;一支击中了一把兵器,“当”的一声被弹开;只有一支大约是射中了一个敌人的大腿。 那被射中的敌兵“嗷”的一声捂着腿叫了起来,然后周围的敌人都一个激灵的被吓了一跳,身形也猛的慢了很多。 “怎么这么近?”李平有些诧异。 “把总,弓箭受潮了,拉不上劲儿。”一个弓箭手懊恼的回答。 正在李平郁闷中,突然连续有多支箭又飞了过去,这次有好几个敌人被射中。有一人明显被射中了胸口,还有一个被射在了脸上。 顿时,随着小溪对面敌人的惨叫声,李平的队伍中暴发出一阵欢呼,那是另外两组弓箭手在射击。 很快,李平的弓箭手就射出了3轮箭,小溪对面的敌人至少已伤了十来个。他们明显被吓住了,开始溃退,大部分再次隐入薄雾中。 此时,李平的部队已经和马把总那边的战乱拉开了超过百米的距离。 敌人并不猛烈的攻击让李平总感觉哪里有些怪怪的,两边山上的鼓声和阵阵的吆喝声仍在响个不停,已冲下山的敌人也似乎把马把总的大队当成了主攻,而对他们的攻击则明显零星且没有组织。 李平正奇怪的慢慢倒着走时,突然脑袋上的头盔“铛”的响了一下,然后他就看见一道黑影从眼睛的上方弹了出去。 那是一支箭,李平的心里也“咯噔”的狠狠抽动了一下。 这时,他听到几声近在咫尺的惨呼。 他回头一看,一个士兵被射中了脖子正捂着跪倒在地,脸都已经痛苦的变了形;一个士兵被射中了手臂,正猛烈的嚎叫。周围的士兵全吓傻了,一个个转头看着受伤的人,脸上全是惊慌。 新兵啊! 李平心里对自己喊了一句“别紧张”,然后开口大喊“注意防箭,刀牌手上前,帮忙防箭,叫卫生兵。” 等赶紧再转回头时,黑呼呼的一大片敌人正再次从薄雾中显现出来,并快速向他们冲来。 顿时,双方的弓箭手一顿猛张弓,箭支来回飘荡。 对着傻大个儿刘三大喊了一句“照看好我的马!”后,李平急忙把手中的长矛倾斜一些对着来箭的方向不停摆动,心里却对这么做有没有效果完全没底,这时亲兵张勇拿着一个盾猛然护在了他的前面。 李平已无暇顾及他的人被箭射倒了多少,因为这回敌人完全不再怯懦的一顿猛冲,一下子就冲到了李平跟前。 “不能后退了,必须要主动攻击才行!”李平心中闪过一个念想,他立即大喊:“受敌这面,密集队形,前进,向前刺!” 随着喊着,他已裹挟周围几名长矛兵,往前进了几步,并用力对着眼着的一个正在减速的敌兵狠狠斜刺了过去。 “受敌面,密集队形,前进,向前刺!”7队队长徐长恩的喊声也接着响起。 只一个瞬间,李平就准确刺中了眼着敌兵的左胸。但随着长矛入敌胸口,他也明显感到手中的长矛一钝,双手被搓得立即疼了起来。 用力有些过猛! 那敌兵平端着的没有刺出的竹矛掉在了地上,苍老的脸满是不可置信。 李平也停顿了一下,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盯上了那垂死的敌兵的脸,他听到了自己在喘粗气。 这时,他左边的士兵身形猛的一退和一声惨呼把李平从战场的发呆中拽了出来。他猛的一收,拔出长矛,一个健步向左一迈,手中的长矛再次斜杀出去。 又是一声沉闷的入肉声,那敌人还未抽回扎在李平身边士兵身上的长矛就已被刺倒。 已不再发呆的李平刚把长矛抽回,一支长矛就突然向他刺来,他条件反射般的用手中的长矛往左轻轻一拨,稍一回劲儿,就再向前刺去,直接将对面人影的脖子捅穿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五十章 救美 连续击杀三人后,李平的身体从僵硬开始变得放松。 他意识到自己身体的机敏和强壮应该是比对面那些普遍衣衫褴褛的敌人强很多很多,信心也一下子就提了上来。 初次对阵杀人的恐惧似乎也一下子就过去了,甚至看着那些扭曲着倒下的敌人和他们痛苦的表情,心中也完全生不出任何感觉。 李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比较冷血。 但现在并不是多想的时候。 看前方几米内暂时没了敌人,李平抓紧扫视了一下身侧。 此时,他的左边已经倒下了一大片敌人,一根根已方的长矛还在不断的向前伸缩着。当然也有几根敌人的长矛扎了进来,但很快又被周围的已方长矛捅了回去。 而一支支从已方队伍中射出的零星箭支也在不断的狠狠扎进敌军混乱的人群之中,并引来更多的惊呼与惨叫。 只这片刻的接触,敌人就开始畏缩,前面的企图后退,后面还在冲来的放缓了脚步。 李平有些兴奋。 他清楚部下们明显要优秀得多的纪律与训练水平正在发挥着巨大的优势,而敌军的训练与组织却相当糟糕,敌人已经在硬碰硬中输了。 如果不是势均力敌和都有顽强的意志,长矛兵间的对捅会在顷刻间就见出分晓,这就是训练与纪律的重要性。 他现在需要进一步摧毁敌人,摧毁敌人的信心。 于是,李平大喊起来:“保持队形,前进,向前刺。注意,靠灌木丛一侧的不要动,保持戒备。” “随我前进,前进,杀!杀!”他继续大喊着。 很快,他的左侧不断有人依次跟着喊起:“前进!前进!”不久,响亮的“杀!杀!杀!”的群体呼喊声就充斥了整个队列。 因为敌兵大致是成一个斜面冲向李平的队列,最先接阵的是李平这里,然后才是整个7队面向小溪这边的阵列,而后面8队的一部分甚至还没有受到冲击。 此时,在不断的前进呼喊声中,整个面向小溪这边的排面正以李平这边为轴、马永那边为尾慢慢的横着扫向敌军。 当李平再次捅倒一个敌兵后,敌人终于彻底的崩溃了,他们争相返身逃走。 看到有很多自己的士兵正脱离阵线向前追击,李平急得大叫起来:“不要追击,不要追击。把人都叫回来,否则军法从事。” 终于,已方的队列开始回复原形,那些已经单独跑出去的士兵也在被一个个大喊着叫回。 看着敌人的狼狈,李平的队伍中爆发出一片欢呼。 但李平并没有跟着欢呼,而是快速观察着形势。 当看到天空中再次飘来的零星箭支时,他急忙招呼左右:“快去通知,部队加速向后退,脱离雾气中敌人弓箭手的射程,快!快!让我们的弓箭手概率去射击敌人的弓箭手。” 当从本阵中射出的弓箭钻入远处的薄雾中几轮后,薄雾中终于不再继续飘出箭支,更看不到敌人的身影,溪流那边的敌人似乎就这么被打垮了、被打怕了。 战场在这一边也一下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零星的指挥声和伤者的低声哀嚎。 就在这时,友军方向的薄雾中传来了几声尖利的女人娇喝声,而本该人声鼎沸的激战处也奇怪的不见了多少声响,让那又尖又细的声音更具穿透力。 李平浑身一惊,这是左梦庚夫人的声音。 他努力顺着道路往前张望,却什么也看不清,他们离开马把总的友军太远了,估计已经超过了百米。 犹豫了一下后,李平断然对亲兵张勇说:“快去叫马永和程飞过来见我!” 没一会儿,见马永和程飞跑过来,不等最后到的马永站稳,李平就急着说:“马永,你来指挥,让部队的阵形再紧密些,一定要稳住。程飞,你带一个什的人跟我去救左夫人。” “把总,不能去,那是送死!”李平刚一说完,马永就急了。周围的其他官兵也全都愕然的看向李平,眼睛里全是不可思议。 “左夫人要是没了,我们还能回得去吗?”李平喝道。 看周围的官兵都神色一震,李平继续急切的说:“你们看,两边的山上到现在还一直在敲鼓,还有人一直在喊,这说明什么?说明敌人的兵力不足,在故布疑阵。敌人要是兵力充足,我们现在能这么轻松吗?程飞,执行命令。” 虽然时间宝贵,但有些话李平还是要多说几句,他必须让部下们明白为什么要去犯险,也需要让部下们明白事有可为。 “是,长官。”8队队长程飞立即高声答到,并急忙转身去喊人。 没有人再对李平的决定提出质疑。当然有些人是懂了,更多的人还是在蒙的状态中,但至少一时找不到别的理由。 “马永,这里交给你了,你们稳稳的继续退,我救完人后会去追你们。”李平说完后不等马永回答就提着长矛向前走去。 他必须抓紧时间。 看亲兵张勇直接跟在了李平身后,傻大个儿刘三随手将马缰绳扔给了旁边的一名军士,也大步追了上去。 “请长官放心。”刚反应过来的马永急忙在李平身后大声回答。 回头看了眼跟上来的两名亲兵,李平点了点头,没有撵他们。这时,8队队长程飞带着十来个士兵也一阵风似的追了上来。 “小跑起来,不要恋战,直奔左夫人。”李平一边开始慢跑一边对左右的两名亲兵说。 两名亲兵也马上慢跑起来,并向后传递着命令。 很快,他们就逐渐看清了前面一大片有跪有站的人群和2名企图向他们这边奔走的骑手,这里的战斗已大部分结束。 结束的太快了。 本来骑手就引人注目,还一个身穿红色劲服,一个身穿浅绿色劲服,明显女人家的装扮。 那一定就是左夫人无异。 几个注意力正在跪地降兵身上的敌人发现了李平,他们大叫起来,然后很快一大群站着的敌兵都转向了李平这边。 李平没有停顿,他仍然慢慢向前跑着。 看到最靠前的一个敌兵已端平了长矛对准他,李平直接将手中的长矛投了出去。惨叫声中,那敌兵竟被直接扎了个对穿。 顺手拔出腰刀,李平冲进了目瞪口呆的人群。 左手轻轻一推刺过来的一根长矛,李平右手的刀直接砍向这长矛主人的颈部。随着一声惨呼,李平已从那敌兵的身侧越了过去。 又一个拿刀的敌人想要拦截李平。李平只一个轻巧的闪身,就用刀在那敌兵的肚子上划开了一条又长又深的口子,并让一大堆软乎乎、白花花的东西瞬间流了出来。 敌人基本都没有甲让刀的威力被充分显示了出来,而李平也发现自己在这样的乱战中颇有些游刃有余,经常去王成武那儿进行强化近身格斗训练果真没有白去。 但令人遗憾的是,即使他已杀到,跪在地上的友军们依然没有人趁机反抗,而是把头埋的更低。 连续击杀多人后,李平杀到了那个红色身影的近边。 不过,左夫人并没有注意到李平,她仍在拿着鞭子四处胡乱挥舞,禁止一切人等靠近她。 而敌人明显是都知道她的身份,没有人使用兵器攻击她,他们并不想要她的命。只是企图困住她,让她的马停下来。 可李平凶悍的杀到,破坏了敌人对左夫人的围困,并将大部分敌人吓的四散而退。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突然跃起,把即将脱困的左夫人从马上直接拽了下来。 李平一愣神儿,急忙冲将上去,顺手一刀就扎在滚落在地上的那敌兵背部。一脚将敌兵踢开后,李平急忙去扶躺在地上的左夫人。 此时的左夫人,满脸惊恐,躺在地上不断的尖叫。 就是被李平扶住后,并未挣扎的左夫人仍没有反应过来,而是梨花带雨的哭的更加凄惨,嘴中更是不停的喃喃着:“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李平见状使不得不劲摇晃了她两下,并大声喊道:“夫人,是我。夫人,是我。” “长官,小心!”突然一声大喊在李平的身边响起。 李平一个激灵转过头时,却发现张勇正背对站在他的身后,但身子已经被一支长矛刺的严重弯曲。 “兄弟!” 李平发出一声悲喊,两腿使劲一蹬,人已起身,顺手一刀劈出,直接将还在抓着长矛准备往外拔的敌兵脑袋劈掉了一半,脑浆和鲜血瞬间四散喷出。 接着,李平又向左冲出,将一个拿着刀蠢蠢欲动的敌兵砍倒,周围的敌人全都骇然后退。 这时,刘三和程飞拿着家伙冲到了李平身边。 可等李平去扶着张勇时,却发现张勇已经满嘴是血,浑身抖动着,说不出话了。 李平的泪水忍不住就涌了出来,他的心里像针扎一样,但却又说不出别的,只是哽咽着的喊着:“兄弟!兄弟…” 努力睁开眼睛看着李平,张勇突然咧开嘴笑了,然后慢慢摆出了一个“长官”的口形,接着就又就闭上了眼睛。 再次站起身时,李平感觉到自己的心中正在升起一团火焰,这是他从未感受到的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杀人的冲动。 正准备大开杀戒时,李平却发现那个浅绿色衣服的侍女也已经被拽下马了,并在不远处被几个敌人左拉右拽的又哭又叫。 正在火大的李平立即一个健步就冲了过去,在砍翻了两个敌兵又逼退了其余几名敌兵后,他一把抓住那侍女就往回拉。 等他拉着那侍女回到自已人周边时,那左夫人也终于缓了过来,她惊魂未定的哭着说:“感谢李将军救命!感谢李将军救命!”左夫人对李平的称呼就在这片刻间已经从把总变成了将军。 “将军”这个称呼在私下间由小民们使用作敬称可以,但在官面上和以上对下是不会乱用的。一般来说,游击以上的军职才能被称为“将军。” 但李平并没有意识到左夫人对他称呼上的变化,就算意识到,他也不会当回事儿,人急了叫爷爷都很正常。 他只是急忙抱拳文绉绉道:“这是末将的本份,但有命在,必要护得夫人周全。” “快走,快走。”旁边的8队队长程飞猛的大叫起来,打断了还想继续演绎几句的李平。 李平赶紧观察周围,发现敌人似乎也反应了过来了,一大片人已经乌泱泱的围了上来。 再顾不得其他,李平一把抓住左夫人的手臂,就准备往来路方向退。 但这时却已经有些晚了,几个敌人已大胆的冲到了李平身前。 李平立刻把左夫人往身后使劲一拽,然后持刀向前砍去,同时嘴上大喊着:“刘三,保护好夫人。” 终于砍倒了两个敌人,李平扭身想看一下左夫人如何了,却突然感到背部一阵猛的疼痛,用手一摸,一支箭正插在他的左后肩上。 他的皮甲没有护肩,在肩膀处也不是宽连接,这箭透过布衣就直接钻进了肉里。但射箭的人应该力度并不大,弓估计也很一般,凭感觉并没有钉在骨头上。 李平急忙转正身体,也先顾不得这插在肩膀上的箭了,而是不停的左右晃动防止被再次锁死,并寻找着射箭的敌兵,同时与越来越多的敌人对砍起来。 很快,他就找到并干掉了那个对他威胁最大的隐藏在多名敌人身后的射手,可问题似乎却更严重了。他明显感觉到左右回旋的余地正越来越小,敌人却越战越多。 当李平又砍倒一个敌人时,余光发现不远处的8队队长程飞正倒向地上,他身边的敌人仍在不住的往他身上又刺又砍。 李平的心中登时又一紧。 就在这微微的一走神,李平的右腰上感受到了一个明显了重击,然后就是一阵疼痛,反手砍倒了偷袭他的那名少见的健壮敌兵后,李平有些心惊的急忙低头了一眼。 果不其然,这个少见的健壮敌兵成功在他的右腰皮甲处划开了一道口子,血正在往外冒,他身后的刘三和左夫人都已失声叫了出来。 好在皮甲终究发挥了作用,并且对刀的砍与划的防护效果要稍好一些,加之敌人的刀可能也没那么锋利,伤处并没有严重到让内脏流出来的程度,应该只是一个没完全切开皮肉的口子,血目前也并不是很多。 李平只用手大致摸了摸,就不再去顾伤口。他急忙躲开了一根又刺过来的长矛,并回手将这敌兵旁边的一名坐势待攻的刀手的手臂砍去了一半。 他必须集中一切精力来应对眼下的围攻。 好不容易将周围的敌人都逼退了一些,李平猛喘了几下,再环视四周,却见他周围的部下已寥寥无几,心下立即苦苦的冒出一个念想:“这回死定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五十一章 杀出一片天 李平在感慨自己死定了,敌人也在发蒙。 只这会儿功夫,他们的伤亡就大的让他们自己都感到害怕,他们还在坚持只是因为他们非常显而易见的人多很多,而李平他们没几个人。 但他们还是开始犹豫不前了,没人想第一个去死。 他们只是凭借着人多,努力去粘着去围着,让李平等人无法轻易走脱。 当然更主要的是,这里原是官军马把总的后卫部队区,敌军的重要头头们都不在这里,也就没有人更严厉的去驱赶他们上前。 看到敌人的胆怯,李平哈哈大笑起来。 他提刀向前一个诈扑,他对面的几个敌人立时吓得向后猛退了几步,李平笑得更厉害了。 突然,他对面一个敌人的脑门上插上了一支羽箭,然后又一支羽箭准确的插在了一个敌兵的脸上,接着所有敌人的脸色全都大变。 一大阵喊杀声也紧随着从李平身后传来。 面面相觑之后,李平对面的敌人立时就有几个开始向后奔逃。 李平转过头,看到一大堆自己的弟兄正嗷嗷的从后面的薄雾中冲将出来,为首的马永正在那里张弓搭箭。 马永带大队出击了,李平神情顿时一松。 敌人显然被这杀出的一大股官军打了个措不及防,尤其是马永那一大片人不断从薄雾中涌出来的效果相当唬人,箭又射得准,杀的又狠,短时间内就给还想顽抗的敌兵造成了大量伤亡。 终于,在这附近实际上人数更多的敌兵崩溃了,他们开始四散奔逃,有很多人甚至直接又逃回了树林之中。 李平这时才顾得上低头去查看腰上的伤,伤口果然只是在出血,并没有什么别的什么东西流出来,但也火辣辣的疼。 他随手从腰包里拿出一条卷起的长白布条去缠伤口,后面的刘三急忙上来帮忙。这白布条是李平让卫生队给每个士兵都特意准备的,看来是派上用场了。 看马永焦急的过来,李平咧开嘴赞许道:“干得好,马永。” “长官,我来迟了,都怪我。”看李平肩上还插着的箭,马永忍不住自责起来。 “你做得很好了。赶紧吧!趁敌人乱着,组织部队撤退,把那些还在地上跪着的都拉走,快走。对了,记着,抓两个舌头。” 再撤退时,没有再摆蜈蚣阵,而是简单的成两路保持着戒备快走。 这个时候,再被敌人攻击的可能性已经很低,他们必须求快。 一边走,李平一边快速审讯着挑出来的5个舌头。因为敌兵退得太快,马永根本没刻意去抓,就直接俘虏了二十来个敌兵。 没有废话,有问无答直接砍人。当砍下一个脑袋,剁了一个人的两支手后,其他的敌兵立刻就招了。 这伙儿敌人竟是前些日子在襄阳城外与总兵方国安的部队火拼的那支人马。 他们的兵力并不多,但也有约七八百人,主干虽原是一伙山贼,但大部分不久前还都是普通的乡民。 他们和方国安的部队火拼后,因为没有足够的粮草和害怕被截击,他们并没有远远的跑走。而是随便冒充了一支新投奔的官军后,又出其不意的反绕了个大圈,跑到这山中躲避和歇息,看能不能征集到一些粮草或趁乱抢些山外明军的粮食,然后再遁入外地跑路。 没成想,却意外探知了左梦庚的夫人来上香,这才临时起意,决定劫了左夫人这条大鱼来发笔大财。 前日早上那庙中的好几个香客就是他们的探子。 前天他们冒雨走了一天,才匆忙到达这山谷中,本以为昨日就能把事干完了。没成想却又被浇了一天,今天早上因怕生火露了行踪,一早上都没吃饭。 听了这些,李平有些无语。 也这才明白,为什么一个大山中的小庙会在一个上午就有那么多的香客。 然后还有就是,这左良玉真是什么人都收,以至来投的农民军、贼军太多,已没人能搞得清楚各支乱七八糟的行伍了,这才让这股叛军能顺顺当当的安全躲过追杀,并不露马脚的在此聚众。 不过,这伙人的头领倒也是个胆大之人,敢钻这良莠不齐的空子,还敢打这样的伏击,从发现目标到下定决心再到组织实施,几乎可以用神速来形容了。 这是真的很有些本事。 不过,也怪现在的官军实在太弱,谁都敢来啃上一口。 正待了解细些时,他们靠近了山谷的出口外,也是一处比较狭窄的所在,然后那里还果然出现了一股排着队形的敌军兵马。 可能因为在山谷的出口,这里已经没什么雾气,让一切都变得较为清晰。 这伙敌军大约有百余人,他们的前排是一排特制的长长的竹矛,长度远远超过了正常明军的长矛很多很多。当然因为是竹子,也粗了很多,重量应该也不轻,以至于这些长竹矛的底部都被斜插在地上。 这一看就是奉命收口的敌人截兵。 看很多人都长长舒一口气,李平估计他们是庆幸当时没有立即向后逃。否则部队一旦乱了,后面又有人掩杀,两边又都是峭壁,碰到这样结阵堵口的敌人,只能是全军覆灭。 看到李平这一大队整齐且并不慌乱的人马后,对面的敌兵也愣了,一下子开始骚动起来。 李平停了下来,略看了一下敌人的阵形,用手摸了一下后肩上已砍断的小半截羽箭后,对马永说: “部队刀牌手在前,长矛手随后,慢慢结阵向前。弓箭手集中射敌第一排长矛兵。三轮后,敌若不还箭,则长矛手在前,全军加速,这样弓箭手还能再射二到三轮。敌人不是强军,该垮了。去安排吧!” “是,长官。”马永应声后立即开始布阵。 没一小会儿,李平这边弓箭手的羽箭便射向敌阵,五六十米的距离上,敌人顿时栽倒了不少人。敌人并没有反击,看来是没有配备弓箭。 当李平嚎叫着,和众人一起冲向敌阵时,还没到跟前,敌人就已经崩了,以至李平只看到了敌人的后背和一地的尸体。 很快,除了一小部分敌人逃脱外,剩下的敌人不是被杀死就是跪地投降。 这一战李平竟又俘虏二十多个敌人,并救起了原来跑到这边被抓住的十几个马把总的部下,还有五匹马。 命令就地杀了受伤的敌兵后,李平迅速带着部队走出山谷后并遁入山林之中。在一名原来这大山中的本地士兵带领下,他们开始左绕右绕,连续行军。 走出很长一段距离后,李平才命徐长恩和刘三等人骑上六匹马分三组去绕路城中报信,而他和马永则带着部队继续绕行,防止敌人狗急跳墙、咬着他们不放。 又过了大概快两个时辰,在一处较为险要的地方,李平决定不再走了,他命令部队占据这里并凭险组织防御。 一切布置妥当后,李平直接如大多数士兵一样儿瘫倒在地。他累坏了,所有的力气好像都已用光。 仰靠着一颗小树,李平的身上开始不断冒出冷汗。 无边的后怕让他的心再次猛烈的敲打起来,敌人的脑浆和断肢也不断闪现在他的眼前,让他的胃里一阵阵的恶心。而张勇那嘴角流血的脸也跟着咋现,让他心里阵阵发紧。 “哇…哇…哇…”李平终于忍不住的猛吐了起来。 身旁的几个士兵和左夫人吓得赶紧过来拍他的后背,并找水给他喝。 喝了一些水后,李平换了个地方,继续仰靠着闭目调整。此时冷汗已经出透,一阵微风吹来,身体阵阵发凉。 总算感觉好了一些后,李平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却发现左夫人那花着的脸就在边上一直看着他。李平急忙挣扎着一边坐正过来一边客气的叫了一声:“左夫人。” 左夫人看李平张口,忙说:“李将军勿动,好生休息就是。今日多亏了你,小女子会牢记在心,来日必报你的恩情。” 李平刚想跟着套路两句客气话,却发现左夫人已经咬牙切齿起来:“那马六子,真是可恨,没成想却是个只会拍马溜须之人,竟弃我而逃,他的部下看着精神,也全是废物。回去后,他若活着,我定饶不了他。” 李平这才知道那把总竟然叫马六子,不过也不知是大名还是小名,但问也没什么意义。 看左夫人停下来,李平也赶紧接话道:“夫人,尽忠是我的本份。好男儿忠义行天下、知耻近乎勇,大帅于我有恩,我唯有以命相报。” “说得好!这两日,我观李将军就觉不凡,那马六子多有挑拔,我均一笑了之。李将军话虽不多,我已知道你是最忠义之人。难怪老大人说你们忠勇,他看人还是准的。” 李平忙起身打拱,装得有些受宠若惊道:“得夫人和大帅如此看重,我惶恐,唯肝脑涂地尔。” 看左夫人微笑着点头,李平突然有些怕再唠下去,他实在是没词了。于是轻声道:“夫人这一路也受惊了,小的身子骨硬,夫人金枝玉叶的,可得先好好休息一下,吃些东西,梳洗一番。” “好的,李将军也要好生休息。”听李平如此说,左夫人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狼狈,急忙喊了那个还跟着她的浅绿色衣服的侍女去梳洗。 这时马永拿着一把小刀和几块长白布条来到李平身边,后面还跟着一个提着水的士兵。李平反应过来,小心的把衣服脱去后,李平光着上身坐在地上背对着马永。 把小刀在一小堆火前烤了几下,并用盐水对箭伤创口简单的清洗后,马永开始汇报起部队的情况。李平知道这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于是隐着剧痛仔细听着。 他们的118人,死了15个,伤了27个,伤的人有不少只是轻伤,但也有几个估计是活不成了,死的里面有8队的队长程飞,还有3个伍长和1个什长。 马把总的部下他们共救了32个,还活着的俘虏有41个,共搜集到了15匹马,六匹骡子。他们自己的带的2匹马和6匹骡子,伤了1匹骡子,其他的都还在。 说完这些,李平背上的箭头已被挖了出来并清洗完成。箭射入的并不深,没有伤到骨头,估计是乱战中敌兵没使上力再加上潮湿导致弓的劲儿也不足。 处理完肩部,马永又把李平腰上的包扎打开,重新进行了清洗包扎。李平腰上的伤也还好,被划开了一道长五六厘米的深口,但没有划穿,只是流了很多血。 处理完伤口,李平很郑重的交代马永,等援军来了,一定要记着把战死弟兄们的尸体都找到并带回去,只要有条件,他就不能容忍战死的弟兄们被弃尸荒野,这必须成为一条规矩,一条铁律。 …… 到了傍晚,他们周围的群山中冒出了无数的火把,到处都是一队队骑兵的呼喝,李平也很快就和一支来援的骑兵对接上了。 不久,左梦庚带着赵进等人满脸焦急的赶来,一番俗套的表扬之后,左夫人趁夜在骑兵的掩护下先行回城,李平、赵进和史明则暂时留下,明天还要搜寻战死弟兄的遗体。 赵进给李平带来了一小瓶酒精,这是高蕾拿给他的,再次重新处理了伤口后,李平简单把今日的情况和赵进、史明述说了一番,引得两人连连惊叹! 但第二天早晨,李平却发现自己发烧了,他有些迷迷糊糊,挣扎着起来后,却软得如面条一般。 胡乱喝了一碗粥后,他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本还想去一起去搜寻战死弟兄的遗体,赵进等人说什么也不同意了,直接让人护送着他先行回城中休息。 路上,骑在马上的李平终于顶不住了,一头栽落马下。 然后一切就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注: 左梦庚的媳妇儿称左良玉为“老大人”并非笔误,而实际上是对左良玉的一种敬称和显示亲近的叫法。“大”在当时的北方主要是河北一带常被做为“父”的代称,又讹为“达”。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五十二章 迷失 李平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的他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回到了他妻儿的身边,与她们一起游玩欢乐。 曾经生活的一点一滴、欢乐的每一个片断都好像再次重新过了一遍,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美好。他清晰的感觉到了自己浑身的愉悦。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 慢慢的,他突然看不清妻儿的脸了,她们好像在一个光怪陆离的空间中离他渐行渐远。 他想拉住她们,却怎么也做不到。 他拼命的大喊大叫,他的妻儿也在大喊大叫。 他拼命的想要靠近她们,想要抓住她们,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向前一步,他的心里焦急万分,然后是疼痛难忍。 他大骂起来,继而又大哭。 但世界却不再改变,他的亲人越来越模糊,周边也越来越黑暗。 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只剩下不断的颤抖。他想挣扎,却又完全无法动弹,剩下的只是越来越微弱对她们名字的呼唤。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似乎已经麻木,不想再挣扎、不想再抗争,他觉得世间的一切都已失去了意义。 他想,就这么算了吧! …… 夜色已经很深,但李平的小院中却一直灯火通明。 在奢侈的多组蜡烛的火光下,高蕾小心翼翼的对李平的伤口又进行了一次清创和清洗。然后,她和赵兰月两人一起用温水又给李平擦拭了一遍全身,之后又用宝贵的酒精把李平的腋窝、手心、脚心和腹股沟也擦了一遍。 做完这一切后,赵兰月已经哈欠连天。 但她还是强不出的酸楚,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一个并不熟悉的人难过,也从未强烈的企盼过一个并不熟悉的人快些好起来,那种强烈就像她当初希望她的父母快些好起来一样。 她太了解他们的眼神了,也很清楚李平对他们意味着什么。曾经的阅历让她对人性、对生活有着与很多人不同的认识,一个靠谱的靠山常常可遇而不可求。 她回头看了看有些尴尬的高蕾,拉起她默默的走出院子。 李平已经昏迷五天了。 五天来他一直在发着高烧、说着胡话,他的伤口也一直高高的肿起,里面不住的化脓。更糟糕的是,由于没有输液的条件,而喂食的东西又大多都被吐了出来,他的身体正在越来越虚弱。 为了救李平,大家几乎试过了所有的办法,还请了襄阳城里好几个有名的郎中,左梦庚的夫人也特别派人送来了不少稀缺名贵的中药,但却完全不见一点成效。 那些请来的郎中们都认为现在的李平能不能活下来完全要看老天了,不过几率应该已经不大。这家伙的肩膀几乎已经肿得完全变了形,腰也粗了一圈,通常这种情况基本就已时日无多了。 赵进和宋宝来也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高蕾身上,谁让她是唯一接受过现代医学训练的医生,总归会掌握更多和更先进的医学知识。 高蕾的压力极大,嘴角也因上火起了一圈的泡,但没有特效的消炎药和退烧药她又能怎么办,何况她还只是个牙医。 高蕾以前从未处理过大伤口,毕竟口腔里再大的伤口又能有多大!她更多的经验还是来自于这个时空,来自于硬着头皮在前几日对那些受伤士兵的进行创伤处理和伤口缝合,她实在不忍心看着那些年轻人就那样轻易的死去。 而面对李平,高蕾却懊恼的发现,她在外科方面的知识实在是太稀薄了,以至她十分后悔她当初怎么学的是牙医,而不是外科,她太想救活他了。 酒精和盐水清洗伤口、物理降温和经常往李平嘴里灌凉开水,用板兰根、金银花、黄连、黄芩和蒲公英这些她多少知道点的具备消炎作用的中药以及那些郎中开的退烧中药就是高蕾不多的手段,有没有用她心里完全没底儿。 就连宋宝来现在都被赵进和高蕾压得快成了速成药物专家了,各种中草药的采购、药性的掌握、酒精的制造、盐水的配比等等,宋宝来虽然没有过多的出现在李平的床头,但更加忙的不可开交。 然而,这些付出换来的却是李平持续恶化的病情,并像一块乌云,阴沉沉的笼罩在穿越众的头上和心中。就是李盛才,现在也不再说什么他们是天选之人的话了,而是整日也阴着个脸,心有戚戚。 高蕾和赵兰月出了院子,没走上几步,却在树林的道路旁看到赵进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一块石头上发呆。黑黑的夜色虽然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但仍然可以感受到他沮丧的心情。 自李平出事后,赵进经常会都待在李平的营中,有时甚至不会回城。他是李平真正的旧识与老友,情感上的打击也最重。 听到高蕾和赵兰月的动静,赵进抬起了头,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那样静静的望着她们。 赵兰月忍不住道:“赵大哥,先去休息吧!” “没事,我再坐会儿。”赵进平静的回答。 “他一直喊的那个人是他的妻子吧?她很漂亮么?”一直没吱声的高蕾突然发问,引得赵兰月诧异的转头去看高蕾。 “……嗯…是的,很漂亮,那是她媳妇儿,他有一个很不错的家。”赵进望向星空有些伤感的说。 “她是怎样的人?”高蕾继续突兀的发问。 “她很聪明,据说很有才学。也非常贤惠,是个持家的好手,…嗯…其他的,我也不是特别了解,我们没怎么见过,这些都是听李平说的,李平很爱她…”赵进略想了一下说。 然后,他突然转过头问:“怎么问这个?” “我就是好奇,他一直在喊,没别的。”高蕾低下了头。 “哦?”“哦!” 赵进和赵兰月几乎是同时发出了语调各不相同的很模糊的表达。 然后,三个人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他能挺过今晚吗?”看两个女人半天都没再言语,赵进迟疑着问。 更多的人生经历,让赵进见识过很多生死场面,对病人的状态,他也自然会有一些基本的判断和认识。这也是他今天一直没走和更加感伤的原因。 “不好说,他的情况很糟糕,伤口的感染始终未见好转,他的呼吸也越来越弱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高蕾看似平静的说着,但眼泪却无声的流了出来。 借着满天的月光,赵进注意到高蕾在流泪,他的心里更不舒服,但还是强忍着安慰道:“这也许是好事,对他可能也是一种解脱!” “也许吧!”高蕾小声的接了一句后,慢慢的向前走去。 赵兰月看看高蕾,又看看赵进,也感伤的说了句:“希望是对他的解脱。”说完,急忙快步去追高蕾。 看着远去的两个女人,赵进的心情更加阴霾起来。失去了李平,对他来说不仅仅是失去了一个兄弟,同时也让他失去了左膀右臂,未来的日子将更加艰难。 他的未来又会是什么样?他还能活多久?活着难到就已经是他全部的意义了吗! 人最怕的就是没有希望。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五十三章 苏醒 迷迷糊糊中,李平睁开了眼睛。 还是那个残破的蚊帐,还是那个黑乎乎的厢床,李平失望极了。 失望中,他再次闭上了眼睛,希望再次睁眼能有奇迹发生,希望所有的离奇都是一场梦。 迷迷糊糊的睁眼,迷迷糊糊的闭眼,几次之后,李平的泪水都留了出来,但离奇却好像真的是现实。 好半天后,他更清醒了一些。 他开始强烈的感觉到嘴很干,并且浑身都湿乎乎的,也不知出了多少的汗。 他想动一动,却发现很费力,浑身都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肩膀和腰上的伤口也不断传来阵阵的疼感。 他感到有些闷热,并才意识到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被子。用手摸了摸,被子里的自己光溜溜的。 努力控制着手把被子掀开一角,一阵清凉掠过湿漉的身体,舒服极了,力量也在瞬间好像回复了一些。 外面的天很黑,但他的屋中却不知节俭的点着好几组蜡烛。这是谁干的?为什么会如此浪费?不过他从未奢侈点过的好几组蜡烛好像也就那么回事,也并没有亮多少么! 火苗产生的光芒终究还是太弱了 这时,一个憔悴的年轻女子在昏暗的烛光下进入了李平的视野。那年轻的女子正靠着桌旁边的椅子上走神的望着屋角挂着的那幅皮甲,她的脚在不断的抖动着,似乎有什么心事在犹豫不决。 这年经的女子正是刘小惠,这是她守着的第六个晚上。因为高蕾来了月事,她昨夜接高蕾的班要早了不少。 午夜过后,刘小惠就发现李平有了一些变化。 李平伤口周边的黑肿似乎正在消退,人也开始出现大量发汗的症状。 她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想去派人找高蕾说一说,但一想到那高贵大小姐的憔悴样儿,又觉得不应急于这一时。 也许这什么意义都没有?她心里合计还是等天亮了再说吧。 然而就在三刻钟前,刘小惠给李平擦拭身体的时候,发现李平身上伤口的黑肿竟神奇般的大部分已经消了,头好像也没那么热了,呼吸也不再急促和虚弱,而是平缓有力了许多,变化实在有点大了。 可估摸着时间,天好像也快亮了。是马上汇报一下?还是再等等?刘小惠犹豫起来。 李平这时也在犹豫。 他有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他很恐惧,也很沮丧。尤其是当意识到这里确实是真实的世界时,他的心说不出的疼。 他在努力平复自己,他在努力让自己接受现实。 不过他很渴,可这刘小惠现在怎么在他睡觉的时候也在他的屋子里,他却有点没反应来,但他现在口渴的实在是难以忍受了。 终于,他努力发出了不大不小一声:“喂!” 听到喊声,桌子上的刘小惠一个激灵的坐正了起来,然后有些迷惑的寻找着声音的方向。当她的目光终于看向李平时,她的眼睛立时圆睁起来,人却傻愣愣的没有任何动作。 “给我拿点水,我要喝水。”李平有些无奈的说。 “啊…啊!” 像受到惊吓似的低声的叫了两下后,刘小惠终于反应了过来。她急忙慌里慌张的去倒水,好像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李平注意到她倒水时有不少水都撒了出来。 当刘小惠好不容易端着水凑到李平身边时,李平居然已经慢慢的撑着在床上坐了起来。 刘小惠更发愣了,她的手明显在发抖,碗中的水竟又晃晃当当的撒出了一些。 李平不自觉的低头看了下被薄被围的严严实实的自己,心下疑惑:“没什么问题呀!” 抬起头后,他略有些不悦了:“小心点儿,怎么变得这么毛躁!”说着,李平用手去接刘小惠手中的水碗。 当他的手碰到刘小惠的手并顺势拿过水碗后,李平猛然发现刘小惠竟一瞬间眼泪汪汪起来,还好像有点高兴的在那儿喃喃着:“爷,你醒了?”。 “嗯!”李平随口应承了一下,心里却道:“这是怎么了”。接着他发现,自己一手支撑着身体似乎很费劲!他还是很虚弱,水半天都没喝到嘴里。 刘小惠也反应了过来,急忙过来扶他。 李平没有拒绝她的搀扶,而是借着劲儿几口就将水一饮而尽,然后意犹未尽的说:“再去倒点。” 又连喝了两碗水后,李平终于感觉嘴不那么干了,但仍然浑身没劲儿。这会儿功夫,他也大概猜到了刘小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这时,他又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饥饿。于是,李平让还处于激动状态中的刘小惠去给他再搞点吃的。刘小惠“嗯”了一声后,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匆忙跑出了屋。 望着刘小惠出屋的背影,李平仿佛若有所思。 但还容不得他多想,很快,他就听到屋外传来一阵劈了啪啦的声音,接着傻大个儿刘三和另两个亲兵就推门而入。 看到李平瞪着眼睛在看他们,傻大个儿刘三竟“哇”的一声如同一个三岁孩子般嚎哭起来,并不管不顾的冲上来抱他,那两个亲兵同样儿也在身后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好不容易推开哭哭啼啼的刘三后,刘三立即把那两个亲兵推了出去帮他惠姐,然后才磕磕绊绊的向李平诉说这几日的故事,李平也终于大致搞清了目前的状况。 他已经昏迷六天了,并且他的状况就在今晚之前还在不停的恶化之中,所有的人都以为他要挂了,连他的后事都已经在准备了。这些天基本都是刘小惠、高蕾和赵兰月在这里没日没夜的拼命照顾,所有来这里诊疗的郎中们都放弃了,最后只剩高蕾一直在坚持。 没多大功夫,李平正在那里感慨和安慰刘三时,院子中又传来一大片人的脚步声和兴奋的交流声,但却都并没有立刻进屋。 李平正诧异时,高蕾和赵兰月两人衣衫不整的从屋外跑了进来。 两女一进屋,趴在李平床前的刘三突然不傻了,他竟一个起身就直接退了出去,还反手将门也关上了,只留下一男两女在屋里大眼瞪小眼。 看李平傻乎乎的坐在床上望着她们,高蕾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赵兰月也红了眼睛。 看高蕾只顾捂着嘴流泪,赵兰月最先反应过来,她咧嘴一笑道:“大叔,你的命可真硬啊!真是个奇迹!姐姐,先赶紧去看看吧。”说着,竟直接往床上凑了过来。 高蕾反应了过来,一边说着“对,对”,一边也向床上凑过去。 李平立刻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他真有些蒙了,不好好说话,怎么往床上来。 他抓着被子下意识的大喊:“喂!喂!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给我老实点,我们要检查。”赵兰月恶狠狠的说,说完竟夸张的一把就把被子给掀了。 看李平整个人都傻掉了,整个人条件反射般的缩在床上,赵兰月一下子就“呵呵”的笑了出来,并揶揄道:“哎呦!躲啥呀!哎呀!脸红了,脸红了,看来人没傻。” 赵兰月的调笑把李平搞得更加尴尬,却也让还有些绷着脸的高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平死的心都有了,他意识到自己躲不过去了,只好苦笑着小声哀求:“两位姐姐,我降了不行么!你们想干嘛?我自己来。” 很快李平就如小白鼠一样被高蕾和赵兰月翻过来调过去的细细翻检起来,捂着还不如不捂,索性放弃抵抗,他感觉自己可怜的男性尊严已彻底碎了一地,英明尽毁。 高蕾在李平的额头上摸了好半天的温度,又在其它几个部位也同样试了试温度,然后又不顾李平的呲牙咧嘴把伤口上的包扎全打开了仔细去看。 赵兰月则从旁边好奇的一边参观,一边给李平出起了数学题。看李平生无可恋的机械对答,她竟还不住的像个幼儿园老师一样不停表扬。 当高蕾破涕为笑的问李平“你感觉怎么样了?”时,赵兰月也终于正色起来,在那儿一脸期待的看着李平。 李平苦笑着说:“我感觉还行,就是身上没劲儿,虚得很,还有就是伤口有点疼。” 高蕾“嗯”了一声后,轻松的说:“你的烧退了,伤口也不再化脓,肿也大部分者都消退了,再观察观察,应该没有大问题了。这真的是个奇迹!”说完,终于把被子给李平盖上了。 看李平盖好被子后神情一下子放松了很多,高蕾又忍不住笑了,然后才说:“伤口疼是好事,没劲儿应该是饿的。” “虚么!没发现。不过,智商和生理我都检查完了,他很健康,没出什么问题。”赵兰月从旁边突然假装一本正经的接道。 只不过,一说完,她已经先笑场了。 李平在那里郁闷得差点没疯掉,卡了一下壳,有些哭丧着脸恨恨的也调侃道:“谢谢二位姐姐,既然都这样了,你们负责么?” 高蕾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扭过头去没有言语。 赵兰月一点不怵的巧笑道:“大叔,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真让我们负责,怕的是你吃不消吧!”这丫头真是疯得没边了。 这时高蕾终于忍不住尴尬道:“兰月,你太贫了!” 但话音才落,高蕾却突然又一把捂住脸,然后泪水又流了出来。 赵兰月一看,立即收了取笑之心,急忙过去抱住高蕾,并拍着她的肩膀不停的说:“姐姐,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你的努力没有白费……” 坐在床上的李平也一脸尴尬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从那里不停的挠着脑袋。 好半天,高蕾才在赵兰月的怀里控制住情绪。但等她从赵兰月的肩膀上抬起头,擦干了眼泪,整个人的神情都舒展了开来。 她没再理会李平,而是直接向门口走去。 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中,她一边推门一边说:“我去通知外边,大家估计都等急了。” 赵兰月看高蕾出去,对着李平努了努嘴,然后正色的说:“李平,你欠我高姐姐一条命,没她你就死定了。” 就在这时,外边猛然传来一阵兴奋的欢呼声。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五十四章 这都不是梦 伴随着欢呼声,赵进满脸喜悦的走了进来。 赵进其实早就到了,但他并没有冒然进来,而是规矩的也在外面等着,尊重着高蕾的最优先处置权。 看赵进进来,赵兰月点了下头后退到了一边。 狠狠的抱了抱李平后,赵进突然隔着被子一拳头打在李平身上,然后骂道:“臭小子,真以为你要挂了,太吓唬人了。” “大哥,你怎么在这儿?”激动之余的李平却有点发蒙。 赵进能这么快就赶过来,不可能是在城里他的营中,且不说距离,光一个黑天不可能有人给他开城门就足够了。那赵进必须就在这附近才行!可赵进为什么会住在自己的营里?李平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还不是因为你小子!你是不知道你这几天有多吓人,我得离你近点儿才放心。”赵进没好气道。 “大哥!这…这…让您担心了。”李平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一向不喜欢给别人造成麻烦。 “这话说的就见外了,你是我兄弟。”赵进一脸的不满。接着,他终于想起了正题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就是身上一点劲儿都没有。”李平的轻言细语所展示出的有气无力还是挺明显的。 赵进这才注意到李平过于明显的萎靡。他心头一惊,然后猛的转头盯向刚从屋外转回来的高蕾问道:“他现在什么情况?” “他的烧已经完全退了,肿也消了,伤口正在好转,他应该是挺了过来,现在只需要多休息,好好养着就是。”高蕾被盯的有些莫名其妙。这些话她在刚才出屋时已经说过一遍,赵进也是听了后才进来的,赵进还想问什么? “你确定?” “我检查了半天!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赵进没再继续问,而是转回头去摸起李平的额头来,并拉开被子的一角去看李平受伤的那条肩膀,反常的举动把所有人都整蒙了。 “你是怕他是回光返照吧?”赵兰月从旁边冒出一句。 “别瞎说。”高蕾急忙轻斥道。 说出这话的赵兰月估计也后悔了,她吐了吐舌头后立即轻轻拍了自己脸颊两下。但赵进好像也被说中了心事,脸色有些尴尬起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平也有点心虚了,他开始有些怀疑的摸起自己的脸来。 “他现在的虚和没劲儿是饿的,六天没进食了,又没有输液的条件,身体肯定严重缺乏能量,吃上东西就好了。已经去熬粥了!”高蕾急忙多解释了两句。 赵进听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并停下了继续折腾李平的举动。 “行了,披上件衣服,让你的部下们也都见见你,他们也急坏了。既然死不了,就该想着安抚军心了。”赵进突然换上了严肃的表情。 说完,赵进居然整了整衣服后踱着步走了出去,一如他进来时的不紧不慢。 错愕之中,高蕾下意识的想要反对,但话终究没有说出口。赵兰月见状,立即急忙拿起桌子上放着的一件衣服去给李平披上。 刚一披上,聚集在院子中的李平部下们就鱼贯而入。 不过,他们大多数只是进来眉开眼笑的说上一声“长官好”后就再次出去,也有少数会多说上两句,但只有段强、马永和胡忠山一直留在屋子中。 看着不断进来的那些简陋的军人,赵兰月的眼睛突然有些湿润。对这样的场景她有些陌生,又有些怅然,有一些说不出的感觉,仿佛被什么触动了。 她悄悄的揉了一下眼睛,默默的退出了房间。当走入院子中的黑暗处时,她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她有些茫然的去抹,却越抹越多。 赵兰月没有去旁边的临时小厨房中寻高蕾,而是就那样在黑暗中看着院子中聚集的人群逐渐散去,看着不断有一些新的人赶过来,看着小院中人来人往,看着大家互相兴奋的交流着、谈笑着,并把这丝欢乐散播到远方,散播到不远的军营中。 此时,远方的天边已慢慢升起了一丝亮光,虽然还远未到起床的时候,但军营中却开始喧沸起来,并且没有人去约束。 在李平那小小的房间中,随着一拨拨的大小骨干们离开,房间内只剩下段强等三人。听声音,后面好像还有人来,但似乎都被刘三挡住了。 李平虽然已经皮笑肉不笑的打了半天招呼,但还是强笑着对手下的三员大将说:“都看到了,放心了吧?我很好。” 段强木讷的抹着眼泪,靠着李平最近,但支吾了半天却只蹦出几句“长官,长官”,然后就光站在那儿傻笑。 一向稳重的马永也眼睛红红的,他向前凑了凑说:“长官,你没事真好,弟兄们都很挂念你,我们都很好。”说完,又规矩的退到段强身后,但眼睛却始终不曾离开李平的身体。 胡忠山那张老脸一直如花一般,像娶了媳妇似的,他一直嘿嘿笑着。等段强和马永都不再言语,他才凑到了最近边并麻溜的说道:“长官,你可担心死我们了,太吓人了,我们可不能没有你啊!不过,您放心,这些日子,有我们几个,队伍稳当着呢,有啥定不了的,我们都及时请示宋营官和赵参将,保您放心。” “赵参将?”李平有些疑惑的抬起了头。 “哟!您还不知道?赵进赵大人因统御有功已升了参将,我估摸着长官您也得升官。”胡忠山兴奋的说。 李平大感惊奇的正想再问些什么,宋宝来突然一阵风似的跑了进了。并且他一见到李平就兴奋的大喊大叫起来,还直接上床又搂又抱。 趁着众人让开让宋宝来上前的空儿,马永拽了拽段强和胡忠山,段强看了马永一眼就直接往外走。 而胡忠山却让马永拽了好几下都没拽动,他好像还想再说点什么。但马永却不打算给他机会,而是直接使劲拉起了他的胳膊。 胡忠山略挣扎了下后,终是放弃了。 刚互相问候了几句,宋宝来就现宝似的拿出一摞土黄色的方形纸,让李平猜是什么。 但他的宝还没耍完,高蕾、赵兰月和刘小惠就端着粥以及小咸菜进来了,正看到宋宝来拿着纸在那里显摆。 赵兰月立即明显徉装鄙夷的样子说:“宝来,就你能显摆!你说大家离着都不远,咋就你来的最慢呢?” 宋宝来一下被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李平却笑着打了圆场说:“他们当然是最先通知你们了,看把我们宝来咋呼的,真把我们都逗急了,当心我俩都去咬你。” “哟!那我可等着你俩来咬哦。”赵兰月一边说还一边笑着冲两人挑了挑眼神。 “行了,都别逗了,李平赶紧吃点东西,暖暖胃。”高蕾说着从刘小惠手上端过粥,用勺子一边搅拌一边轻轻吹着往李平床上靠。 赵兰月见状一把就把宋宝来从床边拉了出来,并瞪着他道:“真没眼力见。” 宋宝来却好像才从刚才的“被电”中反应过来,他用手狠狠的指了指赵兰月,然后苦着个脸还在解释:“不够意思!高蕾是医生,他们当然最先通知你们,你们过来时也不找人先通知我一下,那帮傻兵估计最后才想到我,亏我平时对你们那么好。”他的这慢半拍把赵兰月搞得又忍不住笑了。 他俩在那里调笑,床上的李平和高蕾却又陷入了尴尬中。喂了李平几口粥后,两人都意识到气氛好像有点不太对。 高蕾端着粥有点进退维谷,她猛然醒悟这活儿不该她干啊!但现在再让刘小惠来好像也不合适。而李平被喂着也别扭的很,他刚才只是习惯性的没好意思去拒绝,现在自己继续吃吧,又怕高蕾尴尬。 屋中的另外三人现在也都一脸玩味的看着这两人,只是这次赵兰月出奇的没有任何言语。 好不容易吃完了一碗粥,李平小心的问他能再吃第二碗吗?他真有些饿了。 趁着高蕾再去端第二碗粥时,李平很自然的表示他有了些力气,自己吃更方便。 高蕾没有作声算是表示了认同。 这时,赵进却又进来了,而且看样子明显是想要多待一会儿。 高蕾可能是想摆脱尴尬,很突然的说她们都累了,需要先回去休息,然后拉着赵兰月就走。 直到出了门,她才总算想到忘了点事,又急忙回身交代说:他们兄弟二人多待一会儿可以,但最好不要太久,并特别强调李平吃了这碗粥后就不能再吃了,他的肠胃还需要适应,她休息好后会再来查看。 高蕾和赵兰月一走,宋宝来也不好意思再待,也只得讪讪的先行告辞,刘小惠更是早早的就避了出去。 “赵参将,升官了啊。”等屋中只剩两人时,李平嘿嘿笑道。 “还不是托你的福,你小子,真可以,是个爷们。”赵进坐在床边给了李平一个大拇指。 “唉!我当时也怕得要死,差点没临阵脱逃,打仗这玩意真不是人干的,有时候就是一念之差,幸好我最后选择了没有逃跑。”李平有点后怕的说,在赵进面前他比较放得开。 “你小子,我了解,你不会跑的。”赵进很认真的说。 “我都没自信,你却有?还是给我讲讲这几天有啥新鲜事吧。”李平虽端着碗但却一幅洗耳恭听的样子。 “人往往是看不清自己的,我了解你,要不然也不会认你这个兄弟。”赵进感慨道。 看李平不以为然的努了努嘴,赵进摇着头笑了笑说:“还听啥新鲜事儿!你就是最大的新鲜事儿。这一仗打得好,打稳了我们的地位,更打出了一片天,等着听赏吧!赶快吃,吃完再睡会儿。” “别介,大哥,说点就行。我吃好了准睡。”李平死缠道。 赵进心里也不想这么快就走,他有一肚子的话。看李平的状态在吃上东西后真的恢复了不少,他犹豫了一下后终于还是“勉为其难”答应多留一会儿。 有些事,他需要尽快让李平知道。 那日,伏击李平他们的叛军采用了两面夹击、前后堵截的方式进行攻击。在前面堵的兵力要厚一些,并有简易工事。 马把总的部队遇袭后,只简单抵抗了几下就放弃了,骑兵护着左夫人直接向前冲。但遇到堵截后,那马把总和他的大部分骑兵竟直接扔了左夫人四散而跑。左夫人无奈,这才在几个忠心亲卫的护送下往后跑,她的一个侍女也被抓了。 而且那马把总最后也没有跑掉,而是被叛军俘虏了。 但叛军却也被李平的部队打蒙了,损失很大,完全出乎了叛军的预料。李平脱离主战场后,叛军再次聚拢起来花了很多时间,又不敢追击,只是草草收拾后也跑了。 但最终,他们还是被副将金声恒的骑兵找到并遭全部歼灭。那叛军的头领知道左梦庚定饶不了他,选择了战死。他的那些部下要么当场被杀,要么被俘后被杀,最后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金声恒? 没错,前段时间北上的金声恒这么快就回来了,但并非主力回返,而是一部分精锐骑兵回来了,有可能只是护着金声恒临时来面见左良玉而已。 马把总和所有被俘的官军也都死了,金声恒说是死于叛军垂死前的泄愤。但赵进却听说是全被金声恒给宰了,而且那马把总死的还非常惨,应该是左良玉或左梦庚的授意。 至于招待左梦庚,应该说非常成功,起码从表面上看,左梦庚非常开心。史明果然了得,搞出了不少花样儿,直接让左梦庚爽翻了天。 李盛才和刘世雄也都参与了进来,那李盛才居然还会变魔术,再加上按摩,把左梦庚伺候得相当高兴。听说前些日子,那李盛才与其他明军交往,靠得就是这变戏法的手段,很是打开了些名气。 刘世雄两口子也急了眼,赵美玲更直接拿出了冰激凌这个“大杀器”,也博得了左梦庚不少的欢心。 但最后,赵进却特别说起了高蕾和赵兰月,尤其是高蕾。赵进把这两个女人在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大体上给李平整个诉说了一遍,并特别强调:没有高蕾李平基本上就是死定了。 看来,赵进也完全被这两个女人给感动了。 李平也终于搞清了高蕾和赵兰月到底都做了什么,也大概明白了赵兰月的调笑。他心里怪怪的,既感动又尴尬,有些头疼以后怎么面对她们了。 当这些说完,赵进说什么也不肯再多待了,绷着脸要李平好好休息后就直接离开了。 赵进走后,躺在床上想静静休息的李平却怎么也静不下来,他的心很乱。 对睁眼看到的还是这个世界,他失望极了。 他终于明白,这里的一切都不是梦,他恐怕是真的回不去了,他必须要和从前做一个告别。 一想到这个,他就浑身颤抖。 正在往回走的赵进,同样也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他很清楚他能升参将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所有人都觉得李平死定了,但现在李平活了下来,估计很多人该头疼了…… “但又能如何,我兄弟就是个福将,有谁不服。”赵进最后在心里笑骂起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五十五章 浑浑噩噩 李平惊醒时已快中午,前世的梦境再次浸润了他全部的意志,失去的恐惧与不甘让他极度的痛苦。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痛。 瞬间流出的大汗让他再次浑身湿透,但他没有挣扎,有如一条死鱼般呆躺着不动,两眼无神的向上瞪着,没有一丝的神采。 不知过了多久,伤口的疼痛把李平拉回了现实,他感到自己的全身都异常僵硬。他轻轻动了一下,却浑身都酸痛起来,关节也似乎都快锈住了,非常不灵光,他需要活动活动。 好在他能感觉到身体里多少有了些力气,估计凌晨吃的东西起了不少的作用。 当他挣扎着坐到床边时,守在外屋的亲兵听到了里屋的动静,都急忙进来伺候。 不顾亲兵们的极力劝阻,李平坚持要起床出去走走,他想晒晒太阳,也想换换心情,老躺着才更不利于恢复。 这时,刘小惠睡眼朦胧的出现了,她“令人意外”的并没有理会亲兵们企盼的眼神,而是一言不发的麻利为李平寻找合适的衣服并服侍他穿戴。 几名亲兵见状,也都不再劝,彼此相视后选择了默默退出房间。 这些天,刘小惠一直就在这院子中给亲兵们建的简易屋子中休息,只在偶而需要洗浴时才离开。她现在俨然已成了李平专职的侍女,而大家也似乎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李平也没说什么,毕竟这时候,女人的伺候要比那些笨手笨脚的亲兵们强多了,而且刘小惠还如此的“上道儿”。 当然,最主要是他完全没有心情理这些闲事。 在刘小惠的帮助下,李平穿上了一身浅灰色的高圆领窄袖的盘领衣。 盘领衣是明代公服的款式,但平民也是可以穿的,只不过要避开公服常用的绿色、黄色、紫色等颜色。刘小惠给李平换这身衣服主要是考虑可在脖颈处护得更严密些,而且它的下摆又比较宽松,比较舒服,最适合李平虚弱的身体。 换好衣服后,李平在刘小惠的搀扶下在院子中慢慢走了两圈后,又自己走了五六圈,然后才靠在院子中的躺椅上晒太阳,他的体力显然很不充足。 多日不见阳光,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秋日温和的阳光照在身上本应是极舒服的,但李平却觉得非常刺眼,甚至有些喘不上气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憋闷的更加难受。 李平曾经是一个很擅长调整自己的人,但也许是他的牵挂实在太多。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好像反成了调整最慢的一个人。 当彻底明白已无可改变,那种心疼更加难受,他似乎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凌晨刚醒时被迫打起来的精神也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着不大的院子中简陋古朴的环境和来回走动的古装人物,以及那一张张陌生远多于熟悉的面孔,一股强烈的距离感让李平的心里一阵阵发慌,他有些喘不上气来,好像一切都十分的滑稽可笑。 这样的场景让他感到说不上的荒诞,就像一场戏剧,那么的不真实,而自己又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压抑中,他的胃开始剧烈的收缩,浑身冒起大量冷汗,他开始呕吐。 由于胃里并没有多少食物,他更多的是干呕,并呕出不少黄黄绿绿的胆汁。 院子中一直在关注着他的亲兵们和刘小惠都慌张的围了上来。 当冷汗终于停歇时,李平总算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他粗鲁的推开并喝退围在他身边焦急的众人,返身踉跄着走进了屋子关上房门并将众人挡在了屋外。 在屋里,李平开始摔打一切他能看到的东西…… 当高蕾和赵兰月得了通报紧急赶到时,李平仍在屋中摔打着、发泄着。 赵兰月抢先挡住了高蕾想要进去的冲动并对她摇了摇头,接着低声急促的对高蕾说:“先别急,他这应该是情绪问题,不是身体问题,让他先释放一下。” 高蕾稳住心神,愣愣的听了听里面激烈的动静,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沉默的退离了房门。 接着,两人一起把院子中的其他人都撵了出去,撵的远远的,就是之后赶到的宋宝来也让她们撵了回去。 不久,当摔打声不再时,整个院子中都陷入了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终于轻轻的打开了,李平面无表情的走出了屋子。当看到站在院子中的高蕾和赵兰月时,他愣了一下,然后勉强挤出了一丝苦笑对她们说:“我没事。” 高蕾努力克制着冲动盯着李平道:“哦!我们,我们也刚来,来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哦…那进屋吧。”李平淡淡的随口应了一句,似乎相信了高蕾的说词。 于是三人都顺势进了房间,并走进内屋。 李平没有对这才半天就要复查伤口提出任何疑问,高蕾也没有继续解释,只有赵兰月好像是画蛇添足的随口说了一句:“我们是怕出现反复!” 但李平也许是在走神状态,没有做出任何应答,好像一切都理所当然,好像他对伤情常会出现反复这种事也颇为了解。 不过很快,李平还是表现出了浑身的不自在。 尤其是刚才连续的热汗和冷汗早把他的内衣湿透,也让包扎的地方全都湿乎乎的,不仅要重新清洗换药,更得重新包扎。但好在伤口没有恶化的表现,让因此绷起来的高蕾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只是这样一番操作,时间却短不了,也让李平有些尴尬,毕竟被人还是女人像小白鼠一样研究总是有些别扭。尤其是知道自己在这两个女人眼中已完全没了隐私,他更是觉得面子彻底掉了一地。 而这两个女人一进屋就携手轻车熟路的,更让李平加重了这种感觉,他真的还没有适应他们已经熟到了这种程度。 当然如果角色反转,他可能就不需要适应了,李平不知怎么的在心理阴暗的想。 但当他注意到高蕾的专注与嘴角上仍红肿的那圈泡、以及赵兰月难得不见戏谑表情而同样的凝神认真时,他又感到了阵阵的羞愧,他不禁又想起了凌晨时那一张张朴实的关切笑脸。 对很多人来说,他还很重要,他需要好好活着。 当最后的扫尾工作做完时,高蕾站直了身体轻轻说:“有什么变化、身体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及时跟我说。” 李平“嗯”了一声,郑重的对二女点了点头。 高蕾和赵兰月也很默契的微笑着对他轻轻点了下头,然后二人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在屋里慢慢穿衣服的时候,李平听到院子里传来高蕾和刘小惠说话的声音,他一时好奇,就竖起了耳朵,贴着纸窗去倾听。 原来高蕾并没有立即走开,她把远处的亲兵和刘小惠叫了回来,然后跟刘小惠细细的交代换药、吃药以及吃饭的事,李平听后默默的又一个人坐了半天。 良久之后,李平走出了屋子。 几个亲兵和刘小惠看到李平出来,立刻都停下了手中估计他们自己也不知做着什么的活计,站直了身体后谨慎而又小心的看向李平。 “给我弄点吃的。”李平淡淡的开口说。 “嗯。” “是。” 几个亲兵和刘小惠立即忙不迭的应到,他们的脸色也瞬间舒缓了许多。 饭上的很快,估计一直都在准备。主食依然是粥,菜还是几样小咸菜,不过多了两个煮鸡蛋和一碗鸡汤。 李平没有在屋中就餐,而是直接在院子中晒着太阳开吃。 他三下五除二的就把一碗粥和那两个煮鸡蛋都消灭掉了,只不过那鸡汤他只喝了一小口就放下了。曾经的生活习惯让他对鸡汤实在是不感冒,也喝不下。 知道自己的肠胃还需要调整,李平果断的拒绝了亲兵们有些慌张的想要去准备肉食和再多煮几个鸡蛋的想法,而只是就着咸菜又吃了一大碗粥,就结束了用餐。 可能是看李平缓和过来,傻大个儿刘三在李平吃完饭后小心翼翼的禀报说:赵参将让人带了话说他先回城了,等李平休养好些再来探望。 李平没说什么,而是继续晒着太阳。 肚子里有了食,又晒着太阳,李平的气色更好了一些。 这时,段强、马永和胡忠山蹑手蹑脚的凑到了院子门口往里面张望,傻大个儿刘三冲着他们一个劲儿的摆手。 李平早就注意到他们三个了,应该是早就到了,不过一直没敢靠近院子,只是远远的在树林里候着。他们也许是之前被亲兵们找过来的,也许是有什么事要汇报,李平之前一直装做没看见。 现在,李平可没有什么心情去搭理他们,他仰望着天空轻轻的说了一句:“我想静静。” 本来还在与那三人暗通款曲的刘三立刻变了脸色,毫不犹豫的突然对段强等人开怼,不成章法的说着“把总需要多休息”、“有啥紧要的非要这般急”之类的话,直把段强几人搞得惴惴不安,灰溜溜的慌忙离开。 李平有些错愕的看着傻大个儿刘三在那儿人五人六,这伙计的脾气和胆量增长的有些让他意外,再结合这一日来傻大个儿刘三的种种表现,他心中禁不住慨叹:“人的底气与世故真的是与其所处的环境有莫大关系。” 又呆呆的晒了一会儿太阳,李平感到了肚子中的变化,好些天没去茅厕了。正有些头疼时,他一下想起了宋宝来在凌晨给他耍宝的厕纸,心中总算充满了些期待。 纸还是有些硬,搞得屁屁很不舒服,但总比没有强。虽然身体还虚的很,但能用上这些黄乎乎的厕纸,李平的心情又变好了很多。他有一种终于回归了文明的感觉,好像再也没有什么不能克服的了。 “不管我们的结局如何,我们也许会提前很多很多年把人类带入文明。”李平想。 “看不起谁啊!” 一千多公里外因便秘也在努力使劲的崇祯皇帝突然冒出一句,然后他愕然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对自己莫名其妙的说出这么一句话十分震惊。 但很快他就没心情琢磨自己的奇怪了,一团乱麻的时局再次占据了他全部的思想,接着他用厕纸随便擦了下屁股…… 没错,崇祯皇帝也在用厕纸。 厕纸当然不是在现代文明社会中才有的,而是在此时已经开始了小范围的普及,不过李平却不知道。而他不知道主要是因为这是属于大贵人们才有的待遇,而他目前所能接触到的层次都还很low。 这里说的是普及,并不是有,因为据说唐宋时期也有人用纸来方便,但没有普及开来。 当然这里说的都是中国,欧洲并不在之列。欧洲人开始成规模的用手纸还要等到维多利亚时代,英国人的药店里开始出售手纸。 对的,是药店。 下面,我们继续说中国。 里,记载了一件“手纸袈裟”的故事。弘治年间,宫里使用一种从四川进贡的绸缎擦屁股,这种缎子是用野蚕茧织成的粗丝绸,估计是柞蚕丝之类的东西。柞蚕丝在今天不是什么稀罕物,可是在那个年代,仍然价格昂贵。纵然是奢侈品,也要遵循一次性的手纸使命,用后即丢,这就更为奢侈。 有一个简朴的太监,把这些擦过“御臀”的丝帛收藏起来,并一张一张地清洗晒干,用针线缝缀起来,日积月累,居然拼出了一幅帘帐,挂在他的小屋里。 有一天,当时的明孝宗皇帝闲庭信步,刚好路过那个太监的小屋,从窗外望见了这扇古怪的帐子,他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因为帐子看起来就像僧人的袈裟,皇帝好奇这是何物,太监不敢撒谎,如实招供:是用您老人家的“手纸”做的。孝宗皇帝是有名的勤俭君主,他非常惊愕,大呼这太可惜了,这才下令以后如厕用纸代替,再也不用绸了。 蔡伦当年造纸的动机,就是因为用丝绸写字太贵了,历史是如此的巧合,纸总是在担当丝绸的廉价替代品。 后来明代皇帝的手纸也不一般,是内官监纸房钞造的,呈淡黄色,绵软细厚,裁剪为三寸见方。三寸见方的手纸,也就相当于今日面巾纸大小,还是比较简陋。但毕竟有了专门的机构制造,又绵软的还能接受,自然也就具备了普及的条件,当然是在上层社会里的上层普及的条件。 实际上在明晚期和清代,宫中和上层社会里的上层间已经开始了普遍使用手纸,但经济欠发达地区和普通上层社会还是没有这个条件。 这个从慈禧西逃里可以略知一二,紫禁城出版社出版的一书有此记录。1900年,八国联军进攻北京,清廷西逃。在路上,慈禧和一大堆小主、格格们因找不到便纸而不得不用野麻的叶子代替。这里本讲的是她们的狼狈,但却也让人们看到了宫中的习惯。 那之前,手纸为什么没有普及,根本上可能还是制造工艺上的问题。 据记载,“裕宗徽仁裕圣皇后”伯蓝也怯赤当太子妃的时候,对婆婆非常孝顺,她要在婆婆拭秽之前用自己的脸试试手纸的柔软度。需要每次都用脸试试软硬,说明早期的手纸很硬,质量估计也很不稳定,难怪在后世又返回去用“丝绸袈裟”。 如果李平知道此时什么样身份的人才能用手纸,他估计会吓一大跳,然后不得不绞尽脑汁去为他们如此高贵的爱好想说词了,因为放弃手纸是不可能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五十六章 还得入局 再回到院子中晒太阳时,舒坦了一些的李平总算拾心情询问可有什么事情需要禀报的? 看李平的心情和气色都好了些的刘小惠立即低声相问可否去准备汤药?李平略想了一下后,还是同意了。院子中一直弥漫的中药味道让他很清楚,这些天他没少被灌。 接着,李平从傻大个刘三那儿得知,史明、王成武和李盛才等人都在上午来过,左梦庚的亲兵和左夫人的侍女也曾来过,尤其是左夫人的侍女,还细细的问了半天才走。 至于其它的,几个亲兵要么不甚了解,要么就是凌晨时李平都已经从众人嘴中知道的。 汤药准备的同样很快,应该也是一直就在煎熬。 当李平开始无比痛苦的喝着那些难以下咽的中药时,史明和王成武一起来了。他们看着李平在那里呲牙咧嘴的样子,都愉快的笑了。 对他们,李平就是心情再不好也不会拒之门外,反必须要笑脸相迎,这反逼迫着他更快的调整着状态。 除了开始的关心,史明很快就认真的谈到了李平这次大功给众人带来的变化。他们算是实打实的在这左良玉军中扎住了根,那些曾经多不太把他们当回事的大兵小将们很多也都突然间变得客气起来。 “真正的地位都是打出来的,李平你给大家开了一个好头。”这位曾经半黑半白的人物总结到,言辞中充满了肯定与羡慕。 李平听后,反很真挚的感谢起王成武来。 如果没有这段时间在王成武那儿进行的格斗训练与学习,他这回估计早就凉透了。毕竟在曾经的世界里,李平并没有正经八本的接受过类似的训练,更没什么用武之地,以至无论打架还是肉搏的能力都非常稀松平常。 王成武不好意思的一个劲儿直道:“是你够拼命…都是自家兄弟,太见外了…主要还是靠你自己的本事…”。 对这二人,李平也不藏私,很认真的粗略总结了一番他对这次对阵双方排兵布阵和武技的浅显看法,估计这也是史明最为关心的问题。 “敌将谋划大胆高明,战术安排有诸多可取之处,但对自身过于高估,目标定的太大。其部队的组织能力实际较弱、训练水平也很低,难以支撑实施复杂的战术安排。遂行复杂作战行动时,遇弱敌当绰绰有余,但凡对手实施起有效的组织则会反受其累,分兵多点不如集兵一处以保证绝对优势。” “所谓的左军精锐,也就是马把总的部队,装备良好,这从较强的行军能力上也可看出他们具备一定的组织与训练水平,而且其能力实际上是要明显强于敢于袭击他们的土匪武装的。但他们的战术训练水平应该很差,至少我没有看到有效的战术组织,最关键的是整个部队完全没有战斗意志。遇敌后,其指挥系统居然是最先崩掉的。” “敌兵基本不通格斗之技,近战全靠本能。至于那马把总军中的兵是否通格斗之技,因没看到,所以不好评价。但应该是也不怎么通吧!” …… 这些是李平对这次战斗中敌我双方的初步印象,大部分都是现想的,更多和更深层的他还没有去思考。 史明又询问了一些具体的战斗细节,李平也均知无不言。 “那马把总带的兵全是挑出来的,至少一半来自于方国安的其他营头,他们的盔甲也是从整个方国安的部队里凑出来的。要不然人人有甲,还那么整齐,又个个善走,左良玉的亲卫部队也做不到啊!”史明听完李平的述说之后捅出了一个“大新闻”。 “啊!消息确切吗?”李平完全愣住了。 “确切。这并不是什么秘密,甚至这消息在你们出发后就被故意散布了出来,应该是想要在左良玉那里邀好。否则,方国安的部队真能实现这样的装备水平,岂不是要喧宾夺主了。” “我去!”李平心中的很多疑惑瞬间被解开了。 尤其是那马把总的部队看似精锐却崩溃的那么不正常,曾令李平十分费解。本就临时组合的部队,再严重缺乏训练,遇强敌不崩才见了鬼。 那些觉得三个月就可以训练出一支合格军队的都是不懂军事的,一支大部分是新兵的军队要想基本成军至少要一年,三个月只能说是完成了新兵训练。历史上从来就没有一支强军是在几个月之内从零实现质变的。 左良玉和方国安的部队又本就不重视基础训练,他们和敌人与其说是比强,倒不如说是在比烂,而没有组织或组织不健全的一方自然更烂。 而后,史明很认真的却谈起了左良玉的副将金声恒,谈到了金声恒的骑兵。 在支援李平的过程中,史明亲眼目睹了金声恒的骁勇与凶狠,目睹了金声恒骑兵部队的咄咄逼人,金声恒给史明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去了那么多营头的骑兵,金声恒的兵力最少,但却能最先追踪到敌军,并迅速将其打垮甚至还全歼,不让人印象深刻都难。 既然说到了金声恒,李平这个最多只能算是半个的历史爱好者还真的是有些记忆。要不,他当时转悠襄阳城时也不会专门跑到城外的教军场去查看金声恒的营盘了,因为这个人频率挺高的出现在了不少的小说与历史记录之中,客气点的评价应该是毁誉参半吧。 所以,李平努力回忆了一番,并将能想到的也都毫无保留的相告。 金声桓,字虎符,是陕西榆林人,原也是贼匪出身,在绿林中的外号“一斗粟”。因个人能力十分出众,被左良玉招降后,一直颇受信任,现在是左良玉最为仰仗的副将之一。这些是大家都知道的基本情况。 除此之外,这个人在历史上李平大概能记住的就是其确实有较高的军事才华,掌控部队和打仗的能力都比较强。 印象中,金声桓应该是投降过清军,后来好像是因为不满足于清军给他的待遇又降而复叛,并几乎凭一已之力拿下了已被清军控制的江西,并最终在反抗清军的过程中战死。也因此,后人大多对其褒贬不一。 简单的说,就是能力很强,气节不足,也没什么大的眼光,不太值得信任。 史明听完李平诉说的模糊记忆,沉思了好一会儿,然后果断的说了一句“敬而远之吧!”王成武听了也不住的点头。 正在他们想要继续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上午来过的左梦庚的亲兵又来了。看李平气色尚可的坐在院子中与人闲谈,那两个亲兵连忙上来恭喜祝福,并称他们是得知李平苏醒后受副帅之命专程前来探查李平的伤情。 李平听此,特意站起来走了两圈以表明自己的身体状态。那两个亲兵见状也不多待,客套了几句后,急忙回去复命。 而李平也特别注意到,这两个来客称左梦庚用的是“副帅”。 大家称左梦庚为副将,本更多的只是一种尊称,实际上左梦庚自己掌握的部队很少,主要还是靠他老子。而像金声桓这样的副将实际上是副总兵,很多被左良玉招降过来的有名望的大队农民军首领都被授了副总兵之职并继续独自领其部队,大家只是习惯上称为副将。 因而左梦庚的副将与其他副将是不太一样的。 在左良玉的平贼将军名号没被撸掉之前,有些人甚至称左梦庚为副帅,但可没有任何一个其他将领会被称为副帅,副帅之名只能是左梦庚的独享。 叫副帅而不是少帅,这个是没毛病的。 少帅在以前从来都不是一个美称,它不过是逗小孩子玩的戏称。张学良当年被叫做少帅,其实就是看不起的一种“蔑称”,和“衙内”差不多,而且也只是背后的私下议论,可没人敢当着张学良的面叫。这个不能被影视剧里的胡乱用法带歪了。 这两个左梦庚身边的亲兵在左良玉被降回总兵后还不避讳的称左梦庚为副帅,起码说明左梦庚本人并没有反对过。 对这个突然发现的细节,李平倒也没见外的把这个很值得玩味的情况给史明和王成武说了说,史明立即就若有所思起来,并很快给李平竖起了大拇指。 因为已经聊了挺长时间,史明、王成武也知道不便过多打扰,于是嘱咐李平多休息、有什么用得着的只管招呼后便告辞了。 他们走后,李平也回了房间躺着休息,但他的大脑却再次运转起来,他不由自主的借着刚才与史明等人闲谈的余味思索起来,很多问题都必须要仔细想一想了。 生活既然还要继续,思考就不能停止。 直到吃晚饭时,李平才从床上的思绪中停下来并走出屋子。这小半天,他在里屋躺着,也没有人敢来打扰,倒让他想了不少事。 晚餐的食物丰富了很多,都是拿食盒送过来的,虽然仍以偏软和少油为主,但口味却相当不错。问了才知,这饭食竟是找了专门的厨子做的。 李平想了想,对这种开小灶的行为算是默认了。他也真的有些馋了,天天和大家一起吃着对别人还不错、对他却太过简单的饭食,他真的是有些够了,现在自己这个状态,享受点特权谁也说不出啥。 才刚吃完饭,高蕾却又来了,只不过这次她是自己来的,赵兰月并没有跟着。 高蕾是来查看李平伤情的,她专门叫了刘小惠一同进屋检查,李平也才意识到,他好像在刘小惠面前也没了什么秘密,但李平这回倒没太多想。 高蕾这次并没有亲自动手,而是指导着刘小惠一步步打开包扎、讲解伤口的各种情况和包扎时的各种注意事项,这显然是要将后期护理完全托付给刘小惠的节奏。 只不过,李平一时还没有从晚饭前的思考中完全退出来,加上高蕾在那儿不停地啰里啰嗦的讲解,李平再次有些走神,进入了自己的思绪。 而这种近距离的亲密接触,让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神落点正好无意识的大部分落在了刘小惠身上比较突出的地方以及脖颈处。李平坐着,她弯着腰,这么近的距离,李平如果不是刻意避开,的确也很难避免。 尤其是刘小惠还好像跟高蕾、赵兰月学起了胸前解放,平整不再,风光凸现,就更让人容易误会。 而女人却又恰恰天生是敏感的,也是冲动的。 高蕾不经意间注意到了李平的目光落点,她瞬间就生起了一股无名怒火。然后,她猛的一把拽开了正在给李平腰间包扎的刘小惠,并抢过了完全懵登了的刘小惠手中的棉布,亲自给李平包扎起来。 同时,气冲冲的说了一句:“老实点,别到处瞎看。” 李平也完全懵了,刘小惠更是声都不敢出,只在一旁满脸通红的傻站着。 看着李平一脸无辜且迷茫的表情,高蕾很快意识到了她的唐突,尤其是当她也弯腰与李平对视的时候,更意识到她可能真的误会了。 她的脸有些发红,但也只好装成没事人一样。 而女人们不说话,男人们也千万不要以为自己赢了,因为男人从来不会赢,也不应该赢。 尴尬的气氛中,高蕾总算红着脸把最后的包扎做完,然后又摸了一下李平的头后,说了一句:“伤口情况很好,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多注意休息。”然后便转身离开,仍处于羞红状态的刘小惠也跟着跑了出去。 李平急忙苦笑着对两人的背影说了声“谢谢”,接着一个人又呆呆的沉思了半天。 等天色已经渐黑时,李平走出了屋子,让傻大个儿刘三去找段强、马永和胡忠山,他必须得进入节奏了,很多事情都拖不得。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五十七章 开工干活 等段强、马永和胡忠山三人赶到时,天色已黑。 李平命亲兵们多点起几根蜡烛,招呼着他手下的三员大将在外屋就坐,然后开门见山的表示想到听听情况。 段强等人立刻惴惴不安起来,都急忙恳求李平早些休息,他们明日再来汇报也不迟。 李平很随意的止住了他们,自嘲了几句自己睡了这些天,白天又睡了那么久,现在哪里还睡得着,正是闲得难受时,还不如唠唠嗑,这才让段强、马永和胡忠山稍安心的坐稳了。 李平第一个想听的就是战死的弟兄和伤员们的情况,于是段强首先开始了汇报。 这次战斗一共死了19个弟兄,有4个是回来后没挺住走的。共伤了23人,有18个住在卫生所里养伤,其中有7个伤势比较重,但应该也都性命无忧,另外5个只是小伤,问题不大,已经归队。 跟李平去救左夫人的那什人,除了刘三,就只有两个还囫囵的完好,可谓伤亡惨重。当然,总伤亡已达到三分之一也很高了。 死去弟兄,因为担心放的时间长了不好,他们请示了宋宝来长官,然后由胡忠山哨长寻了一块好地方,都已入土安葬。安葬那天宋长官亲自去了,营中的不少弟兄也都在有组织的情况下去了。 这时,胡忠山突然插了话。 他说,这安葬的事,宋宝来长官交代了一定不能差了,得好好办。他胡忠山费了不少劲,选得是正经的好地方,有山、有水、有路,办的也风光,而且都是单葬,还有墓碑。这些都是大户人家才有的待遇,绝对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弟兄,是别的营中做梦都不会有的好事,弟兄们都说好。 听到这些,李平的眼睛一时有些湿润,他没有接话,而是沉默了半天,段强几人见状也没再言语。 李平的脑海中不时的闪过那天的战斗场景,闪过一个个他略熟悉的战死者的音容笑貌。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名字也有一些还叫不上来,但李平已经对绝大部分士兵都有了一个基本的印象,也因此有了一份简单的情感。而战争又无疑会放大这种情感,尤其是第一次生死相依的战斗更容易让人产生强烈的感触。 稳了稳情绪后,李平表扬了段强等人的工作,并决定明天要亲自去看看死去的弟兄们。 接着,他宣布:对死去的弟兄,在这附近还有家的,由马永派人去送上一份慰问,每家米一石、银五两;家不在附近的,有机会送达时就去送达;确实太远的,先记着,有一天方便时要去补上。东西虽然有点少,但他现在只有这么大的能力,望弟兄们理解。 李平说完,段强等人无不动容,马永更是激动的说:“弟兄们哪里可能有不满意的,这根本就是天大的恩情!这世道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除了将领和显贵,平常的兵卒死了也就死了,能被挖个坑与他人一同埋了的就已经是幸运。而入土后还能有块牌子,让鬼神知道是谁,本就已是奢望。现在,亲人们还有机会得到抚恤,就根本是前所未见,也就戏文里听过。弟兄们如何会不满意?…只是,这钱粮?…我们现在也很紧张。”说到后边,马永又突然迟疑起来。 李平听马永这么说却更坚定起来,他突然意识到在这个时代收买人心其实很简单,用不着去挖空心思,只要把后世那些最基本的常识拿来去用,做点大家都看得到的实事,就足够了。 些许钱财又算得了什么,只有会花才会挣。于是,他坚定道:“这规矩以后就这么定了,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死去的弟兄们白死,寒了弟兄们的心。钱、粮的事儿,不用你们考虑,那是我的事儿,不会饿着大伙儿的。” 接着,段强等人又断断续续的汇报了下营中其他的事。 比较重要的一个是被他们俘虏的那些叛军因没有移交给金声桓而暂时留得命在,目前还没有人来让他们交出这些俘虏,这些俘虏后边怎么办,需要等着李平发落。但目前,这些俘虏很老实,让干苦力的时候也都特别卖力,甚至有些惶惶不可终日,当然他们也知道了落在金声恒手上的同伴都被宰了这回事。 另一个是救起的那些方国安的兵一早儿就请示了赵参将,并按赵参将的意思将他们都送回了他们原来的营中。据听说,这帮人回去后吃了不少的苦头,其中那马把总剩余的部队已经被全部打散了编入其他营头。 还有一个是部队这几日倒还是一直还在训练,也没什么大事,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因为大伙儿都心神不定的,所以练得比较少。这一点本是段强汇报的,但他说这些时,却又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好像有什么话不方便说似的,而且声音还越来越小,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段强在那儿吭哧瘪肚的时候,李平注意到胡忠山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他的眼睛始终在盯着段强;而马永却有些像装做不经意的样子看了胡忠山好几眼。但李平只是“嗯、嗯、啊、啊”的随意做着知道了的表示,完全没有去接段强话的意思,也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对于这种事,李平想像得到,也能理解。他们一共才认识多长时间?前几日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定了,现在又是乱世,为自己多做些考虑、找找下家本就正常不过。部队没乱没散,就已经是想当不错,说明李平费心费力下的那么多功夫并没有白搭,再奢求更多就真的就是白日做梦了。 于是,李平只提了一下俘虏的事。他让马永负责去把那些俘虏都甄别一下,看有没有穷凶极恶的,有的话就拉出去砍了;没有的话,挑拣一下,适合当兵的,找人专门统一带着训练,不适合当兵的,送到宋宝来那里干活。 然后,李平就开始略思索起来,他需要重新整理一下思路,好安排下步的重点工作。 仗不能白打,人不能白死,战后需要做的工作更多,做与不做、做得好或不好直接关系着聚魂强军的成效,这些都是他下午时的思考,就像对战死弟兄的安排,他其实早就想好了。 在李平思考的时候,段强、马永和胡忠山可能是因为刚才的那个敏感话题,气氛有些微妙,彼此间也没说话,就那么静静的坐着、眉头紧锁的等着。 因为早就考虑过了,李平很快就开始了安排。 首先,他打算组织一次战后总结,以便充分吸取本次战斗的经验教训,让部队的作战能力到切实的成长。 搞好战后总结是后世中国的红色军队确保不断胜利的一项重要法宝。对此李平当然不能忽略,更不会舍弃,而且还宜早不宜晚。他的想法是明天就搞,时间等长了不好。 关于战后总结,由于有比较成熟的方法可以借鉴,李平不仅要求参战的官兵们要全员参加,还要求其他未参战部队的什长以上军官们也一并参加,并打算最终形成书面文字进行留存供大家再学习再复习。 其次,就是要尽快组织好对参战人员的评功,这同样是凝心聚力的一项重要举措。 评功这个时代本也是有的,只是比较粗糙,常以杀敌多寡作为唯一的标准,并最终导致抢首级和杀良冒功之风难以遏制。 而李平要组织的评功则是公平的评功、全面的评功和新型的评功。他要通过评功来有效激发部队的战斗热情,要通过评功来真正促进部队作战效能的提高,而不仅仅是选出那个最能杀人的,它必须要和战后总结紧密相连。 这就要求必须破唯首级论,要客观公正的看待每一个人在战场上所起的作用,作用大者功劳大,首级和杀人多少不能作为首要的评判标准。 毕竟乱起来没人知道这首级是不是从别人杀死的敌人身上割的,而且杀一个正在作战的敌人远比杀十个溃逃者更有意义,在关键节点上的一声呐喊有时甚至都会对整个战斗形势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因此,消灭了多少敌人只能作为一个重要参考。 为此,李平要求评功要先由参战的各什全体人员分别自行开会研究。你表现得怎么样,是不是发挥了重大作用,杀了多少敌人,你身边的人最清楚,也便于找到证明。然后队里的什长以上人员再开会再研究,再然后由哨里召开队长以上人员会议确定,这样一级级推荐后,基本上一个人的功劳大小就能相对准确的被评估出来。 因为这次作战的主体是马永的3哨,所以马永要尽快拿出立功人员名单给他,奖励同样不能拖,否则很容易寒了勇者的心。 另外一件事,就是他这次参与护送任务之前提出的考核,还要搞,不能就这么算了。他的意见是就放在后天,考核的结果要做为以后提拔使用的重要依据,这项工作的具体操办由段强去组织,马永和胡忠山配合,他现在身体不好,更多的只能是指导。 这么密集的搞这几件大事,从时间上来说确实很紧迫,尤其是对段强他们几个初学者来说甚至是极其繁琐和烧脑的,他们几个的表情已经是惶恐不安了,全都不住的请求能不能缓一缓。 但李平的态度很坚决。 这几件事都是他认为不可久拖的,而他又昏迷了那么多天,从时间上来说已经有些晚了。更重要的是,李平想通过这些密集的活动迅速重新收拢部队的军心和士气。他要向所有的官兵们展示,他还在有力控制着他们,并会一如既往的继续鞭策他们。 接下来,李平没再交代其他的事情,而是花了很长时间给段强他们几人讲了讲关于这几项工作的组织方式和注意细节,然后就让他们回去尽快着手布置。 不能再安排其他事情了,再有,这几人就真的干不过来了。 等段强他们惴惴不安的离开后,李平又在院子中趁着夜色散了几圈步,甚至走出院子在树林里坐了一会儿,并且只让亲兵钱冬子一个人跟着。 不过,很快他就乏了,这身体还是虚得很。 他的4个亲兵,死了一个张勇,算上刘三还有3个,但他目前还不打算重新补充,关于后面的部队建设他已经有了新的想法。 这才苏醒后的第一天,李平就已经再次回到了这个时空的琐碎之中,千头万绪,总有考虑不完的事,似乎这就是他的生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五十八章 扫墓 许是昨天白天睡得比较多,或是他的身体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好转,天才刚蒙蒙亮,李平就醒了。 上坟要赶早,李平急忙爬了起来。 才刚穿好衣服,宋宝来、马永和胡忠山就也一起到了,他们都按计划要陪李平一起去,他们都知道李平的时间观念很强。 简单的收拾,快速的吃药、换药和吃饭之后,他们很快就出发了。 因为身体的原因,李平今天只能做马车了,所以宋宝来也正好可以在车上一同陪他,也方便了他们兄弟二人好好聊聊。 昨天白天,宋宝来本又去找过李平,但李平在屋里休息,宋宝来也就没好意思打扰,到了晚上李平又在那儿安排公务,他又没得到机会。 现在终于见到李平,他有满肚子的话,而看到李平的气色更好了,他也更加高兴,于是两人很快就胡扯了起来。 李平很快就向宋宝来抱怨起了他对手纸的看法,并打趣的问宋宝来大家对他的厕纸都是啥反应? 宋宝来当然一顿自夸,并鄙视李平现在有的用就不错了,连那几个女的都老满意了,他一个糙老爷们却还不满足,想是从前金贵惯了。当然,他也“勉为其难”的承认现在问题还不少,他会好好改进的。 说到女人,宋宝来更来了精神,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讲起了赵兰月和高蕾,估计是成天打交道,了解的多,尤其是赵兰月,他已经快被她折磨服了。 现在的赵兰月在整个保障营里几乎就是一姐,常常比宋宝来还好使,让宋宝来郁闷的不行。 赵兰月本就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人长得漂亮,歌又唱的好听,又特别会穿衣打扮,甚至她还带着一帮女的做出了胸罩、高跟鞋等,改进了很多女式衣服的款式,以至于在妇女们中的声望极高。 加上她的蚯蚓养殖也成功了,鸡鸭的饲养规模一直在稳步扩大,肉的供应越来越好,她这个大功臣就更得大家喜欢了。 现在赵兰月在保障营的哪个部门都能说得上话,东家长李家短的就没她不知道的,俨然成了消息灵通人士。更要命的是,这娘们现在经常在人前就公然“损害”宋宝来的权威,以至都快成了事实上的保障营“二把手”了。 说完这些,宋宝来还一脸神秘的问李平,没注意到赵兰月和刘小惠她们都挺起来么,把李平问得十分愕然。李平很汗颜的承认他注意到了变化,却没多想,只以为是放胸运动的结果,根本没想是胸罩的原因。 毕竟有高蕾和赵兰月这两个现代女性在,还一个是医生一个是疯子,她们不太可能容忍周围的女性还坚持原有的不健康陋习。 因为宋宝来提到了这茬儿,李平也猛的想起了昨日被高蕾凶的事,想来是高蕾以为他特别注意了某些变化。 不过看宋宝来那一脸贼头贼脑的“便秘”样,李平开玩笑道:“不会是你偷了哪个寡妇被赵兰月抓现行了吧!” 没成想,宋宝来竟红了脸,支吾了半天。反把李平搞傻了,不可置信的连问“真的?”“不会吧?” 而宋宝来也很快换上了一副“咋的,不行”的脸孔,并憋闷道:“大哥,就是放松放松,咱们在这儿是最文明的了。” 李平这时也只能笑笑,不好再说什么。宋宝来自然也不会再说,并马上把话题转到了高蕾身上。 说到高蕾,宋宝来却是服得不行。他说,高蕾这人一看就是个有文化的,原来的生活层次肯定也高,平时虽看着高傲,可能是还没放开,也可能是实在和他们这帮大老粗们没啥好交流的。 虽然不太合群,但这女人却稳重的很,也聪明的很,还很有文采,做起事情来并没有那种高人一等的感觉,在她身上真是有一种独有的气质,也许就是高贵吧。 保障营的人对她都特别敬重和客气,就是赵兰月那疯子在她面前都会收敛很多,人家都说美女相克,但她俩却关系相当的好。 原来,高蕾在卫生部门虽也帮忙治好过不少病人,但多是发烧感冒之类的小病,加之高蕾因为过于讲究卫生而导致并不是太被理解,所以也并不是特别出彩。 但这次战斗后,高蕾主动领导了整个救护工作,很多以前几乎就是等死的伤兵都被救了过来,她更是组织了多次小手术,一下子就名气大振,她的卫生理念也开始得到了更多的认同,很多战士都把她当成了救命的菩萨。 尤其现在救了李平的命,估计离封神已经不远了。 说到救李平的命,宋宝来也说,李平真是欠了高蕾一个天大的情。高蕾对他绝对是仁至义尽,能做的都做了,能想的办法都想了,每天点灯熬油的,虽说她以前是医生,但一个姑娘家也真的够可以了。 说到这里,李平除了一番感激的感慨之外,却很认真的对宋宝来也表示了深深的谢意。并特别指出,他对宋宝来给他制药、找药、忙得不可开交、急得上窜下跳的种种行为全都了然于胸,绝不会忘记。 李平的这番表态,把宋宝来搞得不好意思起来,他一个劲儿的说:“咱俩是兄弟,我做啥都是应该的,你别整的见外了。” 眼看着已走了半天,据说是快到地方了,李平的心开始变的沉重起来。他不停的摆弄着放在身边的一坛酒,并渐渐安静了下来。宋宝来也知趣的不再说别的,而是讲起了选坟和下葬的事儿,并说给弟兄们抚恤的事,他得到马永的通报后已做了安排,钱粮很快就可以准备好。 不久,他们就到了安葬战死弟兄们的地方。 胡忠山选的地方挺好的,在一处小山腰上,视野开阔,林荫环绕,19座土坟错落有致的聚在一处。 李平不让众人搀扶和帮手,亲自在每一个坟前都扫了扫,然后才和宋宝来、胡忠山、马永以及同来的护卫官兵一起把供品摆好,把酒倒上。 上了香,敬了酒后,李平看着那些木牌心情非常不好。 他很清楚只要仗还在打,以后埋葬战友的事就少不了。虽然在以前那个时空,他曾很多次参加过别人甚至是熟识人的葬礼,但这里却是他生命中第一次实战中失去的兄弟,感触还是很不一样的。 那个叫程飞的小伙子,本是队列会操拿第一的队长,也是他树立的第一个典型,此次一直忠心的跟随他冲杀。那可真是好小伙子,有韧劲儿,有拼劲儿,还善于学习,很有培养前途,他本来打算日后通过不断重用他,激起示范引领作用。 但世事无常,现在却被埋在了这里,生活却总是充满着令人意想不到的变数。 还有张勇,他的亲兵,平时比较溜须拍马一些。虽然李平从不要求别人都是完人,对人各有特点也早适应了,但也确实不太喜欢他。 上次,只因看这张勇脑子快、机灵、会来事儿,才带他去参加护卫任务,还想着他能不能在和那些友军的接触中发挥点作用,却没想到他会如此的忠勇和护主。 哎! 李平叹了口气。 整个上坟的过程中,马永除了敬酒和上香,更多的时候都一直静静的站在一旁,毕竟几日前他已祭拜过。今天他一直在观察着他年轻的长官。 那是一个目光深邃、又黑又壮、高大挺拔的人,他的脸是如此的成熟,完全不见一丝稚气。如果不是知道,只从面像上很难看出他只有十九岁,而更像是一个二十五、六的青年。 和李平关系非常好的宋长官、赵参将、史把总等人也都面像非常成熟,但马永却清晰的记得当初刚遇见他们时,他们的神色与同龄人并无太多的差别。怎么这才几个月时间,人的面相竟会变化的如此之快!难道地位和经历真能快速改变一个人的相貌? 马永并不了解面由心生,更不可能想像到李平他们那离奇的经历,也自然不会知道他曾见到过的略显稚嫩的面容,只是因为李平他们初到这个时空时,内心对相貌的影响还没显示出来。 马永现在能强烈感受到的就是,李平他们都有着与其年龄不相匹配的成熟与老练。虽然李平从来没有和马永他们谈过他的出身,但马永却感觉李平曾经应是个大富大贵之人,应该出自地位较高的官宦家族。 因为李平在不经意中流露出的那种对钱财不敏感、对富丽堂皇的见怪不怪、对风花雪的淡定自如、对精美饮食的泰然处之、对干净整洁的吹毛求疵等等,都决不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或者说是社会的中下层所能轻易具备的。 关于这一点,马永和胡忠山的看法非常的一致,当然他们都不会对外乱说,也不敢乱说。而李平知识的浩瀚和见识之广则更让马永震惊。 但也奇怪的是,李平精通的似乎都是杂学,于经史子集、官府常识等却非常不熟,字也写得很一般,好像完全不曾有走科举之道的想法一般,就像是一个没出过门、只在家中胡闹的公子。 但李平做起事来的老练又远远不像一个只会胡闹的公子哥做派,反像是一个积年老吏。那不怒自威的神态也觉不是想装就能装出来的,更像一个久居官场的官员。在他的手下,马永可以感到明显的压迫感,决不敢因自己年长而轻视李平。 李平要来上坟,并不是特别出乎马永的意料,意外的只是他在身体还如此虚弱的情况下就坚持要来。 整个扫墓的过程中,李平都没有嚎啕大哭,相反他更多的是沉默,偶而会对着坟地说上一些话。他的眼睛只是湿润和微红,肢体语言也决不夸张,动作又轻又慢,自然随意。 正是这样的李平,反让马永感受到了真诚,那决不是做作。没有哭天抢地,但却更多了肃然和沉重,马永非常相信他的长官此时是真挚的,这是一个真正重感情的人。 也许受到了感染,在回去的路上,宋宝来有些严肃的告诉李平,他昏迷的这些天,部队的情况并不太好。他能明显感到人心的不稳,训练虽然还在搞,但更多的只是在应付。对这种情况,他没有去干涉,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着手。 李平笑了笑,他告诉宋宝来不用介意,这很正常。 看宋宝来并不明白,李平很平静的解释说:他如果活的好好的,这帮部下们自然不用愁什么,至少当下的日子会越过越好。可如果他死了,这帮部下们以前的付出就等于全都打了水漂,只能也必须另投新主。未来别说好坏了,连福祸都说不准。这几日,他们不稳当是正常,要是稳稳当当那才是见了鬼。因为这是正常的人性,指望别人愚忠是不现实的。 宋宝来听后恍然大悟,摇了半天的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五十九章 伤兵与女神 扫墓回来,李平又拉着宋宝来等人陪他去卫生所看伤兵,当他们到达时,整个卫生所都沸腾了。 李平刚醒过来的第二天,就拖着虚弱的身体到伤兵营中探望,大大出乎了所有伤兵和医护人员的预料。这样的行为在这个时代是很罕见的,伤兵们的激动也就可想而知了。 等知道李平刚刚去看过战死的兄弟,伤兵们就更激动了。 看着那一张张整洁的床铺、洁白的被褥、宽松的单人病床、干净的卫生和一个个穿着白衣的女护士,李平可以想像伤兵们的幸福。 这里条件虽然还很简陋,却胜在整洁和舒适,这估计是很多普通士兵这一生中住过的最干净、环境最好的地方了,比他们在军营中拥挤的高低床和大通铺可强多了。 这应该都是高蕾的功劳,反正那个半吊子赤脚郎中卫生所长是不可能知道这些后世最简单和最基本的护理常识的,他也更不可能知道还没出生的弗洛伦斯·南丁格尔,但高蕾却绝对知道。 南丁格尔出生于19世纪早期,她是一名英国人。 克里米亚战争时,由于没有护士且医疗条件恶劣,英国的伤病员死亡率高达42%。南丁格尔极力向英国军方争取在战地开设医院,并指出在克里米亚战役中,英军死亡的主要原因是在战场外感染疾病及在战场上受伤后没有适当的护理而伤重致死,真正死在战场上的人反而不多。 南丁格尔如愿担任克里米亚野战医院的护士长后,仅仅半年左右的时间就使伤病员的死亡率下降到了2.2%,要知道一直以来伤员死亡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都是很正常的事,这个成果就已经不是惊人了,而是极其惊人。也因此,南丁格尔被称为“克里米亚的天使”,并且因为她每个夜晚都手执风灯巡视,伤病员们还亲切地称她为“提灯女神”。 南丁格尔可以说是世界上第一个真正的女护士,也正是她,开创了护理事业。 因为知道南丁格尔,所以李平也就很清楚高蕾被伤兵们视作菩萨的原因。这次伤员的死亡率低,一是与此次战斗使用冷兵器和战斗烈度不高有关,二就是采用了划时代的护理工作。 因而,高蕾是真的离封神不远了。 曾经的军旅生活,让李平对护理和卫生工作的重要性相对知道的比较多一些,所以也更重视一些,这也是他坚持要设立这个此时还前所未见的机构的原因。 但以前的卫生所却令李平非常不满意,那个赤脚郎中所长不仅不具备任何医疗所的建设和护理常识,对他的有关要求也根本不去完全落实,甚至是不以为然。结果整个卫生所甚至还不如李平的普通兵营,拥挤在一起的床铺、杂乱的房间、只能说是不脏的各种用品…,李平就差没被气死了。 只是由于实在没人可用,由于暂时没有非常强烈的需求,由于军事训练初期的头绪太多,李平才忍了下来并打算等闲一些时在好好处理这里的问题,但更专业的高蕾来了。 虽然高蕾对卫生所的工作参与度并不深,但她的专业素养和洁癖习惯还是给卫生所带来了巨大变化,至少是比李平希望的更大的改变,李平只来转过两回后就再也不打算插手了。尤其是以前需要在卫生所养病的病号并不多,床铺自然也没几张,李平就更不怎么来了。 现在这里的变化比上一次李平见到的更大,即使是住满了伤兵仍井井有序,估计是高蕾已经全面接管了这里。 李平与每一个伤兵都一一握了手以示亲近,询问他们的伤情,勉励他们好好养伤。并恳切的许诺肢体健全的养好了回部队,缺零件的也都安排在保障营中养着,只要他李平活着,就保证他们有吃有穿。 伤兵们的情绪很快就被燃爆,很多人都激动得大哭,发着誓要始终追随李平。 对于李平这种后世的惯常做法,在这时代是很容易蛊惑人心的,毕竟若不是入了头头们的法眼,绝大部分古代的将领是不会直达底层去体恤伤兵的,更不会给他们提供这么好的条件,伤兵们的伤只要稍重一些往往就意味着放弃和死亡。 李平也被士兵们的简单和淳朴所感动,而一具具受伤的肢体又让他不禁想起那些战死的弟兄。那一个个曾经熟悉的人说没就没了,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他的眼睛很快就湿润了,而他的泪水又进一步感染了伤兵们。 旁边的宋宝来看李平的眼泪流了下来,并不知道李平真的是有感而发,还以为是李平戏做得足。于是,他也帮着腔说要给伤兵们加营养,并拍着胸脯保证要好好照顾那几个已不适合继续留在部队的伤兵,整个卫生所内的情绪更加激烈。 出了卫生所,眼看就到了午饭的时间,李平正打算和众人分别时,却看到高蕾一个人远远的站在一颗大树下百无聊懒的正玩弄着树枝。她本来也在卫生所的,刚才李平他们进去的时,她却只点了个头出来了。 李平略想了一下,让大家先走,说他要和高小姐单独说几句话,于是众人都识趣的离去,只有他的亲兵刘三和钱冬子在远远的候着。 树下的高蕾穿着一件浅蓝灰色的长袄,下摆露出不长的淡绿色褶裙,梳着简单的马尾辫。衣服非常修身,应该是改良的,配着她那1米7的苗条大个儿,显得整个人特别的高挑有气质。李平都怀疑她要是再长个儿,都可以去当超模了。 自从到襄阳后,李平和高蕾其实很少见面,两人的生活也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就是见面了,也往往都是好多人在一起,话自然也没说过几句。 高蕾早就注意到了李平,看李平走近,她站正了身体露出友好的笑容。 李平靠近后也微笑着打了招呼,想说些什么,却感到有些拘谨,曾经短暂接触中的情谊在经历了2个多月的淡漠后已变得有些生疏,而一想到这几日她和自己的亲密接触以及尴尬,李平又有些许的不自然。 可能是感受到了李平的拘谨,高蕾只是微微一笑,先开口关切道:“看你的状态真的好多了,今天感觉怎么样?”。 “是的,好多了,现在感觉很好,确实好多了,非常感谢你。”李平有点语无伦次的回答,眼神却被高蕾的微笑所吸引。 也许是性子淡,也许是戒备心强,或者是他见得少,李平印象中的高蕾平时多冷着个脸,他很少见到她的笑容。但今天的高蕾笑起来真的很好看,配上这身典雅的古装,有一种高贵、秀丽的美。 而她嘴角上那已经消去了一些的泡更让李平感到前所未有的亲近。没错,李平觉得那些泡一点都不影响她的美,反多了一些温馨的感觉。 看李平在那儿直愣愣的欣赏,高蕾奇怪的并没有不悦,她略有娇羞的戏谑道:“哎!看够了没有?” 高蕾表现出的熟络一下子再次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冲淡了陌生感。李平不好意思的傻笑两下,然后故意狠狠的又上上下下看了高蕾两眼,才说: “你今天真是太漂亮了!笑起来真好看,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很迷人吗?”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就是来说这个的?”高蕾抿嘴笑道。 “哦!不,不,我,我就是想跟你说声谢谢。没有你,我真的死定了,我不太会表达,但总之,特别的感谢,真的,谢谢你!”说着感谢,李平的目光却再次落回到了高蕾的身体,脑子不知怎么的就一下子想到了宋宝来谈到的胸罩。 高蕾敏锐的发觉了李平目光的落点,她心中无奈的骂了一句“这个混蛋”后,佯装生气的瞪着李平道:“要不要我给你转个圈儿?你再这样儿我可真生气了!” 李平窘迫极了,他赶紧收回目光并来回挠着脑袋道:“抱歉,抱歉。”心里却骂着自己这是怎么了?也不知是这年轻的身体激素水平太高,还是自己在这万恶的旧社会开始变得堕落了。 接着,他又没经大脑的就继续说:“他们都和我说了,我昏迷那几天,你急坏了,想了很多办法,一天一天的陪着我,亲手照顾我,我,我,我特别感动。真的,特别感动。” 李平的话让高蕾的脸变得有些发红,她的表情也不自然起来,她有些讪讪道:“他们的嘴真闲!你别多想,我们是一起的,我总不能看着你死吧!我是医生,救你是我的本职,我必须要尽力!” 对高蕾的表情变化,李平并未多想,他还以为她只是对李平的感谢不好意思,于是点着头接道:“对,你是医生,一个出色的医生。卫生所,你做的真是太棒了,我都没想到,完全出乎预料,你真是太厉害了,帮了大忙。总之,还得说谢谢,为我自已,也为那些受伤的士兵。” “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那些护士们付出的更多?”高蕾也客气的说。 李平忽然有些恍然道:“哦,对了,那些女护士怎么样?没什么情况吧?这可是这个时代第一次女人干这种活,南丁格尔可还没出生呢?这么多伤兵,又伤到哪里的都有,免不得有一些深入的接触。你也知道的,那帮小子大多没见过什么世面,又很多是躁动的年龄,没有什么麻烦吧?哪个家伙儿不老实,你告诉我,我狠狠的收拾他。” 高蕾的脸一下子变得更红了,她没好气的说:“你也知道南丁格尔?我觉得女人只会让他们更加文明和注意仪表,而且那些女护士我选的都是…嗯…大多是嫁过人的,并且比较,比较开朗一些,她们能够应付一些…嗯…一些无意的唐突。这个,这个你就不用关心了,我会处理的。”高蕾越说越觉得别扭。 “他们到是老实!”李平听完随口嘟囔出一句,心里却又马上反应过来他自己好像才是丢人的那个。 “我看就只有你才不老实?”高蕾一下子气呼呼起来。 “我?”李平心里立时就虚了,气势也猛的弱了下来。 高蕾玩味的看李平在那尴尬的支支吾吾了半天不知如何接话,心中好笑极了。 李平一直给她留下的印象都不错。他明显有着较好的是非价值观,为人处事也很懂得分寸,谈吐也比较有修养,在他们这一群人中,她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与依赖。她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可能是女人特有的直觉吧!或者也许只是其他人都离她曾经的环境相差太远,她实在无法融入,李平也只能矮子里拔大个了。 “行了,别不好意思了,大叔。我收到你的感谢了,我很高兴。”高蕾再次微笑起来。 看高蕾终于又笑了,李平又接连说了几声感谢,然后却尴尬的不知再往下说什么了,于是就以还有事为由匆匆告辞。 高蕾本还想再说些话,看李平如此,也不好再说,只是看着李平不断远去的身影又站了良久。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六十章 战后总结 等李平回到自己的住处时,发现昨天来过的左梦庚那两名亲兵在等他。 虽然李平这里是独立驻防的封闭式军营,军营的大门也有守卫,但像左梦庚亲兵和赵进这样的人却是不用等通报就可以直接进入的。 因为李平并没有让他们在外等着的资本,现在他要是敢玩西汉名将周亚夫的“细柳营”那一套来彰显治军如铁,根本就是找死。 这两名左梦庚亲兵看到李平后,都忙上前问好。 李平有些奇怪他们有什么事,然而那两个左梦庚的亲兵却说是他们就是被派来当面问好的,并没有别的任务,然后就走了。 李平莫名其妙了半天,后来才反应过来,这也许就是为了看他是否仍然还活着,毕竟回光反照和伤情反复这种事在这个时代很常见。 问了留在家里的另一个亲兵马广和刘小惠,上午来了不少人,有史明、王成武、李盛才、赵进,还有昨天来的那个左梦庚夫人的侍女,不过他们都问了下就走了。 吃午饭的时候,宋宝来跑来蹭饭,这家伙知道李平这里目前吃的好,嘴有些忍不住。 因为刚见过高蕾,李平正好想起一件紧要事需要宋宝来速办。 这次战斗,没有携带酒精是一大败笔,是血的教训。 感染后没有有效的药物,把生的希望完全交给了运气!李平还是太轻视这个时代的恶劣环境了。他觉得这东西就是再费粮食,也必须要始终保持一定的储备。 李平空口干讲到是痛快,但宋宝来却给了李平一个暴击。 宋宝来说,造酒精需要的不是一点儿粮食,而是大量的粮食,尤其是酒精还有个保管问题,这会让他们本就紧缺的粮食更难支撑。 红薯虽是很好的替代品,但前段时间种下的红薯却还得至少两三个月才能收获,也就是说目前他们还不能保持一定量的酒精储备,最多只能在需要时制造一点来救急使用。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李平除了郁闷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大口吃饭寻找快乐。 吃了饭,李平抓紧睡了一小会儿,下午他还有大事要做。这身体本就很虚,又折腾了一上午,更加剧了疲劳,但有些事既然已经安排了,却也不好收回。 下午,在李平营中的一片林荫处,一百多名官兵有些凌乱的围坐在一起,他们将在这里召开第一次战后总结大会。 之所以选在这里,又对整齐就座没什么要求,李平主要是想让气氛不那么过于紧张,大家的心态可以放松一些,便于畅所欲言。毕竟这是第一次,本来人就容易拘束,要是都不敢说就没意义了。 李平也坐在一张小椅子上,看人齐了,直接就做了开场白。 “弟兄们,今天把大家聚集在一起,大伙儿也都知道要干什么了。为什么,我一定开这个战后总结,我得先和大伙好好讲讲。 上次战斗,我们一共有118个弟兄参战,阵亡了19个,伤了23个,伤亡是比较大的,我上午去了坟上祭拜,还去了卫生所看受伤的弟兄,心情很不好。 在坐的,绝大部分都经历了上次的战斗,对这次战斗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体会和感想。也都知道,差一点我们就都和战死的弟兄们作伴去了。 仗打完了,我们总得长得记性不是,别下一次同样的情况,我们运气不好,又没吸取这次的教训,全折在里面。 而且打仗么,死伤在所难免,但我们细想一想,是不是有些伤亡是可以避免的?是不是有些弟兄是可以不死的?是不是可以不经受那么大的危机? 我认为当然是的。 这里面有我的问题,有各级军官的问题,也有我们普通士兵自己的问题。如果我们能够更好的应对,就完全可以从容应对敌人的袭击,不仅可以赢的轻松,还可以把伤亡至少降低一半,让战果也扩大一半……” 开场白,李平讲得比较多,有些话第一次必须要讲透,必须得把铺垫做好了,要最大可能的引起士兵们的共鸣才好。 才讲了开场白,有人通传说王成武把总过来了,想旁听。李平忙叫人去招呼,并表示没问题。看王成武进来就直接找了一个角落坐在地上,也不多说,李平这才开始首先对这次战斗的得失进行剖析,有些事他得先打个样儿才好。 “我认为,这次我们能够胜利得益于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是组织上比较好,部队的建制一直没有乱,这非常重要,打仗打的是集体,队伍一旦乱了就是被人围殴暴打,我们各级军官应该说是发挥了最基本的作用,前阶段的训练是有效的,建立了基本的集体意识……。 我们哪里做得不好呢?我认为有以下几个突出问题。 首先是我,我最开始的决策没跟上,半天没想好怎么办,以至于最开始让部队处于各自为战的混乱状态,要不是马永哨长经验丰富,最先反应过来,我们的伤亡会更多,要是敌人最先冲击我们,我们恐怕就要伤亡惨重甚至全军覆没了。 其次是我们没有形成各种情况下的应对方案,临战都靠各级军官和士兵们现场去随机应变、去反应,这是来不及的,组织起来的难度也大,很容易造成混乱。 还有就是部分军官的作用发挥不好,都打了半天了,有的伍长、什长还在发愣;有的始终光顾着自己,对下根本不闻不问;反而有的士兵挺身而出,挑了大梁……。 …… 说了半天我们自己,我还得说说我们的敌人,任何事情都不能只看一面,二千多年前,有叫孙武的很伟大的大将还说呢,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 敌人这次伏击应该说组织的很有特点,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的。他们七八百人,这么多天藏在山中不为人知,隐蔽工作做得非常好。事先的侦察也极出色,探子直接就在庙中与我们近距离接触,应该说摸清了我们的虚实。然后通过快速的隐蔽行军抵达了伏击区,进行了良好的伪装。攻击发起和故布疑阵都比较出色,几乎就把事干成了。 但他们也犯了很多错误,有些甚至很致命,这才导致了失败。 首先就是伏击区的选择很值得推敲,想利用地利,但却既锁住了我们,也限制了他们自己的进攻道路。然后就是伏击时没有集中兵力突击,而是分兵前、后、左、右,看似面面俱到,但严重分散了兵力,一旦遇到坚强的狙击很难快速集中优势兵力。看似想得很全面,但完全不顾自已的实力,其本身的训练水平根本不足以支持这样复杂的行动。 还有就是攻击部队的出发位置过于靠后,过于考虑隐蔽的需要,以至于给了我们较长的反应时间,更造成了很多部队在雾中跑乱,前后严重脱节,没有形成攻击的聚众效应。 另外就是组织不紧密,指挥比较混乱,常常各自为战,结阵互助意识很差,遇到打击后半天反应不过来……。” 李平这一讲就是半天,他一般先讲总体,然后再把每一处掰开了讲,直讲得口干舌燥,中间喝了好几次水。也把底下的一众官兵全讲蒙了,很多人都一脸愕然的看着他们的长官在那里长篇大论,很快人群中就嗡嗡起来。 马兰几乎是一脸钦佩的看着李平,他虽没亲身经历这场战斗,但也听他大哥讲了不少,也有一些自己的认识,但和李平一比,他陡然发现自己的认识实在是太低级了。 这个小长官给他带来了太多的意外。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像李平这样的人,这样有才干,这样有思想,又这样的独特,与那些书呆子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他也第一次突然发现自己渴望在李平身边学习、在李平身边聆听。 李平讲完后半天,都没人出来发言,大家只是在嗡嗡的议论中,几次提示后,李平有些急了,这可不好。 正在他内心焦急,准备直接点名时,马永站了起来。 在众人安静的企盼中,马永顺了好几口气,才开始讲。 他首先表达了对李平总结的极大认同,然后却最先讲起了他曾建议李平立即撤退。他感触的说,虽然以前打过很多仗,但对打仗却还只停留在简单的冲杀阶段,不会观察也不善观察,如果李平听了他的,部队肯定当时就乱了,被人掩杀再有堵截,都不知要死多少人。 他总结到,一个指挥员一定要首先着重于观察战场形势,不能像他一样,敌人在那里不停的敲鼓、故布疑阵都看不出来。然后就是无论什么时候都得控制好部队,无论攻、退都得有序才行,否则整体一旦垮了,只靠个人的武勇来保命是最不靠谱的,就如那马把总的部队一样…… 马永的总结更像是检讨,但这时李平也不能要求太高,万事开头难。 好在马永开了头后,在马永四下盯着某些人后,马永的部下们也开始一个个慢慢站起来发言,看来马永还是很听话的提前做了安排,很快大家的讨论就慢慢热烈起来。 有的说起长矛兵与刀牌手的配合,有的说起进攻时大家应该怎么跑动不乱,有的说起防御时相互间配合出了哪些乱子、后面应该怎么改,有的战士甚至直言他们的伍长、什长指挥有问题…… 这其中,有一个士兵的发言给李平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那是一个普通的战士,瘦瘦的,个子不高,其貌不扬,但衣着却比较干净利落。 他说道,这次战斗我们在开始稳住阵形之后,就应该立即向前尝试救援副将夫人,因为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要保护副将夫人。如果主要任务失败了,我们就是都活着回来了,失陷了副将夫人,也是死罪。 另一个就是,在李平去救援副将夫人时,应该一开始就集中力量,敌人很多,我们又大都是刚当兵不久的,人少了不仅没用,还很容易白白送死。 再有就是,从这次战斗看,弓箭手非常重要,有时候直接决定了战斗的成败。如果这次我们有一半的人能射箭,伤亡将会更小,仗也更好打,但现在全营总共只有十多个能射好箭的,如果是打大仗,现有的弓箭手是不足以掩护部队的。 这个士兵说完,李平很好奇的问,这些是他自己想的,还是听别人说的。这个士兵当即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红着说都是他自己瞎琢磨的,也不知道对错。 李平非常肯定的表扬了这名士兵的思考,并让大家都要向这名士兵学习,敢讲,有头脑,看得远。 战后总结会开了整整一个下午,中间还出现了跑偏的现象,很多人开始表功、自夸或互夸起来,有的甚至大拍起李平和马永的马屁来。幸好李平及时进行了制止,明确总结不谈自己的功绩,也不得谈别人如何勇敢和杀敌多少,只谈战术和组织问题,这才控制住了方向。 会议的最后,李平对大家提出的观点进行了提炼和归纳总结,并明确这些经验教训以及主要发言将以白话文的形式被书面记录供以后学习借鉴。 王成武在会议结束后,倒是没有再过多打扰李平。他知道李平肯定乏了,只是请求李平把这些经验教训整理好后也给他一份,李平当然没有拒绝。于是王成武以天快黑了为由婉拒了李平共进晚餐的邀请,很高兴的告辞回去了。 李平也确实严重用脑过度,但这都是他自找的,只能硬挺。吃了晚饭后,因为明天还有考核呢,他实在太累了,所以只静静的又思考了一会儿后,就很快洗洗睡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六十一章 考核与烟 又是一个大早,李平看早饭还在准备,就溜溜达达独自一人去了预备考核的地方权当散步。 到了地方,发现段强正早早的在这里忙东忙西的准备。 看见李平,段强几乎是求救似的立即凑了过来,他有太多的不明白需要李平指导,而李平也早有预料,当仁不让的给他把起关来。 段强是李平当队长时的什长,算是真正的老部下。他资质平平,才能也比较一般,既不能说会道,又和善谋武勇沾不上边,相貌身材更是普通的不行,几乎一个标准的农民形象,放在人堆里很难让人注意到他。 但段强为人本份,也不爱斤斤计较,做事一板一眼,从不偷懒耍滑,该有的基本智商和勇气倒也具备,要不当初也做不到什长的位置上。 李平一直对段强有所倚重,主要就是放心和顺手,而且也要做给其他人看。马永就非常明智的始终保持着对段强应有的敬重,人前人后都绝不抢段强的风头。 所以,对于段强的困难和局限,李平会给他压力,但从不会过于为难他,也最有耐心去帮助和指导。而且,一般大的牵头性工作,李平也会交给段强去做,为的也是树立起段强第一亲信的形象。 等李平吃过早饭,又休息了一会儿,再来时,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就绪。 于是李平直接现场开始先出数学题,考试正式开始。 26个什长长和8个队长坐在准备好的简易桌椅上,很快就拿着毛笔笨手笨脚的写起来。 文化课的考试其实很简单,30个汉字、乘法口诀和十位以内的加减法应该算是小学一年级甚至是幼儿园的水平。 比较特殊的是,数字计算一律使用阿拉伯数字并采用从左到右的横写,这显然大大迥异于这个时代。而李平的解释也很简单,方便高效。 文化课之后,是分组进行队列指挥考核。 接着则是分组实施引体向上、俯卧撑等基础性体能和四百米障碍以及刺杀、弓箭等基本战斗技能的考核。 长跑这次没有考,主要考虑这么多考核密集实施,体能上承受不了,尤其是大多数人才可以天天吃饱饭没多久,体能储备还很不足。 整个考核李平一直绷着个脸,表情严肃,并全程都在,所有考核的成绩都当场公布。 虽然考核的内容还比较简单,程序上也有很多瑕疵,主要是准备时间比较紧,几个哨长以前又都没有接触过,而李平又因为伤病不能给予更多的具体指导,因而有很多考虑和设置还比较幼稚。 但整个考核仍给了很多亲历者很大的震撼,这样的形式、这样的场面对他们而言就好比读书人第一次参加县试一般,紧张、严肃、茫然和刺激。 李平希望这样的开端能让他的部队逐渐树立起骨干军官能者上的基本意识,并调动整个部队注重学习和训练的氛围。 不过最后考核的结果却显示有2个队长、8个什长的成绩非常不好,已经不是合不合格的问题,而是惨不忍睹了,他们中有2个什长还是参加过前几日战斗的,至于整体成绩就更是一言难尽。 看来,哪个时代的人都一样,不见点真章,没点儿压力,很少会有人主动学习和训练。 考核过程中,李平比较关注两个人,一个是马兰,一个是徐长恩。 这两人的文化考试都答得中规中矩,不靠前,但也不靠后,尤其是马兰考文化时急得满头大汗,坐在那里扭来扭去,字也写得极歪歪扭扭,不过却也都写了出来,计算也还马马虎虎过得去。 但这两人的体能和作战技能考核都非常的出色,马兰的基础体能总评成绩还是第一名。 由于考核的内容总体并不多,又为了节省时间而对除文化考核外的其它科目进行了分组同时组织,一个上午倒也紧巴巴的全搞完了。 考核完成后,李平立即命段强将成绩排序张榜公布。 五项考核总评第一的是一个叫吴冬的队长,他是胡忠山那个哨的,也是一个跟李平从河南逃回来的“老兵”。这人以前家里应该算是富农,曾跟乡间的落魄先生混过两年,识得几个字,因为性子比较刚强,在原来的官军队伍中只是个伍长。 吴冬在当初队列会操时的表现只是个中等,这次突然冒尖估计是受了程飞当时考第一被重视的刺激,终于肯发奋了。 第二名是一个什长,叫周鹏,是马兰的手下,原是跟胡忠山一起的后生小子,以前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子弟,但聪明、好学、肯干。 第三名是马兰。这家伙还真没沾马永的光,听说马永经常训斥督促马兰,看来有人管着和没人管着还是不一样的。 这样的综合考核成绩能说明不少东西,能笑到最后的必须是有准备的人。 李平现场与吴冬、周鹏和马兰一一握手祝贺,勉励了他们几句,并很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们,他以后提拔人,这个考核成绩就是基础,他们绝对亏不着。 中午,李平吃了饭正打算睡个午觉休息一下,赵进却提着个小袋子来了。 李平明白他这是有事,忙让傻大个儿刘三他们把好院门,自己则引了赵进在屋中坐下。 仔细的了解一番李平的身体状况后,彻底放下心来的赵进突然从小袋子里掏出几张纸来,然后又变戏法式的掏出了一小袋烟丝让李平自己卷烟。 李平被惊的目瞪口呆,不知这烟丝是赵进从哪里变出来的。 赵进简单的解释了下,原来是左梦庚前些日子在赵进那里寻欢时,无意中说出有人孝敬给他烟丝,而他左梦庚又不抽烟,只好先存着看日后赏赐哪个喜好这口的部属。赵进当时没好意思马上要,前两日寻机提了出来,果然左梦庚就全赏赐给他了,有个好几斤吧。 赵进当时没立即就送过来,也是想着李平才刚活过来,他可不敢拿这种东西毒害他,现在估摸应该问题不大了,才给他带了一斤来,估计够他抽些日子了。 李平吃惊的问,在明朝怎么会有烟丝?因为他记得这东西原产可是美洲啊。赵进也很迷惑,搞不清楚,不过他对这种事向来不怎么关心,只耸耸肩,表示有得抽就行,他管哪儿来的。李平也只好暗自寻思,哪天得好好了解下,这明末给他的惊喜可真不少。 两人原来都是老烟枪,只是后来李平在抽了20年后戒了。不过在这个极端落后的时代,这种精神食粮的诱惑力实在太大,能活到哪天都不一定呢!李平哪还再管其他,直接不客气的熟练卷起烟来。 只抽了两口,李平就呛得不行,头也晕了,这身体对烟实在太敏感了,绝对是初体验。而且这卷烟的纸也不行,燃烧速度和烟丝的燃烧速度差得太多,且这烟丝也太呛人了。 赵进却从旁边一边熟练抽着,一边笑得不行,他这几天已先适应好了,先行一步当然有资格笑李平了。 李平看赵进在笑,只好说:“大哥,你这纸不行啊,哪找的?不行,我让宋宝来改进改进。” 赵进一听却臭着脸道:“知足吧,这纸我都试了好多种了,这已经是最好的了。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让宋宝来试试。” 等李平又吸了一口烟后,赵进说起了正事。 他说:“你已经醒了两天多了,但对你的封赏却一直没有下来,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李平当然奇怪,但却没心没肺的自嘲道:“许是都没想到我能活下来吧!一时没有准备,只好缓两天了。” 赵进吐了一口烟,骂道:“我去,这你都能蒙上。” 然后他顿了顿又说:“对你的封赏主要是争议比较大,上面的局势太复杂,一句说不清楚,这两天都把我愁死了,你倒好,各项活动听说搞得风风火火!” “你不是我大哥么!有啥就说吧,我听着。”李平倒也不见外。 赵进又狠狠抽了一口道:“你的封赏下午估计就能到,我这次来,就是提醒你一下,不多待,说几句说走。你下午记得一定别乱跑就行。” “什么样的奖赏,知道底儿吗?” “到底有什么我也还不清楚,这事儿定的急,我也只是知道应该很丰厚。” “什么意思?你都不知道,真是才定呗!”李平虽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很意外。 “嗯。争论比较大,故事也比较多,反正左梦庚一直久拖不决,听说左良玉将军为此生了气,并亲自拍了板。” “哦?” “估计你也能想明白,不说这个了,反正有了赏赐就好,还在左良玉将军那儿挂上了号,就足够了。关于那个叫马六子的把总你知道多少?”赵进突然话锋一转。 李平愣了下后,把前天史明和他说的情况说了一遍,他也就了解这么多。 “人都死了,怎么还有别的说道?”李平还是反应了过来点。 赵进点了点头后说:“嗯,上次忘了给你说他。是有点情况,方国安把你们送回去的那些马六子的部下全杀了。” “为什么?”李平大惊。 “方国安很生气,据说多次当众大发雷霆。这也难怪,他本就是总兵,与左梦庚又互不统属,只暂归他老子调度而已,此次揽这活不过是为了进一步增进良好关系。而且也可以说准备很充足,装备和人都是从他的全军里挑出来的,但没成想却闹了这么大的笑话,他的兵不仅不堪一击,还把左梦庚的媳妇儿给扔了开跑。 而你的过于突出,又更彰显出他部下的无能,很有可能让他嫉恨,以后可能会有麻烦,我们得小心应对。你的事,听说方国安说了话,而且影响到了左梦庚,但说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怎么会这样?救人还救出错了。”李平几乎被当头一棒。看不得人好这种事,他倒也听说过,但毕竟不多见,而真正落到自己身上就更稀奇了。 “没事,你也不用担心。左良玉的态度才是关键,而且左梦庚再不懂事,你救了他媳妇儿这种铁一般的事实他总不会看不明白吧!没人在这时敢给你下绊子,你只等着听赏就是了,把态度、言词什么的都好生琢磨一下就是。”赵进一脸的不以为意。 说完这些后,赵进把带来的小袋子一把推给李平后就决定要走,但也留了话说有些事过几日再详谈。 赵进走后,李平的脑袋乱了好一会儿,最后索性上床去睡,但又翻了半天身。 这方国安,因为当初救傻大个儿乡邻的缘故,李平特别进行了打听,虽然了解的还很少,但也有个轮廓。 因为方国安原来只是左良玉手下的小兵,是左良玉一手提拔起来的,虽已独立出去很久并在朱仙镇战败后才又暂归左良玉调度,但他毕竟曾是左良玉的部下,一些部下自然也在左良玉的手下混过,也因此马六子才被会视为老底子。 当然,彼此间的关系也会比较微妙。这也是马六子对左家巴结的有些过度的原因,真是纯部下应该会自然一些,也没那般小心。 但无论如何,这方国安与左家关系相当不一般,与左梦庚更是关系紧密,要不然左梦庚也不会轻易让已经算是方国安的人去保护他老婆。 只是目前信息还是有点少,有些关节他还是搞不明白,只能瞎想一气儿。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六十二章 李游击 下午,李平还在床上迷糊着的时候,却被慌张的亲兵叫醒,说是副将左梦庚来了,而且就快到了。 李平急忙爬起来去迎,但才下小山坡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人马。左梦庚在几名将领的陪同下已骑马过来了,前面引领的正是前两日来的那两名亲兵,当然还有一脸小心陪笑的值班长官胡忠山。 打眼望去,这左梦庚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头戴着一词。这些说词很想显示出左梦庚的英明睿智、宽厚仁德,但却又条理不足,主要是废话太多,甚至左梦庚身旁的一个将领还不得不小声的提示了一次,这么多绕来绕去的话也的确是不好记。 看来左梦庚的肚子里是真没多少货,他的身边也没什么正经人才。 等左梦庚好不容易停住了话头,眼睛四下找什么时,李平才反应过来他没有准备茶水,于是急忙对着院外喊了一句:“快备茶水。” 刘小惠立即慌张的冲了进来,并从旁边的简易小厨房拿了一碗凉茶递了上去,猝不及防的李平当即脑袋“嗡”的一声。 这女人怎么也有如此迷糊的时候!李平很郁闷。 先装傻吧,看左梦庚如何反应,也许人家大人有大量。 左梦庚看着手中的茶水有些发直,他看了看缩回去的刘小惠,又看了看跪在地上佯装平静的李平,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把凉茶放到了一旁。 “这茶水是什么时候的?怎么还是粗茶?”一个将领伸头看了看后怒斥道。 “不知将主要来,实在没有准备。丫鬟也不懂规矩,只顾着将主口渴了,让各位大人见笑了。”李平必须得解释了,接着他冲着已开始发抖的刘小惠大喊:“快去烧水沏一壶新茶。” “行了,没有准备就别再备了,且你这丫鬟也不像干这活的,粗茶我也喝不惯,我们还是说正事吧!”左梦庚意味深长的又往刘小惠那里望了一眼。 在李平不知如何接话的诧异中,左梦庚掏出了一张单子开始说起了正题,并且直奔主题,也再没有废话,李平也很快嘴角都翘了起来。 因为真的是厚赏!他的心里完全美开了花。 李平竟被擢升了游击将军,其部归左梦庚直属,部下军官可以自任,等于说从建制上和赵进是持平了,只不过赵进的衔级更高一些,是参将而已。 为了弥补李平的兵力损失,并使他的兵力与游击将军的名号能相匹配,三支新投过来不久的小股兵马合计1000多人也被划归了李平统属,并任由其编练。 财物奖赏则有:粮二百石,银百两,铜钱百贯,马两匹,骡五匹,驴五头,棉布十匹,麻布十匹,肥猪五头,酒10坛,美女6名,弓二十张,明铁盔5出来的却是道歉的话。 李平虽不会与她计较,但还是淡淡了说了一句:“不要有下次。” 刘小惠于是更闷了。 发现倪端并问了别人原委的赵兰月若有所思之后也只是装作没看见。 等大家又兴奋了一会儿,李平摆了摆手,他有些事需要立即布置。他们可不光有奖励的物资需要接收,更还有大量的人需要接收,然后左梦庚可还有话让他们尽快去新营地。 他命宋宝来负责接收奖赏物资,但要把那六个美女全给赵参将送去,因为赵进那里用得着,同时尽快做好整个保障营搬家的准备。 他命马永负责去接收新划归的那几支队伍,要先把他们的底细摸清楚,并看看能从他们中补充多少兵员。 他命胡忠山负责抓紧去新庄子采点,并先行带领他的哨去接收,他们要尽快搬迁到新营地。 他命段强负责把上午的考核和前几日有战功的官兵统计清楚,提出可提拔人员的名单,他们必须要为马上的扩军做准备。 等李平都安排完,其他人还没从高兴劲中走出来,只顾着不停的点头和高声回答没问题的光景,马永却提出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上午的考核结果怎么办? 按李平原来交代的意思是没考好的在下次考好前不得提拔使用,但上午却有多达10个人的成绩非常差,比例太高了,而扩军又需要大量的老骨干,这如何是好? 马永这一说,段强和胡忠山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们的人肯定是要插到新来的队伍中去,并要占住主要的军官岗位,去掌握住新来的部队。这一点儿,再傻的人也明白。但这也意味着他们需要从自己人中新提拔大量的军官,那矛盾就出现了。 李平也有点郁闷,但他明白规矩定了不执行,后面这考核就更不好坚持了,而且这还是他的大的方向性政策。 没办法,李平只能毫不留情的指示:这10个人本次扩军原则上不升不降,同时明天由段强组织把伍长们也考一遍,看有没有主动学习和训练成绩特别突出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六十三章 酝酿 李平被擢升游击的当晚,他的整个营地很是乱乎了一段时间。 无论是军中的士兵还是保障营里的工匠杂役,每个人都吃得肚子溜圆,每个人都兴高采烈的享受着喧闹,尤其是那些职务上带“长”的更是一个个兴奋的四处结伙儿瞎唠,似乎他们也马上要高升了一般。 但李平并没有跟着多闹,他很快就以要休息为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对一个大病初愈的人来说,他的行为当然非常合理。 但李平却并没有倒头就睡,而且借机安静的思考起事情来,他在勾勒扩军的蓝图。 他喜欢凡事早做准备。 队伍规模大了,更多的指挥层级必然出现,统领模式也将会发生改变,他必须考虑如何去继续紧紧抓住所有部队,而不是像赵进和左梦庚那样允许部下们可以是松散的联盟军。 他不喜欢左良玉式的统兵模式,他希望可以绝对控制。而要想绝对控制,那就必须有所改变。 他的思绪开始穿越时空,在历史中尤其是近代史中寻找着答案。 第二天上午,得到李平升官消息的史明和王成武等都跑来祝贺,就是刘世雄和赵美玲两口子也很难得的一同跟了来,只有赵进没有露面。 下午,段强组织了全营的伍长们也照猫画虎的考了一回,但这次李平并没有露面,而是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休息和继续思考。 晚饭后,宋宝来、段强、胡忠山和马永都按昨天的约定一起来碰头,李平拿出了烟丝来招待大家,看有没有同好这口的。 昨天,他把这茬儿给忘了。 段强、胡忠山和马永都表示没这爱好而推脱了,而宋宝来的眼睛却立刻就亮了起来,直嚷嚷李平不够意思,竟还藏着这等好东西,这家伙原也是个老烟枪。 看李平和宋宝来坐在椅子上悠哉的拿纸去卷烟丝,马永等都一脸好奇的看着他们二人,李平也并没当回事儿,只以为他们就是好奇。 看李平卷好并点燃抽了两口后,马永终于忍不住问道:“长官,你是不是找不到烟杆,这个我可以想办法去找找看,应该不难。” 李平立马就愣了,看来这家伙知道这玩意啊。他忙一连串的发问关于这烟的情况,并表示他听说这是外来的,但以前见的少,了解不多。 马永还真的知道点东西,他不仅见过别人吸食,而且他曾投过的一个贼军头领还十分喜爱这口,曾让他四处收集过,他也因此知道的更多一些。 据他所知,大烟是前些年从南边的佛朗机红毛人那里传过来的,南方那边据说种植比较多,吃烟的人也不少。 不过这东西占用良田,所以现在的皇上继位后不久就开始禁烟并严令违者要杀头,吃的人于是少了一些,但也并没有禁住,还是有很多人在偷偷吃。尤其是现在战乱愈演愈烈,慢慢的也就没什么人真的在管了。 现在不常见,主要是商路断绝不好买到,而且肚子都吃不饱,能吃起烟的人自然也更少了,但条件好些的江南估计还有挺多。 不过,别人吃烟一般都是用烟杆子吃,也有用竹筒和水袋的,像李平和宋宝来这样用纸卷的还是他头一回见。 李平总算明白了过来,这明末还真是个新东西全面涌现的时代,欧洲人的地理大发现就像是用金钥匙打开了一座神奇的宝藏。 可大明却亡了! “这东西提神,有助于思考,用烟杆吸着费劲,这样抽着过瘾…咳咳…咳咳…”正解释的李平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咳嗽声很不给面子的打断了。 虽然白天他已经又抽过了好几根,但他的身体还是没有适应。 尴尬的吐了吐嘴里的烟沫子,李平向宋宝来报怨道:“这纸真不行,一抽就撕拉撕拉的,太呛人,你得想想办法,把纸改进一下,再加个什么过滤的东西。”说完,他暗自寻思:这东西没改良好之前可不能多抽,过个瘾就行。 宋宝来也在那儿郁闷呢!被呛得眼泪都流下来了,只闷着头说:“知道了,我比你急。” 李平又问段强和胡忠山知道点这烟的事不,但他二人知道的远远不如马永,只是见过而已。于是李平也不再多说这事儿,而是让大家先汇报一下情况。 胡忠山已去那庄子看了,并和庄子里的管事对接上了,他们已收到了命令,只等着交接。 那庄子背靠着万山,占地很大,据说以前是个员外的,光上好的屋子就有百十间,挤一挤住个上千人应该不成问题。现在里面还有数百名庄客和军汉看护,只等李平来接收就调往他处。 马永也和那几伙划归过来的军伍都进行了初步接触。 那三伙人中,一伙儿是从河南聚众南下刚流动过来的,领头的是个叫韩九的汉子,三十岁左右岁,有三百多人,队伍中没有女人。这伙人不少以前都是河南那边的矿工,因为打仗没了活计,只好往南跑求活。 另一伙儿就是这周边地区拉起的队伍,领头的是个叫周文的年轻秀才,光兵就有五六百,另还有不少妇孺,因为他们不太配合,所以具体数目并不清楚。他们是最大的一伙儿,占着一处林子,看样子里边还种了不少地。 还有一伙儿则是新投过来的山匪。他们之前长期聚啸山林,但一直没闯出什么名号。人也不多,只有二百来人,领头的是个叫田水生的瘦中年人。 这三伙人普遍都穿的破破烂烂,瘦弱的很,马、骡是一匹没有,连像样的武器都没几件,有如流民和乞丐一般,一看就很长时间都没吃过饱饭了。他们普遍对马永比较警惕,但又不敢得罪,只笑脸陪着,并不热情。 马永对韩九那些矿工的印象最深,他们的身体看着虽弱,但底子很好。弱是饿的,只要调理一下大部分应该都是壮汉子,可用兵员估摸能有二百人左右。其他几家就差些了,但估摸也能凑出三四百人。 马永谈这些时,宋宝来却有些好奇起来,他听的明白,这三伙人光是成年男子就有1000多人,这样的补充可是实打实啊!这兵得的轻松,完全没费什么力气,以他这段时间对官军德行的了解,可是有些意外。 李平听了却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于是给宋宝来解释道:能给他这些兵应该是看他还在养伤,也没什么地方征兵了,不给他找些人马补充下实力,传出去怕是不好看。这兵是得的轻松,又实打实的,但这可是拿命换来的,左良玉要是连这点魄力都没有,以后哪个还会给他卖命。 李平原来还担心这兵都是从别人军伍里硬分过来的,现在看来虽然比流民强不了多少,但却是他最喜欢的,摆弄和吸收要容易的多。 段强是最后汇报的。 他在下午组织考核时不仅考了伍长们,还难得精明了一回,报李平同意后把那些想试一试的普通士兵也加进了考核之中,虽然主动的非常少,但也是有几个的。 虽然考核结果仍然很不理想,但却也有一些收获。比如前天战后总结时,被李平特别表扬说好的那个士兵就考得相当不错,总分得了第三名,要不是体能差些,估计都能拿第一。 于是李平来了兴致,问马永对这个兵的情况了解不,马永当然了解,尤其是前天李平已经让他特别关注了。 这个士兵叫杜三江,刚刚才满十六。原是这襄阳城中一个杂货铺的伙计,家里据说就是这襄阳乡下的,亲人也都还健在。据说他家与这杂货铺有点亲戚关系,这才在前年到杂货铺中当了伙计,然后被贺柱子他们唤来入伙。 杜三江识得些字,做起事情挺有规矩,也挺有个性,那日战斗中也杀死过一个敌人,但别的方面也并不见多突出。他当初因为年纪小又瘦弱差点就去了保障营,后来因他要求特别强烈才勉强让他试用的,入了营后,长了点身体,各项考核也都勉强过了关,这才留下了。 了解完情况,李平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正在思考的扩军草案给大家透了下底,让手下的三员干将先有个心理准备。也是为了趁着热乎给他们把前程画出来,让他们安心并更有干劲。 李平的初步想法是继续执行营直接管哨的组织结构,中间不准备增设新的层级。 明军在“营”的称呼上有些乱,“营”常常被代指自己或某某所在的部队,而不管它是营建制部队还是总或者是哨,甚至包括队。 当然,段强、胡忠山和马永三人将不再任哨长,而是提升上来和他一起共同管理整个部队,也就是要组建一个营机关或者说是指挥部。 这个方案,李平参考的是抗战时期我军的小团制,即每团直辖4至6个连,有完整的团机关。这种结构比较适合他这种兵力不足以编满9个连的部队,又满足了他想要绝对控制部队的需求。 对左梦庚说的给补1000兵,李平当然不会当真,1000人里能有500人合格就不错了。 原有的三个哨,李平计划不做大动,而是从他们中抽调一部分骨干军官和士兵去新编的哨,同时相应少量的补充兵力缺口。这样既可以保证有放心的老部队,又可以有效控制新接收人马。 既然是扩军,其中自然会涉及到大量的人员调整问题。 李平打算将所有队长以上军官的调整任用交给段强负责,并成为他以后的主要工作。而什长以下士兵的调整调配则由马永负责并也做为他日后的主要工作之一。 当然,本次作战有功的官兵和考核出色的官兵在调整时必须要重点提拔使用。这也要求马永的哨必须尽快完成战功的评判和梳理,并拿出详细的清单。 胡忠山日后将负责所有部队的吃喝拉撒以及营房工作,也就是部队的后勤大主管。这次扩军,部队的后勤和宋宝来领导的以生产为主的保障营将全面分家。 这么个方案,其实就是后世分权制约和更精细化管理那一套,宋宝来立刻就大约明白了一些,但段强、马永和胡忠山初次接触却有些晕乎。不过每个人权力一下大了很多这一点却也不容置疑,他们三个脸上都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 关于接收山庄,李平打算明天就去,而且要亲自去,他们必须尽可能快的搬到新营地去,他们必须把左梦庚的指示当回事。 听说李平明天要亲自去接收山庄,宋宝来也嚷嚷着要同去。他那摊子杂七杂八的东西太多,有些工坊对选址是有一定要求的,提前做好规划非常有意义。 反正要事已经谈完,李平干脆让其他人先抓紧去忙活,独留了宋宝来继续说话,而且是等其他人都远离后才开口。 宋宝来以为李平不想让他同去,又不愿意在大家面前驳他的面子,所以也就安静的等着。但没想,李平开口后说的却是香烟。 原来,李平在曾经的时空出去旅游时曾经见过手工香烟的生产,并且还能大约回忆出不少的碎片,他想给宋宝来一些参考。 接着,李平还在苦思冥想之下画出了一张模糊的草图。虽然很多细节不全,但宋宝来对着图看了一会儿,却也大概明白了原理。 只是这过滤嘴的材质有点麻烦,于是两人又天马行空的胡想了一气,什么棉花、石棉、多层纸,甚至活性炭都琢磨到了,反正都可以试验试验。 至于能不能吸收尼古丁肯定是没法检测了,但只要能吸着舒服,能过滤掉一点烟油就也够了。 说着说着,天眼看着彻底黑了下来,宋宝来再也坐不住了,他那儿还有一大堆的事需要布置,他必须得走了。 但走时,他不客气的拿走了半袋子烟丝。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六十四章 深夜话良玉 宋宝来走后,李平正想趁夜继续安静的思考时,赵进突然来了。 看看已然漆黑的天色,再看看跟着赵进的亲兵赵亮手中提的食盒,李平估计赵进应该在天黑前襄阳城门就快落下时出的城,而且是打算要彻夜长谈的节奏。 李平忙叫刘小惠也略准备一下,然后让3个亲兵继续去远远的放哨,不让任何人靠近。 把淡淡的果酒满上,开始喝上,话题很快打开。 赵进想赶在李平走之前好好谈一谈,他知道李平的新营地离襄阳城有些距离,以后再相见已不再容易,而且也不那么方便了。 赵进这两天没露面,主要是忙着打探和收集各种信息,他想尽可能搞明白很多疑惑,既给李平提个醒,同时也听听李平的意见。 李平独立出去后,赵进的实力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削弱,他也获得了一部分人马的补充,大概有五六百人,并且也有一部分物资和粮草的奖励。左良玉在这方面的考虑还是很周到的,也让人很难不对他生出好感。 虽然据赵进了解,补充给他们的部队基本都是没什么名头的叫花子部队,甚至有的就是一大群流民抱团自保的乌合之众,兵器、铠甲和战阵之技要啥没啥。但这些人却也最容易被他们消化吸收,并更容易被他们改造成听话的部队,赵进显然也不喜欢手下全是像史明和王成武那样联盟性质的部队。 再好的兵,不听话还不如没有。 不过,分给李平的一伙人马却也需要小心应对。据说那领头的是个本地的秀才,没事闲的也学人家聚众胡闹,仗着有功名非常的桀骜不驯,给很多官军添了不少麻烦,但因顾及着他的身份,也都不好做啥。 这个倒不意外。 左良玉的兵再横,大明毕竟以士人治天下,文贵武轻早已根深蒂固,这襄阳府又是历史名城,诗书底蕴丰厚,武人们想找读书人麻烦还真要掂量掂量。而且左良玉虽没文化,但他却非常尊敬读书人,做为他的部下在面对读书人时自然就更得谨慎些了。 把这样一群叫花子式的人马安排给他们,听说是方国安出的主意。说是赵进和李平过于年轻,怕压不住那些有名有号且老诚的,一旦生出了意外反是不美,而且也省了逼迫别家将领忍痛割爱。 而且这样的叫花子式人马还可以多给补充一些,也显得左将军大度。 至于那秀才,却是说李平有些过于年轻,陡升高位恐不适应,有个秀才正好可以辅佐,没准儿又是一段佳话。 李平把今天了解到的他那三伙人马的情况和赵进也说了说后,两人都有些唏嘘不已。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这方国安绝对没有想到,赵进和李平显然更喜欢没根基的人马,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可不是什么老军和精锐,而是控制和忠诚,至于战斗力他们会自己训练。这可能就是眼界和见识上的差距吧! 当然,那个秀才的确有点麻烦,李平不能轻视。 唏嘘过后,赵进却抛出了一个非常重磅的消息。 左良玉大造战舰竟然不全是为了抗击李自成,而是也在为逃跑做准备。赵进已经打听到,左良玉已经逃跑的地点都选好了,据说是南边的江陵县。 这也意味着李自成攻破开封后如果南下,襄阳很可能就会被放弃。 李平对南方的地理并不熟悉,又没有地图,所以对江陵这地名,李平一时搞不清在哪儿,赵进也不太了解,只听说在长江边上,在襄阳以南约四五百里处。 没有地图是两人现在的一大烦恼。虽然明代对地图的管理比较开明,但标识相对详细的全国或大地区地图仍是奢侈品,常人并不太容易得到。大多数人对地理靠的还是记忆和口口相传。 对现在的历史走向,两人也比较迷惑,不知道这个时空的历史是本来就是这么走的,还是他们到来后,对这个时空产生了蝴蝶效应,有些已经改变了。 不过,李平救左梦庚老婆这段儿,肯定是发生了变化。要么就是根本就没有袭击,要么就是因有更多的护卫人马导致袭击没有成功,或者袭击成功了对左良玉的日后人生产生了影响。 但不管历史怎么变,目前继续抱左良玉的大腿仍是他们的基本准则,也是最可行的生存之道。 但要抱人家的大腿,也就不能不去认真了解左良玉的性格特点和行事方式,而且还要摒弃一切个人情感,尽可能客观的去分析。 这个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 对于左良玉,从他们已经逐渐搞清的情况看,他现在43岁,是山东临清人,从小丧父又丧母,甚至连其母亲的姓氏都不知道,因而没读过书,也不大识字,但人很勇猛,左右手都能开弓。 十八岁时,左良玉在辽东从军,凭战功开始不断提升。后被调入关内和农民军作战,大败过很多著名的农民军,包括大名鼎鼎的张献忠,甚至可以说常常把农民军打成狗,成了农民军的老牌劲敌,也是一个让农民军闻之色变的人物。 这个并不是吹捧,左良玉手下大量的原农民军降兵降将可以作证。而且,曾经的农民军无论大小兵将每提到左良玉,都要唤之“左爷爷”,足见左良玉在农民军中的威名之盛。 十几年来,左良玉无论是对阵后金军还是农民军都有着很多骄人的战绩,可以说是战功赫赫。 对左良玉的辉煌历史,李平其实是有些吃惊的,也让他很意外,这与他浅薄的历史知识里那个无能的左良玉差别有点大。尤其是随着在左军中日久,了解的越多,左良玉真实的形象也越来越饱满,起码李平已知道左良玉并非是一个草包。 一个草包是不可能从一个没背景的小兵爬上权力的巅峰的,一个草包也不可能在乱世之中得到大明王庭的重用,一个草包更不可能领导并压制住几十万的军队。 除卓有成就的军事建树之外,左良玉人格魅力也很强大。 左良玉生活简单,既也不迷恋女色,也不贪财,可以说很洁身自好。但同时,他对手下却非常的大方,但有钱财缴获常尽赏部下,就像这次对赵进和李平的丰厚奖赏就是他拍的板,并对自己儿子的小气与拖拉公开表示了不满。 更神奇的是,左良玉对待降兵降将们的态度。我打败你,然后收降你,却继续放心的让你独领一军,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如此大胆的信任与重用,不服都不行。 但同时,左良玉的其他方面就比较值得玩味与深思了。 左良玉对部下们的要求很宽松,而且是有点过于宽松,只要忠于他,部下们如何编练自己的部队基本上是任随自由,军纪就更不怎么约束了。 然后,左良玉还常常玩拥兵自重、不听调遣的军阀那一套,这就更对部下们的胃口了。更甚之,左良玉作为一个官军首领,竟十分喜欢干屠城这种事,他的部下们就更喜欢他了,这发财抢女人多快多简单。 如此做派与治军之道,让左良玉收获的是满满的拥护,并成为农民军和山贼们喜欢投靠的左良玉的主因。 不管怎么说,抛开拥兵自重、屠城和治军不严这几个重大污点,左良玉在朱仙镇大战之前,在赵进李平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一直都是大明最能征善战的将领之一,也是最具人气的将领之一,应该算是一个真正的名将。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左良玉会在朱仙镇变的那么不思进取,变的那么不可理喻,就是到了襄阳还是打算跑。 左良玉现在的二十万人大多都是乌合之众没错,但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而且还占着襄阳这样的千古天险。 赵进当然不是来给李平提疑问的,他有了初步的判断,或者说有了一定的认识,才会来和李平探讨左良玉,而这个认识就是这两年已经出现的一些倪端。 赵进认为崇祯十一年的许州兵变可能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这也是他掌握的一条最新的并且比较重要的信息。 当时,左良玉的家眷都在许州,结果在兵变中被灭了门,连抚养他的叔父一家也全部被杀害了,族人就只剩下他自己和带在身边的儿子左梦庚。 据赵进进一步的收集了解,也就是从那之后,左良玉明显变得在乎自己的安全了,作战也更谨小慎微了,至少是再不也悍不畏死的猛打猛冲了,更再也没玩过他常玩的大胆实施孤军深入。 当然,左良玉也没什么大败,或者说是陷自己于极度险境的失败,他仍是农民军不可轻敌的悍将,朱仙镇大战之前成功偷袭李自成的存储基地临颍就是一证。 赵进认为左良玉可能是家没了,开始注重保护香火了,而这就必须先保护好他自己,因为左良玉必须为他儿子亲自保驾护航才不至于再出意外。 胆子本就已变小了,朱仙镇之战的意外和惨烈的失败又再一次摧毁了左良玉心理,并像打断了他的脊梁一样,让他彻底失去了曾经的傲气,让他对李自成开始非常忌惮。 也许,他们正在见证左良玉的彻底衰败,也正是这彻底衰败的历史最终被世人所铭记,并遗臭万年! 这也意味着,李自成一旦南下,襄阳是真的有可能要被放弃了。因而开封如果失守,李自成会不会南下就成了关键,而这种可能性目前是相当大的,因为河南根本没吃的了。 所以,赵进和李平就必须做好一切跑的准备。然后怎么跑?是跟着跑还是独自开溜就比较关键了。这涉及到左良玉在缓过来之后会不会继续听上命去跟农民军玩大会战,这可是九死一生的事。 虽然左良玉可能已经成为了那个历史上的逃跑将军,但毕竟历史可能已经改变了,有些事还是说不准。 所以,左良玉的性格特点仍是关键。但这又牵扯到一个绕不开的人物,一个赵进刚搞明白的人物,侯恂。 侯恂,归德府人,东林党人,原户部尚书,现被紧急从已关押七年的监狱中放出来并以兵部侍郎的身份替代在开封战败的丁启睿总督保定等七镇军务。 左良玉曾是侯恂的帐前杂役,他的成长更是在侯恂的帮助下才被一路提拔起来的,甚至连他的字“昆山”都是侯恂给起的,两人的关系据传有如父子一般亲近。 这也是左良玉特别亲近读书人和在政治上明显倾向东林党的主因。 左良玉在河南长期剿匪,抢的很疯狂,但三过归德,都秋毫无犯,而且还亲临侯府向侯恂之父叩头问安,可见其对侯恂的敬重不是虚的。 这也是左良玉知道侯恂被任命为新督师之后有点激动且特意派金声恒北迎的原因。 然而就是这样的关系,左良玉仍然果断的拒绝了侯恂命其率全军北上的要求。要知道,他这么干,侯恂有可能马上就得重回监狱。 皇帝特赦并起用侯恂,已经摆明了是为了调动左良玉。 侯恂不过来倒不意外,中间隔着广阔的农民军控制区,安全上完全没有保障,而且侯恂也要留在离开封近的地方主持战局。 但左良玉一反常态的冷酷,是对自已实力清醒的认识,还是多年征战中养成的谁都可以不认的自保习惯,有些事情真说不好。 不过也有一种说法,就是左良玉不北上,是得了侯恂的私信默许。侯恂认为当前河南已经赤地千里,仅余开封一重镇尔,大军进剿已无意义,不如守好四周,把李自成的近百万人马饿死困死在河南。但这话没人敢公开说,开封可还有一位朱姓王爷呢。 当然,现在流言太多,信息太杂,真假难辨,有些事除了本人谁也说不清楚,只能估摸着分析判断。 但赵进也判断,从左良玉的经历看,他应该非常的缺乏安全感,儿子和兵权估计就是他最后的信念了。 短短数月间,左良玉的部队能从几千人就变成二十万,这拼命壮大实力的折腾劲儿已不仅仅是个奇迹,更能看出左良玉对兵权的执著。而从他处处为左梦庚铺路上看,他对左梦庚绝对是竭力付出,不想他的儿子经历他的艰辛,却也造就了左梦庚公子哥般的性格。 李平比较认同赵进的分析。不过,在对部属的约束上,李平还有一种感觉,就是左良玉招纳的杂牌武装太多,连他最得力的几员干将像金声恒、王光恩、马进忠等人都是农民军出身,当然更多的还是战五渣的垃圾武装。 他要拼命壮大自己就得让大家觉得他有海纳百川的气量和大树底下好乘凉的便利,别人才会投他,但这样他就不好约束部队,恐怕也约束不住部队了,毕竟这样的部队里土匪流氓才是大头儿。 李平还有一种感觉,就是目前他们都知道左良玉已经多次不听号令了,朝廷中的人恐怕也看不上他,他和朝廷的关系很可能已经很不好,他拥兵自重怕是也早有自保的心思。 赵进对李平的判断也比较认同。 对两人当前的处境,赵进也是比较放心的。他认为,他们只要在左梦庚的羽翼下老实待着就不会差。至于方国安虽然可能会有些小动作,但大的问题并不会有。只要赵进李平他们不造左良玉的反,左良玉和左梦庚就都肯定不会在表面上亏待他们。否则这左家连为他家舍命而战的人都猜忌防备,如何取信于众军,这种糊涂左良玉这样的老油条应该不会犯。 当然,兵权才是一切的基础,尽可能的壮大自己是赵进李平他们自保的最好手段,他们必须为任何可能做好准备了。 而在这样的谈话中,李平也突然想起,他们应该对自己的身份进行一些进一步的修饰了。 实际上,他受到了史明当初见左梦庚时拔高自己的启发。现在,随着他们地位的不断提高和在这里时间的不断增长,原有的身份解释与他们所表现出的很多东西也越来越不适用,至少别人很难相信明显与众不同的他们会是普通小民出身。如果一直抱着原有的人设,将很容易会被别人认为是别有用心的。 赵进也对李平的感触深以为然,两人很快就继续探讨起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六十五章 侍女雪睛 本就身体还很虚,又喝了大半个晚上的小酒,李平醒的稍有些晚。 本想再多躺会儿,但却躺不住,估计是生物钟闹的,于是只好副帅夫人派了人在里面等他。 李平很诧异,但压着好奇心并没有多问,于是只带着宋宝来和刘三等几个士兵跟那将领左转右转之后,进了一座独立的院子。 这庄子真的很大!这独立的院子也不小,并且还颇为精致。而且很明显,里面还套着一个院子。 正在迷惑时,一间屋里很快闪出来一个熟人。 她后面还跟着一个满面油光的中年人,李平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这是要传什么话?而且居然是在这里说。 这熟人是左梦庚夫人身边的侍女雪睛,李平救过的那个待女。不过,雪睛姓什么李平并不知道,只是护卫时听左夫人这么喊过她。 李平愣了愣后急忙上去见礼,他可不敢因其是贵人身边的奴仆而有丝毫轻视,尤其还是这种贴身的。 那叫雪睛的侍女虽急忙回礼,但却也并未意外或坚持不受,她应该也早习惯了,但客气也还是很明显的。 “将军,这里的人有点多?”侍女雪睛回完礼后却轻轻的又说了一句。 李平又愣了下神儿,反应过来后却立即让刘三等士兵都先到院外等候,只留下了宋宝来。那陪李平来的将领和其他士兵也立即都避了出去。 侍女雪睛对李平的安排没有表示任何意见,估计也明白,这留下的是李平极信任的。 等旁人都出去后,侍女雪睛先是微微一笑,然后说:“我是奉了我家夫人之命来和将军说几句话的,不知将军的伤可好些了么?我家夫人一直挂念着。” “你们怎么知道我今日会来?”李平心中一凛同,但嘴上却说:“伤好多了,感谢夫人送来的那些名贵药材,我现在已无大碍,就是还很不方便,需要养些日子,请一定转告夫人我对她的谢意。” “嗯!听说你是骑马来的,看来真的是好多了。”侍女雪睛上下打量起李平来,她身后的那满面油光的中年人也同样大胆的一直盯着李平看。 李平本就暗惊,又不明其意,心下更加没起底来,于是急忙又说:“本也没想来,也怕身体受不住。但这两日实在憋闷的难受,想出来散散心。听说这庄子不错,心里痒痒,这才狠了心。可又不好意思在士兵们面前坐车,这才坚持骑的马,只是这一路硬挺着却遭了大罪。” 说完,李平还故意捂了捂着受伤的腰并显出他一直在强忍着的样子。 侍女雪睛恍然的“哦”了一声后,却马上露出担忧的神色说:“你这心也太急了。不过,将军真好汉也!” “确实很孟浪,让姑娘见笑了。”李平装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挠了挠头。 侍女雪睛没有取笑李平,而是嫣然一笑的说:“前日我家将军宣布的赏赐只是官面上的,这庄子里还一份左家专门给将军的心意。也是巧了,我刚刚清点完,正打算去寻将军,没想将军却来了。能当面移交,正是最好不过。” 说完,侍女雪睛从袖中拿出一个信封来递给李平。 “还有?”李平有些懵登的下意识去接信封。 从侍女雪睛的话里,他大概明白自己刚才可能是想歪了。然后却又本能开始猜测这信封里会不会是银票?可又觉得哪里不对。 战乱的地方还有哪个钱庄敢营业!而且是银票她也不用在这里清点了,更犯不着在这里等他来说话。 清点? 对,她说是在清点东西!庄子已经有别人在交接了,那这里面是… 李平的眼光一闪。 “我家夫人让我一定转告将军,左家绝不会忘记有恩之人、更不会亏待有功之士。”侍女雪睛很认真的看着李平说,然后却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显然误会了李平的眼光一闪。 “哦。”接过信封的李平有点心虚,他反不好意思在这时打开看了,所以只是就那么拿着。 好在这时,侍女雪睛继续说了起来:“信封里是清单,东西被分几处存放于庄子中的僻静处,只有少数极亲近的庄客守卫才知道,但也都不清楚个中详情。你也知道,我们现在的军伍实在太多,僧多粥少的,夫人担心大家眼红不好平衡,所以这些东西并未对外人言,还请将军也要谨慎。” “那是自然,我一定守口如瓶。左家对我的恩宠一定谨记在心,绝不辜负。”已经得到答案的李平有点心花怒放,但却努力摆着一幅严肃的表情。 “那就好…将军你看派谁与刘叔交割一下吧!”侍女雪睛轻轻点了下头后却向后看了看那满面油光的中年男人。 李平把信封随手给了宋宝来,故作大大咧咧道:“还交割什么!告诉我东西在哪儿就行了,我过后派人收着就是,多多少少的又有何干?这关照才是最重要的。请姑娘转告夫人,日后但有需要,李平愿为驱使。” 李平的态度显然博得了侍女雪睛的欢心,就是那满面油光的中年男人也禁不住笑着点了点头。 “将军真是豪爽!但我家夫人的吩咐我等却不敢违逆,将军还是派人与刘叔交割吧!”侍女雪睛欣喜的说。 于是李平也不再扭捏,吩咐宋宝来去和那中年男人交接,并特意叮嘱不许计较。 但很快,李平和侍女雪睛在院子中却有些尴尬起来。 原来,这院子的屋中本也放了不少要交割的东西,但宋宝来和那叫刘叔的左屋右屋的只转了几下就很快出了院子,只剩下了李平和侍女雪睛两人。 李平和侍女雪睛两人实在不知该继续些什么话题,也不好说些什么。两人的身份,并不适合闲聊。 于是,侍女雪睛只好那么不自然的站着,而李平则故作好奇的绕着这个明显的外院东看西看起来。 然而很快,李平又借机有意无意的偷瞄起了这个左夫人身边的侍女。她带给李平的好奇更多,而他原来并没有认真观察过她。 侍女雪睛长着一张是很典型的北方女人脸,脸盘子很大,圆圆的。她估摸有二十来岁了的样子,个子适中,人稍粗壮一些,皮肤也很一般。 无论以李平或者是这时的审美看,侍女雪睛的姿色最多只是中下等。 但可能是在富贵人家长期生活的原因,侍女雪睛整个人看上去也还是颇有些气质的,至少比李平见到的这时代大多数普通妇女那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样子强多了。 女人的直觉很可怕,侍女雪晴很快就注意到了李平在偷偷看她,她的脸开始微微发红,并掩饰性的低下了头。 但李平并没有当回事,他正在恶意的揣测,这左梦庚的媳妇儿选侍女的标准大概就是不能盖过她本人和让左梦庚容易产生想法。 “多谢将军对我的救命之恩,雪睛只是一个奴婢,实在无以为报,只能言中感谢。”侍女雪睛突然很小声的开了口。 李平忙收了心,并凑近了些道:“不用客气,我乃副帅的部下,救你也是我的职责。”李平此时也使用了副帅的称呼,投其所好和保持政治正确,他觉得还是有必要的。 侍女雪睛猛的抬起头,很认真的看着李平说:“谢是必须是要谢的!生死面前多少人做不到将军这般。若不是将军,我的命怕就没了,这是大恩。” 李平继续客气道:“敌兵只是想抓你们活口,应不会伤了你们性命,大恩还不至于。” 然而,李平的话一说完,侍女雪睛却猛然露出了非常悲伤的神色,直接把李平吓了一跳,不停的在那里反应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吗? 但侍女雪睛却并没有反驳他,只是独自伤心。 片刻后,她又心有余悸的说:“对夫人也许吧!如我们这等下人又有谁在乎死活呢!我那姐妹被他们抓住后,才不到半天的功夫就被好多男人蹂躏致死,好惨啊!” 李平听闻一惊。 他这才想起那日确实还有一个侍女,只是他对这事儿并不关心,自然也不清楚,看来说惨死的就是她了。 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李平只能轻声劝道:“姑娘节哀!恶人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可待女雪睛并没有继续接话,而是突然走向了院子门口。在往外看了看后,她走到李平身边却又转过身去,以面朝着院子门口背对着李平的诡异姿势小声说: “别说话,听我说。 那日,马六子天还没亮就已带兵到了府外等候,据说是前一晚就进了城,方总兵特意安排的。也是巧了,夫人因挂念着上香,起的格外早。知道后马六子已至府外后,就临时决定提前走,省得路赶得急。 本来,夫人有叫马六子专门派人去通知你的,如果你们在城门开后还未到,在后面追赶就好。但那马六子却说你要是有心,自也会提前到,根本不用派人。夫人这才没有坚持,存了考校之心。 你那香皂实在是太神奇了,也太好了,夫人特别喜欢,因而对你们产生了些好奇。不久后,她就知道这是你营中所产,也知道了左大将军对你们有过夸讲,说是忠义之士,你献了香皂的秘方后她就更好奇了。 这一路上,她一直在观察你的军伍,想知道你到底如何,她应该是挺看重的,她虽然没明说,但我们这些在身边的都看得出来。 不过对你不太靠拢她也是有些不满,觉得你有些高傲,不好收服,但也并不是很在意。 你救了我们后,夫人对你就已非常认可了,那一点点的不满也都没了。她自己还跟我们说过,以前看人有些偏颇了,真正忠勇的可能大多不善言辞,那些成天围在左右、话甜得像蜜似的恐怕多是虚情假意,她日后要特别引以为戒。 将军,这些话我可从未对你说过,还请埋在心里。” 听雪睛这么一说,李平心中早已惊涛骇浪,他没想到一个香皂就牵出了一个女人的好奇心,但这些话是真是假他还还不好判断,人心有时真的很复杂。 为了小心,他只稳稳的小声答道:“多谢姑娘。” 听了李平的话,那待女雪睛转过身对李平轻轻点了下头,然后就踱着步走开了。 李平也并未再多说一句别的,只是神色如常,他一直在想,这些话到底是雪睛自己的话还是左夫人故意让她这么说的呢?言多必失,他现在没有必要冒险。 又过了不大一会儿,宋宝来和那刘叔终于一起笑哈哈的回来了。宋宝来应该是明白了李平的意思,并没有真的去核对,甚至可能就是每到一处看一眼就走,所以才会回来的这么快。 那叫刘叔的中年男人回来后并没有说话,只是给待女雪睛点了一下头,待女雪睛就立即表情庄重的向李平告辞,同时说明,他们要赶回去复命。 等待女雪睛带着那叫刘叔的走后,宋宝来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扬着手中的信封跟李平兴奋的说:“哥,咱发了。虽然东西我没和他对,但光看着可就老多了,甚至还有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六十六章 升级换代 抢过宋宝来手中的信封,抽出清单只草草一看,李平也忍不住脱口而出:“娘的,这左夫人还真是下血本了!” “左夫人?不是说整个左家的意思吗?”宋宝来抓住了李平的语病。 “要是整个左家的意思,怎么会由左夫人的待女出面。你不觉得反常吗?”李平抬头瞟了宋宝来一眼后,开始仔细看起清单来。 宋宝来有些恍然的挠着头了寻思片刻,然后自言自语了一句“也是!”,接着也凑头去看。 只是繁体字令两人看着有点费劲,有的字甚至需要交流猜测一番才能明白其意。 但全部辨识完成后,虽已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两人却还是又吃了一惊。 因为太丰厚了。 粮200石,盐一担,猪10头,牛5头,鸡鸭百余只,马10匹,骡子20匹,驴20头,弓10张,鸟铳30支,火铳10把,火药20桶,雁翎刀20把,柳叶刀100把,长矛200支,明铁盔10,这院子就是这庄子的主院,里面的东西一应齐全,可以直接入住,看来果然不是忽悠。 李平当即就喜欢上了,他笑着对宋宝来说:“老子以后就住这儿了。” 宋宝来也舔着脸道:“我也要住这儿,这里太不错了。” “去,自己找地方去,咱俩住在一起不合适,再说你那儿那么多莺莺燕燕的,往我这里凑什么。”李平笑骂道。 “你可真不够意思!”宋宝来嘴上说着委屈,但笑嘻嘻的表情却表明他一点都不介意。 不久,胡忠山就屁颠屁颠的跑来了。 胡忠山与驻守这山庄的其实并没什么可交接的,既没有粮食又没有物资,基本全是零七八碎的山庄附属生活用品,剩下无外乎就是地界有多大,都哪里有屋子。 而且他们也不是凭清单交接,到底有或没有什么,胡忠山只能干听着,这样的活完全可以让手下们去干。 李平没有给胡忠山看信封里的清单,只是告诉他得了不少新赏赐,让他立即抽调兵力把宋宝来要求他看管的地方都马上接收并看管起来,并且任何人不得探看或询问里面有什么,更不得乱说,只等保障营的人到后接收。 在胡忠山去招呼人和宋宝来去对接时,李平吩咐他的几名亲兵立即快马回去通知段强的哨明天也要搬过来,同时要顺便把保障营存有的主要物资也一并押运过来,他们必须立即启动全面搬家工作。 这样,他也好调配每次搬运物资时能有一哨兵力来护送。而马永的哨则要留下继续守好家,因为保障营不是一天两天能搬完的。 他特别交代刘三,考虑到伤口颠簸不起,他决定就不回去了,而是直接住在这里。他的个人物品需要刘小惠都整理打包好,尤其是他房间内的那口小木箱明天一定要带过来。 那口小木箱里放的都是李平的秘密,主要是李平的一些写写画画。有他平时的思考,也有不断补充完善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物品或知识的描述,这些都是他怕忘了而写下来固定记忆的。 尤其是那些现代事物,李平真的担心随着时间久远而被遗忘。长时间不再接触,人连母语都能忘,还有什么不能忘的。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李平在这方面从不闲费事,这也是他在曾经的工作中养成的习惯。 等宋宝来又回来后,几个左夫人送给他们的对这庄子比较熟悉的仆人被叫了过来,李平和宋宝来让他们领着先把这整个庄子熟悉一遍。 整个山庄依傍在万山之南的外围,处于一片低矮的丘陵之中,旁边还有一条小河。庄内和周围有不少的大片树林和竹林,中间还夹杂着不少的茶园,环境非常的优美和怡然,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庄子的占地很大,很多房子都错落着分散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明显只算是艺术性或者界线性的精致围墙也因此只围住了包括主院在内的一部分主要建筑,面积更是只占整个庄子的一小部分。 房子没有全部集中,也没有效的防御性围墙,可能是跟这里并没打算坞堡化或者就没想过要防范匪患有很大关系。 除了主院外,围墙内甚至包括围墙外还有几处稍好些的小院,估计是这原庄子主人的至亲所住。 其余更多不成院的房子大多相对集中,虽比较破旧但却也很完整,应该是普通庄客们的地方了。庄子地界以外很远处有一两个小山村,据说所住的基本都是原依附于这里的农户。 只凭估摸,现有的房间就足够挤进千把人。如果好好规划和扩建一番,不仅可以轻轻松松容下数千人,还一点都不会感到拥挤。 能保存的这么完全,估计是这庄子一直都在达官贵人手中,又与城中有些距离,还并不是平地,所以这才没有遭到什么破坏。 去年张献忠短暂的占领期间可能也没有精力顾得上这里,而前些日子的大规模征粮征兵和拉壮丁也因这里早早的被左良玉占据,更没有受到什么荼毒。 对左良玉会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占地盘,李平开始是有些迷惑的,对这么个偏僻所在能有这么好的一处庄子,他更有些不解。 但听了一个就是这本地的老仆介绍后,李平顿时恍然大悟。 他们背靠的万山虽并非常高耸入云,东西长也不过三十来里,南北长更还不足十里,但却绝壁临江、山水相依、雄奇俊秀、自然天成。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座历史名迹众多的所在。 中国古代典籍中最早而又最为迷人的浪漫情爱故事“神女弄珠”就出自这里,并引来无数的历史名人和著名诗人在这里留下墨宝。 他们的另一头,也就是万山的北侧,当然不是正北,建有始于唐贞观年间的广德寺,寺庙规模庞大,风格独特。 而在万山之中的古隆中就更加如雷贯耳了,著名的三顾茅庐和“隆中对策”就是发生在那里。 这里是本地人的骄傲,更是无数文人雅客和贵人们趋之若鹜的所在。如此,在这万山的边缘,有几个好庄子也就一点都不稀奇了,而一向尊崇东林党的左良玉不嫌费事就更不奇怪了。 虽然确实离襄阳城有点远,但远有远的好处,至少清静。 李平和宋宝来只转了一会儿,就越看越喜欢,这里比他们原来那个地方实在强太多了,有一种强烈的升级换代的感觉。 等把所有地方都大致转了一遍后,两人找了一个视野较好的高处坐下休息,同时开始比比划划的商量起怎么对山庄进行规划。 部队住处、保障营住处、仓库、训练场和各工坊等等,如果能提前确定区域,将会省下很多麻烦和不必要的重复建设,而且这个也只能由他们两个人定。 由于有上一次从零开始的经验,这次的地方又足够充足,商定起来也简单了很多。没多久,两人就大致达成了一致意见。 李平甚至还用随身携带的纸墨画成了一张草图,既防止他们忘,也方便手下们去执行。 大事已定,两人都轻松起来。 这时,宋宝来突然想到了什么,说:“对了,大哥。你说,他们给我们留丫鬟、仆人还有美女会不会是故意要在我们身边安间谍啊?要不哪有给别人安排下人的!这本应是我们自己选的。你说,我考虑的对不?” 李平“咦”了一声后,低头陷入了沉默,他也才关注到这个问题。 但很快,他就抬起了头说:“没事儿,应该不会。现在做这些是画蛇添足,不仅没有意义,还反容易弄巧成拙。左梦庚可能会糊涂,但我看他夫人可不会!要是真的被你不幸言中了,只凭这点心计,反更不用担心了。我估计她也就是顺手好人做到底,把正经会伺候人的也一并安排了。不过,你考虑的也对,小心驶得万年船,多了解了解总没有坏处!” “哦!希望是我想多了。对了,那个,那个美女还给赵大哥送过去吗?”宋宝来点头之后却又再提疑问。 李平也不得不又琢磨了一会儿,然后才斟酌着说:“这一次,美女还真不能再给赵大哥送去了。我们现在正是青春年少时,又没有家室,不喜美色做过了是会让人想歪的,于我们不利。而且,左夫人给我们的,我们再转手给老赵,然后老赵再给左梦庚享用,这可容易捅娄子,留下吧!你我一人两个当做丫鬟用。” “嗯!有道理。”宋宝来突然兴奋起来。 由于已是下午,中午因为赶路还只吃了点干粮,暂时轻松下来的李平开始出现了明显的困乏。宋宝来估计昨晚也没休息好,他也有些昏昏欲睡。 于是,两人干脆回到了那个主院,并躺到主屋后的那个小园子里的两张躺椅上休息,然后还点了左夫人送的那四个美女来伺候。 李平确实乏了,很快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他睁开眼睛时,发现站在椅子下首的美女还在,侧过头,宋宝来虽闭着眼却明显是醒着的,而且好像就一直没睡。 这家伙正惬意的享受着两个美女一上一下的敲肩捏腿,还时不时的盲喝上口茶水并轻轻哼上两句。李平一下明白了他决定留下这四个美女时宋宝来的兴奋,以及他刚才决定休息会儿时宋宝来非要同来且大胆的提议。 他心中不觉有些好笑,再看看那两个给宋宝来敲肩捏腿的女子已经微微冒了汗仍不敢停手的样子,更仿佛有一种地主老财的感觉。 李平没有打扰宋宝来,这样轻松惬意的时刻对两人来说真的是很难得,迷醉一会儿又有何妨! 李平睁开眼睛,站在他椅子下首无所事事的两个美女明显绷紧了身体,她们已做好了也上来服侍的准备。 但李平没有动,更没有说话,只是仔细的端详起这两个“美女”来,他的好奇心再次升了起来。 两个“美女”大概都在十七八岁左右,或更大些,梳着这时代普遍流行的丫髻头,穿着合体的儒裙,身材纤细修长,容貌也比较清秀。 但要说她们的五官有多么精致倒也说不上,反而最大的特点是白,完全迥异于这里大多数女人皮肤偏黄甚至偏黯的白,并且皮肤的质感也明显很好。 看李平在审视看她们,其中一个比较瘦的女子把头低得更低,似乎十分恭顺胆怯。而另一个略丰满些的女子则不停的微微挺胸并频频大胆的含羞抬头看向李平。 她们明显没有进行束胸,应该是身份与使命决定的。 李平无意识的笑了,对那个大胆的女子既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厌恶,他只是在想:也许对她而言,命运既已无法改变,争取主人的欢心而让自己过得更好些也是一种积极的生活方式吧。 大概了解了这时代美女的标准,李平又看了一会儿,满足了自已的好奇心和眼福后,他却突然开口让几个女人都下去,他有话要和宋宝来说。 看被惊扰到的宋宝来那依依不舍样子,李平没好气道:“形象,形象,注意点形象!” “呵,这不有阵子没吃肉了吗?你得理解。”宋宝来满不在乎道。这个曾经朴实的家伙正越来越口无遮拦,也越来越直接。 “行了,说正事,说完了,你挑两个,随便折腾。”李平也是服了。 宋宝来一听却很认真的说:“现在不好,人多眼杂的,等我那儿收拾出来后再说吧。” 李平懒得和他再贫,直接说起了昨晚和赵进对左良玉的探讨。 宋宝来听的很仔细,并且很快就目瞪口呆起来,然后还不住的叹息:“这日子刚刚见好,如果真的南撤了,别又要从头开始。难怪这么好的一个地方说给咱们就给咱们了,闹了半天,是有了放弃的打算,捂在手里也是无用,却拿来邀买人心的。” 李平很有些意外的看向宋宝来,心想:这小子真开窍了! 但他还是很严肃的交代宋宝来说:“告诉你这些,是让你做好撤的准备,生产什么是重点你得搞清楚,别把大方向搞错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六十七章 利器鸟铳 虽然李平刚才睡着了,但时间应该并不长,反正和宋宝来谈完话,天色看上去离黑还远。 既然已经休息过来了,总不能一直躺着,宋宝来想骑快马赶回去再好好安排部署一番,尤其左梦庚公开要给他们的奖励还没领到呢! 但李平却把宋宝来留下了,李平想去看看那些新到手的武器装备。 一直以来的严重缺乏装备让李平对此非常敏感,他有点按捺不住,而拉上宋宝来则可以帮助他更好的鉴别,也省得自己形影相吊。 至于胡忠山,在这方面真的不是个好的交流对象,而且胡忠山有更重要的任务。他需要去控制部队,因为这里还有大量不属于他们的人马,这个山庄目前还并不完全属于他们。 进入专门存放武器的一处房屋,只翻翻捡捡了一会儿,李平和宋宝来就大喜过望。 意外,绝对的意外!这些新的武器装备质量之好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只凭刀、矛的金属的光泽就知道其质量要远超以前配发的,试了试弓,拉力也都比较大。 尤其是那些棉甲也不像他们原有的那样普遍过于薄软和严重缺少组件,而是每一套都要厚和硬了很多,而且组件齐全。 至于铁甲么,当然更有冲击力,但也有点小失望,只是一件短罩鱼鳞甲和一套带腿裙的锁子甲。 李平更感兴趣的还是那些火器。 来到这里之前,李平是分不清鸟铳与火铳的,以为都是差不多的玩意,只是叫法不同而已。 到了这里,才知道,鸟铳更接近于后来的火枪,属于火绳枪,枪管细而长,有照门、照星、铳托、铳机,制作工艺已经非常复杂,因可以射落飞鸟而得名。 火铳他就说不好了,一般来说普遍铳管短而粗,而且大多就是一根屁股上带着一圈鼓包的大直管子,没有铳托之类的。但有时也不一定,有的比较像大型的抬枪或小炮。 李平这次所得的10把火铳就更像十把大抬枪,铳托比较平直,没有照门和铳机。 那30把鸟铳的质量看起来非常好,远远超出了他以前通过各种途径获得的那些看着就像不能用的货色。它们铳管光滑平整,厚度也比较均匀。 连已经见多识广的制造业小强宋宝来也很稀奇连声赞叹:“看这做工还可以啊!” 看来什么东西都有好坏之分,大明也不是造不出好东西,关键应该还是质量的把关问题。 李平本还纳闷,如果鸟铳这东西真是那么烂,为什么会在明清时期大量装备,难不成大家都是傻子不成。 现在看,更有可能是王朝的末期,质量管理体系已经全面崩塌。 有了兴趣,李平很快就找来一个曾在明军中用过鸟铳的士兵,又找了一块宽敞的场地,让他实际演示一遍。 这士兵是个什长。 那什长一看到这些鸟铳,也很惊讶。他来回翻看了半天,也连说这做工是他见到最好的。虽然他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好的,但也真的很少。反正是越新的鸟铳往往越差,能用的常常只有十之二三。 李平命这什长按他所学过的标准射击程序来一遍,于是这什长就挑出一支鸟铳准备起来。 不过,他准备的时间有点长,而且可以明显感觉到他在努力回忆。反正第一次装弹花了不少时间,有些步骤还是重复了好几次。 好在随碰上“砰”的一声炸响,第一枪总算顺利的打出去了,而且没有炸膛。 只是铅丸并没能打中仅约五十米外李平特意立的那无比巨大的靶标。幸运的是,他们抓住了弹着点,靶标前方不远处的土地上冒起了一股细小的烟尘。 应该是火药装的过少。 那什长本就已红了的脸变得更红了,他不住的解释:“太长时间不用了,有点生疏,又第一次打,不敢多填火药。”。 李平对此倒不在意,慢慢来总比炸膛强。 于是很是安慰了那什长几句,并让他不用心急,多熟悉几遍。李平只是想看看这鸟铳的威力到底如何,正常装弹需要多长时间。 经过了连续十几次的射击之后,那名什长倒是越打越熟,也越打越有信心,而且后面更是没有发生过脱靶。 但李平对鸟铳的使用却有些五味杂陈起来,不知是该爱还是该恨。 主要是鸟铳的发射过程太复杂了。 1、清洗; 2、倒药; 3、装药; 4、压火; 5、装弹; 6、装门药; 7、装火绳; 8、打开火门盖,点燃火绳; 9、瞄准扣动扳机发射。 这些步骤看似不算多,但如果要按照作战和确保每一个步骤都百分百完整不错误的话,就必须再分解的更多一些,而且至少得有十几步。 这么繁多的动作,训练起来都晕的慌,作战的话几乎就可以想像会混乱成什么样子了,出错几乎在所难免。 难怪历史上很多著名的铁军不得不在作战时通过每错一步就砍手、削耳甚至砍头来强迫鸟铳手拼命提高操作的准确率,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不过这样的方法,李平虽能明白,但却不打算采用,倒不是因为野蛮,而是就这样随便毁掉一个军人的行为实在是把双刃剑! 人难免都有迷糊的时候,极端苛刻的法子是能带出强军,但也容易让部队完全失去感情,最后成为一群机器。在一个政权稳固的国家,这也许是练军的好法子,但决不适合需要抓军心的乱世。 战阵之时,越简单的往往越是最好的,问题的关键还得是减少繁琐的步骤和强化日常训练。 不过,也不是没有惊喜。 通过十几次的射击,李平大致判断出鸟铳的有效杀伤射程竟然可以达到一百米左右。 这样的射程实际上超过了很多杂牌弓箭手的射箭距离,而精锐弓箭手和强弓又对哪怕是强军来说都是不多的,但鸟铳部队却是可以短期内完成批量生产的。 更惊奇的是,那什长居然还补充说,如果选用杂质更少和面更细的火药,射程应会更远。这批火药,反正他个人觉得比较一般。 李平大惊,真要能再增加二三十米的射程,这鸟铳可就比弓箭优越太多了,而且是完全吊打弓箭。估计这货就是在早期工匠管理严的时候确立的大行于世的地位。 看来明朝初年,明军在草原上凭借火器把蒙元余部打得东躲西藏并不是史书的夸张,大量的这东西在平坦的大地上进行齐射真没骑兵什么事儿了。也难怪都说,火器是骑兵的终结者。 至于火药再提纯的事儿就交给宋宝来了。 不过李平很快又想到了一问题,这么多的装弹步骤意味着长时间的火力准备,要想维持火力持续性,三段击恐怕不行吧? 果然,那什长说他们以前训练时要求的都是五段击或六段击,但却从来没用过。 他唯一实战中开过的一次火就是一大帮人乱哄哄的向对面远远的打了一轮,那些贼兵只被打倒了几个就被吓跑了,他们自己人反被炸膛的鸟铳伤了十几个。 今天他们用的鸟铳,虽然中间换了好几支,但每支也都发射了二、三发铅弹,有几次还故意多装了些火药,但都没有发生危险苗头甚至炸膛的迹象,看来质量确实是比较好。 知道了鸟铳的性能,李平也顺嘴问了问官军是怎么来对鸟铳兵的作战来进行指挥的。得到的答案与他上次从赵进那里学习到的明军火器指挥手段基本没有什么大的差别。 作战时先到各军的前面去摆好队伍肯定是第一步。 当敌军进入射程时,听到吹喇叭一声,鸟铳手第一排开始齐射,然后第一排退回到后排装填。再听到吹喇叭一声,第二排开始齐射,然后也退回后排装填,依次顺序进行。 等敌军靠到即将接战时,通常会吹喇叭声不停,这时所有鸟铳手要全员开始齐射,然后向后退入步兵阵后,后面的步兵则在鼓声的命令下向前接战。 这样的指挥手段其实已经十分成熟且有章法。 只不过,能严格依令而战的却十分少见,反正这什长从未见过能按操演时指挥及作战的部队,只是听说过。真有这样的军伍,他觉得大概就是所谓的精兵了吧! 玩了鸟铳,李平又试了试火铳。这东西操作起来更不方便,死沉死沉的,得好几个人一起才能摆弄。 战场机动性就不用说了,甚至都没有瞄准的东西,完全是概率射击。但它的威力却挺大的,不过射程并不远,也就百米之内,这应该是身管短粗导致的弹丸初速不高。 他们还没到手但李平已知道样子的三眼铳估计可能也差不多,因为它的身管更短。 试完火器后,李平对鸟铳的信心一下子暴增了起来,本来他一直对它能否替代弓箭是相当的三心二意和没有底气,现在却完全明朗了起来。 他脑子里已经遐想得满满都是部队火器化和排队枪毙的景象,于是他立即就和宋宝来谈起了鸟铳的生产问题,不过宋宝来却直接给了他一个暴击。 这几个月,宋宝来可并没有闲着,他对这东西已经有了一定的研究。 他和李平解释说,这鸟铳看着简单,但工艺的复杂远远超出了他原来的想像。实际上,明代不少的书中也都有关于生产鸟铳的详细记载,只要你不偷工减料,按照工艺的标准与要求来,生产一支合格的鸟铳是极耗时间的。 一支好的鸟铳生产,其铳管都是用精铁制作。此种精铁要用10斤粗铁才能炼出1斤,只有用这样的精铁制成的铳管,才能坚固耐用,射击时不会炸裂。 而且制作时,通常先用精铁卷成一大一小的两根铁管,以大包小,使两者紧密贴实,然后用钢钻钻成内壁光滑平直的铳管。钻铳工艺很精密,每人每天只能钻进1寸左右,大致一个月才能钻成一支。 宋宝来进行了一些工艺上和生产设备上的改进,但钻好一根铳管也要十天半个月,而且最大问题是成手工人和原材料严重不足。 这玩意他只生产了三把,比现在这些铳打得还远些。但他觉得这么近的射程在战场上并没有多大用处,而且操作起来还这么复杂,潮湿和下雨的环境更是没法用,也就没太上心,更没有给李平汇报过它的试验情况。 他是真觉得这玩意和大号的穿天猴没什么区别,直把李平听得直翻白眼。 当然,李平当时的心思根本不在鸟铳身上也是重要因素。 至于火药的提纯和改进配方,宋宝来倒不觉得是多大的事儿。只要不停的对比试验就行了,就是多花些时间的问题。燃爆效果更好的初级颗粒火药也不难,但他却怀疑现在的铳管能不能受得了。 李平可不管宋宝来的困难,他现在更担心开封什么时候被攻破,也许李自成南下的时间已经不远了。部队以后要是四处流动,军械的补充更难,没有足够的远距离打击手段将是他们的重大隐患。 北方善射者多,南方善射者少,这是由边境位置决定的。这次作战,远距离打击手段显示出了很重要的作用,但他们的兵多为南方兵,弓箭手很难找,而自己培养又时间上来不急,因为弓箭手的训练是以年来计算的。这时候,训练时间短的鸟铳就非常关键了。 因此,他直接给宋宝来下了死命令。 无论多大困难,也不需要改进多少,只比现在这些鸟铳好点就行。40天之内,他至少需要100支全新的鸟铳,需要填补上远距离打击火力的窟窿。 至于更好更新的鸟铳和更大规模的批量生产,可以以后再说。 玩完了的铳,宋宝来看看天色,却还是想走。 反正他们原来的老家也不在城里,又新得了一些马匹,换着马骑,再多安排些会骑马的士兵护送,问题估计也不大,甚至有可能在天黑前就能赶回去。 李平最后也只好勉强的同意了。 但宋宝来走的时候,李平让他顺便给马永再带个命令:由马永出面,为那三伙儿新划过来的队伍提供三日的粮草,要按足量供应,让那他们在收到粮食的三日内必须全员到达庄子内接受整编。 宋宝来走后,李平一个人继续安静的思考起来,并不断的写写涂涂。 他对下步编设部队有了全新的想法。 他充分意识到没有一成不变的编制,更没有想当然的编制,编制必须依托战术和武器装备的性能来定。 无论是三三制也好,还是五五制也好,或者混编制,其实都是实际战场需求的产物,古人也许见识有限,但他们并不傻。 注释: 明代提及鸟铳射程的书有很多,但大多明显在夸张,可能是为了保密和威吓的作用,或者只是作者的道听途说。 明代著名科学家徐光启对鸟铳的射程描述是“百步而竭”,宋应星的非军事著作也言:百步则铳力竭矣,行远过二百步。他们二人的描述应该更为可信。 考虑到明一步五尺约1.635米,推算质量好和使用优良火药的鸟铳可伤人的射程约在160米左右,能保证有效杀伤未披甲目标的射程估计也就120米或更低。 而实战中,综合考虑鸟铳和火药的质量问题,以及鸟铳手的训练水平,大部分鸟铳部队的有效杀伤距离很有可能在100米以内。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六十八章 新编蓝图 任何时代,乔迁新居都避免不了混乱,尤其还是牵扯到上千人。 李平不喜欢混乱,他只想拿着段强快马送过来的考核与战功名单清静的继续琢磨,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总是有太多的琐事需要他去处理,甚至很多需要到现场处理,而他又不能推脱,谁让他是老大呢! 这就是当头头的苦恼。 只要你还想控制部队,还想让部队按照你的意志运行,就不能不理俗事,更不能去当甩手掌柜。 就是想当甩手掌柜,你也得有一个强大的机关和一帮合格的部门长,而且这帮部门长还得能充分领悟你的思路与想法。 但这些,目前都是不可能的。 别说李平现在还没有机关这个重要的辅助机构,在山庄内协助指挥部署的段强和胡忠山在历练和思路上甚至都不是能不能跟上李平的问题,而是相差了无数个数量级。 更令李平郁闷的是,段强不仅按照命令来了,竟还带来了两个烫手山芋。 赵兰月和高蕾。 然后,这两个女人过来后,只草草的和李平打了个招呼,就兴奋的去选她们的住处了,逼迫的整个营区分配方案不得不再次重新调整。 这次搬迁,李平并没有和她们商议,也没有派人去询问。 按照计划,他原来的地方将移交给赵进,这是两人那晚商议的结果,也是比较现实的擦边球。 赵进城内的地方不足,又新添了兵力,一切合情合理。然后,还可以接手照料本就应该归他负责却“嫌弃”城内拥挤的赵家小姐,更让李平一时不能全搬走的保障营也有了最好的缓冲。 赵兰月独特的身份,一直是李平比较麻烦的隐患,她并不该待在李平的营中,被杜千总托付的远亲赵进那里才应该是她暂时的容身之所。 李平搬离后,赵兰月继续留在原处将可以让一切问题迎刃而解,也是最好的选择。 但李平显然忽略了女人的思维。 赵兰月要么是根本就没往那里想,要么就是选择了装傻,反正她和高蕾兴冲冲的结伴而来,并且一副要继续赖下去的节奏。 她们完全没去挑李平为什么不邀请她们的话头,也没有提周围都在议论搬迁却没人通知她们的错愕。两人好像自己就是保障营的一份子一般,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当然。 找到了一个清静的小院子后,两人完全美疯了,她们可不管是谁的,直接宣布了接管,然后就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自己亲自建设安乐窝的乐趣中。 经过了一番思前想后,追过来的李平最后不得不挑明他的顾虑。这是一个追求人伦纲常的时代,更是一个人言可畏的时代。 但李平被坚决的回绝了,而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赵兰月用这里山清水秀和生活条件更符合她的身份、以及保障营里有众多妇人让她生活起来更为方便、还有李平也算是杜千总的委托对象之一为由,很不满的把李平给打发了。 虽然她的理由仍十分牵强,但好像也很强大,并明显是早有准备。高蕾更是杀气腾腾,好像李平正在做什么对不起她们的事。 李平除了认命,也只能就这样了。 而且不只是李平郁闷,今天没有过来的宋宝来也要郁闷了,因为赵兰月和高蕾占领的小院子是宋宝来为自己选的地儿,宋宝来除了另寻新址外将别无选择。 又过了一天,宋宝来在马永全和胡忠山两个哨兵力护送下浩浩荡荡带着保障营和大批物资总算回来了,他领到了左梦庚答应的全部赏赐,也打包了保障营最后的大宗需要搬迁的物资。 头一天胡忠山押运回去的骡马以及新获得的骡马让搬迁变得比预计轻松了很多。 马永也完成了对即将入伙的三股人马的粮食拨付工作,并与赵进参将的进驻部队进行了交接。 这天晚上,李平、宋宝来、段强、胡忠山和马永也终于可以再聚首了。 为了能让大家趁着白天的最后一点时光处理大量繁杂且混乱的事务,李平直到天黑了一会儿才把大家召集到一起。 而且这回他们坐在了室内,坐在了李平主院内的宽大堂屋中。条件改善所带来的福利非常明显,更让人舒服。 借着明亮的烛光,几个人把这两天的进度都和李平汇报了一下。部队还好,基本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一切总体都比较顺利,但保障营那边却有着不少的问题。 一部分人暂时不动是肯定的了,毕竟种下的庄稼没有成熟是收不了的,部分工序比较复杂的生产也不能说停就停,而且杂七杂八的东西之多也让所有人都颇感意外,更不是几天内就可以全倒腾完的。 宋宝来在几个月时间内攒下了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大堆破烂。 最没想到的,竟然是有一部分人很坚定的不想走,而且还达数十人之多,他们基本都是原襄阳城里或城郊的居民。 凭借特有的狡黠与生活经验,他们大概断定李平可能不会再回到襄阳城近边了。而离开城市周边却是他们根本就没想过的事,他们也更不想随着李平四处流动而离开这座千年雄城,离开他们世世代代的家。 对这一突发情况,李平也是十分无语。 这帮人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才安稳几天就生出了别样心思。 也不想想,没了李平的羽翼,襄阳城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地狱而已。这个时候还在想家,还有要挟他的心思,真是想多了。 可能也是这段时间李平对他们太好了,让他们忘记了人间的险恶。 如果不采取高压的手段,李平很担心会发生多米诺骨牌效应,毕竟更多的人可能是在观望,而李平却经不起大量的人口损失。 为此,李平严令对这帮不想走的人采取强制措施,并要求宋宝来以后要对这类事情早做准备,不能心慈手软。 尤其是重要的核心生产部门,以后在选人和用人时必须要严格把关,必须明确进了就没有选择权,要始终跟着全营走。 说完这些杂事,李平很快就抛出了他全新的编制计划,也是他酝酿了好几天的计划。 这次调整,哨将统一改称连,队将统一改称排,什将统一改称班,伍则被取消。 改名是为了更形象的表明未来一段时间的基本战斗设置,即一组“排”面、排面相“连”和最基本的等级序列为“班”。 当然这些都是公开的说法。 改名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已被烙印20多年的李平用着习惯,因为他总觉得什、队、哨叫着拗口,但更深层次的考虑现在却不是跟大家抛开的时候,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简单的说,他想要解决掌控部队这个核心性的问题。这是他自己的力量,他必须紧紧抓住,而旧有的体制是不能满足他的要求的。 逐渐了解到的左良玉对属下各部基本采取放任自流的管理方式让李平发现了机会,而编制上基本是五花八门的流寇出身部队已成襄阳官军的最大群体更给了李平充分的胆量。 他觉得自己也搞出些花花名堂可能并不会算什么大事,也不一定算是另类,何况他现在还远离大家到了这么个僻静所在。 这个偏僻山庄最终促使李平下定了决心。 这次调整,李平计划设立营部,高度类似于后世的东方军队指挥机关。 本着经过实践检验的才是最好的原则,李平坚持最简单的拿来主义,而不会去费劲心力的凭空推新出一套没经过检验的新体系,仅仅为了靠拢这个时代,或者是让爱怀古的人们心理舒服。 他甚至连名字都懒得改,只因他早已熟悉得觉得其他叫法都是另类。 营部将辖司令部、政治部和后勤部三个部门,部门长分别为马永参谋长、段强主任和胡忠山部长,每部下辖3至6名参谋、干事或助理以及部分勤务士兵。 职能上简单的说就是:司令部负责训练和所有军事行动的指挥与协调;政治部负责军官的任免、文化教育和忠诚保卫工作;后勤部负责部队的后勤保障与军需建设。 各部具体详细的职能李平已草拟了一套完整的说明,给大家传看,后面会不断修改后形成定制。当然与后世多少会有些差别。 对这样新型的指挥机构,李平的解释是:“他的灵感来源于秦汉至随唐一直都存在的“幕府”机构,而有别于现在都是文人的幕僚集团。因为他感觉秦汉时期的部队更能打,这也是为了向光荣的先辈致敬,当然也可以更好的协助他指挥军事行动。” 各部成员由各部门长提出需求,士兵统一由马永拿出初步意见,军官统一由段强拿出初步意见,官、兵分制管理这个原则李平打算在这个时空继续延用。 调整后,全营将下辖六个战斗连,并编配一个直属侦察连和卫生队、勤务队、运输连等单位。 各连编制将会根据装备不同而产生较大差别。他目前计划编一个全鸟铳的连,二个混编的连,三个矛兵连。 每个连的连部通常编有连长、副连长、3名通信兵、3名卫生兵、1名文书和一个5人的炊事班,但并不定死,可以根据训练和作战需要进行随时调整。 每个排通常编排长1名、通信兵2名和3个10人的班,但鸟铳排都是5个班,以便于在战斗时进行五段击。 每班十人,战斗分组时通常班长、副班长各领4人,相当于原来的两个伍。 侦察连编制是单独的,他们属于小连,人员将在全营中抽选,没有固定的武器编制,更没有固定的人员编制。 本次调整,连开始设置副连长,主要是考虑更顺利的指挥接替、分担日常杂务和提前储备培训等,也是对前期哨未设副职导致对三个哨长压力较大的一种调整。 排一级通常不设副排长,必要时再说。 在军队的中低层组织结构中设立副职在近代以前的各国军队中并不是一个常见的事,甚至近代军队也有很多不设副职的,这与军队的受教育水平低和对军队接继指挥的认识不足有关。 排长以上以后将统称为军官,班长以下统称为士兵。 这样六个连将计划编配近900人,全营预计编1100余人。 鸟铳连和两个混编连将作为全营的骨干连,以现有的3个哨改编,为一、二、三连,并将接收一部分新兵,但所有副班长以上人员必须全部由原三个哨中产生。 三个长矛连属于新编连,为四、五、六连。将会从各哨抽调一部分人员对其实施填充和控制,而且还会将那三伙人进行全部打乱建连。就像建原来3个哨时,绝不允许一个群体在一个单位出现聚集现象。 对人选问题,李平也已有了很清晰的考虑。 原1哨队长黄安将出任一连连长,考核第一名的原2哨队长吴冬将出任二连连长,原3哨的队长徐长恩将出任三连连长,矿工群体头领韩九将出任四连连长,本地群头周文将出任五连连长,聚众山林的田水生将出任六连连长,原1哨队长马兰将出任侦察连连长。 考核第二名的原1哨什长周鹏将出任一连副连长,原2哨队长吕亮将出任二连副连长,原3哨弓箭队队长刘明将出任三连副连长,原3哨什长姜东将出任四连副连长,原3哨什长严明将出任五连副连长,原1哨什长许大卫将出任六连副连长,侦察连暂不设副连长。 护卫之战时,第一个拿着长矛与马永共同出击的普通士兵孙飞到六连任排长,那个战后总结发言很好的士兵杜三江到四连任排长。 上次考核成绩太差的那2个队长全部原位改排长,不升职调整,其他几名什长也都得原位改班长。 李平身边以后不设亲兵,其警卫和传令人员将全部由司令部统一派出调整,他的亲兵马广和钱冬子将分别到四连和五连任排长,刘三就留在司令部里任职,算是个参谋吧。 整个调整方案,无论在编制上还是人事上,平衡制约是关键。 对李平没有明确任职意见的军官岗位,将由段强的政治部尽快拿出调整意见。对班长岗位和普通士兵如何调配由马永的司令部尽快拿出调整意见。 原则上四、五、六连各留2个排长和一半的班长岗位由新来的三个头目确定,但这些岗位也要全部打乱,那三个头头可以提出人选,但用在哪个连则由不得他们。 运输连、勤务连和卫生队的搭建工作由胡忠山提出意见。同时,他还要对部队调整后的物资需求、营房建设等立即进行考虑和着手准备,尤其是厕所和洗澡等事关卫生的场所要列入优先等级。 所有的调整方案,在那三伙人全部到位后的一天之内要全部搞定,并立即调整完毕,不给那三伙人反应和串联找事的时间。 调整结束后,部队要尽快相互熟悉和进入训练,李平少见的非常心急。 他不知道李自成留给他的时间还有多少!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六十九章 新丁报到 因为李平提前来了山庄,导致战功表彰大会不得不推迟。 考虑到调整即将开始,很多人员要进行谈话,一些部门和组织架构也要提前开始架设,原有的体系即将消失,这事就更拖不得了。 为此,还在进行的搬家和安家也必须暂时让行。 三个哨才全入山庄的第二天上午,在仓促中,战功表彰大会寻了一块空旷点的山坡地因陋就简的召开了。这样到也好,如果打起仗来,多在这样的环境中开会才是正常。 考虑再三后,为了更好的鼓励部队,也为了产生示范作用,并给所有人打个模板,这次表彰大会最终要求3个哨的官兵都参加了,李平自然也接过了原计划由马永实施的主持权。 虽然准备时间很短,但这样的活动对李平来说,组织和驾驭起来都非常的轻松,他简直熟得不能再熟,他甚至不用准备讲稿就可以坐在那里跟大家侃侃而谈。 介绍战况、向战死的兄弟默哀、宣读立功人员和事迹、戴红花、敲鼓提升气氛、优秀代表发言、发放奖励、总结承诺等等一系列的程序走下来,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特有的庄严和使命感,足以让这个时代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土包子们再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新鲜和热血沸腾。 美中不足的是,差点燃情的音乐。 但即使如此,在物质和精神都十分匮乏的年代,这种后世已非常成熟的形式仍产生了极强的效果,给人以猛烈的冲击。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就像上世纪动乱过后的大陆人民第一次接触到港台电影和歌曲时的震撼:哦!原来歌还可以这么唱!生活还可以这么过! 下午,好不容易睡了一个大觉的李平起床后正打算和他拟定的连长们一个一个谈话时,马永的一个请示再次打乱了他的计划。 那群矿工们提前来了。 在慢慢往庄子门口走的路上,马永向李平解释到:“这带队的韩九说,他们一路南来,吃了无数的苦,受了无数的罪,从未有人把他们当人看,也从来没吃过一顿饱饭。昨日,李游击在他们寸功未立的情况下就一次性拨给了三天足额的粮食,让他们吃了个饱,他们没别的本事,也早都没了牵挂,更无长物,只有吃饱了后的一把子力气,知道李游击初入新址,定然有不少活要干,他们就是提前来干活的。” 李平一直对这个矿工群体比较好奇,更有些期待。不为别的,只为矿工因工作的特殊性是这个时代身体素质最优和最讲究纪律意识的一个群体,是最好的兵员来源。 近代史上,利用矿工快速完成军队的补充与训练并形成较高战斗力的例子比比皆是。 今天,这帮矿工能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这么快就寻过来更让他有些意外,也添出了更多的好奇。 但再好奇,也不能显出自己的急迫,让他们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所以,李平继续压着步子淡淡的对马永说:“先看看吧!他们来的到是时候。” 到了庄子门口,这帮矿工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只见在庄子外面的道路两侧虽然黑压压的坐的到处都是人,但整条路却依旧十分通畅,路面上甚至没有一个人挤占,而且他们还始终保持着难得的安静,显得相当守规矩。 看马永恭敬的陪着一个穿着浅灰色窄袖盘领衣的年轻人走了出来,正蹲在那里衔着一根草四处张望的韩九立即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他当即将始终拎着的那把很宽但没有刀鞘的环首大刀扔在一旁,然后急忙冲上去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开始了高声连拜。 粗壮的嗓门引得他身后坐在地上的数百人在顷刻间全都抬起了头并整齐的望过来,人潮略有涌动,却依然安静。 李平绷着脸让韩九起来后,好奇的端详起了这个高大的汉子。 韩九很高,估计和赵进有得一拼。他的眉毛很粗,骨头架子很大,面相坚硬,显得很粗犷。这是李平的最先印象。 再细看,韩九的头发很乱,草草的用一根竹棍插在头上,倒是不太脏,至少比他身上那一堆满是补丁还到处漏着洞的短褐干净多了,估计是特意洗过了。 韩九很瘦,不过较短的裤子下露出的小腿和一条缺了半截袖子的胳膊上肌肉线条却还是很鲜明,同时也更明显的暴露了发黄和黯淡无光的皮肤状态。 他应该很健壮过,但现在则长时间处于饥饿,他的身体状况很糟糕。 韩九被李平看得很不自然,他有些惴惴的低下了头。 然而,李平并未再说什么,而是很快沿着大道走到了那群坐着的人群中间。 那些坐在地上的人看李平走近,有的急忙低着头站了起来,有的就势跪了下去,有的露出讨好式的笑容,有的面无表情,也有个别胆大的会说上一句“将军好”。 李平绷着脸在人群中整整转了一圏后才回到庄子门口,盯着正无所是从的韩九问道:“你的人都到了?” “将军,都到了,一个不少。”韩九紧张的回答到。 “入我营中,就要听我军令,你可准备好了?”李平严肃的喝问。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将军放心,我韩九及手下兄弟,以后唯将军马首是瞻,但有令下,决无二话。”韩九有些被惊吓的“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大声回答。 李平又看了一眼那一大群大多散发的矿工,却平淡道:“好,后面听马参谋长安排吧。”接着就转身走入庄子。 “得令!”韩九有模有样的冲着李平后背高声应答,脸上却闪过一丝疑惑。 这时,马永已经陪李平进了庄门,没有人理他。但韩九也不敢起来,只好继续跪着并敬畏的看向门口那像雕塑般的两名衣着整齐的卫兵。 他早已发现,即使没有上官在侧,这两名卫生也始终保持着纹丝不动。 这让韩九有一种说不出的焦虑,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压迫,他意识到这支军伍的规矩远比他想像的要大很多很多,恐怕也严酷得很多很多。 但一个更疑惑的问题又冲进了他的脑袋,他终于忍不住小声嘟囔道:“马参谋长?” 在庄子的门内,李平感慨的对马永说:“都是好兵的料子啊!你安排吧,找个偏僻的地方让他们重新洗一遍,好好盯着,洗干净些,把他们的旧衣服全烧了,得保证不能有跳骚和虱子,给每人发一身新衣服、一双鞋,给他们找个地方先住下,这两天先让他们干活,正是活多的时候,也好观察观察。” 交代完,李平就心满意足的往回走。 但没走几步,跟在李平后面的亲兵钱冬子却忍不住问道:“长官,他们为啥竟这般着急?” “你看看他们的样子,还能再差吗?脸全是瘪的,连一个身上有肉的都没有,也不知多长时间没吃过饱的了。手中像样的兵器更是没几件,都是一堆破烂货。有人肯收留他们,还给他们饱饭吃,再差能比现在差吗!积极着点,讨了我的欢心,没准儿还能更舒服点不是。”李平笑着说,他的心情很不错。 他绷着个脸那是给韩九看的,进了山庄后早就放松下来了。而且他的两个亲兵都要下去带兵了,他也愿多说一些,也是希望他们能多一点见识。 “哦!那,长官,你怎么就认定他们是好兵料子呢?他们的状况可并不好,很多人干的就快成一层皮了,听马哨长说并没什么人愿意接纳他们。”亲兵马广接着问道。 跟着李平久了,他们也多少熟悉了李平的个性,他们的长官并不是一个好摆谱的人,而且只要不触碰他的底线,他还是一个相当好说话的人。 李平果然很耐心的继续解释道:“你看他们的表现,这么多人却始终能基本保持安静,又有规矩,知道不占道路,也没有人多嘴,这可是具备了相当的纪律意识,比你们原来强太多了。 再看看他们的身体,虽没什么肉,但那是饿的,大部分人的身体底子看上去都相当好,这是长期劳作的结果,而且也说明他们还能维持最低限度的能量摄入。哪来的,这光景只能是抢,但却还不是疯抢。否则如他们这等规模,又怎会是现在这般如流民乞丐的样子? 人性也还未失啊! 再说说他们的职业,矿工,这是一个需要协作和守规矩的职业。前面说的表现就印证了他们的职业特点,而且身子骨差的也吃不了那碗饭。你们说,这样一群人不就是天生当兵的料吗?” 两个亲兵听了都一脸恍然又景仰的看向李平。 …… 回到屋子中喝了一碗茶水,又躺在椅子上眯了好一会儿。正打算起身时,亲兵却又来报,说马哨长通报,周文的人也来了。 参谋长等新名号此时还没有开始正式叫。 李平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有意思!”后,却没有马上去,而是反又盖上了小薄被继续躺起来,有一会儿后才又起身。 到了庄子门口,马永正带着一个年轻书生样的小伙子在等着。庄子外面同样也围着一大群人,但这伙人中却不停的传来嗡嗡声,而且很多就拥挤在道路上,不过瞅着好像和韩九的人数也差不多少。 韩九的人被马永引走的倒是很快。 看到李平在两个士兵陪同下出来,那年轻书生只是显得很恭敬的躬身对李平打拱作揖,然后简单介绍了一番自己后就站在一旁。 这年轻书生叫周文,字博达,正是那个令人头痛的秀才。 周文是读书人,见李平不跪,倒也说不上倨傲。 但李平还是感受到了周文身上的傲气,他也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于是半天没有说话,而是遥看起了周文带来的那帮人。 之后才淡淡的说了一句:“你的人没来全?” “启禀游击大人,我那营中摊子大,收拾起来颇为不易。大人高升又喜迁新营,想来正是需要人忙活的时候,我等不才,特先自愿聚集了三百人来听大人调遣,以尽薄力,余者三日内应能到齐。”周文从容的答道。 然而李平还是没有他预想中那样露出满意的神情,也没有说什么客套话,只是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后,就沉默的继续盯着他带来的那帮人看着。 又是好一会儿之后,李平才臭着脸突然开口说道:“军法无情,既入了我营,就当一切以军令为先,你可明白?” “明白,听从军令本是应当。”周文皱着眉头不亢不卑的回答道,他并不知道韩九的人在他前面已经进去了。 “好,我治军一向从严,既不徇情,也不厚此薄彼,你们要早做心理准备,受不得军法,我可不会客气。”李平更加严肃起来。 “那是自然,我等定当遵纪守法。”周文的脸有些阴下来了。 李平斜眼戏谑的看了一眼周文,也没再多说,转身即走。只不过,转身之后,李平心里却嘀咕道:“居然能老老实实过来,却是省了老子去想歪主意了。不过,还是得杀杀你们的锐气!” 周文能过来报道,确实很出乎李平的意外,这与他们的初始的情报有点不符。虽然不知是什么缘故,但先收入麾下总归没错。 进了庄子,李平跟马永交代道:“他们也要好生洗一遍,不用刻意把他们与韩九分开,好好观察观察,尤其是那个周文。他们有的衣服还不错,不用全烧,你看着处理吧。发衣服和洗澡好好看着点,看看能补多少兵,实在看着不是当兵料的直接先发杂色的衣服,准备进保障营。”… 李平目前并不想跟这几伙人有过多的实际接触,他从不指望几句话就让别人甘心拜倒投效。 有时候,上位者必须与下级保持一定的距离,以强化压迫感和距离感,尤其是对新兵来说,威严往往更能促进他们快速养成服从意识和畏惧意思。 历史上从来不存在一支内部关系如哥们儿般的强军。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七十章 入营初体验 晚饭竟然有肉,虽然并不多,每人只有几小块,而且还是鸡肉,但仍然让七百多名已经快被折磨疯了的男人们兴奋起来。 领到自己的那份食物后,大部分人再也不顾不上别的,只剩下吃的心思了,曾经的茫然和无措一下子就烟消云散。 这食物可不仅仅有肉啊,还有份量不少的咸菜,很咸很咸的,盐分绝对充足,白米饭更是一点儿沙子和杂质都没有。 更令人难以相信的是居然还有汤,虽然蛋花很稀,里面更多的是姜和野菜,可喝起来却非常的暖和及美味。 他们已经太久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而且据分饭的军爷说,米饭和汤没了还可以再打,管够。 于是,偌大的几片相连的林地和空地上,再也听不到没完没了的嗡嗡声,到处都是埋头吧唧着嘴巴的吃饭声。 韩九早早的就吃完了一份,第二份他直接用汤浇在了饭上,然后就拿着他那盛饭的半截子竹筒在几处人群中四处穿行张望。 终于,他找到了靠坐在一颗树下的周文,他快步走了过去。 周文手中拿着一个略大些的瓷碗,干饭上还有些许的咸菜,坐着的脚前还有另一个瓷碗,里面盛的是汤,显然第一碗还没吃完。 在周文的左右围坐着几个正呼呼猛吃的壮汉,旁边还放着一个用来背的竹制箱笼,这箱笼是为数不多没被那些军汉收走的物品。 里面放的是周文的书和笔墨纸砚,甚至还有几块碎银子,只有这些个人物品才允许被保留,衣服和刀剑是被重点清缴的。 看韩九过来,周文只抬头看了一眼,没有任何表示,就又低下头慢条斯理的吃着碗中的饭。 韩九对周文的不咸不淡完全没当回事,读书人么,都事多,还面皮薄。他冲着周文左右那几个愣乎乎看着他的健壮汉子大大咧咧道:“唉!让个地儿,俺要陪我兄弟吃口饭。” 那几个汉子闻言后完全没有动的意思,就那么继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有两个瞅向了周文。 韩九撇了撇嘴,咋呼呼的抬高了声调道:“周兄弟,说句话!” 周文再次抬起头,看了一眼韩九,然后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你们去吧。”那几个汉子闻言都麻利的起身,挪到了十米开外处继续盯着这里。 韩九待那些人一走开,就一屁股做到周文边上,拿起周文腿前盛汤的碗一点不见外的就喝了一大口,惹得边上的周文斜了眼来看并微微皱了下眉头。 韩九完全无视周文的目光,他有些夸张的用手抹了抹嘴巴,然后在自己的竹筒中狠狠的又扒拉了两大口饭,然后一边享受的嚼着饭一边看着周文说:“这瓷碗真不错。” 这回,周文连头都没动,只淡然接道:“碗送你。” 韩九一愣,忙道:“别的啊!我可没那意思,就是随口说说。” 周文扭头看向韩九,很认真的说:“真的,送你。” 韩九立即不好意思起来,有点着急道:“真的不用,你那瓷碗怕摔,哪有我这竹筒方便,我刚才就是想让咱俩近乎些,可不是想要你的碗。” 周文微笑起来,说:“随你,我可是答应送你了。” “那也不要,刚认识就抢你吃饭的家伙,这不好,不吉利。”韩九倒是直肠子。 这两人已经认识小半天了,两伙人最后被聚集到一起进行统一清洗、逐个检查,想不认识都难,他们早已自我介绍过了。 看周文还是不说话,心事重重的样子,韩九开口道:“周兄弟,你是读书人,有见识。你说,他们给咱们这么好的吃食,又这么可劲的洗咱们,还给新衣穿,这是想干啥?不会是哪儿又打仗了,打算让咱们冲在前面当死士吧?” 周文看了看韩九,又看了看远处一帮子已吃饱了正拍肚皮笑闹的家伙,平静的说:“你想多了,让我们当死士,完全没必要这么折腾,这么做太浪费了,也代价太大了,完全不划算。” 韩九听完直起了腰,瞅着周文道:“你知道啊!那还愁啥啊!要我说,你们读书人就是好那个面子,好钻个牛角尖儿,想得忒多。 你看边上那些个军汉,我仔细瞅了,没一个孬货,个。 半天后,韩九笑了一句:“嘿嘿!天就要黑了,本以为是要吃些苦力的,却没想今日除了挖坑给自己洗澡外,竟没做别的。真有意思。也不知那另一个兄弟是个什么样的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七十一章 失落 清晨,把总刘世雄的营房区域之内突然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叫嚷与摔东西的声音,然后周边的几间房内开始不断有人跑出屋子到巷子中一处宽敞的拐角处站队。 一个衣服上满是补丁、一边的袖子还只有半条的老头站在乱七八糟的两堆队伍中的一堆边缘扭头看着正在鸡飞狗跳的一间房子,嘴里嘟囔着:“这肚里没食,出来折腾什么?” 在那间房子里,把总刘世雄正在连骂带摔的往外撵人,显然里面还有人没有出来。 “都快些站好了,站队了,站队了,何老头,别磨蹭了,快些来站好。”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后生对着正嘟囔的老头叫道,这后生是刘世雄营中的哨长。 “知道了。”何老头有些不耐烦的回道,身子却只是略往他这堆队伍里凑了一小步,人却还在队列外。 等又有几个人连滚带爬的出来后,何老头的眼睛突然越过人影看到把总刘世雄正拿着棍子从屋中往外出,随即他就以令人意外的极快速度钻进了队伍的正中间。 他都这把岁数了,可不想挨打。 正在气头上的刘世雄并没有看到何老头那突然矫健起来的身姿,他的注意力根本没在已大致聚拢成堆的人群中。 此时,他正拿着一根短棍对着一个瘦弱的年轻人后背连续击打,并不停的骂着:“我养着你,给你饭吃,给你鞋穿,你就是这样听我话的?还敢给我偷懒、不好好执行我的军令,要你何用?……” “别打了,爷,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那被打的瘦弱小子显然并不敢跑,只是不住的苦着脸求饶,但眼睛却也在不经意的到处乱转,好像被打的并不真的很痛。 “快点儿去给我整队。”刘世雄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棍子,然后一脚踹在了那瘦弱小子的屁股上。瘦弱小子这才一溜烟似的沿着巷子奔向聚集着的两堆队伍。 这瘦弱小子刘世雄他营里的另一个哨长,刘世雄一共只有两个哨。 刘世雄今天的确是有些气坏了。 他第一次抽查早操,就发现自己的兵竟然大部分在被窝里,包括他平时最为仰仗的哨长,队伍自然也始终没有被集合起来,这等于他定下的规矩根本没被执行。 要知道,他让全总人员出早操跑步一共也才没多少天,而且前几天他都是一直在跟着。这两天,他实在是有些乏才没有继续跟着,然后就是这种结果。 在一群人的注视下,那瘦弱的年轻哨长有些狼狈的终于小跑着来到了他那一哨的队伍前,说是一哨,其实也就三十多个人。 那瘦弱的年轻哨长在连续长长的舒了几下气后,突然高声大吼:“站队,站队,哪个不听话,老子踹死谁。” 在他的话音下,他面前的一小堆人居然很快的就站好了三排横队。而他旁边的那群早就出来的何老头所在的哨却居然还没排明白是三排还是四排。 果不其然,刘世雄再次暴怒起来,他从队伍后面走了过去,拿着手中的短木棍对着那最先整队的哨长后背打去,并再次骂起:“你出来多长时间了,连个队都整不齐,你干什么吃的。” “哎呦!…向右看齐,向右看齐,你们给我快点儿。”那哨长一边叫着一边忙再次不停的下着口令去整队,另一边的瘦弱哨长这时却禁不住抿嘴乐了。 看两列队伍终于都差不多齐整了,刘世雄强压着怒火,气急败坏的站在两个队伍最前面大声训斥起来:“让你们起来跑步,这都几点了,还在磨蹭,居然还有这么多睡懒觉的,把军令当儿戏吗?还非得我来亲自抓你们,你们是不是都不想活了,信不信老子宰了你们。 你们看看,人家王把总和史把总的队伍,早操早都出完了,人家都开始干活了。你们呢?你们居然还在懒,不听话。我告诉你们,今天谁跑不完规定的距离,谁就不许吃早饭,明天要是还让我来亲自抓你们起床,一天都不许吃饭。 都听到没有?”刘世雄最后一声几乎是吼出来的。 “听到了、听到了…” “知道了…” “不会了,一准儿起来。” …… 随着刘世雄的话音刚落,两个哨里就传出一片乱糟糟的急切回答,很多人都开始站得笔直并一脸害怕的看向刘世雄,尤其是那瘦弱的哨长表情更是非常夸张。 看着下边的两队人在他的训斥中那规矩和害怕的样子,刘世雄的心里总算又找回了点自信。他挥了一下手,下面的各种声音立刻戛然而止。 刘世雄也不禁挺了挺胸,显然对这种挥手即停的感觉还是比较满意的,他每次都仿佛有一种大人物的感觉。 于是他顿了顿,接着才用手指着面前的队伍厉声道:“现在给我跑步去,跑完回来收据屋子再练练体能。你们两个哨长,把人给我看好了,谁不听话,告诉我,我保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你俩也有,再不好好干,我撤了你俩。” 看着终于跑开的队伍,刘世雄本想也跟着去,但犹豫了一下,终没有去跟。 转身离开时,他又往巷子不远的一颗树旁看了一眼,王成武一直站那里往这边张望,他早注意到了。 刘世雄知道王成武天天早上在这附近的巷子中遛弯,他并不稀奇,估计是这家伙闲的难受,于是也就没过去打招呼,而只远远的点了一下头。 然后,他就背着手走开了,但在转过身的时候小声撇着嘴自言自语道:“有什么可看的!” 回了刘世雄一个点头后,王成武等刘世雄背手转身离开的身影消失在巷子的拐角处才叹了口气,并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刘世雄这么个训练和管人的法子真的不行!王成武心里有点着急。 毕竟在一起相处过几年,他很想去帮忙。 只是心中虽有千言万语,但他却知道不能多说。他很清楚刘世雄是个要面子的,还很自视甚高。他也曾寻机提过几句军队当如何训练的事儿,但刘世雄却从未接过茬儿,他自然也就不能再多嘴了。 自从李平升了游击之后,王成武清楚的看到刘世雄终于也发奋了几天,开始难得的天天亲自操练起队伍来。 有些他们一直在用但被刘世雄视作扯蛋的法子如早操、队列之类的也第一次进入了刘世雄的训练项目之中。但不知怎的,这两天刘世雄又没劲儿了,又很难看到他出现在训练中了。 训练是个苦差事,最难的就是坚持下去,刘世雄看来还没有做好准备。 不过,王成武最忧虑的却不是这个,他最担心的是刘世雄对部队的控制能力,至少目前他还没有看出刘世雄在有效控制部队,这个可有点危险。 他刚才真的想上去和他说道说道,哪怕刘世雄只发出一个隐约的信号,他也一定就立即赶过去。 但显然,他想多了。 又往刘世雄消失的地方看了几眼,王成武也只能无奈的转身离开。 刘世雄对王成武担心的问题并非完全没有察觉,对手下这帮家伙总是阳奉阴违、烂泥扶不上墙有时也很苦恼,但他并不像王成武那样认为这是自己的问题,他觉得根子的问题是这帮人不行。 他的手下都是一帮什么人啊! 一共还不足一百人,妇人就有二十多个,剩下的都编入军伍也才七十来个人。 更让他无语的是,这七十来个兵里,真是老的老、小的小,四十岁以上的就占了二十多个,三十到四十岁的有近二十个,还有十来个不足十五岁的,真正的青壮年只有不足二十人。 这样的兵,怎么练?谁能有招? 就是那不足二十个的青壮,也没有什么好鸟,都是人家挑剩下的,人家不要的。他可不信,史明会把好正经八本的好兵苗子给他,史明难道脑袋长包了吗? 当然这话他也只敢心里说说,当面可不敢说,跟老婆也不能说。 毕竟这就这不足一百个的歪瓜裂枣还都是史明给他拨过来的,他老婆在史明那儿的面子应该也还是有的,要知道史明可没给过李盛才一兵一卒。 不过,刘世雄的心里却并不感激史明,他一直觉得是史明耽误了他。 现在,他就又不断的想起他的种种委屈。 当初从朱仙镇南逃时,史明就没给他争取过能管人的活计,而是让他们两口子去管物资,说白了就是给他史明看财物,以至于让他失去了拉兵建立根基的机会。 来了这襄阳城中,出去抢兵抢粮,还是不带他,又让他们两口子在城中看家看东西。这些他也没说什么,毕竟总得有人干这活儿,而他又一向是个顾大局的。 但这史明也太不够意思了,回来后,竟只分给了他五十多个老弱。最后还是他老婆又去相求,且那李盛才也抢到了一百多人,史明这才不情不愿的在后期又给他划了四十多人。 就这儿,还总说什么怕他带不好。 看不起谁啊! 他刘世雄毕竟也是在政府里干的,怎么不比你那个一付小人像的司机强上百倍。你那打手王成武也就当过两年兵,能打些我也承认,但在场面上和学识上那可也是大大不如我的。 这些话,也不是他刘世雄自说自吹,他老婆赵美玲那也是很认同的。 但现在,他们两口子,人在屋檐下了,该低头还是得低头。大丈夫能屈能伸,暂先不与你们计较,等哪天时来运转、飞黄腾达时一定让你们好好看看。 歪瓜裂枣怎么了,我刘世雄不是照样把他们规矩出来了。 他们总是偷懒、耍滑,那是他们素质实在太差的原因,他们在我一生气的时候还不是服服帖帖。我只要一挥手,他们就鸦雀无声、就站得笔直,说明他们心里面是怕我的、是服我的,就这点,你史明训练出来的也不见得比我强。 哎!真是的,就是不给我机会啊! 正寻思着,刘世雄已经走到了自己住的小院子旁,他略停顿了一下,正了正衣服,然后挺着胸走了进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七十二章 心思 看把总刘世雄进院,正在小院屋外用炭火炉子煮粥的侍女急忙怯怯的叫了一声:“爷。” 这个小院不大,本就是手艺人和平民的住宅区自然不会有什么上档次的房屋,尤其还是寸土寸金的襄阳。但也不差,府城的底蕴和千年的传承赋予了这里足够的精致。 刘世雄笑咪咪的看了一眼这个十二、三岁左右的小侍女,然后问了一句:“夫人可起来了吗?” 小侍女立即暂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站起身来低着头答道:“起来了,正在梳洗。” “哦!没事儿,你忙吧。”刘世雄继续和蔼可亲的说,然后走到主屋门前,推开门,把脸色正了一下,这才进去。 主屋的内室里,赵美玲已经洗完了头和脸,正坐在桌旁让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妇人给她梳头发。桌上紧挨铜境的化妆木盒里的各种物件整整齐齐,旁边木盆架子里的浊水还在冒着热气,看来是刚洗完。 听到刘世雄进屋的动静,赵美玲的眼睛并没有离开铜镜,她只是随意问道:“今日可顺利么?那帮人可还老实。” 刘世雄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外屋先喝了口水,接着走进内室一屁股坐到了床上。 然后才对赵美玲回道:“还成吧!不过,这帮家伙让我抓到偷懒了,我狠狠的收拾了他们一番,一帮欠揍的玩意儿,真让人不省心。你是没看他们那一个个害怕的怂样儿,我瞅着就来气,估计他们会老实两天。跟我玩?他们还嫩点儿。对了,你今日起得怎么这么早?” 说着话的时候,刘世雄的目光却逐渐大多留在了那梳头的妇人身上。化妆的桌子在窗前,赵美玲面对着窗户而坐,那妇人在赵美玲身后,正好把一个饱满的后身露给他。 在铜镜里侍女身形的边缘,赵美玲正好可以透过一丝缝隙隐约看到刘世雄的脸。这铜镜还算清晰,至少远远超过了很多后世人的想像。 赵美玲敏锐的猜到了刘世雄在看什么,她的嘴角微微撇了一下,心中升起一团怒火,但嘴上却说:“这铜镜的面花的有些狠了,已经看不太清了,你去问问哪里有磨铜镜的好手艺人,把镜子磨磨。” “一个破铜镜有什么好收拾的,差不多就得了,磨得再亮又能强到哪儿去,我看现在就挺好的,看得不挺清楚么?”刘世雄完全没当回事的说。 “你就说你懒、不想伺候我,不就得了,怎么着,看够了?”赵美玲的声音猛的提高了八度。 刘世雄一听,脸刷的一下就沉了下来,他双手一抱肩,也有些来气的说:“这兵荒马乱的,还磨镜子的工匠,哪里还有吃这碗饭的手艺人,到哪儿找去?” 赵美玲更火了,她一下转过头,扒拉开那个梳头的侍女,指着刘世雄道:“这不就是有心没心吗?我让你到大街上去找了吗?你不会去问吗?我上次去赵兰月那里看到那个铜镜就可亮了,脸上的细节基本都能看得很清楚,肯定是宋宝来给弄的,他那里一准儿有好手艺人。你就不知道去问问宋宝来么?” “哦!去他那里?可…以前还好,现在太远了吧!”刘世雄一看她老婆凶起来,有些蔫了,他故意伸了一个懒腰,然后顺势往后仰去,半躺在床上。 赵美玲的手指颤抖着在半空中又指了片刻,最后还是放下了。她吸了下鼻子,脾气终究没有再爆发出来。天天争吵,她也有点腻了。 她转回身去,平静了片刻后开始了一如既往的碎碎叨叨: “又没让你去李平那儿,去宋宝来那儿你怕什么。再说了,那李平不就是仗着赵进的照顾再加上运气奇好么!赶上了那么一伙儿傻贼兵,又巧得不能再巧让左梦庚的老婆还正好逃到他那里,这才走了狗屎运。 你也不用感觉低他一头。他一个小小的保安,哪里见过什么世面,也就是会些溜须拍马和狗仗人势,那是他吃饭的本钱。但终究上不了层次,后面估计很可能会撑不住场面,当了游击也就是个笑话。 我史哥那才是真有本事,再混成老大那是早晚的事儿。 哎!也就是咱们现在运气没到,当初如果赵进那个混蛋不藏私,把这护卫的机会给了史哥,史哥别说救下了那左梦庚夫人了,估计连那伙儿贼兵也一块给灭了。哪里还需要城中再去支援,更不会像那李平似的把自己的小命都差点给丢了。 到时候史哥肯定就是参将了,给你个游击当当那不跟玩似的,也指定会给咱多划很多人马。咱们也好好练练,你也努努力,王成武也就是仗着当过两年兵,知道点皮毛,其实就是个普通大头兵,你还比不上他么?也让其他人都看看咱们的脸色。 都怪那赵进,人太坏,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平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他也不照照镜子,没有大家他算个啥?就没见过这么自私的人。”赵美玲越说越憧憬,越说越激动。 “谁说不是呢!”刘世雄也一如既往附和着。 对赵美玲莫名其妙的转移火力,他还是喜闻乐见的。但对她的话他却只能认同一半,他可不相信史明会那么大方,但却懒得和她掰扯,当然他很清楚掰扯也没用。 “女人就是太天真”他心理嘀咕着。 不知是对刚才做梦的憧憬还是对目前的种种不顺懊恼,夫妻俩突然安静了好一会儿,给赵美玲梳头的妇人更加不敢吱声。 不过,说到训练,刘世雄想起一事儿,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坐起来迟疑的说: “有个事儿跟你合计一下。刚才去看出操,天明显有些凉了,咱那帮子人有小一半还光着脚呢,没鞋穿。剩下的大多也是草鞋。咱们是不是给他们每人都弄双布鞋,也体现对他们的关怀。我看史哥和王哥那儿的兵可都是有布鞋穿的。” “给他们弄这么好干什么?那不是纯浪费么。不是我说你,你自己都说那是一帮子歪瓜裂枣,你把咱这点家当浪费在他们身上那不是有病吗!史哥和王哥人家那是兵,咱那是啥?大部分就是凑数的,也就是当个仆人的料。而且,他们那里不是兵的不也很多都没鞋穿吗! 再说了,他们有些人从来就没穿过鞋,你给他们弄鞋,他们会穿吗?啥叫泥腿子,那就是光脚光习惯了。你可别自作多情。”赵美玲一脸鄙夷的说。 “也是。不过,咱这也不管,那也不管,是不是不太好。”刘世雄还是有些迟疑。 “有啥不好!咱们给他们饭吃,让他们饿不死,那就是天大的恩情了,他们还有啥不满。那些小头头们,咱不也都给他们发鞋了吗?抓住他们就行了。”赵美玲断然的说。 看后面半天没有应和,赵美玲又继续道:“你也别被李平这次升官发财弄得心神不宁了,你看你这些日子跟抽了风似的,东一榔头西一棒锤的,也是弄出个啥来呀!现在还不是靠我。史哥那儿没我不行,左梦庚那儿不还是靠我的冰激凌才拉上的……” “行了,就你能耐。你能耐,史明给咱的不还是他挑剩下的!你能耐,耗费了那么宝贵的材料,左梦庚给你啥赏赐了?我再出去转转。”刘世雄突然打断了赵美玲,然后一咕噜站了起来,一边说一边头也不回的又出去了。 赵美玲看刘世雄出去了,气得一把就把化妆盒和铜镜全推到了地上,然后转身狠狠的在那侍女身上一掐一拧,并对着那侍女因疼痛而扭曲却又不敢出声的脸厉声说:“你个贱婢,把嘴给我管严点,我俩的话要是漏出去半点儿,我打死你。” …… 刘世雄又转回来,让他手下那七十来个老少爷们郁闷了半天。 本以为总算是跑完了步,可以歇息歇息,没成想把总刘世雄不知抽了哪股风,非要让大家再开始队伍训练。 于是,所有人只好空着咕咕叫响的肚子又走了好半天的队列,而且是真的好半天,让每个人都快走成了面条。 果不其实,刘世雄又发了一回儿火,因为队列确实不成样子。 总算是折腾完了,日上三竿吃第一顿饭的时候,何老头着急火燎的吃了满满一大碗粥后,又盛了满满一碗,然后眼睛才到处去搜寻那瘦弱的哨长。 一天两顿,第一顿雷打不动的是粥,每人说是两碗、一小撮咸菜,但粥却经常会不够,所以第一碗何老头才吃得急。 总算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那瘦弱哨长,何老头立即凑了上去说:“你找个机会和把总说说,天天练大伙没意见,可总得吃饱了吧!一天三顿咱不敢想,可这头顿吃稀的,又没油腥,身体真顶不住啊!肚里没食,干啥都没劲儿。” 那瘦弱哨长抬头瞅着何老道:“我又不是你的哨长,你和我说啥?” “你在把总那儿能说上话,俺们哨长不行。”何老头一脸我知道的表情。 “你可别害我,何老头,这事儿我说不着。”那瘦弱哨长说完,直接拿起碗就远远的走开了,把何老头一个人晾在那儿唉声叹气了半天。 与此同时,王成武正和史明一起满身是汗的对练着格斗,王成武一边练一边把早上的所思所想跟史明断断续续的叨咕了一遍。 擦汗的时候,史明笑着对王成武说:“不用担心,他那点人,翻不了天。你以为,那帮人是怕刘世雄吗?其实他们怕的是你我。只要你我在,刘世雄就没事儿。让刘世雄折腾去吧,也是个历练。” 看王成开若有所思的点头,史明接着说道:“我还想说说你呢!非要把你的队伍改成什么班、排、连,你不觉得怪诞的很吗?不觉得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么?营哨有什么不好!李平也是当兵的出身,人家咋就能习惯,还打了个硬仗! 什么时代用什么时代的套路,千万别生搬硬套,咱们那时候的路子可不一定适用现在!” “大哥,就是拗口,以前的习惯真不好改。”王成武有些不自然的嘿嘿笑了笑说。 “行了,随你。反正这事左良玉也不管,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的兵你自己做主,我也没别的意思,只要你觉得顺当比什么都强。走,去洗吧洗吧。”史明不以为意道。 看史明转身后,王成武脸上的笑容虽收了起来,心里却更加苦笑:“赵进和李平都在军队里浸淫了20多年,我不适应,他们应该更不适应,他们怎么会这么乖?”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七十三章 差距 自从知道李平升了游击之后,刘世雄的心里就一直五味杂陈,说不出的压抑。 等李平离开襄阳城郊之后,本以为可以眼不见心为静的他却更加沮丧,他心里知道那是一股强烈的羡慕嫉妒恨。 而且,他对李平到底得了什么样的山庄、到底得了多大的好处也更加好奇,只是碍于脸面,不好去山庄之中参观一二。 毕竟去一次真的有点远,他们还又从不亲近,没有合适的理由只会让自己成为别人眼中流哈喇子的家伙。 赵美玲想要磨镜子真的是恰到好处。 为了不表现出自己的心急,刘世雄又拖了两天,然后才在赵美玲的催促中“不情不愿”的上了路。 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壮声势,他把自已营中的大部分兵都带上了,只留下了几个实在看着太老弱的,反正家里王成武和史明的兵马都在,倒也不用担心老窝。 本来心中对李平所得的山庄有一些想像,估计也就是个更大些的破败所在,但只到了庄门口就把他微微的震慑了一下。 从围墙的精致和庄门的气派上看,里面绝对差不了。 而门口那2名有如雕像一般的士兵也更让他产生了不少错觉,有种又看到了后世强力机关的感觉。虽然他心里一直觉得这种傻子式的站岗方式极其无用,但这次却在心里明显感受到了一丝压迫之感。 因为提前没打招呼、也没有骑兵前出通传,守门的士兵根本就不让他进,只让他在门口的安全线之外等候里面的回复。 李平升了游击之后,规矩自然也大了一些,而且又是这么个偏僻所在,自然警卫也更加严格。 当然,李平的哨兵也并非被要求得这么死板,主要还是刘世雄的级别不够且又都不认识他。如果来的是个游击以上甚至他们的亲兵仆人之类的,哨兵们都肯定会客气很多很多。 李平长期不与大家在一起,刘世雄又基本不来李平营中,李平的部队除了少部分老兵外真没什么人认识刘世雄,更不清楚他们的关系。 被挡在门外,刘世雄很没面子。 他气的破口大骂,但哨兵却不为所动。并且大门内还冲出了十几名拿着武器的士兵一脸凶恶的对着他,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会干掉他。 刘世雄立即就蔫了,骂语也快速的切换成了“别误会、别误会的”乞求,人也乖乖的退到了安全线之外。 等刘世雄回头看自己的兵的时候,气性却再次爆发。 他的这帮子手下不知何时竟一个个都退到了离着他很远的地方,并一脸敬畏的望着这边,完全没有一个人有想上前帮忙的意思。 而同来的那两个带路的赵进营中士兵则在一旁面面相觑、表情怪异。这两个士兵并非赵进的贴身亲兵,李平的警卫也不熟,而且刚才也轮不到他们去说话和交涉。 刘世雄的脸色已经由红变白,他气坏了。 不光兵白养了,脸也丢光了,他忍不住对着他的士兵们大骂起来。 骂声中,一个头戴明铁盔、身穿短罩布甲的老头从门中一路笑脸的小跑出来。刘世雄看这军官眼熟的很,却叫不上名来,但知道是认识他的。 在值班军官胡忠山的赔罪声中,刘世雄一脸趾高气扬并骂骂咧咧的走进了山庄,但这个总算“识数”的军官却完全没有谴责那些哨兵和警卫士兵还是让他有些遗憾。 刘世雄还是没有问这老头的名字,他拉不下脸。 一进庄子,有人过来牵走了刘世雄的马,并把他的部下全部引往别处,胡忠山则带着一个小跟班继续一路笑脸相陪的带他往里走。 见识过官面生活的刘世雄打心里小小的鄙夷了一下:“官没多大,这规矩到是建的挺快!” 这庄子里面果然内有乾坤,大且不说,景致还很不错,房屋更是错落有致。 没走几步,宋宝来迎了过来。 只一见面,刘世雄立即就说:“我家那口子非让我来找你,她听说赵兰月她们的铜镜是你找人磨的,她那镜子污的厉害,找不到好的磨镜艺人,也想找你帮忙给处理一下。真是瞎耽误功儿,我那还一堆事儿呢!” 宋宝来愣了一下,然后恍然笑道:“原来是这事儿,我还以为你是来玩的。不过,我这儿确实凑巧有一个好艺人,手艺不错。不过,刘哥你派人知会一声就行,我让他拿着家伙什去你府上磨,这点小事还劳你还这么老远的亲自跑一趟,这不见外了吗?” “唉!这不是着急吗。女人就是事多,那张脸比什么都重要,催的那个跟什么似的。你结了婚就明白了,老婆让干啥就干啥,说别的没用,也置不起那气。”刘世雄大吐着苦水。 宋宝来一听,也不再多说,他们可并不太熟。于是只笑着说了几句“哥不容易!”之类的话,然后就问起刘世雄是否吃过午饭了。 刘世雄一早就出来了,他是骑着马,但他的那帮子部下们可没马,又走得慢,到这山庄自然早过了中午了。而刘世雄本又预计肯定会被招待,干粮直接就没准备,现在早已饿坏了。 于是,宋宝来立即命令胡忠山去安排饭,并要求给那些同来的士兵们也安排好。 往宋宝来宅子走的路上,刘世雄对刚才在门口的境遇再次大吐起了口水并反复强调,他知道宋宝来应该是管不了这警卫之事,但他是个直性子心里憋不住话。 刘世雄说,警卫卡人总得分人吧,不能谁都卡,像他们这样原来是一块的人还互相卡就没意思了。看着好像是严,但这不是好赖不分么! 今日卡了他倒无所谓,他又不会去与自家兄弟计较,但有一天真卡了什么得罪不起的人怎么办?那不是给自己平白招来祸事么?他也是好心才要说一下,如果是别人只会看笑话。 宋宝来听完哼哼哈哈了半天,并不表态。 刘世雄看宋宝来一直不接话,最后也只好无趣的不再说,只是对这庄子的情况问东问西起来,宋宝来这回倒是知无不言。 刘世雄去了宋宝来那里,而他的部下们则被引到了一个简易的院子中休息。 这院子明显是新建的,不仅有屋有床,还有被子和碗筷,院子里椅子凳子也是一应俱全,应该是专门招待他们这种临时来的人马的地方。只不过稍有点小,也有点偏。 不过对这些,刘世雄的部下们可没有人介意,事实上他们都有点畏畏缩缩。等陪同他们的兵走了,他们才稍微放开一些。 从庄门口到这儿的路上,正好有几列训练的士兵经过他们,那统一的衣服、整齐的步伐和嘹亮的歌声有点吓到他们了。 何老头并没有像有些人一样进屋去抢床,他喝了一旁缸里的几大碗水之后就在院子中的一个椅子上晒太阳,几十里的路程早把清晨那两碗粥的能量干光了,这时候到阴凉的房间里去躺着可遭罪,有被子也不行啊! 他是真没想到把总刘世雄会这么抠,走这么远的路,早上还是只吃那些,然后也不带点干粮中间补充一下体力。 看了眼不远处单独凑在一起的那两名引路的赵参将营中士兵,那哥俩正一副悠哉的表情,十分轻松。何老头知道他们并不饿,因为人家带干粮了。 但这也让何老头更加郁闷和内心不平。 正在他暗自诽谤的时候,他本哨的哨长双手揣在袖子里凑过来说:“你看到没,刚才路过那几路兵都有鞋,还都是棉布面的洒鞋哩!衣服也没啥补丁,看着肚子也是饱的。” “饿坏了?”何老头斜着脸问。 “可不是么?也不知道他这里给咱吃啥?能吃顿干的不?我听说,都在一个营时,他们这里就吃三顿。咱来的慢,早过了人家午时的饭,下顿人家应是天将黑时才吃,还得等好久?”那哨长不停的抿着嘴说。 何老头一听,立即来了精神,转过身问:“吃三顿?说的可真?不开玩笑?” “骗你做啥?咱们原来就隔的远,所以一般人都不知道,咱们上官更不可能跟咱们说。但我上次被派了去他们营中办事,亲口听他们的一个队长所说。”那哨长神秘的说。 然后他又补了一句:“你可别乱说,让咱把总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行了,还不如不知道。除了眼馋还能有啥用。”何老头说完有点蔫吧。于是,两人又都叹了几次气,一起缩在那里晒太阳…… “吃饭了,吃饭了。你们哨长呢?”突然几个衣着整洁的兵从院外走了进来,门口还停着一辆驴车。 “饭,吃啥饭,在哪儿呢?”那瘦弱的哨长不知从哪里最先钻了出来,何老头和他的哨长也有些蒙蒙的看着门口。 “在外边驴车上,你们帮忙搬一下,你是哨长吗?…”那盯着瘦弱哨长鞋子看的伙头兵话还没说完,整个院子里突然就沸腾了,然后一帮人“凶神恶煞”的向门外的驴车冲去…… 吃的是面条,里面还有少许的鸡丁。 天啊!真的是肉,上面还飘着油花。 太他妈香了! 这是过年了吗? 惊叹声不停的在一大群吸溜吸溜、扑哧扑哧猛吃的嘴中含糊的传出。 但那几个来送饭的伙军却似乎见怪不怪,只是在旁边不停的大声说:“别着急,也别抢。慢慢吃,别噎着,吃完了还有,管够,不骗你们!” 对这几个伙军来说,这帮家伙和前段时间营中的那帮子新兵并没什么两样,那帮小子也就这两日才刚刚相信可以真的不用抢。 …… 吃饱了肚子晒太阳可能是人生中最惬意的事儿。 此时,刘世雄七十来个部下们全都聚在小院里晒着肚皮。他们高谈论阔着,他们大声说笑着,整个院子里全是欢笑的海洋,没人再去到屋子里睡觉了,也没有人走出院子一步。 这时候只要没人告诉他们什么能做或什么不能做,他们就首先去选择当乖宝宝,更不敢好奇心过重的四处乱转,他们现在是最自觉的一群人。 但是不久,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说笑开始乏味和反反复复,大部分人还是又挤进了屋子,饱食之后睡大觉也同样惬意。 当天色开始暗淡下来时,院子中的很多人小觉儿已经睡醒,他们开始东一堆儿西一堆儿的再次打起了唠。 这时,一辆驴车又停在了门口,还是那几个伙军,还是那几句嗑。但这回,院子中的人都愣了,有好一会儿没怎么反应过来。 又开饭了?这才多长时间! 所有的人都有点不敢相信,然后大家迟疑着凑了上来,然后再次喧沸起来。 间隔是有点短,后勤部里的几个人意见分歧很大。他们再相对宽裕,粮食也总是金贵的,尤其保障营还都在坚持一日两餐。 最后,是胡忠山拍了板。 他早已发现李平与刘世雄的关系并不简单,虽然他们看着并不亲近,但却又有着很奇怪的密切,尤其是赵兰月还与刘世雄算是亲戚。 他不敢怠慢。 本着睡前让大家都吃饱的原则,晚饭依然被准备了。 晚饭是干米饭,有咸菜,有煮菜,有汤,煮菜上还是飘着油花。菜虽然定量,但米饭和汤还是管够。 何老头努力的扒拉完一碗米饭后,香香的抹了一下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盛第二碗。他心想,明日估计就要回了,这样的饱饭可没机会了,就是撑死也要吃个够。 盛饭的时候,他碰到了他的哨长,他也来盛第二碗,两人相视一笑,他的哨长小声对他说:“我没骗你吧!” 盛好饭后,两人又自然的凑到了一起,何老头感慨的说:“咱要是天天也能这样,让俺干啥都行,怎么折腾俺都没意见,你说啥俺都听。”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七十四章 愤愤不平 因为刘世雄下午才到,且又不是来寻李平,所以李平也就没有着急出现,但露面还要是露的,这毕竟是最基本的礼貌。 天黑时,李平在他的住处设宴款待刘世雄,并请来了高蕾和赵兰月。加上宋宝来,五个人围成一小桌,又是屋内私密的空间,也没有外人,给人一种轻松和亲切的感觉。 把刘世雄让于主位,说了几句欢快的相聚首之类的话后,酒席算是开始了。 虽然在坐的四人其实与刘世雄都不熟,但这四人却显然都比较熟悉酒桌文化,也都比较娴熟于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这让主坐上的刘世雄很快就兴奋起来,似乎也只有他对这样的场合好像不太熟悉。 赵兰月虽当了史明小两年的秘书,但她其实与刘世雄的接触很少。毕竟对史明来说,他与刘世雄也只是礼貌性的接触,偶而才会让那两口子在身边沾点福利。 如果没有赵美玲,史明甚至都不会与刘世雄有什么交集。 才干了几大杯果子酿的度数很低的杂酒之后,刘世雄的话就明显变多了,人也变得有些亢奋,他的酒量应该是一般。 除了抓不着重点的说了一下自己、史明以及王成武的近况外,刘世雄有点大舌头的埋怨起李平前两日到襄阳城中为啥不和他们打个招呼?为啥不去他那里坐坐?也好让他款待一番,尽尽地主之宜。 李平虽然知道这不过就是客套话,完全当不得真。但还是很认真的解释说,他去襄阳主要是为了向左梦庚表达提携之恩,又是当天去当天回,时间上比较紧张,就是在赵进那里也只是露了个面而已,实在是没有时间再去叨扰他人。 刘世雄立即嚷嚷了几句“你不能眼中光有领导,没有兄弟”之类的话,李平只好礼貌的表示了歉意,并自罚了一杯酒。 好在刘世雄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他很快就转到了李盛才身上。 刚才介绍襄阳城中各人的近况时,刘世雄就有些奇怪的并没有谈到李盛才,原来这是有故事啊! 但说到李盛才,刘世雄又非常明显的欲言又止。 最后,他在众人的注视下终于一撸袖子,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的说:“今天喝了点酒,咱们又关系不错,我也就不藏着了。李盛才也是兄弟不假,但他的那些事儿,哎呀!怎么说呢?你们也给评评,看是不是不合适?” 可说完了这几句,刘世雄却又停了下来,表情又开始了犹豫,只看着大家。 李平和高蕾只是笑笑,并没有接话,这种时候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的。宋宝来偷偷看了李平一眼,也只做了个鬼脸。 这时,赵兰月却突然举起了酒杯,对着刘世雄轻轻一摇,然后笑着说:“来,刘哥,喝一口。”说完她自己就先轻轻喝了一口。 看刘世雄也喝过后,赵兰月继续道:“刘哥,你,我最了解。有眼界也有能力。从前,史大哥在人前人后好多次都赞叹刘哥是个人才!今日我们难得相聚,又没有外人,我们几个也不是喜欢乱嚼舌头的人。有些事刘哥都憋在心里受不了,想来是特别令人不好接受的,刘哥请放开一吐为快,我们洗耳恭听。” “那我就说说!”刘世雄瞪了瞪眼睛,一口将杯中的剩酒全干了。 原来刚到襄阳时,李盛才最初是和史明、王成武他们一起出去征兵征粮的,但没几天就独自带着几十人先回来了。 当时,襄阳乱得很,大家也都各忙各的,没人把这当回事儿,等有人随口问起时,几个当事人对外的说法都大概是:城外太乱,李盛才不精于打斗实在太过危险,提前回来和刘世雄他们正好一起作伴,人多好自保,防止出意外。 但实际上,据刘世雄后来得知,这李盛才却是让史明给踢回来的。 刘世雄说:“所谓的征兵征粮虽然大家都明白就是拉壮丁和抢粮,但我们毕竟都是文明世界来的,总归是有底线的,总有些事做不出来。 史明和王成武从一开始就没怎么对着普通平民下手,他们主要抢的是大户,然后等别人拉了平民的壮丁之后,他们再去趁乱抢这些人。 襄阳城外开始本就很乱,兵匪也不怎么分得清楚,史明他们浑水摸鱼倒也摸的自在。而且就是抢大户,史明抢的也主要是钱、粮和他们的仆人,一般并不会伤他们的性命。 这也是那些被史明他们拉来的青壮和妇女大多都对史明比较敬服的主要原因,也是他能吸引到不少贼匪投效的原因之一。 毕竟对大多数平民来说,让他们破家的并不是史明,史明还算是救了他们并给了他们饭吃的人,是个既有能力又有义行的人。 至于小毛贼们,谁拳头硬就投靠谁,倒也没什么可说的。 史明以前是真的黑白两道通吃,黑吃黑他一向比较善长。” 看李平等人都一幅恍然和若有所思的样子,刘世雄继续得意的说: “但这李盛才就不一样了,他根本就是胡作非为。 他带着史明给他调配的人直接就在老百姓家里抢人抢粮,稍有反抗就又打又杀,据说才两天就伤了好几条人命。更令人不耻的是,史明打了大户,他在旁边不说帮忙找粮找钱吧,他却忙着去抢人家姑娘小姐,到处侮辱妇女,甚至当众行那不堪入目之事。 更令人不齿的是,史明他们和一股大伙儿的人马发生了火拼,这李盛才竟然躲在后面大有随时开跑的意思,所幸最后史明赢了。但史明终于也受不了他了,这才把他踢了回来。 虽然这些并不是我亲眼所见,但史明有一次说冒了,我老婆亲耳到的,决不是我编排他。 不过有一次,李盛才在城里边儿抢几户人家我却是亲眼瞧见了,真是叹为观止!这人太狠了。 他当时带着人出去正好让我撞到了,我问他干啥去?他说是出去瞎转碰运气,我一时好奇就随口说同去如何?结果他竟没避我。 他应该想的是在我面前显显他的威风,可我是谁啊!他,我还不知道么!他肯定是踩好了点的,要不以他那只敢仗势欺人的性子断然是不会独自干这等事的。 果不其实,这李盛才直接就奔着几户人家去了,围起来就抢。 你们绝对想不到那些老百姓让李盛才祸害得有多惨! 真是挖地三尺,除了老人孩子不要外,什么都抢光了。有人反抗,直接就摁在那儿给捅了。那些年轻的女人,李盛才当场就和部下们分了。 更令人气愤的是,他把抢来的一对母女一起留在了他自己那里,现在那母女还日日在他房中伺候。 你们说,这还是人吗?” 说到这里,刘世雄出奇的愤怒起来,他继续说道:“别看李盛才已有了二百多人,好像挺能混的,但咱看不起他。他那事儿咱也干不出来,也不屑去干。我刘世雄也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的。 你们不知道啊!他天天在我面前那个装啊!有什么可装的。 你们看他外面交的都是什么人,全是鸡鸣狗盗之辈。抢了一堆女人到处送,仗着会变个戏法,会按个摩,天天去巴结那些有权有势的将领……” “刘哥,我真没看错你,李盛才他怎么能这样?他太让人恶心了。来,我敬你,刘哥。”赵兰月适时的表达了她的愤怒和对刘世雄的赞赏,紧接着李平等人也都纷纷表达了气愤。 刘世雄所说的确实让大家十分震惊,甚至是颠覆三观。 虽然周围到处都在发生着非常残忍的事,大家也都有些习以为常了,但那毕竟都是别人做的。现在有自己人也在做这样的事儿,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在他们潜意识里,他们毕竟来自于后世,总觉得他们会有所不同。 受到赞扬的刘世雄更加激动起来,他更加显摆式的诉说起李盛才的又一桩桩神奇故事,在吐沫横飞中,他甚至开始亢奋的说起了各种荒唐的细节,完全不去避讳有女士在场。 但没有人去阻止他,大家都沉默了。 真真假假,夸张肯定会夸张,添油加醋也是必然,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可能也差不太多。 李平和宋宝来的眉头始终紧紧皱着,而高蕾和赵兰月则满脸是厌恶和不忍的表情相互交替,李盛才的所作所为大大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 终于,赵兰月再也受不了,气愤的站了起来,对刘世雄说:“刘哥,我今天有点不太舒服,就先不陪你了,你吃好喝好。” 赵兰月要走,高蕾自然也要跟着一起走。 没一会儿,李平也以身体还很虚弱,不能多喝为由先行进了内屋。这倒也不全是装假,毕竟他伤口上的线才刚拆没多久! 剩下两人,又不太熟,还在李平的住处,这酒自然也就喝不下去了,于是宋宝来陪着刘世雄回他那里休息。 宋宝来在自己的住处给刘世雄准备了一间屋子。 路上,刘世雄一直故意借着酒劲问宋宝来平时的生活如何?丫鬟有几个?他们这里的妇人多不多?他下午在宋宝来那里看到的两个漂亮侍女可都被拿下了?等等。 宋宝来开始也没想太多,只以为是男人的劣根性犯了,于是也嬉笑着应付了几句。直到刘世雄进了屋后委婉的表示“他独自一人出来不容易,他想有点节目”,宋宝来才明白刘世雄的心思。 但宋宝来真的没准备,更不可能把自己的侍女交出来。 他只好尴尬的表示刚才吹牛了,他们这里因为有高蕾和赵兰月,所以在这方面实际上比较保守,直把刘世雄气得干指了宋宝来半天。 第二天上午,刘世雄带着部下离开了李平的山庄。看着一直在身后跟他挥手的李平和宋宝来,刘世雄的心情既复杂又惆怅,他心里不停的骂着:“跟我装,呸!” 在刘世雄的队伍里,何老头同样也心情复杂的不断回头看着远去的山庄,心里慨叹着不知啥时还能再到这里来。要不是早上吃得快被撑破的肚皮,何老头总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终于,何老头又禁不住看了一眼在马上正故意挺着胸的把总刘世雄。然后,他前所未有的失落起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七十五章 宋宝来的春天 送走了满脸幽怨的刘世雄,宋宝来有些心虚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他并没有立即就去赶工,而是先在侍女的伺候下喝了几杯茶。 宋宝来其实并不喜欢喝茶,但他现在特别喜欢喝茶的过程。 悠闲的品着茶,两个美女在旁边专门服侍,再加上特别精心布置出来的优雅环境,让宋宝有一种很有格调、很高大上的意境。 美美的又喝了一口茶后,宋宝来掏出一根没有过滤嘴的烟叼在嘴上,一旁站着的那个丰腴侍女再次很有眼力见的拿出一根火折子快速吹燃并给他点上,这火折子一看就是提前准备好的。 宋宝来满意的对那个点烟时还不忘向他暗送秋波的丰腴侍女点了下头后,爽爽的吸了两大口烟,然后在烟雾中迷醉起来。 他的心里自我宽慰道:“老刘啊,你可别怪我!我们这儿平常还真没有你想要的那种服务,我总不能把我自己这仅有的两个侍女送你屋里去吧!再说了,你昨个儿一来就慷慨激昂的,晚上还那么埋汰李盛才,谁能想到你会有这样的心思!有啥事早说啊,也给我点操办的时间,能行不能行,我总能给你想想办法不是。哎!真怪不得我啊。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能装了。” 宋宝来的这两个侍女就是左梦庚夫人送来的那四个美人中的两个,这也是宋宝来第一次有专职伺候的丫鬟。 从前在襄阳城郊时,虽然他也有不小的权力,但可不敢这么张扬。但现在,这是李平分给他的,他有了底气,也心安起来,李大哥都用着呢!他还担心啥。 虽然赵兰月也揶揄过他几次,但他没理她,赵兰月后来却也没再说。 这几日,他人生中第一次有了一种自己从前都白活了的感觉。什么是生活,这才是生活。 万众瞩目,大权在握,有美陪伴,说一不二,这才是男人过的生活。那个时空的自己也不知道是咋混的,快30了,连个媳妇儿都没说上,太丢人了! 不对,刘世雄现在混得也不行啊!原来还是政府的呢!也不好使。还是跟我李哥混好。 想到这里,宋宝来愉快的站了来,然后就大爷式的背着个手优哉优哉的走了。 他要抓紧去各个生产点看看,很多活现在都是要紧的时候,尤其是炼钢炉那儿还等着他呢。 男人的生活,事业才是基础。 一路上,不断的有人和宋宝来谦卑的打着招呼,有正训练的部队、有来来往往忙乎的男男女女,宋宝来每个都只微微点一下头,并用几乎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嗯”的回应着。 至于别人听没听到,他并不关心。 那种被敬仰的感觉让他再次“飘”起来。 很快,宋宝来就来到了正在新建的炼钢炉,这里要进行最后的调整与安装。此时,这炉前已经聚了不少人,他们都在等宋宝来的到来。没有他,这最后的工作谁也干不了,因为根本就没人懂。 看宋宝来终于来了,所有人都乱哄哄的叫着“宋营官好”“二爷好”之类的话打着招呼。宋宝来故意绷着脸四下点了点头,然后意气风发的挥了挥手说了句“干活!” 接着,他就匆忙钻到了不大的炉子前忙东忙西起来,不抓紧点干真不行啊!别的地方也等着他呢。 刚忙活了一会儿,他听到有人在喊“将军”,扭头一看,却见李平一个人正远远的站着往这里看。 宋宝来犹豫了一下,没有理会,而是继续吩咐着和指挥着,正干活的众人看他们营官没动,也都消停地继续认真干起来。这样的场景他们已经习惯了。 又过了一会儿,宋宝来一顿交代之后,暂时不用死盯着时,他扭头看李平还在,这才拍了拍身上的灰,往李平那儿快步走去。 李平现在因为伤还没好利索,并不怎么参加部队的训练,主要以宏观指挥为主。更多的是到处转转,在房间里写写东西,去高蕾和赵兰月那里忽悠忽悠,给她们找事干。 “你是一直在溜达还是休息了会才出来?怎么不到近处看?”宋宝来走到李平身边后,很随意的问道。 李平也随意的回道:“就没回去,刚才去了趟高蕾她们那里。谁知道刘世雄起的这么晚,看这天都快中午了,正好也散散步。看你忙,没好意靠近,怕打扰你。” “那怎么在这里站了半天,我还以为你看看就走呢?”宋宝来好奇的问。 “你不是说你建炼钢炉子呢么?我估摸着这些天,也该差不多了,就来瞅瞅。不过,宝来,不应该是高炉么?你这瞅着咋不像呢?”李平疑惑的问。 宋宝来抿嘴一笑,说:“大哥,这不是高炉,是平炉。” 看李平更加疑惑起来的表情,他继续笑着说:“高炉那是炼铁的,平炉才是炼钢的。这种平炉,对料要求少,什么废铁、废钢、铁矿石都能凑一起炼,正好可以把那些需要回炉的破兵器、破农具啥的一勺烩了,出的钢质量还好。你放心吧,这玩意我弄过,准差不了。” “嘿!孤陋寡闻了,见笑了。我还以为和历史照片里那种***时的炉子差不多呢!”李平不好意思起来。 “这有啥呀!大哥,术业有专攻,部队上的那些事儿,你是行家,我不也搞不懂,甚至连个门都摸不着么。”宋宝来一点也没有嘲笑的意思。 前几天,李平已经将自己曾经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宋宝来。对宋宝来,他不想再瞒下去了,尤其是经历了这番生死之后。 宋宝来的真诚与善良,宋宝来对他的无条件信任,让李平觉得继续隐瞒显得自己很阴暗、很罪恶,如果有一天他的身份曝光了,他都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宋宝来。 而且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为这么个谎言不停的编下去也太累了。 而宋宝来在知道李平曾经的真实身份后,也着实是吃了一惊,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他对李平的更加信任与敬服。 河南是个有着非常深厚拥军传统的省份,河南人民对军队的好感与信任在全国都不多见,这一点在李平曾经的河南地区服役经历中深有体会。 李平的身份也终于解开了宋宝来对赵进、李平掌控与训练军队如此在行的疑惑,他终于不再为自己不会搞军队而觉得自己不够男人和无能了。 人家是真的专业,差距大本就理所应当。而李平曾经的军人身份也让他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安,那是一种真正的心里防备上的放松。 对于李平解释说他们一开始隐瞒的原因,宋宝来也完全理解,对李平让他继续对别人保守秘密的要求,他更是拍着胸脯表示没问题,他有一种已经妥妥的是自己人了的感觉。 “你怎么会这些?这东西应该早就没地方用了才对啊!”李平不得不好奇。 宋宝来有点感慨的回答说:“这事说来也巧,还得从我爷爷说起。***的时候,俺们那块儿居然神奇的有一个大学里的冶金专家来指导,听说这人是大学里的,是个大行家,战争年代在我们那快儿受过恩,有特殊感情。 你也知道,我从小就是一个喜欢鼓捣的性子,随我爹,我爹又随我爷。 但他们那个年代,农村里能鼓捣啥,就是木匠、砖瓦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大炼钢铁正对了我爷爷的好奇胃口,因此我爷爷那时候学得又精又好,可出名了。因为炼得铁和钢都好,还上过报纸。 到了改革开放初,全国不都缺钢铁吗?那时候这是紧俏物资。 干脆,我爷爷就在俺们那弄了炉子干这个,自己炼铁、炼钢,解决了周边几个县的大问题。要不是后边很快就又不让私人弄了,没准儿能做出一番大成就呢!不过,也是在那时,我爹把技术学了下来。 再然后,到了我,我那时就是瞎鼓捣,看着当年他们留下的册子和记录啥的,好奇过重,也研究过一段儿。 我爹也给过不少指导,政策又好了后,我还利用剩下的没损毁掉的炉子正经八本干过几次。但那时咱国家早就产能过剩了,而且我弄的质量也肯定干不过人家正规厂子的,钱是基本没挣到,就图了个新鲜。 但我找专业人员测过,钢材的质量也还是可以的。 而且可能也是又爱又恨吧,我在冶金方面的知识是最扎实的,也是研究最多的,正经八本的读过很多资料。 谁能想到,就是一爱好,居然还真有用到的一天,这世界真是各种让人想不到啊! 这都是命啊!” 对宋宝来他们家的故事李平也是服了,满脸的不可思议,但他还是有些不明白,于是又问:“你这应该算是土法吧!这炉子我看着也不大,钢的质量有保证吗?” 宋宝来解释道:“放心吧!这个不是土法。就这种平炉在咱们那时的建国前都是炼钢的主力之一,技术和工艺都比较成熟,出的钢一直有着稳定的市场占有率,当时的大钢铁厂也比它强不到哪去,质量上绝对没问题,也保证大大领先于这个时代。 我这个是小号的,先试试水练练手,再者咱现在也没那么多废铁料和铁矿石用来加工。而且这种造炉子和生产用的辅助材料也非常难找,现在也只能造个小号的。 更精密复杂的大平炉我也研究过,原理都一样儿,很多技术要求也都印在了我脑子里,忘不了,这可是我的爱好,等有条件了咱再干。” “宝来,你可真是个人才!”李平真心的感慨到。 “嘿嘿。懂的虽不算多,但估计在这里可以当很多人的祖师爷了。”宋宝来自豪起了。 “对了,军号做的怎么样了?”李平又想到一个重要问题。 李平并不打算采用明军由复杂旗帜和多种乐器组合的指挥方式,这不仅是他不熟悉的原因,没有现代通信手段的众多近代军队可以指挥自如也给了他很多启发。 军号就是其中之一。 以前兵少时,哨子基本都可以应付。但扩军之后,再没有扩展的指挥手段就不行了,所以军号也就迫在眉睫了。 这也是李平交代给宋宝来的紧迫任务之一。 “样品调的差不多了,赵兰月也试了音,刚拿去给赵大哥试,估计过几天就能让你验了。定了型之后,就是生产的问题了,也简单了。”宋宝来答道。 又一件大事有了眉目,李平的心里更加欢快,眉宇也更加舒展。他高兴道:“全靠你了,宝来。没你可真不行啊!行,我先走了,就不给你添乱了,你忙着。” 说完,李平就慢悠悠的离开了。 目送着李平远去,看着周围一片的热火朝天和四处正不断成形的各类作坊,宋宝来突然没由来的生出一种特别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如果说在曾经的世界里,他宋宝来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一个为了生活而艰难挣扎的人,一个没人会当回事的甲乙丙丁。 而在这个世界,在这个所谓的古代,他却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一个不可或缺的人,一个被人需要的人,一个真正的大人物。 尤其是那种被人需要的感觉可真好!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这么有价值,那种心里的满足根本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 这里是他的天地,也是他的舞台。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七十六章 棉甲时代 过了几天,宋宝来的平炉顺利的出了第一批钢,大喜过望的李平立即琢磨起用这些钢材优先做点什么。 前些日子山谷中的遇袭战,让他对弓箭有了第一次直观上的认识,弓箭重要的打击效果和士兵们对弓箭的恐惧让他首先想到了防御问题。 如果人人都有出色的盔甲,那伤亡将会减小很多,也会大大增强部队的战斗勇气。 可造什么甲呢? 欧洲的那些光亮的一张板式盔甲立即就进入到了李平的脑海之中,让他禁不住嫌弃起自己部队装备的那些看上去防御很弱的布甲、皮甲和棉甲。 有了想法,自然就要去干,结果他在宋宝来那里却先意外的碰了钉子。 宋宝来不懂军事史,也没研究过欧洲盔甲,但他了解冶金史,他了解功本与成效问题。他对欧洲盔甲在历史上强于中国根本就是嗤之以鼻,他认为人人都穿上沉重的铁甲根本就是浪费。 从宋宝来那里,李平第一次得知古代欧洲的冶金技术竟远远落后于中国,尤其是炼钢的技术水平更是相差甚远,可以说现代社会的钢铁技术是与中国古代的炒钢技术一脉相承的,而跟欧洲的冶铁脉络没什么关系。 据宋宝来说,1845年美国的企业家凯利从中国请了4位冶金专家到肯塔基城传授中国炼钢技术,1852年此技术扩散到了英国,使钢铁大王贝塞麦于1856年在转炉中直接由生铁脱碳成钢,对欧洲大批生产钢材起了促进作用。 19世纪中期,法国人马丁和德国人西门子合作发明的平炉炼钢法,也就是宋宝来现在所用平炉的原型,也是以中国早期设备和原理为基础的。可以说,由中国传入的炼制生铁和由生铁炼钢的技术,是欧洲钢铁工业发展的关键。 因为专注于炼钢,因为是中国人,宋宝来对这段历史几乎是门清。 材料就有差距,宋宝来也因此对欧洲盔甲技术领先中国这事根本就不相信,至于李平叨咕的那些什么板甲和胸甲之类的,宋宝来更是不以为然。 他认为,这些甲不可能做得很厚,又不是坦克,又没发动机,太厚了人穿在身上不说压死也走不动了。以他对金属的了解,薄薄的金属甲在火器面前就是多余的累赘。 他的猜想是,欧洲人玩出这些东西,可能不是因为他们的冶金技术好,而恰恰是冶金技术太差了,导致攻击性兵器的硬度和持久都不行,这才出现了李平所说的板甲之类的东西。 而且宋宝来好像隐约记得曾经看过的资料就说过,西方到中世纪连渗碳技术都没推广起来,一直在大量使用的是质地较软和硬度比较低的熟铁。 什么意思? 说白了就攻击武器的尖部偏软,不用太强的防护就可以了。 并且从维修上和使用舒适度上讲,中国的小片片甲也显然更具优势。 虽然被打击了,但李平显然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他必须进行实物测试。他想起了大部分一直被扔在仓库里的铁甲、棉甲和布甲。 因为大部分队伍还在新兵训练阶段,这些甲也就大多一直没派上用场,最主要是没有引起李平的重视。 在护卫左夫人的那场战斗中,他们装备的皮甲和棉甲发挥的作用有限,让李平对配发的装备有一种天然的不信任,所以在使用上也就非常不积极。 虽然还差一种主力甲,布面甲,就是那种外层是布或棉,铁片在内层的一种甲,这种甲多以将领和精锐骑兵装备为主。不过,李平倒可以用布衣和铁甲放在一起来模拟。 但测试还没开始,对测试装备的仔细检查就让李平再次收到了意外。 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也因为李平当初的主要心思都在攻击兵器上,李平对所拥有的各类甲根本没认真一一查看过,更谈不上熟悉与了解。 当真的去细细了解时,李平却发现他想当然的东西太多了。 皮甲就不说了,动物皮革,有厚有薄,经过油浸等处理,没什么特别的。防轻微的刀划还凑合,面对利刃和重砍就不行了,对刺穿的防御效果就更差了。 布甲就开始有点令他意外了。 李平以前没见过布甲,他对布甲的误解也比较深,以为是没钱充数的样子货,护卫左夫人时见马把总的步兵穿布甲甚至还有点奇怪。左梦庚给了他30身短罩布甲更让他有些不以为然。 但真的深入去了解时,才发现认识上的巨大偏差。 他的这批布甲是由约40层麻布叠压缝制而成的,穿上去有点像个棉背心,据说成本比棉甲还高。对刀箭的防御效果竟然大大超过了皮甲,也不比棉甲差。 也难怪当初那马把总一脸瞧不上李平,穿的还不如人家的步兵。 布甲有意外,棉甲自然就更意外了。 因为在他们最先装备的那批棉甲,李平是认真看过的,毕竟好奇,没见过。 那批棉甲说是甲,不如说就是简单压实压紧了的棉袄,防御力低的惊人,李平当时还奇怪这东西怎么会在清以后竟一统军队。原来,他的这批甲竟然是超级的假冒伪劣产品,真正的棉甲根本不那样。 左梦庚夫人给他拨付的棉甲那才是真正的棉甲,虽然也不是特别好的,但却是能正经用的。 这批真正的棉甲,只要细细一摸就知道真能当甲用,而且防御力应该还不错。就像那种老式布鞋的棉底子,厚厚的,又软又硬。 在官兵中打听了打听,居然有不少老军伍还知道这种棉甲是怎么做,因为根本就没什么秘密可言,工序也很简单。 简单的说,就是像坐棉袄一样把棉花压实后缝在两层土布中,然后用粗钱缝紧,缝得密一些,然后再用水浸透,平铺后压紧压实,使之不会再膨胀,最后晒干。这最基础的棉甲就成了。 要想防御力高,更讲究一些,可以多来几层叠加;条件更好一些则可以在两层之间或多层之间夹上皮革、纸片、甚至是铁片等杂七杂八的东西,然后再加上铜钉固定。当然,工序越多,成本也就越高。 至于李平的那批假冒伪劣产品,只不过是把工序更简化了一些而已,不仅只一层,还压实和晒干的工作都没做好,这才软囔囔的,完全就是为了交差而对付的东西。 并且这种质量的棉甲在明军中还非常普遍,大伙儿也早习惯了,大多当个御寒的衣物穿。而且因为蓬松,御寒效果反还相当不错,大概是类似于羽绒服的原理吧。 当然,这也导致它在湿热的南方不受待见。 “北军多棉甲、南军多布甲”正是当时明军的一大特色。 左梦庚夫人送来的那批棉甲虽然也只有一层,但基本的工序都比较到位,这才看着像回事儿。 而在这批棉甲中,有一件还十分特殊,因为其他的棉甲都是土黄色或红色或蓝色,只有它是黑色的。而且这件甲当初是挂在一间屋子里的,有单独的盔甲架子。 这件黑色的棉甲,李平当初因没一一查看各个库房而没有看到。宋宝来统一接收时,已经眼花缭乱的他又把它和其它盔甲混在了一起。最后又划归胡忠山的后勤部管时,管理盔甲的士兵又以为李平知道这件棉甲,也就没有汇报。 只一打量,李平就知道这件棉甲是属于质量上乘的,再细细去看,果然了不得。 这件棉甲是多层的,而且棉花压紧的方式也应该不同,因为它的每一层都特别的坚实和坚硬;这一套甲在重要部位都夹有硬度很高的铁片,最外面的铜钉又密又粗,只凭手感就知这件棉甲的防御力是惊人的。 不过测试时候,李平可没有一点爱惜不多的各类盔甲的意思,他也完全没担心破坏,他要的是数据,最真实的数据。 那件短罩鱼鳞甲就不说了,真正的铁甲,甲片压甲片,对刀划基本免疫,甚至一般的弓箭射上去都直接被弹开,防御效果惊人,但也有点小重。 古书里常有某某大将身中数十箭甚至已经成了刺猬仍活蹦乱跳,关键就在于他们身上穿的全套铁甲而没有受到致命伤。即使是那些插在甲上的箭矢其实也基本都只浅浅的穿透了一点点,要么是划破了点皮肤,要么就是被里面的衣物甚至内穿的皮甲之类的所挡而没有任何伤害。 李平当初要是就有这件鱼鳞甲,估计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了。 而锁子甲虽是整套的,防御效果也很好,但它毕竟是超软型的,对钝击几乎没有防御力,必须要配合其他盔甲一起穿着。 锁子甲? 对,没错,中国古代有锁子甲,而且装备量还很大。 锁子甲最早见于三国时期曹植于曹操逝世后上送魏文帝曹丕的。其中写道:“先帝赐臣铠,黑光、明光各一领,环锁铠一领,马铠一领,今代以升平,兵革无事,乞悉以付铠曹自理。” 唐代,锁子甲更是被列为13种甲制之一。但这个时候它并没有被大量装备。 西藏地区可能是中国古代最早成规模装备锁子甲的地区,以致于明代人在谈到锁子甲时,仍称之为“钢丝连环甲古西羌制”。 锁子甲大量装备中原地区主要是在元朝,明代虽然在服饰制度上恢复华夏正朔,但是在武备军戎方面多沿袭元代。洪武二十六年,一次造办“锁子头盔六千副”,说明环锁铠已经完全大量的装备军队。 不过,鱼鳞甲和锁子甲虽好,但它们的缺点也确如宋宝来所说的非常明显,而且还不是工序复杂和造价昂贵的问题,更不是重量真的有点大的问题。 它们对火器的防御果然很不好,鸟铳兵的中等距离开火就足以实现穿透。更糟糕的是,铅弹破甲进入人体的空腔效应和铅毒问题非常致命。 棉甲在测试中的表现也因此脱颖而出,其防御力大大超出了李平的想像,展现出了较高的综合防御水平。当然那批假冒伪劣产品不能算。 棉甲有效的将鸟铳的杀伤距离大大缩短,那件黑棉甚至甲可使鸟铳的有效杀伤距离缩短三分之二以上,十分惊人。 但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箭头和长矛越锋利,棉甲的防御性越差。也就说,棉甲对尖锐型兵器的防御效果并不好,但倒也在接受的范围之内。 对后世软式防弹衣原理有些了解的李平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因为它们太相似了,基本上利用的都是韧性来吸收动能,而不是像铁甲那样靠硬度来弹开动能。 等所有的测试全部完成,李平苦笑不已。 有些事真不能自以为是,他终于明白了棉甲在明末开始流行并在清朝彻底终结铁甲的原因。 棉甲制造技术的不断进步和火器的大发展应该是主因。 之所以说棉甲制造技术的不断进步,是因为棉甲本身是兴起于元朝,并在棉花全面普及的明代开始发展起来,发展时间还比较短,技术还在不断成熟和改进。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棉甲的成本显然也比一身铁更低。 历史的优胜劣汰真的不是说着玩的,尤其是战争这种你死我活的事。技术的倒退在战争中根本就不可能发生,那只能是承平日久、马放南山时的偶然。 结合宋宝来给他普及的概略冶金知识,李平也好像明白了重装骑兵和重装步兵在中国汉族军队中一直没发展壮大起来的原因。 马应该不是主因,攻击技术太发达才最有可能。尤其是中国驽的技术太发达了,种类也太多了。 甭管你身上有多少铁,一支硬矛、一支强驽就有可能把你终结,从成本效益上讲忒不划算了。当然,明代因火器的全面兴起,强驽的作用实际上被大部分替代了。 如果没有火器,经过塑形和弧度处理的板甲和胸甲倒还可以有所作为,但明末的火器化将会是李平未来不得不重点面对的一个主要问题,这从几次物资配发中就可看出一二。 而且,李平也想起了欧洲的胸甲消亡好像就是来自于火器威胁巨增的十九世纪初,而那时的欧洲火器技术也并不比明末先进太多。 一切从实际出发,尤其是考虑到成本,李平目前的选择也只能是棉甲。 既然定下了棉甲的发展方向,棉花就成了重点。 不过好在朱元璋同志干了件好事,正是他强硬的在全国普及了棉花的种植,而棉花又不会像粮食那样吃到肚子里就变没了。所以虽然是战乱,但棉花的获取却还不是特别费劲。 而要重点对准棉花,李平却又意识到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抓紧办了。 因为棉花,李平想到了最要命的一个历史事件,那就是小冰河期。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七十七章 明末的小冰河 小冰河时期是指在地球气候上出现的一个相对较冷的时期,但比毁灭大量动植物生命的冰期则要暖和许多,其显著特点是气温大幅度下降和气候极端异常。 人类历史上出现的小冰河时期都造成了全球粮食大幅度减产,并引发了社会剧烈动荡和人口锐减。 中国在历史上一共经历了四次小冰河时期,从第一次的殷商末期到西周初年,第二次的东汉末年、三国到西晋时期,并直到第三次的唐末、五代时期,恰恰都是中国历史上战乱最为频繁和社会最黑暗的时期。 第四次小冰河时期正是出现在明朝晚期,并且在崇祯时期达到了灾变的明很多问题,也让所有的一切不再仅仅是个巧合,一如大明现在的困境。 要知道,大明在平息民乱上其实并没有特别不可理喻的错误。 被招安的农民军不断降而复叛的主因,其实就是得不到足够的粮食,而没粮食这个问题又根本解决不了。 没吃的,结果会怎样也就不言而喻了。 当然,这也并不是说大明最终的灭亡与人祸完全没有关系,毕竟这世界上并不止大明一个国家,至少欧洲的很多王室依然顽强的存续了下去。 大明的主要问题是太大了,比当时世界上任何其他的国家都要大太多,导致政令的反应弧太久、政策的影响力累积作用太强,问题与矛盾的积压也容易体量过于巨大。 疆土过大在这时无疑成了坏事。 如果是在正常年间,刚愎自用且昏招迭出的崇祯再如何去瞎指挥,也不会引发王朝的生死问题。但不幸的是,他的整个统治时期恰恰是小冰河的灾变,现在全世界都没有安稳的地方。” 李平说完,史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就陷入了若有所思之中,但王成武却又接着问:“可如果是这样,那满清不也缺粮食么,他们怎么还会有闲心南侵?” 李平苦笑了一下,耐着心的解释说:“说明一下,小冰河并不是从崇祯年间才开始的,事实上它已经开始了几十年,只是现在是峰值。 满族也就是女真人,他们是属于半耕半牧的民族,他们不断的发动对明战争其实就是为了抢掠以解决他们的饥饿问题。至于为了打垮大明,他们其实就没敢想过,就是进了北京后一开始也没想过他们能最后占领整个中国。 为什么他们拼了命也要不停的到大明来抢东西?正是因为他们也没粮食,也极其艰难。 输赢无所谓! 抢到粮食自然好;没抢到,在战争中减少了自己的丁口,人均粮食占有量反也会大大提升,效果一样。” 李平解释完,王成武无语的点了点头,史明则默默的给李平坚了个大拇指,然后房间之内再次陷入一片沉静之中。 赵进坐在那里始终黑着个脸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刘世雄和赵美玲则一直在茫然之中。 “那为什么清朝建立后就没有受到灾害的影响呢?而且还那么快就坐稳了江山?小冰河期这么快就结束了!”赵兰月这时突然发问道。 前期她对李平要说的事只是了解一点大概,并没有认真去想过,对她来说这是男人们的事。但现在,既然坐在这里,感同身受,思维也就自然开始发散。 “问的好。”赵进接了一句,屋中几个人的目光也再次聚到李平身上。 本来已经坐下的李平这时只好再次站起来,苦笑着说:“大清真的是命好!小冰河期并没有结束,它又持续一段时间,应该还有几十年吧!但除了冷之外,极端的自然灾害在清朝建立起来之后也确实大大减轻了。没有了旱灾、蝗灾,没有了年年的地震,雨水又正常起来,只剩下的冷真的就不算大问题了。江山自然也就稳固了。” “大清这是天命所归的意思么?”史明又突然发问。 “你信这个?”李平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对史明问出这样的问题他真的有些意外。 “算不上信,只是有感而发。”史明皱着眉头说。 看李平不明所以的在看他,他又说:“你说的,满清自己都没想过能得天下,他们是走了大运,才入主中国。现在,连气候都在帮他们的忙。这太多的好运气,还都是大运,你会怎么想?”他把皮球又踢了回来。 “走运呗!仅此而已。”李平耸耸肩,他对满清实在是没什么好感。 …… 赵进最后并没有留大家一起吃饭,因为这次会议是秘密的。赵进主要考虑是,他现在对一些局势还把握不准,目前他并不想让人觉得他们这些来自杨文岳那边的人在搞小团体,这对融入左良玉集团很可能会有不利。 至于李平现身襄阳并出现在赵进营中倒问题不大。 这个年代重义,赵进是李平的老上级,又是出自同一军,亲近本就正常,升官后疏远才会不正常。但史明他们就不一样了,正常来说情谊点到为止才正常。 回去的路上,赵兰月突然对李平说了一句:“史明这个人有点迷信,干他那个行当的,多少都信点儿。” 注释: 关于17世纪世界范围内的战争与人口变化主要数据来自于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历史学教授杰弗里·帕克的一书。。 其中一部分数据采用了模糊化和概略的写法,还有更多数据干脆没有引用,因为主角不可能记住那么多数据,也不可能把每一个数据都记的那么准确。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七十八章 全新的一扇门 周文已经任第五连的连长一个月了,自从前日在全营队列会操中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这两天他的心情就一直很好。 今天是休息的第二天,非常难得放了两天假。 听二连的连长吴冬说,这是要让大伙儿好好放松调整一下,后面估计就没什么休息日了,而是要天天累成狗了。 对此,周文并不再乎,反还有些许期待。 上午,他在自己的小屋中收拾了半天的衣服,同住的文想帮他,但让他撵走了。他始终不太习惯让另一个大男人整理自己的衣物,尤其是内衣。 周文虽然也是正经的读书出身,但家境并不好,从来没有如其他读书人一样养个随身的小厮。这也养成了他凡事自己动手的习惯,并让他更快适应了这军旅生活。 尽管是一连之长,但周文和连队的文书共住于一个房间。虽然不是一个人的单间,他也很满意了,起码不用天天都要去挤那些大通铺,也有了很多私人空间。 根据段主任的教育,在连队,军官们一定要与普通士兵同苦同乐,养成良好的个人自理能力,既为士兵树立榜样,也可以有效的指导士兵。所以,他们这个级别并没有配勤务兵,衣物自然也要自己洗。 周文的衣服有些是前日会操结束后洗的,还有些是昨日才洗的,林林总总的一大堆。他的衣物比一般人都多不少,那些他初来时被拿去消毒的衣物也都被还了回来,毕竟作为一个读书人他还是有几身不错的行头的。 晒干的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皂香味,闻起来非常舒服,他叠着的心情也更好了。 作为连长,周文的福利还是不错的。连长以上军官每月是可以得到一块香皂的,而且会操得了名次,他也又被奖励了一块儿。 而作副连长的严明却完全没有这样的待遇,只有羡慕的份儿,他还从未用过香皂,若想洗的干净些还只能依靠皂角、淘米水甚至是草木灰之类的。虽然现在连队的训练几乎主要就是靠副连长严明来组织和把关的,最辛苦不过,但规矩就是规矩,主要是物质还不充裕。 叠好了的衣服,又悠闲的喝了一盏茶,四连的连长韩九仍然没来烦他,倒是有些让周文意外了。 韩九这家伙平时有事没事的就喜往他这里跑,昨天更是烦了他一天,今日许是终于腻了吧! 虽然天气已经很凉,但这样的清静却是读书的好时光,周文决定去营里的图书室看看。 走在去图书室的路上,不断有周文熟悉或不熟悉的士兵经过,因周文还穿着青色的军衣,经过的人都毕恭毕敬的和他打招呼,那些也穿着军衣的士兵都规矩的给他敬礼。 对这样的规矩,周文还没有完全适应过来,他总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感到自己始终在众目睽睽之下,虽然有些虚荣的兴奋,但也让他更加约束自己的言行,可他还是会时常忘记还礼。 周文的军衔就缝在衣服左右的两个上袖上,走到哪里都被人瞩目,走到哪里都不会被认错,当然他也很容易辨识那些他不认识的军人的职务。 这种方法并不是早就有的,而是他到这里后快十天了才开始实行的,也就是说总共才施行了二十来天。不适应和犯迷糊的不仅仅是他,也包括大部分人。 周文衣服的左右上臂缝有一样的三条并行向上的黄色箭头粗线,代表着他是连长级军官。副连长是两条黄色箭头线,排长是一条黄色箭头线。 班长的是两个一大一小套在一起的黄色圆圈,副班长的是一个黄色圆圈。 参谋长他们的则是一个黄色圆圈下带着一条长长的横线,那几个参谋、干事和助理现在都是用的排长级标识。 当然他们也被告之,颜色并不重要,主要看符号的意义,以后有可能这些符号还会被标在帽子上。对此,周文倒能理解,现在官军的甲衣大都是红色和蓝色的,也有不少淡黄色的,如果定死了颜色很容易产生混淆。 眼看着就要到图书室了,韩九的喊声突然在后面传来,周文无奈的站住了身子。 韩九今日没穿军衣,这家伙穿着一件大红圆领衣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也不知抢的谁的新郞服。 看周文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红衣服,韩九不好意思的嘿嘿笑起来,喘着气说:“从老田那里搞的,这老家伙儿存货可不少,放在他那里都浪费了。” “那你为什么整个大红的,配着你这黑黑的大块头,好生别扭?”周文一脸鄙视的说,他对韩九可一点不见外。 “这不想着改改运气吗!你弄了个第二名,把一、三连这两个老连队都干下去了。他娘的,我倒数第二,勤务连、运输连就不说了,连带了一帮娘们的卫生队我都没搞过,还要看你们在那里吃香的喝辣的,我在连里都快抬不起头了,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韩九越说越委屈。 “那也不至于从倒数第一那里拿衣服来转运吧!而且你这衣服还不知抢的谁家的呢?他一个干瘦的小个子,怎可能准备这宽大的新衣,也不知坏了哪家的好事,可不知沾了多少晦气!这要是都能行,我服你。”周文不客气的一刀捅上说,还来了个一石二鸟。 周文对六连的连长田水生一点好感没有,在韩九面前他从不掩饰。 “我的娘啊!你咋不早说,气死我了。”韩九闻言整个人都僵在那里,然后很快哭丧起了脸。 “我说,你听吗!他做惯了打家劫舍,哪里还管什么是非曲直,到了这里也没见他转性。再说,你也没问我呀!”周文一点都不客气。 “那好吧,我现在就回去换自己的衣服去。老周,你可等着我啊!”韩九哀求道。 对周文看不上田水生韩九早习惯了,也已经免疫了,而且也从来不劝。老田这人做事让他也常常看不过眼,但好歹他们是一同入营的,总不能不交往。 “我去图书室看会儿书,你可去那里寻我。”周文说完,也不待韩九回答,扭头就走。 看着周文远去,韩九又懊恼的拍了下大腿,嘟囔着:“老田误我,也不说这衣服哪里来的,哎!” 韩九现在倒也不太急了,而是慢慢的往回走。周文既要去看书,他总不能立马去把他拽出来,总得让人家看一会儿。 韩九就是喜欢往周文身边凑合,他感觉只要在周文身边,他自己的档次都提高了不少。人家可是正经的读书人啊!秀才耶!那是有功名在身的,在十里八乡也是很有才学之名的。 这样的文曲星,他韩九当然要好好沾沾福气。 周文虽然是个读书人,但并没有一般读书人的那股子高傲和酸腐,更不盛气凌人,反而颇随和大气。就是特接地气那种,而且还急公好义,只是性子太拧了一些,有时候甚至过于刚硬。 但也正是这种性格,让周文挺身而出,以一已之力护住了不少乡邻青壮。而且他还知道用聚众成军的法子,可见决不迂腐。 当然他的才学名气和同学故旧也让很多觊觎之辈对他颇为忌惮,这才有了他那不入流的营伍一时安然的局面。 周文虽不懂军伍,手段本事可不一般,不仅稳稳的聚拢住了他那一千多青壮和一千多老弱妇孺,还成功的让人摸不清虚实。 以至外人大都没搞清他那隐蔽的林子中到底有多少人,普遍以为青壮不过二三百,更多旨为老弱,这才没有万众瞩目而被一群拼命想扩军的饿狼们盯上。 也难怪周文在他的手下面前有如此高的地位。 就说这次会操,虽平时训练仰仗的全是副连长严明,但指挥可得自己上啊!周文也不知怎么练的,那指挥、那口令愣是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仿若一个老手般。 这样的俊杰,他韩九拍马都追不上,不引为兄弟不是傻缺么。 暂别了韩九的周文很快就到了图书室,在书架上找了半天,周文终于找到了一本新抄的薄薄的物理基础,他立刻取了下来,走到军官专属的屋中静读。 这图书室是开放的,书虽不多,但却是一个非常新鲜和大胆的举措。里面有一些印刷版的四书五经以及杂学甚至医书,更多的还是数学、地理、历史、物理和卫生常识的手抄本。 所有的这些手抄本都是用官话白话所写,里面完全不避讳的使用了大量的简化字,数学则统一用的是阿拉伯数字。并且还使用了一种更加制式化的叫“标点符号”的来进行断句,非常适合大多数完全不通诗文的军汉们来阅读。 其实,周文在平常也会使用一些符号来断句以防引起歧义,大明的读书人很多也会这样。毕竟经过再严密的断句训练,也难免会出现差错。而且,书写者本人有时候在用语时也不见得很准确。 但这些符号的使用往往与个人习惯有关,更不会有很明确的规范,如反斜线、圆点、顿号似的点、三角、方块等各种类型的都在使用。 而在这里,规范化的“标点符号”配合上非常罕见的文字从左至右横排法,让整个文章都更加通俗易懂,基本不会出现理解错误的情况。 但周文还是对此持保留态度。 不仅仅这有违中国人一惯的书写传统,也让读惯了从右至左坚排法的他常常产生错乱。 不过,周文并不反感。 这些手抄本通常内容很少,分成一、二、三、四这样的册子,数字越大越是最新的,当然也越少有人能看懂了。 周文拿的就是物理二,这物理也才出到二,而且内容也只有五六页纸。 不过大家翻看的最多的也是这种单薄的手抄本,因为这都是军官考试要考的。当然考的要比这里有的要简单多了,最多也就考到二。 那些地理、历史之类的更都是非常简单的概括,对周文来说实在没什么可读性,最多只是观点新颖和奇怪些罢了,他只偶而才翻一下。他最喜欢的却是数学和物理,那些新奇的知识仿佛给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不过,周文也发现,地理和历史在其他人那里却是最受欢迎的。 尤其是历史,往往以一个个小故事的形式呈现,全是白话,通俗易懂。很多人不仅看,还互相交流,那些故事几乎成了官兵们茶余饭后最热闹的谈资,常常有人眉飞色舞的学故事中的人物。 开始周文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很快他就有了全新的感触。 很多还识不了几个大字的士兵们居然在谈论秦始皇、汉武帝,谈论卫青、霍去病,谈论烽火戏诸侯、岳家军“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虽然这些故事都非常简单,有时候甚至有错误,但也足以让人震撼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七十九章 三个新头目 图书室目前还很小,一共中只有三间房。 中间的那间最大的屋子是放书的地方,左边那间也很大的屋子是士兵的阅读间,右边的一间小屋子则是军官的阅读间。 门开在中间的大屋,想要看书的人选好了书后可进入阅读间安静的就读。 周文已经在图书室中看了好一会儿书了,今天在这里看书的人并不多,比平时的晚间要少很多,自然也清静得多。但他透过军官阅读间开着的门注意到,只这一会功夫就不断的有人在进进出出,人员的流动非常大,他所在的军官阅读间则要好得多。 他好奇的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又略想了一下,大致有些明白了,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这军中哪有什么像他这样正经读过书的,大多数都曾是目不识丁的粗汉,认识的没几个字也都是在这营中刚学的。虽然这些手抄本中大量使用了简化字,且营中也以教授简化字为主,但让那些仍和文盲差不多的官兵认起来仍是极为费劲。 至于简化字合不合规,虽然现在的大多数读书人都很反感,官府也是严令禁止,但周文却并不迂腐的认为这有什么。 这些简化字,隋唐时就已大量使用,历史上很多有名的文人也都使用过,而且有些还是他们创造的。不能为了去反简化字大行其道的异族元朝,就把这本就是汉家的简化字也彻底反了吧! 虽然元朝有些字简化的也有些过了,但却没必要一棍子打死。 还是这军中方便,可以谁都不尿,这李将军倒也会浑水摸鱼。 不过这营中,也有些富户和商铺伙计出身的,他们倒也有不少认识些字的,有些还认得不少。但这些人要么大多已进入了军官阶层,要么就成了保障营中的骨干力量。 那些以前并不识字的士兵来这里看书,实难是坐得住的。平时训练闲时来这里坐坐还可算放松,休息时难得的放松和有那么多娱乐活动勾引怕是就没那么大的恒心了。 像韩九那样在学识上太顾及脸面的大老粗还是极少的,不会就不会呗,却非要偷偷的苦学。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营中能形成这样的气氛也足够令人震撼了。 想到这里,周文发现韩九竟还没有来寻他,有些奇怪,他可已经读了好一会了。 于是他合上书,轻轻的放回原处,也走出了图书室。 出了门,却发现韩九正老实的蹲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百无聊赖的数蚂蚁,周文笑了。他走过去,拍起一脸傻笑的韩九道:“走吧,找个安静的地儿,再教你认些字。” 寻了一处安静些的树林,周文先是很严厉的把昨日和以前教韩九认的字都先考了一遍,然后很耐心的给他讲解了一篇文章,之后两人就在地上拿着树枝比比划划的写起了字。 现在过多的练习毛笔字可没那条件,先解决认字和会写才是关键。 韩九在这方面的薄面子,可能也是被这营中的氛围给逼的。他敏锐的认为,没文化将来是在这营中立不了足的,而他可舍不得这天天能吃饱饭、有衣穿还能有香皂用的好地方。 对韩九的敏锐,周文非常吃惊,这条大汉看着粗鄙可心却细着呢!连周文都没敢想这营中以后关于学识的要求趋势,这可是颠覆性的。 李平一个新进的游击、原来的一个小小队长,怎么会有这样的胆魄与雄心,这人真的是个普通士兵出身吗? 练了好半天的字,极有恒心和毅力的韩九终于也是烦了。他提议去找人玩会儿新近流行的纸牌,斗斗地主啥的,但被周文否决了。他又提议去踢新近挺火的足球,也被周文否决了。 周文的意思是眼看着快吃午饭了,还是一起在这周边的小山丘中走走吧,他更喜欢这样的放松。韩九虽不好这奇怪的调调,但也只能陪着。 他们只走了没多远,就准备折返往回,要不真误了饭点,可没地方去补,他们既没钱,这周边也无店家。 突然,远处的林子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响,两人打眼去看,是一小群正在操练的军人在穿林而过。 两人看了一会儿,那群人并不多,只有几十个,也没有穿甲的,但却明显负重很大。他们一个个蓬头垢面、疲惫不堪,样子说不出的凄惨,那是马兰连长的侦察连。 “这休息的时候也如此搏命操练,这马连长也忒狠了。”韩九心有戚戚的说。 “一、二、三连的作战训练都在强化,听吴连长说,他们从前的队列训练阶段是被强令不允许搞那么多的作战技能训练的,但我们却没几天就进入了一半队列、一半作战技能的训练。 你以为我一个新人在队列会操中能得第二是为什么?一、二、三连都被作战训练计划的强度压疯了,只二连因火器还没全配备到位,这才有精力去抓队列。”周文沉思着说。 “老周,你那是真厉害,那不七连也没干过你吗?”韩九并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周文在谦虚。 “七连除了连长也全是新手,连里的骨干力量还不如我们呢?他们的连长吕亮是原2哨的队长,算是放心的,骨干自然就弱多了,毕竟能抽出来的老底子也并不多。”周文随口说着,人却还在沉思中。 “嗯?老周,啥玩意?我,我怎么好像没明白?”韩九一下子有些蒙了,这周文说哪儿去了,他有些糊涂。 周文看了一眼韩九,发现他确实不像装的,也不想再说,顺势转移了话题说:“别老叫我老周,我才17岁,可一点不老。别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学人家段主任和胡部长他们老挂在嘴边的新鲜词,那么多新鲜词你都整明白什么意思了么就乱用?你可是比我大多了啊。” “这多亲切啊!咱这不也是跟上头保持一致吗。嘿嘿,再说了,叫你周连长生份,叫你周老弟吧,又觉得怪怪的,难不成叫你周先生,我觉得老周挺好。”韩九嬉皮笑脸道。 “那行吧,你怎么舒服怎么来,随你吧!走,回去。”周文无奈的笑着说。 路上,韩九好像完全忘记了他刚才的疑问,对这侦察连反兴趣盎然,不停着说着听到的有关侦察连神奇的故事和残酷的训练,羡慕的不得了,直言那才是爷们儿待的地方。 周文大多静静的听着,偶而才插上两句。快到就餐地时,他突然对韩九说:“老韩,后面好好抓训练,可能要打仗了,司令部已经急了。” 看韩九被突转的话风弄的一愣,只是习惯性的点头应是,周文又拍了拍韩九的肩膀,说了句:“开封破了。”然后不管更蒙的韩九,直接转身向自己连队的就餐地走去。 吃着饭时,韩九很快想明白了周文的意思。就是关于七连的事,他也豁然开朗起来,以前他都没往那些方面想过。 刚才他只是直觉周文已不想再说,所以才装傻没有再问,这读书人的心思还真是不一样儿,不过这游击大人却也更加让他敬畏。 吃了饭,回到屋中,韩九本想拿起毛笔练上几个字,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他的紧迫感越来越强。 开封破了,开封怎么可能会被攻破?韩九很怀疑周文消息的真实性。 从河南一路流浪过来的韩九是了解开封的,那座城市他有幸运曾去过,那样的雄城在他的心中是几乎不可能被攻破的。当初要不是贼人断路和怕官府拒入,他还动过带弟兄们避入开封的想法。 “也许只是周文逗我呢!逼迫我更加努力。”韩九想。 “可如果周文的消息是真的怎么办?”韩九心中一惊。开封能破,襄阳就也能破,他的心中开始发紧。 不过,开封毕竟离这里还远着呢!韩九皱了皱眉头后终于决定放弃自己的胡想,他有些自嘲自己是不是想远了。 但田水生却近在眼前,由不得他不多叹几次气。如果周文透露出的分析是对的,老田恐怕是要真玩不转了,离倒霉的日子可能已经不远了。 田水生这家伙当初来报到时,就是掐着点来的,第三天下午才到。自任了连长后,他常常无故的欺压低下士兵,让人像老爷一样伺候他,训练更是常装病不去参加,还有事没事的老往保障营跑,许诺拉帮那一套更是玩的娴熟。 韩九原来觉得田水生有些事做的倒也不能算过,毕竟他以前也是独领一方的头目,当官的不就应该那样么!现在一下管得这般严,一时不适应,牢骚多些也是正常。 且田水生平时对自己是热情的很,还很慷慨,更对周文只任了连长表达了多次不满,说了自己都不敢说的话。很是有些绿林头目豪爽的样子。 不过,现在细想一想,尤其是在这军营中待了些日子后,韩九越来越感到这田水生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了,他们似乎完全就不是一路人。 他本以为他和周文才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现在却越来越发现他和周文其实并没多远,反而是他们和田水生生活在了两个世界,周文看不上田水生并非是单纯的职业偏见。 田水生当时推荐的两个排长人选,一个在他的四连、一个在五连。在他连里的那个排长已经因表现太差被直接免成了士兵,五连的那个排长也多次被严厉训斥,这代表着什么?。 以前韩九还有些觉得游击大人毕竟也还年轻,是需要像田水生的这样的老江湖来助其臂力和参赞一二的,自己和老田处好了,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现在看来,自己太想当然了。也怪自己是头猪,游击大人要是平常之辈,怎可能有这么大的局面;他要是走的也是寻常之路,又怎能连周文这样的读书人都被唬住? 但韩九转念又一想,老田再不懂事,又能如何? 田水生既没杀人、也没放火的,最多也就是不得将军喜欢。这样的老帮子,他手下又那么多弟兄。为了千金买骨,当然词可能用的不对,也带过几百号人的韩九对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那么将军于公于私最多也就是不亲近于田水生或者不重用于他呗!倒霉又能倒霉到哪里去? 周文这读书人想的忒多!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八十章 雄城“北京” “按汴梁乃豫州之分野,天地之中枢,八方之冲要,腹心之重地,其名曰大梁、曰梁州、曰汴京、曰汴梁,历代更改不一,可谓巩固金汤亿万年不拔之地。”—— 韩九几乎不能相信开封会被攻被,一个月前的张清也不相信。 他还清晰的记得当时有一天,在阴雨中,他独身一人站在开封北城墙上眺望着远处一道参差不齐的低矮土堤以及更远处一道几乎与开封城墙等高的影子久久发愣的情景,清晰的记得而后一桩桩永生难忘的匪夷所思。 那天,城墙上的守兵们都躲在了窝铺里,躲在了城楼里,只有他站在阴雨中。 雨水早已打透了他的衣服,视线也早已模糊,但张清就像没了感觉一样。他的心很乱,他的思绪很乱。不知道为什么,那道土堤就像横在他心中的一堵墙,压得他很不舒服。 只是当时,他还没有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要不是手下弟兄不停的叫他,张清都不知道自己还要在那里站多久。 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反正就是心烦意乱,就是就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这种强烈的预感已经笼罩在他心头很长时间了,那天尤其强烈。 张清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他的右眼这段时间也老跟着跳,多年不曾出错的异样感觉让他很清楚一定有什么事会发生。 但再不好还能差到哪里去呢?他却一时还想不明白。 被围了快五个月的开封城中已经开始出现人吃人了,还能有什么比这更令人糟心的么! 他们没吃的,围困他们的贼军们估计也没什么吃的了。河南周边打了这几年仗,粮食早打空了,也就开封因着王府和漕运能补上些粮食,其他的地方哪来的余粮。 而且朝廷不救别的地方,开封却总是要救的。因为除了京师和南京外,开封恐怕就是大明最重要的城镇了,这里都不救,岂不是要坐等气数耗尽? 就算真有什么变数,只要再咬咬牙,贼军们也总会退去。贼军号百万,粮食耗费更加巨大,日久更难坚持,又怎么能挺得过这曾号“北京”的开封城。 至于开封会被攻破,张清连想都没想过。 开封是他这个也算见过不少世面的人这辈子除北京城外见过的最雄壮的城池了,“八省通衢,势若两京”绝不是一句玩笑,更不仅仅是指它的商贸和道路之要。 张清会如此去想?决非是他见识短,而实在是开封在有明一代都是真正的雄城。 毕竟开封称“北京”可是整整叫了十年! 洪武元年三月,朱元璋定汴梁为北京,并准备在此建立都城,后虽最终于当年在应天府称帝,但也开始了明代两京制的先河。而且“北京”还是做为陪都一直到洪武十一年因周王在此就藩才被撤销,同时改称开封府。 因为开封曾被定为北京,所以明代的开封城从里到外都是按皇城的标准建的,开封的城墙也因此包了砖,成为坚固的砖城。 开封城有紫禁城、萧墙、砖城和土城共四层城垣,总体布局类似于南京城的宫城、皇城、内城和外城四层形制。后来,迫于黄河水患的威胁,又在四重城垣外围增筑了护城大堤,最终弄成了五重城垣层层围护的新格局。 那么,开封城到底有多雄大呢? 开封砖城周长20里190步,高3丈5尺,广2丈1尺。护城河深1丈,阔5丈。共有5个城门,每门各建瓮城三重。 全城共敌楼五座,俱有箭炮眼,三方四下,十六邪;大城楼五座,角楼4座,星楼二十四座,俱按二十八宿布置;窝铺五十四座,炮楼十座,敌台84,警铺81,甚称严密。 此时的开封土城因主要是建于后周和宋时的外城墙,大都已基本废弃,很多地方只余城基,残存的城门也全被土填死,成为了防备河患的一条土基。土城的周长大约在四十多里,张清眺望的破败土堤就是此墙。 而开封的萧墙,也就是周王府的外城墙为9里13步,王城的周长约2520米。王城的范围在今龙亭公园一带,公园大道为其中轴线,大抵为宋宫城的范围。 如果还是无法估算开封城在当时的规模,可用同时期河南其他城池与其比较。 古都洛阳,明清时期的河南府城周长仅八里三百四十五步,整个府城还比不上周王府的面积大。 河南其他王府的所在城市,南阳城周长六里二十七步,彰德城周长九里一百一十三步,卫辉城周长六里一百三十步,钧州城周长九里,怀庆城周长九里一百四十八步,汝宁城周长五里三十步。 开封光周王府的周长就九里十三步,周王府就已经和河南的几个重要城市的规模相当甚至还要大!而周王府在开封城内却仅约占全城面积的五分之一。 再对比襄阳,襄阳城周长约十二里,也就是襄阳城的面积仅约为开封的三分之一。 开封城之广、建筑规模之大可见一斑。 开封五门外的道路,分别通往开封周围各县。其中曹门通兰阳,宋门通陈留,南门通尉县、通许,西门通中牟,北门通延津,谓之为“五门六路,八省通衢”。 古人称开封为豫州之分野、天地之中枢、八方之要冲、腹心之地,决非什么夸张之言。否则也不会自宋在此平原之地建都之后,元、明、清几代仍不断重建、完善、修缮如此雄城。 而除此之外,开封还富足的令周围均黯然失色。“满城街市,不可计数。各色生意,牵连不断。”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仅从开封城中“有梳子店三巷,每巷有三二十家,俱卖四川黄杨、福建荔枝、松根净齿精致梳拢”就可管中窥豹。 甚至于五门城关外,也是商铺林立,“过客店排门挨户,生意不亚城内”。 宋门外有过往客店、饭店、竹竿行、羊毛行等。南门外有酒店、杂货铺、纸张铺等。曹门外有棉花市、鲜果行。西门外紧挨开封城墙建有一座小城,也建有五门,小城内有各种生意。西门外还有“马市街,早晨牛驴上市,午间骡马上市”,建有三五十座大店,专住买卖骡马的客商。北门外是旅店和碱店。 以上这些,凑一块儿,正是李自成魔障似的三打开封的主因。他不仅要势,也要财。 而对明廷,就如时人周腾蛟所说:“汴城不守是无河南,河南不保是无中原,中原不保则河北之咽喉断,而天下之大势甚可忧危也。”正因此,崇祯皇帝也是不惜血本,将一支支部队调往河南,拼命要解开封危局。 只不过这些,对张清而言却又太遥远了。他既看不到,也想不到,但他有他的眼界。 “张头,张头……”那是张清的好兄弟瘦猴儿再次的呼叫声。 张清迷茫的又看了一眼北方,然后扫视了一眼阴暗中城墙上连绵不断的高大敌台,最终还是下了城墙。 早过了换岗的时辰,又下起了雨,的确没必要在这牢不可破的城上白白受罪。 张清是协守曹门的社兵中的一个队长,因为社兵只是义勇,也就没有通常的官军结构编组,他的队内也没有下层编设,完全是靠亲近来掌控队伍。 在李自成第一次攻开封时,祥符知县王燮就与城内官绅合谋,于城内八十四坊,每坊议立二社,每社抽门兵组织社兵协守五门,然后这协守方法就沿袭了下来。 张清的手下本应有五十人,但现在却已不足四十人。 长期的围困,城中早就开始缺粮,就是他们这些协助守城的社兵也每日只能得到一碗稀粥,其余只能靠在自家就食。有些人家中无粮就只能饿死、病死,这时也不会有人去找,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因为死的人已经太多了。 下城的时候,张清看着在阴雨中看不到边际的街巷,一时又有些心堵。这么大的城市,如此的繁华所在,现在竟然安静的让人可怕,缺少食物的人们都在减少着一切不必要的活动。 因为其他人早已都先跑了,下了城后,下着雨的空寂街道上只有张清和他的兄弟马小天两个人。 马小天是瘦猴儿的大号。 “大哥,你说这朝廷不会放弃开封了吧?”瘦猴儿缩着脖子冷不丁的问。 “放弃开封!怎么可能?世人皆知:天下藩封数汴中。周王子嗣繁盛,据说光郡王就封了200多个,居于这开封城中的就有70余位。我们来这城中也有快一年了,眼见这城中连着各位大王以及将军们的府邸怕不是有数千所。这么多的显贵,朝廷怎么能放弃,又怎敢放弃?”张清皱着眉头反问。 “那怎不见援军们拼命来救?北岸的山东官军过来又退回去,也不像拼命的样子啊!粮食也运不进来。再这么下去,贼人不用打,我们就全被饿死了。”瘦猴儿恨恨道。 左良玉大败的消息,低级的官兵根本无法得知,因为会动摇军心。低级官兵所能知道的只是他们亲眼看到或从别的普通官兵那里听到的。 “我家中不是还有粮么?你今日可遇了什么烦事?”张清疑惑的问,今天瘦猴儿的情绪很反常。 “也没什么,就是成天看死人心里头不舒服。光守城的兵每日都上百的饿死,你说百姓得死多少啊!官儿们我看也都不当回事了,怕有了别样心思。”瘦猴儿抽了抽鼻子说。 “怎么说?”张清奇怪的扭头顺着问。 注释: 注1:窝铺是建在城墙上用于隐藏士兵的洞穴,它不漏雨,挡风保暖,并有木地铺,一面坡。 强调一点,窝铺不是开在城墙里的“藏兵洞”,而是专门建在城墙上的。它大约高不会超过2.2米,宽4米以内,这是山西大同城墙上的窝铺数据,因各城不一样儿,形制大小可能也不一样。 注2:明朝历代周王位下分封郡王70余府,合计追封郡王共270余位,仅开封城中就有72家。除此外,开封还有一些开国元勋后代的王府,如徐达后代的徐府。各种将军、中尉、仪宾府更是遍布城内各主要地段。这些显贵之府最多时达四千余所。 注3:开封城数据主要以明晚期的和现代各论文及考古资料为主,它们彼此间有一些差别,不能说非常准确。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八十一章 饥饿之城 无论是弃城还是献城,张清都认为是绝无可能的,他的第一感觉是瘦猴儿想多了。 开封的大小官员们一个个都战意高昂,总兵陈永福更是响当当的将才,连周王也是一点不吝钱财,慷慨资军并厚赏猛士,总社李光壁更是带头奋勇当先,哪里由得宵小穿空子。 而弃城就更不可能了。 不说失地,还是失这么重要的关隘巨城。就算能跑出去,这么多大小王爷们又如何能全部护得周全,这些官儿们不是等着被皇上问斩么! 看瘦猴儿一时有些沉默,张清没有追问。 这几个月,他们早已麻木,但再麻木也会偶有挣扎,毕竟都是爹妈生的,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开封早已无粮,七月时,官军就已开始拿令箭挨门挨户搜粮,有时甚至一日七搜,但所获却甚少,后来即使穷搜也无获。 城内百姓或摘树头青,或买中药饵,或刮树皮为羮,或剜草粮,或扒粪中之蛆,以及水草、皮革、胶泥、涨棉、故纸之类,以延旦夕。 只八月,开封已飞鸟绝迹,鼠雀尽无。个别街巷甚至十室十空,腐臭满街。后腐臭竟无,乃因尽食亡者。而后诱杀、强杀者,全城不绝。 张清和瘦猴儿虽见惯了满目疮痍,但却仍常无法面对今日之惨,实在是小巫见大巫,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现在已是九月中旬,再这么下去?他心里更乱了。 因为他们住在城南,走回住的地方还早着呢?大家也都需要去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两人也就没有说话,而是扶着挂在腰间的刀,慢慢走着。 作为明朝开封城核心的周王府,位于全城的偏北处,筑有萧墙和紫禁城两重城垣,并以萧墙南墙以外的东西大街为标志,将开封城分割为南、北两大部分,以南为居民区和商业区,以北为王府区。 过了好一会儿,瘦猴儿才有些眼睛发直的看着前方说:“大哥,你猜我今天看到什么了?” “什么?”张清皱起了眉头问。 “没起雨的时候,我不是被派去给官差们传话儿么。刚顺着墙离开曹门没多远,正准备钻入一条巷子时,却看到有两个人正在敲死人骨头吸髓,真他么恶心。”瘦猴儿面无表情的说。 “就这?”张清有些疑惑。 瘦猴儿没有卖关子,他接着道:“因为恶心,我就缩了回去,打算换条路。这时又听到人声,却看到开封府的黄推官骑在马上带着几个人正好从巷子那头过来,我就多看了两眼,也看看要不要帮忙。 结果,他们看了那二人几眼后,竟然转头走了。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说。 他们是官,可他们什么也没干!就那么走了,就那么走了。”说着的时候,瘦猴儿的声音已经越来越重。 “你怎肯定那是黄推官?切不可乱说。”张清扭头盯着瘦猴儿道,同时停下了脚步。 “认不错,我经常在各官儿间跑腿,黄推官我见过好几次呢!而且今日他还穿着官服,更差不了。”瘦猴儿笃定的说。 张清一下也愣住了。 “强者掳人至背处,杀掉割肉分食之,百姓告至官府,官府管不过来,也不好破案,我多少也能理解。可这就在眼前啊!光天化日之下,还不管,想来这城中百姓的死活官儿们早已不关心,可笑我们却还在给他们卖命……”看张清发愣,瘦猴儿继续说着。 长长的叹了口气后,张清绷着脸打断了瘦猴儿说:“瘦猴儿,慎言。这番话切不可再与他人言,一会儿到家也别说,到我这里就算了结了。”说完,他却低着头向前走去。 “这我懂,就是跟你说说,心里头憋闷的难受。”瘦猴儿急忙赶上张清,在旁边闷闷道。 于是两人半天都没有言语,就那么默默的走着。 很久之后,到了城南一条巷子中七拐八拐之后,两人终于在一个院子门前开始扣门。与门里的一个少年报了姓名之后,颇大的院门才慢慢打开。 进院子时,张清习惯性的向右看了一眼。一间开着门的旁房里,一个中等壮汉正坐在当中看着门口,他怀里还抱着一把明晃晃的柳叶刀。 两人互相点了点头后,张清看了看已快看不清的天色,向正屋走去,瘦猴儿则接了张清的刀后一溜烟似的奔向那壮汉的屋子。 “娘,俺回来了。”张清进了屋子一边喊一边将大箬笠摘下放到墙角,然后又拧了拧已经湿透的衣服,这才一屁股坐到外屋的椅子上。 片刻之后,从内屋出来一个美妇,张清急忙起身颔首微笑。 那美妇也颔首低眉后,却急忙用手中已吹起的火折子去点桌前的一根半截蜡烛,同时对张清说:“叔叔,快去换身干爽的衣服,别着凉了,这身我给你洗洗。” 这美妇却是张清的嫂子。 “不急,和娘说了话再去。你火烛还是灭了吧!看得清。”张清说着时眼睛却已望向内屋门口,一个模样清秀的豆蔻少女正扶着一个衣着整洁的老妇人出来,张清急忙去搀扶。 那豆蔻少女是张清的妹子,叫张英;那老妇却是张清他娘。 暗淡的烛光中,张清的老娘一边走一边埋怨道:“蜡烛是我让点的。俺的儿,这雨天怎不披个油衣?看这湿的。饿了吧。” 油衣是古代雨衣的一种,大概就是把桐油涂在了粗布上面而成,而用蓑草编织的蓑衣主要用在南方。 “我现在就去弄吃的,今日下雨,天也黑了,烟看不清,正好都吃口热的。”张清的嫂子说完就匆忙出了屋子。 “娘,你们说什么呢?我刚才听着里面挺热闹。”张清犹豫的看了一眼出门的嫂子,然后扶着老娘坐下后笑呵呵的问。 “哥,有瘦猴儿哥呢!你就别担心了。再说你们几个都在,就算有人看到,又有哪个歹人敢来撒野。”张英在一旁笑嘻嘻的说,她注意到了张清略微忧虑的目光。 “唉!能说什么呀,天天在屋子里也不出去。这不白日里让顺哥儿去近旁寻些能烧的,他回来给我们学了学外边的情形。听了后,我们几个妇人心里都不舒坦,就胡乱说说话。”张清的老娘慨叹着说。 顺哥儿就是那个开门的少年,是张清家中前几年救助的一个孤儿,原一直在张清家中的店里当伙计和跑腿儿,并在去年底跟着他们一起来了开封。 “小顺子亲见,有很多人在臭水沟中抢着捞取那里的小红虫,还听他们说,这小红虫回去用葱拌炒食,名曰金鱼子。我们想了半天,也不知如何下口。”张英一脸匪夷所思的抢着说。 小红虫,其实就是我们今天用来喂金鱼的那种虫子。开封多水坑、浅沟,卫生又极差,正是这种虫子理想的繁衍场所。 “小顺子还听他们议论,有人在卖马肉,还是官军在卖。只不过每斤马肉竟要数两银子,这不是一马值千金么。军马都开始杀了,这城还能守得住么?”张清的老娘忧虑的接过话。 “现在缺粮,守城的兵也每日饿死不少,杀马是上边许的,都是驮马和伤病的马,反正守城也没甚大用,您就别操心了。听上边说,皇上派了大军,不日就到,咱们再挺挺就好了。”张清只好解释说。 “你不用安慰我,娘心里明白。”张清的老娘苦笑道。 “真的,娘。你就宽心吧!不过以后别让人出去了,没的烧,我以后回来会想办法带点儿。现在不太平,让人看出我们还有吃的,就怕有人起了歹心。都想活,总有人会失了良心。”张清强笑着说。 “要不是哥哥当初坚持把银子大多换了粮食,我们今日估计也得去吃金鱼子了。”张英心有戚戚插过话来。 “先不说了,我去换衣服,你们也别瞎想了。我手头还有银子,明日也去换点马肉。有我在,断不会饿着你们。”张清故作着轻松。 站在黑暗的院子里,张清看了会儿杂房顶部冒出的朦胧烟雾,又看了看那房中的忙碌身影,再看了看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阴雨已让一切都更加模糊。 他们这里是富户区,情况总归还好。富户区里的人们总有办法留下些粮食,也总有些生存的门道,白天还有精神聚众捞虫,总归还未山穷水尽。 而且他们所住的这不大的宅院是某个郡王的私产,这左右两旁的院子也是,且都是空的,他们被委了在这里帮看,否则他们早破家了。 这光景,也只有王府的地盘才不会被官兵霍霍。 但即使如此,他们仍是偷偷摸摸的一次做出好多天的吃食,也基本全都是面食,就是怕升了火容易让人知道这里有吃的而成为他人窥伺的目标。 但再怎么隐蔽,面相却藏不住,饥饿和非饥饿几乎一眼就能看穿,肚里没食的人早成皮包骨头了,这也是张清不让家里人外出的原因。 饥民是疯狂的,人性在死亡面前是脆弱的,张清对此一清二楚。 但天天吃硬绑绑的冷食,他能受得住,但老娘和妹子呢?小心些应该没事,嫂嫂也一向很稳当。 如果没了希望,那才将更加可怕。 进了偏房时,张清发现瘦猴儿和原野二人也正坐在里面,他们正在黑暗中看着杂房里的动静,瘦猴儿换衣服到是挺快。 在张清也换衣服时,瘦猴儿那带着点点的兴奋声音传来:“今日终于有热饼吃,有热汤喝了。” 张清看了一眼黑暗中的瘦猴儿,想起了什么,当即说:“瘦猴儿,我那里还有点儿银子,明日你去换些马肉来。” “换马肉?大哥,你没搞错吧!那马肉是神仙价就不说了,里面可还掺着人肉呢?”瘦猴儿发着愣道。 “我知道,让你买马肉,又没让你买人肉。什么肉你分不出来么?现在还有的卖,别过几日就反着掺了!银子不花,留在手上与石头何异?”张清沉着声说。 听瘦猴儿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后,张清又说道:“原野,我和俺娘说了,以后他们就不出去了,你也盯着点儿。” “大哥,有我,你放心吧!”原野用他那稍有些怪异的腔调回答到。 原野就是张清刚一进门时所看的那个拿着刀在门口的旁房中坐着的中等壮汉,他和张清以及瘦猴儿三个人是结拜兄弟。 注释: 开封被围时的惨状已非文字可述,怎么渲染,文字都是平淡的,也不适合在这里做更多更细致的描写。本文虽只描述性浅写,但也均非杜撰,全部取材于各类历史记录,包括推官黄澍之事,因而并非夸张乱编。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八十二章 黄河水滔滔 黄河水滔滔,黄河水患在古代一直都是沿岸人民最大的敌人,而崇祯十五的黄河恰于开封城北20里处蜿蜒东流。 但其实,从前的黄河并没有距开封这么近,否则北宋也不会选择在此建都。 宋以前的黄河离开封是比较远的,直到金代明昌五年黄河改道,黄河才逼近开封,开封也才始有黄河之危。 为什么说是黄河之危呢? 因为仅明一代,黄河在开封辖境就决溢86次,其中在开封城近郊就有58次,并多次水淹开封城。汹涌的黄河水成了开封最大的威胁。 当黄河水患成为开封头顶的达摩之剑时,黄河河务也俨然成了河南地方官的主要职责。 于谦任河南巡抚时,于正统十一年完成了开封城西、北、东三面20公里长的护城堤。然而正统十三年的黄河决口并再次改道,却把开封置于了黄河北岸。于是景泰二年,河南巡抚王暹又加修了城南护堤,使护城堤全长达40公里。 但黄河却又于弘治六年再次改道,并跑到了开封城北10公里处,人们不得不重新再修堤。 吃饱了饭的张清、瘦猴儿和原野三个人躺在一张大通铺上睡不着,今晚的热食让几个人都难得的舒坦,也更多忧愁。 不知何时还能再饱饱的吃顿热乎的! “大哥,我以后要是能娶上像嫂嫂这样的女人,这辈子也就算值了。”瘦猴儿摸着肚皮发着感慨。 “她是个好女人,就是命苦。”原野也跟着说。 “是啊!我哥的福分,我们家的福分。”张清有些苦涩的应和。 她的嫂子,一个美丽的女子,一个贤惠的女子,一个温柔的女子,一个能干的女子。这些年,都是她一个人在家里家外忙活,既孝敬又聪慧。 张清的大哥走的早,也没留下子嗣,但嫂子却并没有改嫁,而是一直精心伺候着公婆,照顾着先夫的妹子,操持着家中的营生。 这个家,可以说在这些年里里外外靠的都是她,左邻右舍没有不夸赞的。 这样的女人,这样的嫂嫂,又有谁能不羡慕。他们张家亏欠她太多了,他张清是打心眼里的尊敬和感慨命运的不公。 “大哥,今日有人跟着顺哥,我都料理干净了。”原野突然在大家美好的想像与感伤中突兀的说了句旁的。 “几个?”张清在黑暗中扭头问,他并没有意外。没饿脱了相,又不是军汉,还不是贵人,本就惹人注目。 “3个,面生,应不是这左近的,都饿干巴了。”原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说。 “嗯……瘦猴儿,你这几日多打探打探官府和外面联络的道儿,得了机会去城外探探路!”张清没再继续原野的话题却转向了旁的,他明显对这种事并不太放在心上,也对原野极其的信任。 “咋?决定走了?不再等等?”原野却插了嘴问。他很清楚要是能走早走了,可因为必须得带着3个女人,没人敢保一定稳当。 “粮不多了。这几日,我眼睛跳的厉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张清忧心的说。 “行,大哥,我明日就好好打听。再待下去,我也快疯了。不过,咱们从哪头走?”瘦猴儿还没缓过美好拍着肚皮说。 “多问问南边,北边是大河,又有援军,贼军定然看管得严。但也别死性,哪边顺当走哪边。”张清思索着说。 平常人也许不知道,但张清却很清楚,这么大规模的围城战是不可能把四周围得死死的,总有很多口子。围困主要是挡大股人马和补给,不可能做到完全的水泄不通。 道理很简单:开封这么大,围困者就是站在土城上,把开封围住也得周长40公里,就算是一米只站两个人,也得要8万人。李自成的部队就算真有百万,也就站成十排。要是真这么围,城里边只要一集兵就打穿了,最后反什么也防不住。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开封城一直和黄河北岸山东总兵刘泽清的援军以及巡按御史严云京有联系,而且也非常顺利。 七月中旬的时候,总兵刘泽清甚至率5000兵渡过黄河在距开封仅八里地的朱家寨扎营,后坚持了三天才被李自成的部队赶回北岸,而且其主力还未有大损。 这么大的阵仗,又这么近,守城的普通官兵知道也就不稀奇了。 而且,为了解释饥饿问题,开封城的城门还经常开启,放军民出城挖野菜、拾柴火。而农民军也多不会前出攻击,他们大多沿土城驻扎,尽管土城距砖城才约五里地。 甚至,农民军也要挖野菜、拾柴火,双方相遇,哪边人少哪边逃。 开封与外界的联系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畅通。也因此,小股人穿越防线也就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当然不保准儿也是肯定的。 …… 两日后的晚上,张清还记得这一天是九月十四,那天仍然下着雨。他和瘦猴儿蹲在在开封北城墙上的一个僻静的窝铺里说着闲话,那晚是他们队值守。 张清和他队内的社兵并不是一个巷子的,实际上张清和瘦猴儿算是自愿协守的义勇,开封城中像他们这样自愿参战的人有很多,包括他们的总社长李光壁。 张清和瘦猴儿在去年十二月底的第二次开封围城战时就已加入了社兵,并因勇猛善战而为人知,还领了周王的厚赏。 “悬赏格,殪一贼予五十金。”周王的赏格可谓极厚,斩一贼银五十两,射死一贼银三十两,伤一贼银十两,张清和瘦猴儿当时可是赚了不少。 张清需要赏金,也想为守城尽自己的力,毕竟他仅存的一家老小都在这城里了,这也是他后来还有钱买粮的重要因素之一。 开封的正规官军兵力实在太少了,不征社兵实难守城。总社李光壁因在第二次开封被围时统领社兵而一举成名,并于五月初一特被皇帝降旨赐其拔贡。 七月二十八日,李光壁更是被巡抚任命为总管义勇大社事务,社兵也成为了开封守城的绝对主力。 不过李光壁是官宦子弟,而张清却出身于低贱的商贾之家,张清很清楚他们并没有可比性。 能够参与到敌我双方争夺的最重要之门—曹门的守卫之中,并成为他并不熟悉的一队社兵中的队长,他已经很满足了。 “今晨有大量士兵结队从北门出,晚间回。其多带锹铲,中间还有文官,我还在城门上看到了黄推官,这大雨天的,好生奇怪,不知何事?我打听了好多人,都没人知道,守城的也不知。”瘦猴儿奇怪的说着今日之事。 开封城有一个很奇怪的特点就是“五门不对”,东门偏北,宋门偏南,南门偏西,西门正直,北门偏东,离北边黄河最近的不是北门而是东门。 瘦猴儿所说的确非常不寻常,尤其是战时守门者也不知结队出城者为何事是很不应该的。 但北门外有什么呢?他们却也不好猜测。 于是张清想了想说:“许是想到了什么妙法,与外界勾连,为防奸细才避人耳目吧!能打听就打听一下,没准儿,我们用得到。” “嗯,我也这么想。这连日的阴雨,听他们说黄河已到了大秋汛,正是水危之时,这时没人能过得河去。想来开始打东边的主意了。”瘦猴儿也瞎猜道。 “大秋汛?” 张清念叨了一下这个词,却并不得其解,他离家十年,且离开时才年15,对家乡的黄河秋汛已然比较陌生。 “估计水急难以行舟,偷船北渡估计更难,就是过这护城河也是个麻烦事,看这水涨的。”瘦猴儿揣测道,他这个塞北之人对秋汛更没什么概念。 “不过,张头你也不用过于忧心,要是还想往北,也不会有多难,六月他们掘河时也就那么回事儿。只是这雨一直不见停却是恼人,真没见过这么连着下的。”看张清锁眉思索,瘦猴继续说到。 他还总是习惯性的叫张清为张头。 至于官兵六月底掘河这事儿,两个人也是知道的,不过当时实在是没给他们留下什么深刻印象,所以他们也就更不好理解大秋汛。 为解开封之围,六月份的时候,开封城内的巡抚高名衡和推官黄澍以及黄河北岸的巡按御史严云京曾约定了一个水淹贼军计谋。 当时,他们认为开封城墙高大坚固,而开封城外地势平坦,李自成的老营所驻地阎家寨地势较低,还处于旧时黄河决口水流的故道。一旦让黄河决口,将淹了农民军而城池无忧,能解开封之围。 于是,就在六月底由严云京派卜从善率兵乘船渡河至南岸,掘开了黄河堤防。 结果因为当时的黄河水量不大,河水虽然流出一些,却既没有淹了李自成军,也没有淹了开封城,只是把原来干涸的护城壕沟灌满,给官军守城加了一道屏障。 听瘦猴儿在那念叨,张清心里却还在乱着,他还没有完全下死决心。他担心的是老娘,到处都在打仗,他们跑出去又能如何?也许城外还不如城内,城内好好歹有坚城可凭,城外有什么?赤地千里还是群盗蜂拥? 张清当初带家人避入开封城本就是看不出周边哪里还有活路。 迷迷糊糊的烦乱中,张清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当远方的咆哮声将他惊醒时,天还在黑着,雨还在下着,只是风更加猛烈、闪电更加耀眼。 张清一咕噜站起来钻出窝铺时,看到瘦猴儿正戴着大箬笠站在城墙的垛口旁看着北方发呆,他也急忙靠上去眺望。 这时,只听瘦猴儿喃喃着说:“贼兵炸营了,不知发生了何事?这声音也好怪异,没听过,不知是何物所发?”…… 注释: 注1:因未找到开封社兵的编制结构资料,为了突出人物的需要,对其下层编成借用了部分农民军的编组结构,作不得真。 注2:水淹开封的是非,历史上争论一直比较大,本文采用了有利于写作的需要,也只代表个人倾向。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八十三章 水淹开封 风雨中,站在城头的官兵、社兵越来越多,所有人都在目瞪口呆的观望着北方。 “黄河决口了”,突然有人喊道。 很快,“决口了、决口了…”的声音就在开封城头不绝于耳,并迅速向远方传播。 一部分人甚至欢呼起来,他们指着远方手舞足蹈,高呼着“贼人被淹了”、“贼兵成鱼鳖了”“我们有救了”等等各种各样的言语,好像对此并不以为意。 但更多的人露出的却是恐惧与忧虑。 张清和瘦猴儿也互相望着,看着周围,两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他们从北门出是为了不被贼军察觉,他们又挖了一次!”张清嘟囔道,他一下明白了过来。 “贼军能撤么?”瘦猴儿茫然的说。 “不知道。”张清也很迷茫。 “闯贼的左眼被射瞎不会就这么轻易完了吧!?”瘦猴儿的语气怪怪的,像是难以置信。 他们都知道,贼军第二次围攻开封时,总兵陈永福之子守备陈德从城上射出一箭,正中李自成左眼,几乎击毙。瘦猴儿一直觉得李自成非要死攻开封与此有极大关系。 两人戏剧性的看着城头乱哄哄的人群,心里说不出的怪异,然后又像看戏一样观望起远方。 河决原来就是这样! 这时,天开始慢慢不再那么漆黑,黎明到来了,风雨渐停,只是天还阴着。 借着微弱的亮光,张清发现他居然找不到远处的那道低矮土坡了。似乎有什么东西替代了它,黄黄的,像秋天摇曳的草原,然后城下的一切也慢慢变了风景。 漫过土坡的一层无边的水流终于来到了开封城下,但很快就扑入护城河中并向四周空旷的大地铺开而去,高大的开封城显然不是它能轻易撼动的。 白天,不放心的张清又盯了一会儿,见城外水一直只在高大的城基附近徘徊,这才和瘦猴儿先回家休息。 为了保险,他还是让家里人趁阴天多做些干粮,并准备些易漂浮的东西。 到了夜里,从下午再次连绵起的大雨又再成瓢泼之势,风也变得狂猛起来,守在城头的张清的心也跟着纠结起来,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暴雨。 再次黎明时,几栋在土城与砖城之间没来的及拆除的土房子在张清的视线内的轰然倒塌,让张清的心中终于咯噔了一下。 在他还在困惑时,城头那边“进水了,进水了”的声音猛然传来,接着锣声开始四处响起。不久,张清看到有人在城头间奔跑,呼喊着让众人下城去堵城门。 瘦猴儿一把抓住那人问时,才知水正在沿着厚重城门的缝隙流入城中,白天在城门洞中垒起的半门高土堤已快被浸垮,城门守备急招众军下城去寻物堵塞城门。 张清与瘦猴儿听后面面相觑,然后也都匆忙向城下跑去。 不知过了多久,在风雨中奋力背着各种刚从房子上拆下来的木头和砖石的张清就已精疲力竭,然而填满了各种物件的巨大曹门门洞仍像一个簸箕般四处漏水,填塞在其中的土石像流沙一样不断流出,似乎永远都堵不住,也塞不实。 但大部分人仍在拼命,谁都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放弃就是毁灭,但城外的大水仍然在无情的快速上涨着。 谩骂声、呼喊声和泄气的言论逐渐充斥了城头与城门的周边,散乱的人群让一切秩序都荡然无存,绝望的情绪开始四处蔓延。 踉跄着爬上城头的张清几乎是一脸惨白的看着眼前的奇异景像。 城外已经快与城墙同高的洪水正在风雨中猛烈的拍打着城墙,并激起阵阵浪花,视野之内到处是汹涌的黄色汪洋,曾经偌大的开封城已经宛如一片孤舟。 “走,快走,回家!”张清嘶哑着对瘦猴儿高喊。 黑夜中,当两人在因暴雨而积满街面并几乎快淹没小腿的水中艰难跋涉的时候,当家的影子仍然遥远的时候,突然从后方追来的一阵巨大的黄泥汤般的水浪让两人瞬间摔倒。 所幸,反应敏锐的张清快速钻出了齐胸的水泥,并死死抓住还在他身边水中翻滚的瘦猴儿,挣扎着奔向最近的建筑并利用一道围栏固定住了身体…… 洪水破门入城了。 当九月十七日的黎明到来时,开封城内已然一片汪洋,裹挟着无数泥沙、杂物的黄黑色洪水几乎与城墙齐高,水面上只能看见钟鼓两楼及延庆观、周王府、大相国寺的殿脊,以及极少数高楼的屋顶。 共同抱着一根不知哪栋被冲毁房屋的房梁,艰难的靠上一段城墙的张清和瘦猴儿,来不急庆贺劫后余生,就开始发了疯似的沿着城墙奔跑搜寻。 当终于在一处城墙边发现守着一个大长破柜子并呆望着水面的3个狼狈不堪的男女时,当看到原野那羞愧的目光时,当看到嫂嫂的低头抽泣时,当妹子张英哭喊着扑入自己的怀中时,张清也终忍不住泪流满面。 他面向着水面而跪,不停悲愤的大喊着“娘,娘…”,原野和瘦猴儿也不可抑制的潸然泪下,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张头痛哭。 城墙之上到处都是恸哭之声,到处都是妻离子散,到处都是骨肉离散。 苟活者是幸运的,也是极少数的。 城墙很长,但其上的人群却很稀疏,绝大多数人甚至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它,三十多万开封城居民已淹没在水中,淹没在黄河的泥沙之下。 城中的辽阔水面上,仍然还在上演着无数的垂死挣扎,一些坚强的人影仍在泥水的杂物中浮沉,惊恐的人群挤满了不多的高檐。 有些奇形怪状的自制浮具搭载着狡黠的幸存者顺流向南门方向飘去,有时小民的智慧也会出乎大自然的预料。 有几个衣着大约是富家之人,骑在两根用绸布捆扎在一起的房梁上从张清他们不远处飘过,他们似乎并不想靠近城墙,从死死系在身上的包裹看,他们显然反应够快。 …… 当悲痛过后,时间流逝,在城墙上乞活下来的人们发现生存依然并不容易。 黄河的决口没人堵,开封的洪水也就很长时间都难以退去,而幸运逃脱洪水的人们却又多不幸运的没有随身带出粮食,而且大多本也无粮可带。 只一个昼夜,饥饿与抢掠就成为了城墙上的常态,谁都想活下去,瘦猴儿也恍惚明白了那几个富人坚决不靠近城墙的原因。 一些强壮者和恶兵,开始借机行凶,罪恶到处都在上演。 常有人窥得他人有财物,即乘近边无人,将人推入水中,杀人灭口;还有些带有刀剑的军汉,在大水上架着自制土舟泛行,抢掠着浮在水中杂物上的人们、抢掠着挤在高檐上的人们。 即使监军王燮,命亲近兵士缉拿强掳之徒,并当即枭首示众,但仍难以控制局面。 张清不愿再失去亲人,他像老鹰一样紧紧的看护着妹子与嫂子。 万幸,他们有粮有刀。 洪水来临前准备的一部分面饼被张清的嫂子幸运的保存了下来,背在她身上的包裹没有被冲走,味道虽已不敢恭维,但却能活命。 原野的刀也一直都在,张清和瘦猴儿的刀虽没于洪水之中却也又抢了两把,而他们的凶悍也让任何窥视到他们有食物的人不敢靠近。 张清只能强迫着自己六亲不认、变得麻木,粮食本就不多,任何泛滥的同情心都会把他们置于死地。 但两天后偶遇的一个文弱青年还是让他犹豫了一下,那是一个郎中,友善而孤独的与他们保持着安全距离。 张清和瘦猴儿都认识那个郎中。 数月来,那个识文断字的郎中一直在曹门城头帮各兵士免费看病、接骨疗伤,与张清和瘦猴儿都多有相熟。 这回,他显然只身幸免,且身无他物,也早饿得昏昏沉沉,但他却仍然保持着自己的尊严,他靠近张清他们也只是不想让自己成为别人的食物。 张清终不忍,还是召了那郎中入伙儿。 因为此时,城上已开始公开卖人肉吃了。 饥饿的人们开始吃一切能吃的东西,即使是水面上有苔藻飘过,无数的饥民也争而食之;还有些人靠捞吃水中的布来维生,有人已经因吃纸而亡。 开封似乎已被遗忘,无论官军,还是贼军,一连多日都不见踪影,更没有人来救援,只留下城墙上幸存的人们自生自灭,即使是从周王府屋檐上逃脱的周王及其数百家眷宫人也在城墙上忍饥挨饿。 终于,在九月二十三日,一队乘小船的官军才从城外靠近城墙,但他们也仅仅接走了周王极其庞大数量的家眷。 推官黄澍想要同走,却没有多余的船位,只好命兵士收集木头扎成木筏,这才跟随周王乘夜色出城。 而在城上幸存的数千官军士兵却接到了要继续守城的神奇命令,因为乘小船而来的官军居然给他们补充了部分军粮,当真匪夷所思。 九月二十五日,经过两天的准备,张清也决意自行逃命,官府于他已不可信任。虽然自制的两张小木筏很让众人心里没底儿,但不走真不行了。不仅粮食没有了,贼军千余人也于当天乘舟而来,并占据了一小段城墙。 从宋门漂离开封城时,张清还看到了总社李光壁李秀才带着他的妻小也在乘筏而走,双方相视,皆无语。 当看着庞大的开封城终于在视线中远离时,张清跪在筏上,对着开封城连磕了三个响头,大喊着:“娘,我一定会回来祭拜您老的。英子和俺嫂嫂也请您老放心……” 当他站直了身体时,却又对天大喊道:“黄澍小儿,开封府的官儿们,我干……” 注释: 注1:很多史称李自成左眼为陈永福所射瞎,但记载为陈永福之子守备陈德所射。 与史传多有出入,后经考据也确有一些不尽确切之处,包括作者可能考虑了一部分政治因素。但因为为当时的守城者总社李光壁所写,故这里采用这一宣传给守城众军的说法。 据很多记载,射瞎李自成的箭并不知为何人所射,陈永福为让其子能从守备升游击而将功劳记在了陈德身上。 注2:周王府活人众多且很多屋脊还能够露出水面,主要是它真的够高。根据1981-1984年的考古发掘,发现周王府有的房屋仅地基就高出当时地面约1.6米。 注3:当时开封城内共有民37万人,灾后全城一说存活三万人,一说存活二万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八十四章 选择 开封城破的消息,周文是从马永那儿听到的一耳朵,但毕竟距这里遥远,信息也不全面,他也无法做更多判断。 中午,周文只小眯了一会儿,韩九果然又再来寻他,这次却是要拉他去运动,踢足球。 足球是一项很需要体力和技巧的运动,也是一项对抗性很强的团体性运动,至少周文以前从未接触过团体协作要求如此之高的团体娱乐活动。 虽然有传言说以后还有计划要进行各连的比拼并定名次,但这从来没有得到上边的证实。 这项运动因为教习的时间还很短,所以目前会玩的人还是极少,大家基本都在初学和适应阶段。 而且因为这项运动过于“激烈”的对抗性和对身体素质较高的要求,大多数官兵还是更喜欢去玩纸牌,但它却也在那些生性好动的官兵中迅速传播开来,并且不断感染着越来越多的年轻男性。 周文看别人踢过几次,但却从未下场玩过。 一个是他对自己单薄的身体还没有多少自信,另一个却是他目前需要学习的新东西实在太多而确实没有精力,而且从前每五六天才能有的小半天休息也让他不舍得如此浪费,他更需要好好休养总是疲惫不堪的身体。 但他对这项运动是比较看好的,也很有些兴趣。 不为别的,只因他从这运动中看到了太多战阵的影子,可是他现在还不确定自己是否准备好了,他可不想丢人。 本就有心,再有韩九的软磨硬泡,周文又想到只余一个下午的休息了,下次再有这大块儿的空闲时间恐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于是就半推半就在韩九的磨叨下顺势换了衣服。 到了场边,周文发现,场地上已聚集了不少人,五六个皮质的球正在几群人中被来回倒着脚或追逐着,大家还在适应和熟悉。 保障营的宋营官正在那伙儿最大的人群中,周文马上就明白了韩九死活拉他来玩球的原因。 大家都说这宋营官是游击大人的拜把子兄弟,亲的几乎比亲兄弟还要亲。也许真的是,因为只要不是眼瞎的人都能很容易的看出,李游击对宋营官几乎就是无条件的信任,两人的相处更多如家人般随意而非上下级。 这宋营官也是非常令人佩服和仰望的,他简直就是个杂学方面的鬼才,他领导的保障营以令人瞠目结舌的能力为全营人提供着丰富的衣食、武器装备和各项物资,并不断的推陈出新搞出各种神奇的物件以满足日益繁多的需求。 就好比这足球。 外面是一块块拼接起来的皮革,里面则用动物的膀胱作内胆,踢起来既不伤脚又有弹性,并可踢得很远,也不知是怎么想来出来的。尤其是那些拼接图形的怪异和排列,竟很好的保证了球体的稳定与圆润。 现在,宋营官一边练着还一边跟身边的人不断讲解着。 这位长官球踢得简直是“出神入化”,说起来更是一套一套的,也不知是从哪里学的。 既到了场上,周文自然也没必要再去扭捏,他直奔了宋营官那里,倒不是为了套近乎,而是为了更好的学习。 很快,按规则去踢就开始了。 周文和韩九是连长,自然也成为第一批上场的队员。 也不知踢了多久,周文只感觉自己的嗓子已哑得不行,浑身更是已完全湿透,他累得有些喘不上气了。他需要找人换自己,但却不知怎么开口,因为比赛一直在混乱的进行,也不知如何申请下场。 终于,足球封口的皮绳被磨断了,宋营官并没有急着从场边再换一个球上来,而亲自检查起足球那条长长的封口处。 他大概是想着改进的方法,这坏的速度可是有些快了。 趁着这个当口,周文和好几个人申请了换人,场下的不少人显然也等不及了。 在场下休息时,周文半天都没有从发蒙中缓过来,他只知道自己在场上一直在不停的奔跑,但却没碰到过几次球,队友、对手、足球让他眼花缭乱,亲身去踢与在场外看时几乎完全不同。 他们这一组不仅仅是不会踢的问题,更重要的是根本没有任何有效的组织。 每个人都想让别人听自己的,都认为自己是对的,最后就是每个人都在乱喊,到处是混乱,以至不断的被众星拱月的宋营官破门。 此时,韩九却还在场上奔跑着,他的大块头与体能显然要好得多,也比场上所有人都强壮得多。 但周文很快发现,韩九身体上的优势似乎并没有多大作用,他老是想单枪匹马,却最终被耍得团团转,碰到球的几率还不如自己多呢! 坐在地上的当口,更多的汗开始流了出来,汗珠顺着脸颊不断的往下滴,整个人像是过了一遍水。虽然还很喘,但周文却有一种奇怪的酣畅淋漓之感。 舒服极了,太透彻了。 在这样的感觉中,周文越来越多的不断思考着刚才自己场上存在的问题,越来越想马上就再冲上场去爽一回,太他娘的好玩了,他真的有点喜欢了。 焦急的等了半天,终于又有不少人累得不行,要下来休息,周文可不客气,直接兴奋的喊着冲上场去…… 一番臭汗之后,必须得洗澡。 进了澡堂,周文发现里面几乎全是刚踢完球回来的小伙子们,这个时间也只他们还会来洗澡。 泡进温热的池子中,周文感觉浑身都酥软了,脚上、腿上甚至身体上的疼痛也开始渐渐远去,泡澡也同样让人上瘾!尤其是剧烈运动后的泡澡更是让人舒爽透了。 躺在池水中,周文不禁在想:人真是奇怪,喜好享受与干净真是本能。 大多数人恐怕已经无法想像原来虱子满身、头发油腻、衣服脏兮兮、一个月都洗不上一次澡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了,即使那些几乎从不洗澡、完全习惯了肮脏生活的最死硬份子也在不断的强迫洗浴下变得只要脏了就会主动来洗干净。 此时的周文已经完全忘记了最开始洗这公共澡堂时的种种不适。 虽然大众浴池在宋代就开始出现了,但大明的读书人却极少会去和普通平民凑热闹,一个是认为有辱斯文,另一个也是怕人太杂而不干净,他们更多的是独自沐浴。 但在这里,独自沐浴显然没有条件,而经常洗澡却又是硬性规定,并有专门的检查要求。 洗几次也就渐渐适应了,而且这里的卫生条件和洗浴时的各种要求也显然非常严格,适应很快就变成了习惯。 周文一直认为这里对洁净的要求苛刻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他觉得恐怕皇亲大族也不过如此,甚至都不能比。 但他无疑却是喜欢的。 不光因为他是读书人,对洁净有着天然的追求。 更主要的是,他早已发现这里疾病的发病率超乎常理的低,就是他们这些后来人的发病率也下降的非常显著。至少来了这么久,只听说过几个病死的。 这在乱世,真的极其罕见。 朦胧的水雾中,周文一边用毛巾擦拂着露在水面上的躯体,一边有些走神的看着周围一具具赤条条的身体,这些人有不少他都认识,他当初带来的人实在太多。 曾经,这些身躯大都干瘪得不成样子,现在却都渐渐鼓了起来,皮肤的光润与弹性也回来了,人们的表情也不再麻木,而更多了笑容。 很多人一边洗着一边在嬉闹着,早已不见当初的死气沉沉。他身边的韩九更是鼓起了不少成块成条的健子肉,高大的身躯因不再瘦弱得别扭而威猛了许多。 周文丝毫不怀疑,再过些日子,所有这里的家伙包括他,都会成为一个个真正的壮汉。 在温润的爽快和视觉强烈的对比下,更多的回忆和感触开始涌上他的心头。 几个月前,在乡下家中守孝的周文,终再也看不下去官军、贼人反复对乡邻的荼毒,决定站出来做点什么。 可他只是普通人家出身,双亲又在这几年都先后去世,有权有势的亲朋故旧更是一个没有,而秀才的功名在这书香四溢的历史名城襄樊更是多如牛毛,屁都算不上。 但活人怎么能让尿憋死,书更不能白读。混乱的世道什么最大,拳头最大。 周文果断的收起了圣贤书,拿起刀兵,假借为官军聚兵的形式成功护住了不少到处东躲西藏的青壮乡邻。 很快,周边的人们就都纷纷来投,并越聚越多,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一般的小贼和官军也都避道而走,让他年轻的心中很是激荡起舍我其谁的感觉。 好在,他还没有全飘起来,也知道那些四处劫掠的官军更多是忌惮他秀才的身份。 为了防止树大招风,他采取了严格的隐匿人数做法,这也是左良玉的部下和马永都没能搞清楚他们真实数量的原因,也成功的使得左良玉各部懒得为他那点青壮多事。 但很快,周文就发现,他还是小瞧了这军中之事。 每日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让他完全应接不暇,井井有条更是完全一点都沾不上边,只能说是勉强维持,更糟糕的还是粮食不久之后出现了严重的短缺。 最开始,人不多,且早稻收获后大家手上多少都有一些私下藏起的粮食,他还能凭其求学时的故交和名声得到少许的资助,日子虽不富足但也过得下去。 但后来,人虽越来越多,但粮食却越来越少,而他也再得不到任何丁点儿的资助,军粮更是一点儿都未发下来过。 粮食不足,他们不得不顿顿减半用餐,减少活动。最后更是一日只每人一碗稀粥就些野菜,人能不动就不动以减少能量的消耗。 饥饿开始让各种事情都变得复杂起来,失控已开始像瘟疫一样传播,道德和良知则迅速塌陷,他们没有崩掉的唯一原因只是外面的很多人甚至还不如他们而已。 面对这一切,周文深深的感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和微不足道,他太过于想当然了,求生成了压在他心中的一块巨石,让他喘不上气来。 这才让他在马永给他们带来粮食的第二天就先带人来这里试探,实在是李平的慷慨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他必须要来试试运气,他起码要让大家都活下去。 他曾想过,他在这里只是暂时的委身,也曾对自己仅得了一个哨长大的官而心怀不满。 然而,这才一个月,他竟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术业有专攻,他竟对自己能不能干好连长而心生疑虑。 那些曾经跟着他的人还能被他带走吗? 答案显然已经是否定的了。当然他也不会想去带走他们,甚至他一时也肯定不会走了,他真的想在这里多学学、多看看。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阵整齐而曲调怪异的号音,他知道这是新的号手们又开始训练了,又有新的指挥元素要推行全营了。 这真的是一个太令人新奇的地方。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八十五章 军号嘹亮 19世纪中叶,英国设计了盘绕两圈细管体的金属号,并定它为正式军号。 它的外形与乐队用的小号相似,但无活塞。因其号音清脆、明亮、高昂和传播远,近代以来,被各国军队普遍采用。 军号的体积小、重量轻、便于携带、通信迅速、示知面广,与传统的鼓、锣等相比,具有更多的功能性与便捷性。 军号可用于传达命令、报告、报时以及敌我识别、发放警报等,并且在战斗中使用,还有一定的振奋己方士气、震撼和迷惑敌人的作用。 李平并不会吹军号,曾经他工作过并且还在使用军号号音的单位,也大部分都是用一种军号曲调代替了其它所有曲调进行提醒性通知,如:起床、操课、开饭和就寝等,其功能已经基本和我们上学时的玲声差不多了。 而且,用的也不是军号本身,基本上都是由电子播放设备来代替,能听懂和会吹军号的人基本就是凤毛麟角。甚至于也没多少人见过真正的军号。 直到2018年,我军全面恢复了作息号制度,也仅仅包括起床号、出操号、开饭号、晚点名号和熄灯号等11个作息号的标准号谱而已。 因为工作和一些特定的缘故,李平曾经学习过军号的历史,使他对军号曾经复杂的功能有着较深的了解和认识。 还因为,李平曾在通信分队任职,对有线和无线通信均有着相当程度的了解,因而更对军号在极短距离差不多能当电台用的特性有着一定程度的认知。 军号作为他新的扩展指挥手段也就理所当然了。 军号、连以上才有的旗帜、哨子、小型的步鼓、通信兵和指挥刀,将构成其部队的指挥元素,没那么复杂,并且足够用了。 而这里面挑大梁的也正是军号。 历史上红军军号的曲谱有340种以上,可以充分将生活、训练、作战及部队番号、职务、首长代号全部吹奏出来。 比如,仅行军号就有“靠左行进”、“靠右行进”、“停止前进”、“继续前进”、“成二路纵队”、“跑步前进”等等。 很多时候军号不仅被用来下达指令,甚至还被用于联络。 比如,营部通过号声询问:一连你在哪里?连队司号员回复:我是一连。营部再发令:请迅速向我靠拢。 据记载,有的部队还曾经使用军号吹出“呼唤连长到团部开会”等内容比较复杂的号谱。 直到20世纪70年代,我军的号谱经过不断简化仍还有7类107种。 李平要推出军号的主要原因也在这儿。 在这通信基本靠吼、命令基本靠口口相传的时代,又身处这南方水系交错、地形高地起伏、平原极少的地区,部队多了后,前后一旦拉开或分散,经常会彼此看不见周围的友军。不仅看起来很短的距离往往要跑断腿,而且还很容易无法及时接受到有效指令,太耽误事了。 大明官军原有指挥手段的局限性也被放大的暴露出来, 上次战斗中敌兵的指挥控制问题就相当说明问题,锣鼓的功能受限实在是太多了。 要是不懂也就算了,知道有办法能改善李平怎能不急着用。指挥与控制排在军队各类术语和体系建设中的第一位可不是闹着玩的。 有了号,就差吹了。这个李平不会,可有人会。 赵进会。 这老伙计当年在陆军指挥学院短暂的当过号手,为了搞庆典时用过一阵儿,虽然他只会吹几个曲子,但也够了。 知道了吹奏的基本方法,剩下的就交给识谱且音乐素养相当不错的赵兰月了。 至于挑人学习,就更简单了。李平直接派人在部队和保障营中全面挑选曾经吹过乐器的人,尤其是那些吹过唢呐和喇叭的,最好还是干过官军乐器手的。 很快就有二十多人被挑了出来。 虽然这些被挑选出来的人基本都是保障营中的,而且年纪普遍偏大,但这都不是问题,只要会吹就行。不管以前从事何种工作,一律编入部队,享受一日三餐等与普通士兵等同的待遇。 同时,还有三十多名十几岁且不懂乐器的小鬼们也被选了出来,他们也将进行军号和乐谱的学习,他们将是未来军号兵科化、做大做强的核心。 所有这些人先被统一编入司令部直属的司号队。 人被选出来后,李平就专门安排几个老乐手去赵进参将那里学习,把军号的基本调调先搞明白。等他们回来后,由赵兰月把关后,再将吹法和基本的曲调向其他人传授,至于那些小鬼们就先跟着学就是。 因为,吹法都是一通百通的,且基本的调调也就那几个,还都很短,所以学习起来倒是比想像的快。 接着,李平又继续舔着脸去让赵兰月帮忙共同商量着确定了差不多十来个曲谱做为第一批的号音口令,并且用五线谱全部记录了下来,同时请求赵兰月每天花一点时间教授那三十多个孩子们五线谱。 为什么第一批只定了这么少的号谱,实在是李平现在既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去搞那么多号谱。并且大家也都还有一个适应过程,开始学几个还行,如果一下子整出一大堆号谱让部队去学听,将不可避免的给部队其他工作带来相当大的干扰,那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而且,李平现在只需要先满足最简单的通信指挥就行,至于更多的复杂功能,可以等后期所有的都顺当了后再慢慢来。现在还完全并不急迫,作战训练与抓部队才是核心。 因而这第一批曲子只有起床、开饭、发现敌人、进攻、撤退、原地防御、紧急集合和休息等10来种,自然对那些吹过唢呐和喇叭的人来说也并不太难。 而且李平又抓得极紧,还有一日三餐等比保障营优厚得多的待遇,又基本不用去参加其他的训练,每天最多走一小会儿队列意思一下就行,司号队的一帮老家伙们自然也练得非常勤快和卖力。 每天,李平都要亲自检查一次司号队的吹奏情况,掌握进度。经过短暂的训练后,看着差不多后,他已经决定要尽快把司号兵分到各个连队。 开封已经破了,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了。 部队第一阶段训练完毕,会操后统一休息两天,李平让司号队也去彻底休息休息,他要检查一下间断后的效果再最后做出决定。 因而休息的第二天下午,在快收假之前,司号队全体人员包括那帮连声音都还不太能全吹出来的小鬼们统一在山庄内的一片空旷的场地上列队接受检验。 李平、宋宝来、马永等人都到场参加,连赵兰月也来了。 因为产能的原因,现在小鬼们还没有自己的军号,平时练习还是靠几把号接替着学,他们这次来主要是感受气氛。 在司令部一名参谋的命令下,二十多把军号一起开始了吹奏。 瞬间,整个山庄都被“嘟、嘟、嘟、嘟……”嘹亮的军号声所覆盖,在旁边的赵兰月甚至轻轻的捂上了耳朵,军号一起吹响的气势实在是太惊人了,声音也实在是太大了。 在统一吹奏中,围在周围的所有人都不自觉的严肃起来。除了李平好点外,大多数人都有些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有一种特别的东西在升起。 那是一种庄严、一种神圣。 尽管他们中的很多人几乎天天都在听司号队的练习,但一群穿着统一服装的人肃静的整齐站在那里合奏,军号下那一面面红色的小旗随风轻轻的飘扬着,那种感觉真是很不一样。 李平早已熟悉了这种感觉。 他知道这是一种特别的人群反应,当初无论何种活动,只要整个部队集合在一起,进行曲和军歌一响,立刻就会让绝大多数人马上涌起使命感。所有的表情和站姿都不用再去维持,因为几乎所有人都会让自己尽可能的显得更加庄严。 就在刚才他似乎也找回了点曾经久违的感觉。 在所有的曲子合奏完成后,在司令部参谋的指挥下,二十多名号手又一个一个人的把所有曲子都独奏了一遍,整个吹奏过程中基本没出现什么太大的问题。 当所有人吹奏都完成后,马永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着表情仍然凝重的李平道:“长官,这个真不错,绝对比锣鼓强多了,虽然这些天一直在听一直在看,但这次还是有特别强烈的感觉,就好像能提气一样儿。” 李平没有回答马永的话,而是转头去找赵兰月,看着她说:“怎么样,有什么问题没有?” “还行,没什么大的毛病,不欣赏音乐的话也能听得下去,那些小问题并不会影响到指挥和判断。”赵兰月也表情颇严肃的回答到。 看来她还没完全从刚才的劲儿中反应过来,而且她今天还很难得的穿着一身又深又素的圆领袄。 “就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赵兰月突然又不识趣的补了一句,这才是她的风格。 李平禁不住微微一乐。 他突然起起了当年在军校时一个刚从地方院校入伍的文职音乐教员给他们指导合唱时说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接着,他还是直接转头给马永下了命令,“马永,这二十多个号手今晚就给每个连队分一个,同时每个连配两名少年号手,以后要保证每连有3名军号手。剩下的人全部留在你的司令部司号队,以后要长年保持10人以上。 从明天开始,起床、开饭这些活动就统一使用号音,先让大家适应一下。以后每天各单位都要拿出一定时间学习听号音,直到完全熟悉为止。 先这样吧!立即执行。”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往回走时,宋宝来有点小心的避着赵兰月凑到李平身边小声说:“哥,挺好的,还真是不一样啊!听着确实是带劲。” 李平看了一眼赵兰月有些忍俊不住的笑,他很清楚赵兰月的本意,只不过宋宝来可能想多了,于是拍了一下宋宝来的肩膀大声催促道:“那就赶快造,那帮小家伙儿们可还没号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八十六章 阻碍 受小冰河所赐,大明崇祯十五年十月的襄樊已经相当的寒冷,万物一片萧条。 搞定了军号的事,李平带着马永决定去转转部队。 此时,部队正在收假,所有的连队都在组织点名和打扫卫生,准备着明天即将开始的新阶段训练。 一路走着,李平感到一阵阵强烈的凉意,刚才看军号训练时他还没觉得有这么冷,也许是刚才精力太集中了吧!但天真的很冷。 此时,整个山庄中已经不多的绿色也都暗淡、稀疏得很,李平估计这时的气温差不多已经相当于后世公历11月份的温度了,小冰河寒气的大幅南移真是太明显了。 看到李平在转部队,一路上碰到的官兵们都更加精神抖擞起来,正在点名的部队也都明显声音更加洪亮起来,有的甚至是在“嗷、嗷”的嘶喊,拿着花名册的连长们喊名时也似乎更加流利了,整个部队到处都流露出一股正规、热烈的氛围。 李平的心情很不错,看着这一支支他亲手缔造的部队,他的心中充满着踏实和欣喜。 这一个多月来,他的惊喜可以说是不断,但最重要的却还是部队规模与实力的迅速提升。 周文带来的人马远远超出了李平的想象,让本计划编的六个标准连被扩编到了七个。 原计划任二连副连长的吕亮被调到七连任连长,其他辅助连队也都相应的扩大了不少规模,整个部队的实力得到了相当的扩充。 这样,光是七个连加侦察连就有1200多人了,如果再加上机关、勤务连等就有1500多人了。 这段时间的训练也出奇的顺利和平稳,虽然李平因为养伤的原因,很少出现在训练场,更基本没有同大家一起训练过,但已经初步训练成形的“老兵”们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并极大的提高了训练效率,部队的训练效果比从前好多了。 看来有没有种子、有多少种子真的是非常重要,这种细胞分裂式的训练效益可远比当初耍李平单帮儿强多了。 而且场地扩大了、独立性增强了,也都大大增加了训练的成效。 因为心情不错,李平和马永开起了玩笑:“点名本来是增强正规意识和服从意识的一个手段,没成想却成了让连长们快速认字的一个举措,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歪打正着,哈哈。” 马永也笑起来,并深有感触的说:“长官,那帮子目不识丁的泥腿子们跟了您可是享福了,吃得饱穿得暖还教认字,这样的好事儿戏里可都没听说过。大多数人都上心着呢!而且还真别说,这识了字,原来那些一个个粗鄙的家伙们也大多人模狗样起来,感觉干啥都比以前强了。” “这就是文化力量,认字的总比不认字的要精神,有知识的总比没知识的要更善于学习和总结,打仗可不仅仅是你杀我、我杀你这么简单,它比任何事情都更需要学习。 学习打仗的本领,有知识是确保你能快速学习的最重要手段,学的慢的、不善于学习的只能去给敌人当功勋。 现在时间还短,不明显。等时间长了,等我们的军官们真正都具备了一定的文化知识后,那个时候你再看,你会深感他们从前的愚蠢。 现在我也知道,有的家伙不愿意学,都是被逼的,他们以后会感谢我的。呵呵!再不济,他们还能凭认字的本事讨个更好的婆娘不是。” 李平看似在随口感言,但这么长篇大论,其实也是想潜移默化的影响他身边的人。 只有观念一致了,才谈得上更好的执行。 马永早已习惯了李平、宋宝来他们这种对事物深刻的认识和各种发人深省的观点,他没有表现出多大的诧异,而是细细品味了一番,然后才接过话说: “长官,好像是那么回事儿。我现在管着司令部,这体会就更深了,真恨不得所有的手下都精通数学和语文,要不然太费劲了!” 说完,马永犹豫了一下又说:“你放心吧,长官,现在这帮子军官们一个个在学习上都用心着呢!大伙儿知道好赖。就是那几个没考好的队长、什长们,现在也都急了眼,一个学的比一个用心,估计现在再考一次的话,个保个儿的没问题。” “他们那是被逼的,别人都升官了,就他们还原地踏步,能不急么。怎么,他们找你了?”李平说着,微笑着看了看马永。 “额!…我不是经常得检查部队么,他们的状态也在我的关注之中,自然了解的多一些,他们毕竟都是大男人,也都好个脸面,有时候也会向我了解一下有没有再考的机会。”马永有些不自然的回答。 “没关系,他们真有了压力那是好事儿,比油盐不进可强多了。”李平实际上根本不以为意。 上下之间完全没有空隙在管理中同样是大忌,那也将意味着什么风吹草动都将听不到。 都是敬畏之时也是离心之时。 跟了李平也有些日子了,看到李平的表情很放松,马永知道李平在这个问题上应该是确实没当回事儿,他不禁暗自舒了一口气。 他该反映的已经反映了,也算对得起兄弟们了。 不过,当两人走到六连的营房前不远时,李平的表情却很快凝重起来。他嘟囔了一句:“还真有油盐不进的啊!” 马永的脸也随着沉了下来。 在六连营房的周围,一些士兵正三三两两的拿着工具从那里没精打采的收拾着卫生,有些人干脆就是在那里聚集着唠嗑。 虽然草木早已不再繁盛,但他们的营房周边仍明显不那么条框分明和整洁,整个连队和环境都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看到李平和马永,很多士兵才立即“勤快”了起来,骨干的吆喝声也猛然多了起来。 没一会儿,六连的副连长也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 不过,他还没停稳,马永就臭着脸道:“许大卫,看看你他娘的带的是什么部队?长这么大的个子,光他娘的知道吃了?” “参谋长,我…”六连的副连长许大卫被噎得满面通红,吭哧了半天,也不知道说啥好,只好羞愧的低着头不再言语。 马永一看更上火了,忍不住继续训斥道:“你呀!辜负长官的信任,光知道自己长身板了…” “你们连长在吗?”李平面无表情的打断了马永的训斥。 “连长,连长他去保障营了,现在还没回来,我派人去喊了。”许大卫小声的说道。 “知道干什么去了吗?”李平看似很平静的继续问道。 “好像,好像是找人喝酒去了,他还带了连里的两个人。”许大卫继续低着头一副犯错的模样儿,和他那高大彪悍的外表看着极不协调。 “行,我知道了,回去组织部队吧。”李平很和善的说完,又拍了拍许大卫的肩膀,然后又鼓励道:“胆子大一些,顾虑少一些,我是相信你的,七连是我们的。” 许大卫猛的抬起了头,眼睛里好像充满了坚毅,他站直了身板大声回答道:“是,长官。”然后狠狠的敬了个礼,转身往自己连队的方向跑去。 李平并没有再待,而是直接往别处走去,至于身后传来的许大卫阵阵的咆哮声,他好像没听见一般不见丝毫波澜。 李平沉默的走了一会儿后,才突然又问在一旁继续静静跟着的马永道:“你和田水生谈过了吧?” “谈过了,还不止一次,您交代的话我都和他说了,好话赖话该讲的都讲了。”马永看李平终于开了口,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我们算仁至义尽了呗!”李平的表情反常的十分平淡。 “那当然了。哎!这个田水生简直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他一个连长天天这个做派,这个连队还怎么带!将熊可是熊一窝啊。整个六连再这么下去,可不光是后进的问题了,谁还放心用啊!”马永越说越来气。 “已经不光是六连的问题了,老鼠屎会坏了一埚的好饭。”李平的目光开始凝重。 听李平这么说,马永猛的神色一凛。 他非常清楚:在田水生的问题上,李平这是第一次明确的表达厌恶。 他们全营的头头要是明示了这种观点,后面恐怕是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的。当初在山中征兵过程中杀抢劫的士兵时李平也是这番模样和表态,可这田水生毕竟是一方头目,跟来的手下可有二百多号呢! 看马永没有接话,李平瞟了马永一眼,他明白马永大概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决心。 于是他继续说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今晚和许大卫好好谈谈,告诉他,我不会轻易评判一个人,也不会计较那些无伤大雅的成长弯路,我会再给他一次机会,能不能干好就看他自己了。” “再给他一次机会?”马永自言自语着一时有些愣,他没明白再一次是从哪儿出来的,李平以前已经给了许大卫机会吗? “他会明白的。给他一些压力,至于其他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抓好训练就是。”说完,李平没有等马永回答而是径直继续向前走去。 “一点没吭哧就把连长卖了,许大卫这小子信得过吗?”马永心里突然冒出一种纠结。 但有些话他真的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说,而且李平也明摆着不想谈……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八十七章 搞事情 吃了晚饭,李平一个人摸着黑在主屋后园子里坐了半天。 一个人静静的思考已经成了他这一个多月来的常态,只不过现在天黑的有些早了。 整个主院中的人也都习惯了李平的这种常态,除了开饭和有要事外,没有人会来打扰他,哪怕是刘小惠也绝不会在这时来显示她的存在。 只有宋宝来和赵兰月才会满不在乎的敢于打断李平的思绪。当然,高蕾可能也会,但她基本不怎么来。 又思索了一会儿后,李平起身来到前院。 透过昏暗的烛光,几个年幼的勤务兵练字的身影清晰的映照在一边侧房的纸窗上,另一边的侧房里两个侍女似乎正在缝补着什么,而连接前院与后院的堂屋则空荡荡的。 整个院子非常的安静。 李平早就发现只要他一个人思考时,院子里很快就会安静下来,即使是已经越来越咋呼呼的傻大个儿刘三也会猛然改回性子,这刘小惠确实不一般! 想到刘三,李平又禁不住摇头轻笑。 刘三这几日因染了风寒住到了卫生队去,其实也不很重,但他实在怕影响李平。不过,现在也说不好他这场病是福是祸,听说有一个小娘天天在那里照顾他,日子反过得相当的美。 一边想一边伸腰的功夫,刘小惠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看到李平在看她,刘小惠微微的屈了下身,轻轻的喊了一声“老爷”。 李平已经发现刘小惠新近试探性改了对他的称呼,他明白很多事情正在发生变化,也猜到了一点她的心思,他也不知这是喜是忧? 但不管如何,这也让他们之间的相处不再拘谨。所以,看到刘小惠后,李平只是随意的问了一句:“还没回去呢?” 自从搬到这山庄中后,刘小惠就以方便照顾李平为由很理所当然的直接住进了后院的偏房,紧临着李平,并让小后院成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 对刘小惠的如此直接,李平开始是有些无语的,更有些意外。只是出于谨慎,他一开始并没有表达意见。 但很快,他也大约明白了刘小惠的心思。 襄阳城她已经回不去了,而她又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何去何从已成了她最紧迫的现实问题。而且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继续走下去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她应该已经下定了决心。 但想要继续走下去,自然就不能像从前那样生分,必须有所改变,毕竟不能总靠着刘三! 生存对小民而言并不容易。 因为想到了这些,李平最终选择了沉默。 这个院子总归要有人来管,话少心细的刘小惠也并非不合适。 有了李平的默认,刘小惠很快就事实上成了这院子中的管家,大小事物几乎都由她去安排,人们也开始都跟着刘三称她为惠姐。 最后,李平干脆顺水推舟的认可了这个事实,小范围的委了她张罗管事之权,也等于完全确立了她“说一不二”的地位。 不过,刘小惠毕竟有个孩子要带,而李平也完全没有打算让她把孩子带过来,他还没有那么无私和伟大。他比较喜欢安静,这也是他明确所有勤务兵和仆人们都必须住在前院的原因。 虽然李平几次提出刘小惠晚上可以住到孩子那里,只白天过来就行。 但刘小惠并没有从后院的偏房中搬出,她以女儿已经不小了为由,一般每隔一日才到她的女儿小芽那里住上一晚,平日里孩子基本委托给了保障营中原来的街坊。 对此,李平也没再多说。 “今日不回去了,白天已经陪小芽玩了一天,这边还有不少事要张罗。”刘小惠轻轻的答道。 李平没有劝,刘小惠已经决定的事他再劝并没有什么意义,于是他发出了一个算是知道了的“哦”的声音。 紧接着,他交代道:“我去高小姐和赵小姐那里,有人要找我,去那里寻我就是。我可能会晚一会儿,准备点洗澡水,我回来后打算好好洗一洗。” 说完,李平就锁着眉头慢慢的走了。 高蕾和赵兰月的小院子离李平住的地方是有些远的,它有点小,还实际上在庄墙之外,但风景也最好。紧挨着一大片竹林,旁边还有一条小溪,非常的幽雅。 至于安全,倒也不用太忧虑。 保障营在离这里很近的地方新建了不少建筑,周围左近也住下了不少人,也包括宋宝来又选的窝。而且毕竟也是在庄子之内,李平的大军就在身侧,一般人还真没胆量来这里撒野。 李平到时,赵兰月正在小院正中的堂屋里教七八个男女识谱,有两个年幼的男孩李平依稀认得是司号队的。 看赵兰月已开始遣散那些学员,李平也就没有先进堂屋,也没有让院中的丫鬟去喊高蕾,而是就在院子中间等着。 此时,整个山庄因为物质的缺乏只有少许的烛光,但这里却颇为明亮。 院子四周的几个房间里明显要亮堂得多,一看就知道各用了好几根蜡烛,中间的堂屋更是用了好几组的蜡烛,就是在屋外院中也点着好几个灯笼,让小院子里很是明亮。 这两个女人说不会给李平节省就绝不节省,她们的吃穿用度绝对是一等一的贵人做派。 等其他人都走后,李平才走进堂屋,赵兰月可没迎他,而是坐在中间的椅子上拿着一把瓜子在嗑。 看李平进来,她抬头调笑道:“哎呦!我们的大老爷来了,想死奴家了。” 此时的她,早已换下了下午看军号训练时穿的那一身素雅的圆领袄,而是换上了一套粉色交领袄、白色带花马面裙的袄裙,亮丽而华贵。 李平可没理会赵兰月的调笑,这一个多月他的脸皮早练厚了,他一屁股坐在中间另一边的椅子上,也从桌上拿起一把瓜子对着调侃道:“想老爷了就好好伺候,来,起来,给老爷转个圈,让老爷好好看看。” 这时,高蕾满脸倦容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听见李平的调侃她笑着坐到了一旁。 这一个多月来,李平因为养伤,不怎么去训练场,反还天天来给她们找事干,反让大家有些混熟了,也就没那么见外了。 这时一个丫鬟从外面走了进来,可能是来等候吩咐。 赵兰月冲那丫鬟挥了挥手,又做了一个关门手势。那丫鬟立即明白转身出去,并将堂屋的门很利落的关好。 他们谈事情时的清场实在是最基本的,所有人都已熟络。 看外面没了动静,赵兰月却突然没心没肺的真的站起来在李平面前转了个圈,然后还摆了个造型道:“美吗?” 看李平竖起了大拇指,她接着道:“找我,还是找高姐姐。” “跟你探讨一下军号谱子的事儿。”李平认真了一些说。这女人明知故问,他要是找高蕾,赵兰月主动遣散那些学谱子的人干吗? “得了吧。探讨谱子啥时候不行,这事儿我们都知道你看重,自然会上心,哪用得着你专程登门。要么你就是闲得没事找事往我们这两个闭月羞花的大美女身边套近乎?要么就是还有别的事,不好启齿吧?说吧,老爷交代的事,妾身们哪敢不应,一定会努力去办就是。” 赵兰月到是直接,接着还装出一付可怜的样子,旁边一直没吱声的高蕾也将有点抬不起来的头好奇的仰起了起来,不过却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我可没压榨你们啊!您二位那是有觉悟,讲感情,够意思。”李平顺嘴就去吹捧、加劲儿。 “你也知道那是压榨啊!你看看你把我们高姐姐累的,我和高姐姐自打住进这里,就没闲着。不光得干从前就忙得要死的活儿,还得一天到晚的给你编小学教材和各种博闻介绍,还要干其它力所能及的事儿,你看我们俩有闲的时候吗?你简直就赚超了,真是完全不让我们白住啊!”赵兰月表情夸张的诉起苦来。 “我可没逼你们啊!” 李平急忙望外撇,他当然知道这些日子这两个女人给他帮了大忙,天大的忙,没她们,靠他一个人那是绝对玩不转的。 这俩可都是正经八本的大才女,全是985毕业的,这个时空绝对没有比她们更有才的女性了。 不用不是傻么!只是这话他不敢说而已。 看高蕾明显的打蔫,李平关心道:“怎么会这么乏?你得多休息。” “没什么事,今日只是编写那些书时突然想起了很多,一时没有收住,也怕思绪断了怪可惜的,时间长了些。”高蕾说着笑了笑,算是接受了李平的关心。 “真是辛苦你们了。”高蕾这么说,李平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老爷,你终于知道我们的苦了,你说,你天天给我们讲历史、讲形势,我和高姐姐一天天惶惶不可终日的,哪里还敢不让你压榨啊!这比逼迫还可怕。我俩本来是专门负责貌美如花的,现如今却成了教书匠和苦力,还得给你当会计,老爷,奴家心里的苦你可懂吗?”赵兰月越发佯装委屈起来,还假意去抹眼泪。 只不过,她自己一下没忍住,笑了场。 赵兰月身上的事确实不少,她甚至还兼任着整个李平营中的财务总监,并负责部队后勤部和宋宝来的保障营财务体系建设和培训任务,谁让她大学的专业是会计学呢。 旁边的高蕾虽是早已见惯了赵兰月的没正形,但还是被雷的直摇头巧笑。 李平这回没再接茬,总得有人结束这些调侃。 而且,再继续下去,他也不会吃到什么好果子,被人调戏可并不爽,尤其是聪明的美女。 于是,他突然转了话题。一本正的和赵兰月谈起了关于军号的事,赵兰月也很快正色起来。 谈了半天军号的事后,李平又和高蕾、赵兰月谈起了关于各种教材的编写问题,尤其是关于将一些以西方名人命名的公式名头转换的新想法。 在李平和高蕾聊得起劲儿的空儿,赵兰月抽空整理了一自己思绪。突然她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于是狠狠的盯着李平插嘴道: “你那个真的不是什么好事吧!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李平被问得猛的一愣,然后有些心虚的讪讪道:“说好了啊,咱只是商量。” “还真有啊!”赵兰月愣了一下。 “嗯。”李平的表情更加不好意思。 本就一直在看着李平的高蕾,眼睛终于也瞪了起来。 “快点儿的吧,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事让你这么为难?不容易啊!” 赵兰月看李平如此表情,真的好奇起来。这可是她头一次见李平如此心虚,就是当初找她们相商编教材等事时也没见他这样。 “高蕾你往这边来点,这个我还是小声点儿吧!”李平一边说一边对高蕾招了招手。 赵兰月的眼神开始凝重。 …… 过了好一会儿,李平一个人从堂房中悠哉的走了出来,他的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反正是一块石头落地了。 留在屋里的两个女人则在那里大眼瞪小眼的互看了半天,一时都没有言语。 过了好一会儿,赵兰月才开口说:“姐姐,你说他从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不好,这个时空正在改变着我们所有的人,从前正在越来越多的被埋在每个人的心中,无论我们现在做出什么,当初的我们恐怕都无法想像。”高蕾若有所思的说。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八十八章 女人心 作为北方人,李平还是比较喜欢泡热水澡的,尤其是在寒冷的时候,钻进温热的水中,浑身都透着一股子别样的舒爽。 李平现在当然不会去和官兵们一起挤公共澡堂,这毕竟不是后世平等已基本深入人心的年代,与官兵完完全全的同苦同乐他倒是能够适应,但却不见得会有好效果。 古代浓重的尊卑有序观念是植根于落后的经济人文发展水平的,也是确保社会秩序稳定的重要保证。超前一小步是先进,超前一大步可就是灾难了。 事实上连以上的军官,就是宋宝来、马永、段强和胡忠山他们几个也都是自己单洗的。 只有连以下的军官才被明令要求与普通士兵使用同一澡堂,目的是为了促进基层官兵的相互了解,防止出现脱兵、离兵和不知兵的现象。连、排长们毕竟是一线带兵人。 李平本身非常重视公共浴池的建设情况,他会经常去检查那里的运作和实际使用情况。 保持卫生是减少疾病最有效的方式,而洗澡又是保持卫生最有效的手段。 后世不收费的公共浴池几乎是每一个军队营区的标配,其建设和运营是有着专项军费拨款的,这绝不仅仅是简单的为了满足官兵需求或者是一项福利,而是有着深远的考量。 前几日,李平感觉伤口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洗了受伤后的第一个泡澡。但因为心里没底,他在水里只泡了一小会儿,主要还是去去泥、去去痒。 今天是他受伤后的第二次洗泡澡,他一定要好好的泡上一泡,洗得干干净净才是。 靠在大木盆中,透过清澈的水,李平很容易看到自己肚子上长起的一小圈赘肉,他的大腿也明显粗了很多,曾经紧绷的线条更是越来越淡了。 李平胖了,这一个多月来,基本没有什么大幅度的运动,每日还好吃好喝,实在是不胖都没有天理了。 他必须得开始重启锻炼,这可是战争年代!即使不为别的,也要考虑跑路时能跑到别人前边。 洗完了澡,虽然夜色已深,但李平还是坐在桌子前,习惯性的拿起了笔,开始了这段时间形成的每日编写习惯。 他编写的主要就是图书馆中官兵们看到的那些小册子,比如历史故事、地理知识和物理。而语文、数学、几何以及卫生常识等都让他安排给高蕾和赵兰月了,他们也得分工。 李平现在已经极少去给军官们上课了。 现在军官们的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繁琐,不到必要时集合他们并不合适,而写在纸上让他们可自行安排时间学习,这样更有效一些。而且还可以将知识更有效的扩大到全体官兵,因为李平想教育的终究是全体部队。 目前他最重视的是历史编写,因为历史是塑造民族观和是非观最好的手段,也是最浪费脑细胞的,题材很关键。 从秦始皇统一六国、卫青霍去病封狼居胥,到魏徵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再到大唐的开放包容,以及汉以强亡、宋以富亡的历史教训。 李平要传递给官兵们的是这些历史背后的思想与意识,他希望在潜移默化中建立起官兵们非常紧缺的国家观念、尚武观念和爱民观念,因而是不能瞎写的。 尤其是有关国家观念的更需着重与谨慎。 中国在近代以前,甚至可以说是在民国以前,国家这个观念对绝大部分中国人或者说是绝大部分处于社会底层的中国人来说都是很陌生的,人们知道华夷之分,知道朝廷与君主,却没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认识。 对这些占绝大多数的中国人来说,谁当统治者都并无所谓,只要能让他们活下去,稍微不那么艰难的活下去,就已足够。 中国的老百姓一向忍耐力强大,也逆来顺受惯了。 其实就是民智未开,受过教育的人比例太低。爱国情怀和胸怀天下情怀基本只是读书人的事。当然,家风良好的粗汉们也有很多令人敬仰,但他们绝对是少数中的少数。 这也导致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有奶就是娘”几乎成了乱世期间受教育程度最低的群体—军队的一大恶习。 更糟糕的是,忠君与爱国在此时却又基本上是等同的,李平必须有意识的弱化这一问题,以防止培养出一帮明庭的死忠分子,反给自己戴上紧箍咒。 只是这样一来,故事的选择与叙述方法也更需特别注意。 虽然没有公元记年法来比对时间,李平的记忆也没那么好。 但李平却也可以用几百年前、一千多年前来模糊处理,历史的轮廓也可以用搜集到的大量史书来校正,至于细节因他主要进行的是用故事的形式来简要介绍倒也省了很多麻烦,并让整个编写工作相对还算顺利的能进行下去。 宁静的夜晚是整理思路和写作的最佳时间,再不时的来上一根小烟,李平仿佛回到了曾经时空中在单位赶材料的日子。 中间,刘小惠进来添了好几次茶水,她每次都轻轻的来又轻轻的走,两人都早已习惯而常常没有任何交流。 李平屋内的灯不熄,刘小惠通常也不会提前睡,如果当晚她回女儿那里去了,过来伺候的则基本都是那个叫李静的又瘦又高的侍女。 他满桌的参考材料就是这个叫李静的侍女准备出来的。 她总能非常细心的将书目翻到李平指明要查找的那些具体历史点所属的书页,或者将李平需要的内容工整的摘抄在一张张纸上并整齐的摆放在一旁。 李平反复修改的手稿最后成文时,也大多由这个叫李静的侍女完成最后的誊抄。李静俨然已经成为了李平写作上事实的助手。 而这些,对于只是仅仅认字的刘小惠来说显然是做不到的。 这个李静就是左梦庚夫人送给李平的四个美女中的一个。那四个美女,李平分了两个与宋宝来,另两个则留在了身边当侍女,也是目前他身边仅有的两个侍女。 不过,李静却是原来给宋宝来捏腿的那个,而那个在李平边上略丰满且大胆的则被调到了宋宝来那边。 会有这样的“差错”,却是因为她们几个是由刘小惠分的,而李平却又没有告诉刘小惠怎么分。等既成了事实,本就对些没有要求的李平和宋宝来自然也不会当回事。 但现在看来,却是无巧不成书,阴差阳错的让求才若渴的李平得来全不费工夫。 从长相与身材上来说,李静更符合现代人的审美。 她的嘴唇略宽厚一些,头也偏大一些,五官的棱角也更分明些,主要是瘦和高。接近于1米7的身高,几乎和高蕾差不多,这让她在人口交流很少的封建社会还是南方显得非常惹眼。 李静的这些特征除了瘦和白外,都与目前人们普遍喜欢的娇小、圆脸和小巧的五官有着较大差别,估计她能入选美女的行列还是因为确实看着比较顺眼和因高而显出的特别纤细。 李静的知识来自于她的家庭。 她被掠于中原地区,曾是一个教书秀才的女儿,据说家中几代人都是读书的,虽然并没有什么成就,但也是正经八本的书香传家了。 这样的家庭让李静也自然粗通些诗书,更难得的是,李静写得一手好字,而知识更让她的眉宇间多了一层秀气。 李静能得到刘小惠的重用估计也是与此有关,因为李平太明显对有知识的人有偏好了。 而另一个叫黄小云的侍女则是普通的农家出身,目不识丁,又瘦又弱,个子也不高。她的胆子似乎非常非常的小,一点没做好的事儿就很容易把她吓得慌乱不已,因而存在感也比较低。 从根本上说,这两个侍女都有些唯唯诺诺、少言寡语,身世坎坷和因为容貌而遭受的很多痛苦回忆估计是主因。 她们都是已经多易其主,不知受过多少苦难,麻木和求活似乎就已是她们的全部了,因而基本上是让她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即使这一个多月来,在这里没有人对她们吆来喝去,也没有人对她们又打又骂,但她们却仍然十分的怯懦和乖巧。 但李静的调整与适应速度要远远超过黄小云,知识与见识显然大大增添了她观察与熟悉新环境的能力。 她做起事来动作轻盈、目光轻柔,分寸也比较适度,眼神中不见丝毫的躲闪,却也没有任何的讨好举动,既习惯于压迫与顺从却也不愿完全的沉沦。 …… 第二天,李平起得很早。 天刚微亮,他就走出院子和部队一起跑步去了,然后还在器械场上消耗了半天的力气。回到住处时,他的衣服都已经湿透。 此时,他的小套院中一派繁忙的景象。 扫地的、升火的、收拾屋子的……,不多的几个人来回穿梭着,不时的能够听到刘小惠轻轻的呼来唤去之声,正如这一个多月来的每个清晨一样。 此时,李平的房间已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拿了干净的衣服,李平在后院里用早已准备好一大桶温水,一盆盆舀着冲洗着汗水,运动之后的清洗让人神清气爽。 等李平洗完、换好了衣服坐在一旁小憩并喝着淡茶时,刘小惠进来收拾起李平换下的衣服和地上的水污。看着刘小惠在自己身边忙来忙去,李平突然想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这个刘小惠并无多少才学,她认字但不会写。 按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而她的年龄也不是很大,又长得还不错,还处于这明代的市井之中,最是容易处在风口浪尖之上。 但刘小惠却很神奇的在邻里间似乎口碑还不错,不仅没什么非议,还颇多好感。 这就很不同寻常了! 一个女人,没什么依靠,还带着个孩子,于乱世中能够生存下来,还活得也可以,这恐怕不仅仅是不易了。 这样的人,心思绝对简单不了,为人做事也定要很有一套才行。 自刘小惠来到李平营中,有些事情就已经可见一些倪端了。 例如李静,一向心细的刘小惠当初将她们四人进行分配时,肯定会了解最开始她们都为谁服务过。 而刘小惠最后仍然将那个胆大风骚的女子分到宋宝来那里,而把看着安静的李静分到了这里,内里的心思不可能没有。 而那时,刘小惠应该还并不清楚李静有才学。 当李静表现出具备的文化后,刘小惠却又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重用李静,并甘愿在有些事情上退居幕后,取舍之道一点都不糊涂。 这女人的情商着实不低! 现在看,对于以后的生活,她的选择也已完全明朗,而且借势借的很好,润物细无声。 不过,刘小惠的心眼应该是不坏,要不傻子刘三也不会喜欢她,邻里们那么多年也会早看透了她,毕竟这个世界上并不缺聪明人。 是的,还有那个傻大个儿刘三,他又是傻气多还是精明多呢? 傻大个儿刘三的脑子有点犯愣应该是真的,这个也装不了,或者说不能长时间的伪装下去。但他的心眼儿,恐怕也并不缺多少,甚至有些地方可能比很多普通人更通。 一个傻子跟着亲人跑货,别人都不知生死,就他一个还活的好好的,这本身就有点反常理。 而且,他是跟着跑货,需要大量的交际,真的死傻死傻的,别人又如何能让他一直跟在身边。 就像李平初见刘三时,很多兵都光着脚,他一个傻子却穿着草鞋,本身也说明了很多问题。而且,他巴结李平的选择在当时也是最简单有效的,轻易就有了比别人更多的水和更多的食物。 也许是曾经的跑货经历让刘三多了一丝小商人的狡黠,也许是刘三本就如此才被带上了去跑货。 反正他活的很好,比很多不傻的人活的都好。 想到这里,李平不禁暗自感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独特的生存方式。还好,刘小惠这样还是挺招他喜欢的,刘三他也不反感。 此时,刘小惠已麻利的收拾完李平洗漱的残局,她面向李平说了句:“老爷,我先走了”后就拿着汗渍渍的衣服轻轻的离开。 看着刘小惠的背影,李平却再次走神。 大树底下好乘凉!每个人都在寻找着自己的大树,但寻找往往并不会有什么结果。 而有树总比没树强。 左良玉当然不可能是他的大树,大明朝也不可能,可只要他还需要乘凉,起码要先将就着围过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八十九章 金色十月 十月是丰收的季节,是金色的季节。 大统历的十月,也许已经相当于公历的十一月份了,秋色也只还剩下个尾巴了,或者广义上说也许已算进入了冬季。 虽然大明这些年反常的冷,让大统历的十月和公历的金色十月似乎完全靠不上边。 但对日头换算仍然一头雾水的李平,还是觉得这个十月对他而言,是一个真正的“金色”月份。 这一段时间,李平和他的部队养在这山庄之中一直安安静静的无人烦扰,好像被人遗忘了一般。 除了左梦庚夫人那个叫雪睛的侍女来探视过两回,就只有刘世雄来晃荡了一圈以及史明和王成武共同来过一次,其他人甚至连赵进都没有来过。 这样的自由,让山庄中的军队得以有条不紊的组织训练,让山庄中的保障营可以稳稳当当的开展生产,让山庄中的各项建设可以井然有序的向前推进。 最后,居然妥妥的实现了一轮小小的爆兵、爆物质,也让李平的实力得到了相当大规模的提升。 尤其是在开封城毁、李自成在河南已再无钉子户的消息传来的背景下,这个小发展高潮就更加难能可贵。 可以说时间虽短,但却非常关键和作用巨大,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收获季节。———— 吃过早饭后,李平召集连以上的军官们开了个例行性的短会。 会上,李平进一步明确了近几天的训练重点和训练安排,并特别要求各部队每天要拿出一定的时间去练习听军号,同时要求几日后要全面开始野外生存训练和远距离行军训练。 开完了例会,李平去了保障营,他要再去亲自了解掌握一下鸟铳的生产进度。 同时,他有些事情也要和宋宝来叮嘱。 鸟铳的生产现在是李平最关注的问题之一,也是最着急的问题。 一路上,李平的脑袋里全都是鸟铳。他实在不能不急,因为鸟铳的生产已经严重耽误了训练的开展。 不过,要怪却也只能怪李平自己。 “人心不足蛇吞象” 是李平给自己的总结,要是老实实的按原计划生产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头疼。 李平自怨都怪他自己一天天闲的没事老跑去看鸟铳的生产,结果就是越看越忍不住用自己曾经的轻武器知识和使用经验来对当前的鸟铳设计和生产提出各种改进意见。 但他显然忽略了每一项改进都不是简单的拿笔一划就行的事,更不是一拍脑门就万事ok的事。 真实的世界,任何事情都不简单。 任何改进都往往涉及到大量的前期工作,不仅仅要重新统一标准、组织培训,更往往要改动各种生产模具,还要组织一系列的验证。 而这些都需要时间。 结果就是,鸟铳的生产进度严重滞后。 尽管宋宝来也对生产设备进行了一些优化和改进,提高了不少生产效率,但仍与原计划时间相去甚远。 第一批批量生产的鸟铳还得六七天后才能开始装备部队,而这第一批也仅仅才几十杆而已。 到了保障营的生产区,李平找了半天,才在一处组装车辆的地方找到宋宝来,这家伙正这几日要找你好好谈谈呢!她都担心了。” 说到这个问题,李平也很头疼。 那两个送给宋宝来的美女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让宋宝来一下子就沉迷了进去。 除了李平主动找他,宋宝来基本都不再找李平胡吹海侃了,赵兰月和高蕾那里就更不去了。 结果是李平养胖了,宋宝来却折腾瘦了,每天都像打蔫了的茄子。 要不,今天李平也不至于跑这里来找他絮叨了。 宋宝来在原来的时空里还没有结婚,也还没有准备结婚的对象,以前的私生活也应该是比较本份的。 到了这个时空,开始还好,但随着地位和环境的改变,宋宝来突然发现可以不再去受很多束缚,一个全新的世界猛的向他打开了。 于是,他很快就沉沦了,而他恰又正处于刚体会到温柔乡的好处也是最迷恋之时,就更加难以自拔。 不过,宋宝来虽然深陷其中,但他却也从未去碰过不该碰的人、做出过不该做的事,他的道德底线始终都在。这样的宋宝来,李平除了劝劝和偶而调戏一下外也实在不好多说。 教育别人做圣人毕竟很虚伪。 不过,宋宝来终究脸也还比较小。质朴的本性让他不好意思起来,尤其是听到赵兰月那个女魔头要找他谈时,他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他满脸尴尬的小声说:“大哥,你说这赵大神老盯着我干啥?我又没惹她。大哥,我会注意的,俺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昨天不是休息么,放开了点。你放心,不会误了大事的,以后肯定调控好。你和那个赵兰月也说说,让她多干点儿正事儿,我的事就不劳她关心了,她听你的。” 宋宝来这么说了,李平也不好再说。 于是,两人看了一会组装和原地调试后,就找了个角落,拿出带着粗制过滤嘴的香烟开始抽上,这现在是两人最大的共同爱好。 由于生产能力还比较原始,他们现在的过滤嘴只不过是一个硬制的小细圆棍,里面装有一个预制好的过滤包。 每次抽烟时,将准备好的过滤包塞入这个小圆棍里,然后再把早已被批量卷制出来的香烟插在圆棍上。每吸完一根烟后都需要再调换一个新的预制过滤包。 虽然有点麻烦,但总好过裸吸。 抽烟的当口,李平告诉宋宝来,他打算明天去襄阳城里一趟,他得去拜会左梦庚。 他现在的伤好了,上峰那里必须得去多靠拢靠拢并效力,否则时间久了被置身事外,就真的成了边缘人物了,而他们现在还离不开大树。 因此,他这一去可能要几天吧。 宋宝来就需要多辛苦一下,山庄的大局就交给他了,要把家看好。 说完这个,李平就紧接着谈起了保障营的生产问题,他离开这几天有些事情还是要交代一下的,尤其是很多准备都必须要加速。 这一个多月的养伤,让李平有了相当多的自由时间,让他可以进行充分细致的思考,也有了更多的精力去处理军事以外的事。 因而,李平才会对保障营近段时间的生产有相当程度的了解,也才会出现他不断干涉鸟铳生产的事。 而在以前,他就是想法再多,也没有那个精力。 保障营目前的几个核心性生产工作,钢材、鸟铳、车辆、各类干粮和各类服装等等,李平的新思考与新想法还是不少的,尤其是近段时间缺少与宋宝来的详谈,他想说的话更多。 不过,李平自顾自的谈着,宋宝来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有一会儿,李平才发现宋宝来的异常,刚开始他还以为宋宝来只是累的没精神。 一问才知,宋宝来竟然是在担心李平离开后他控制不住部队。 原来,上一次李平扔下他去城里左梦庚那里拜谢,虽说是当天去当天就回来了,但宋宝来仍然是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并惴惴了一整天。 因为他发现,他对那帮军头们似乎没什么掌控力,也不知道怎么跟他们相处,更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最后就是一天都在各部队间来回溜达,其他的什么都没干,然后还没搞明白部队到底是什么状态。 毕竟,他们目前等于是独立驻扎,还离城里又远,一旦有什么事,宋宝来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李平这回要一去好几天,宋宝来的心里就更加没底了。 对宋宝来的担忧,李平一愣后却是笑了,他还真没想到宋宝来会担心这个。 “前些日子,我们去襄阳城谈小冰河的事儿,高蕾就一个人留在山庄,我看不也挺好吗?也没见她担忧什么?”李平还是有些奇怪的问,他还没完全转过弯儿来。 “哥,那不一样,真不一样的。”宋宝来的脸色有些焦急,真不像是随口说说。 看宋宝来如此认真的样子,李平只好安慰道:“宝来,你放心吧,真没事儿。部队要是不稳当,我也不会放心离开。” 不过,宋宝来脸上的愁云并没有因为李平这样简单的安慰而消散,他反又拿出了一根烟点上,甚至连过滤筒中的预制过滤包都没更换。 看宋宝来如此状态,李平只好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反问起来:“宝来,我一到这庄子里就急着搞军制改革,你就没觉得特别匆忙吗?” 宋宝来吐了一口烟,抬起头后有些愕然的看着李平答道:“是有点儿。大哥,怎么说这个?”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九十章 根本问题 “你就不觉得我突然搞起的这个军制与现在这个时代很格格不入吗?” “你就不觉得我在部队中组建后勤部实际上与你的保障营在很多功能上是重叠的吗?” “你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吗? 李平突然开始了一连串的发问。 “也没有吧!哥,我不懂军队上的事,您怎么做总有你的道理。” 宋宝来被问得有点发蒙。 “你觉得我改革军制之后,除我之外谁的权力最大?” 李平没有纠结他前面提出的问题,而是又换了一个。只不过,这回他却紧紧盯着宋宝来,显然是要一个答案。 “马永吧!”宋宝来有点迟疑的说。 “司令部在序列上排在第一位是没错,但马永只管指挥,军官的任免不归他管,那是政治部的事儿,政治部段强是头。”李平解释了一句。 宋宝来有些疑惑的看了李平一眼说:“军官的任免不都是你说了算么?也基本都是你的意见吧!”宋宝来再不掺和,有些事他还是知道的。 “没错,现在这批军官绝大部分是我的意见,但也有一小部分不是我琢磨的,而是段强拿的方案,而且最后所有的命令都是由政治部统一整理并由段强宣布的。 你再想想,现在我们人少,很多事我可以直接插手。如果有一天,我们的人更多了,那么多人我怎么可能熟悉的过来,大部分军官的任免方案是不是就都得由政治部拿意见了。” 李平继续引诱着说。 宋宝来终于一副恍然的样子,然后马后炮似的说:“对,动干部的是老大,地方上也这样,这个我懂。” 于是,李平继续盯着他问:“你觉得马永、段强和胡忠山谁最有可能让下面的某支部队听命于他们个人?” 宋宝来这回很认真的想了一会,才说:“好像没有人,你那部队里权力被分的太开了,要说谁能动手脚,还就是段强的机会最多。” “那他们三个谁最忠心?”李平又问。 “看着人都还不错。至于是不是真的忠心,人心隔肚皮的,咱们认识他们也不长,可说不准。如果非要选一个,我觉得还是段强吧!他看着最听你话。” 宋宝来在这个问题上倒是回答的痛快,他当初的经历也不是白给的。 “那谁的能力最平庸?”李平继续问。 “段强。”宋宝来这次回答的更快。 “那你还担心啥!” 李平说完笑了,宋宝来却傻了。 愣了半天之后,宋宝来才追问起李平这都是什么套路。李平倒也没藏着,而是全盘托出。 不说明白,估计宋宝来也安不了心。 这一个多月,表面上看最大的成效是爆兵、爆物资和爆新东西,但其实最具意义的成果却是对部队体制的变革性重建,这也是李平所采取的最核心性举措。 实际上,从李平任把总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思考如何能真正控制住部队和如何解决效忠的问题。 宋宝来那句说得好,“人心隔肚皮”,没人知道别人心里怎么想。 而且人心还是会变的。 今天没想法,不代表明天心思不会变。今天的忠诚,更不代表明天不会因形势改变或受到足够诱惑或遭受逼迫而背叛。 摊子小时,人少、事少、诱惑也少,加上所有的一切都在眼皮子底下,问题也不会凸显。 但摊子大时,人多,事多,个体的主自性和空间性都将越来越大,各种心思和诱惑也将接踵而来,人心这时最容易发生变化,风险自然也就随之而来。 尤其是李平他们这样的外来户,不但没有多年经营的根基,更没有让人仰望的背景,只不过是栖身于大树中的小蚂蚱而已,风险自然也就更大。 指望别人会死心塌地的效忠、永远不生二心,完全就是童话思维和无知思维。尤其还是在这大厦将倾的时代,在这混乱与背叛成风的时代。 因此,能不能确保忠诚就已不仅仅是首要问题,也成了根本性的问题,尤其是在他们并不打算去和大明王朝及左良玉一起消亡的前提下,这个命题就更加严肃,也更加紧迫。 那怎么解决这一根本性的问题? 依靠现有的大明军事体制显然是不现实的。 因为,此时的明军建军模式不仅仅有中低层军官任命实际由将领自决、粮饷拨付一层往下发一层等这些古代军队大多存在的松散控制问题外,还独有以家丁和亲兵为基的一大奇葩现象。 在明朝晚期,随着家丁制度被政府公开承认,亲兵也逐渐不再是将领身边单纯的亲卫和勤务,而是发展成为了大部分非屯驻官军的核心性军事力量且归将领私有。 亲兵的多寡和强弱常常是判断一支军队实力的有效手段,并成为军阀化的温床。 李平没有研究过明朝这种奇特的亲兵现象形成的原因,但他大概认为这应该是明朝后期军队供应水平极低和对军队松散管理的产物。 当国家的供给远远满足不了军队需求而又没有有效控制军队基层的手段时,军队内部的亲疏远近必然会左右供给的分配。 于是,各级将领出于维护自身利益和稳控局面的需要,就必须通过全力保证一小批最放心的力量来掌控局面和应对各类紧急情况。 什么是最放心的力量? 如果没有家丁或家丁不足的话,那就只能是亲兵,并且也像家丁一样归自己私有才好。 结果就是,无论大小将领们都开始扩充亲兵力量并将其也变成了自己事实上的私人力量和拳头部队,并随着他们的调动而调动,不受其他将领控制。 最终,亲兵制与家丁制一样形成顽疾传统。 于是乎,国家对军队的影响力和控制力不断下滑,大将领对小将领的掌控力越来越弱,最后恶性循环,愈演愈烈。最后,出工不出力、指挥不动、临阵脱逃和叛变等几乎成了家常便饭。 而李平急于实施军制变革的一个重要原因也在这里。 部队扩编了,规模变大了,哨长们可以没有亲兵,可把总们呢?然后军粮怎么拨付、下级军官们怎么提拔等等一系列的敏感问题都将接踵而来。 如果仍然按原有明军的模式建军,新提拔的把总们极有可能形成一个个新的独立实体,就如同现今的李平之于左良玉。 毕竟这些部下们只跟了他们几个月。难道因为他们是现代人就可以霸气外漏而让人会誓死追随么!难道他们有主角光环可以轻易让别人死心塌地么! 梦可以做,但空中楼阁说倒随时都会倒。 有些事,他不得不防,还要早防。 与其让人心在风雨中自己摇摆,不如把人心关在制度的笼子里,为它们遮风挡雨,让它们习惯被束缚。 明军的体制不行,其他朝代的军制又如何呢? 宋代倒是在总结前人经验的基础上进行了非常大胆的尝试,但却把军队的战斗力变成了渣,最后竟以富亡。 至于外国,因为文化基础的不同,并不具备太多的参考价值。 而近代,在长久的内战中,在军事体制相差不大的情况下,除了一支军队外,李平也不记得有哪一支军队能够解决下级部队出现整建制反水的问题。 既然有榜样,为什么不去学习?非要自己闭门造车?更何况这个榜样他还如此的熟悉! 那么多历史名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李平怎么可能会傻乎乎的认为自己能做到? 纸上谈兵很容易,但经不起实践检验却终究是一场空。 所以,李平果断的决定向一切旧有的领军方式告别。 虽然这个榜样的核心是它的思想,李平抄不了。毕竟它的社会基础还远未形成,而且理论基础与群众基础在社会基础成形后也得至少有个千百名先驱去砥砺前行方能可行。 但李平仍可以抄制度,那套制度经过近百年的锤炼与磨合早已相当完善,至少要远远领先于他已知的用来保持军队集中统一的方式。 说白了,就是用他那个时空成熟的体系将指挥权、人事权和财权进行分割并向李平一人手中集中,让军事与民生彻底分开以防止出现相互勾连和权势过重,让利益可以直达底层士兵,杜绝军阀化的土壤。 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个疑点,就是可不可以只成立司令部与后勤部。很多人都会觉得效果是一样的。 李平的观点是不可以。 因为这样,司令部就会集指挥与人事两大核心权利于一体,分权制约也就成了空,指望后勤部对其制衡更是天方夜谭。 对亲兵生存的根基,李平也予以了坚决的铲除。 李平明令各级军官身边均不得配备固定的警卫,需要警卫人员时由司令部统一指派。连以上军官可以配备勤务兵,但只能是16岁以下的少年,而且不得随军官调整而随调。 在整个军队的体系建设上,李平虽大部分拷贝了他曾经熟悉的体制,但在个别的项目和部分细节上他还是进行了调整,以适应当前局势和环境特点的需要。 当然,即使再合理的分权制衡也肯定会造成部队一定程度上的反应迟缓并束缚各级军官能力的全面释放,并事实制约部队战斗力的全面发挥。 但在确保忠诚面前,这样的代价却又是值得的。 这样,通过一系列的整编调整,整个军队就被李平牢牢的掌握在了手上,并从很大程度上杜绝了其他将领在军中发展私有势力的可能,所以宋宝来并不用担心李平短期离开会产生失控的问题。 听了李平如此详细的解释,宋宝来总算豁然开朗,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 不过,他细细品味了一番,却又提出一个问题:“可这和你改班、排、连这些现代名称好像并没什么关系?还是你用习惯了吧?” “只能说一部分吧,改连队的基本编组肯定也是有别的考量的。”李平挠了挠脑袋说。 “啊?你还有别的用意?”宋宝来有点匪夷所思的问。 李平笑着略整理的一下思路,说:“宝来,现在已经是十七世纪了,这是火器的时代。在这个时代,我们还抱着冷兵器战争的思维那不是自封武功么? 况且玩冷兵器,我们也很难玩得过这时代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人。走火器化才是我们最实际的弯道超车之道。 而火器化的编制在近代的世界各国都已经验证完并形成了基本差不多的模式,这说明这个模式是最优的,我们更没必要再画蛇添足的重新创造一套。 而哨的编成毕竟与火器化步兵连的编成是不一样的,自然就得改,这也是我现在成天盯着你搞鸟铳的主因。” 被李平说的又迷迷糊糊的琢磨了一会儿,宋宝来眼睛突然一亮,他问:“你刚才说段强,我才反应过来。胡忠山能当后勤部长是不是也有用意?你肯定知道那个小老头并不像看着的那么老实。” “自已去品,等你能自己想明白了,你的保障营我也就放心了。”李平这回却守口如瓶了。 …… 注释: 武将的家丁最开始产生于卫所军,产生于军屯的衰落与崩溃,因而家丁的来源与土地和家庭有着重大关系,也因此称为家丁。 家丁的父母妻儿全都仰仗于其依附的武将,是其能死战和被将领信任的根本,所以其大多也只存在于在固定地区驻屯的部队或有大批土地家产的将领部队中。 而大部分流动作战的营哨制部队多为募兵制,其将领也多为微末出身或久离家乡,家丁的重要根基并不存在,所以亲兵才是其主要存在形态。 远不严谨和未经考究的个人粗略观点,这里也不做深谈,仅供参考。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九十一章 赵进也烦恼 大明崇祯十五年十月底,养好了伤的李平再次动身前往襄阳城中。 此去城中,李平只带了胡忠山、贺柱子和6名侦察连的官兵以及少量的包裹,人不多,但却都骑着马穿着甲。 天刚蒙蒙亮他们就走了,快马加鞭,辰时才过了一半,他们就已经进了城。 进了城之后,李平就让贺柱子带了两个侦察连的人去城中打探消息,而他则带着余下的人直奔赵进的住处。 赵进是他的老上级,到了城里先到他那里在这个讲究规矩的时代显然是没错的,否则先去了左梦庚那里反易让人指摘。 贺柱子现在是一名准尉,相当于排长级,在胡忠山的后勤部里任助理。 这家伙原来在连队里过得一直不很如意,也没闹出什么名堂,主要是受不得繁重的训练,各项考核除了文化外都是靠后。 但贺柱子心思比较活,虽没正经读过什么书,却认字又会算术,还属于自来熟的性格,能说会道,因而被胡忠山挑了去做助理。 没成想,这回却很快混得风升水起,受领的几个任务都是干得有声有色,很快就做稳了助理的位子,授了准尉军衔。 李平这次带他来,主要就是看中他原来在大车店当伙计时察言观色和四处结交的能力。 本来,李平并没有打算那么早开始搞军衔制的,但在执行军人等级标志上身后,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比较麻烦的问题。 那就是人马多了后,很多人都互相不认识,只是面熟。 相互不熟悉的人根据军服上的级别箭头来称呼连队的军官们倒是没问题,但怎么称呼机关的军官就麻烦了,叫排长、副连长显然是不合适的。 最后,李平不得不提前引入军衔制,并用最简单的对照关系来进行明确。准尉对应排长,少尉对应副连长,中尉对应连长。 从准尉开始设军衔就是怕这种对应体系会导致军衔不够用,至于他那个时空的一衔对应多级在这里是会水土不服的,对这时代的大多数人来说也有点复杂了。 但到了赵进那里时,赵进却居然不在。 赵进一大早就赶去了李平原来的那处位于城南郊的营区组织部队训练,那里的场地够大,部队能摆的开。 不得已,李平只好又出城奔原来的老营区。 因为保障营在这里还有一小部分没有完全迁走,加之赵进的兵都知道李平的大名,李平没受阻拦就进入了他的老营区。 还是李平平整出的那片训练场,赵进果真正在亲自组织训练。 整个训练场上乌压压的全是人,估计有个近千号,列队行走的、练习刺杀的等等什么训练课目都有。 虽然穿的衣服有些五花八门,大部分也还瘦弱不堪,兵器也并不充足,但气势却是相当的不错,也极有规矩,这赵进练兵的本事还是一如既往的有一套。 看李平来了,赵进将李平迎进了他原来住的那土坡上的小院。这小院没什么变化,现在成了赵进训练间隙休息的地方。 屏退了左右之后,兄弟俩热烈的互相问候起来,然后两人点上了李平给赵进带来的新改进的香烟。 只抽了几口后,赵进就开门见山的直接的表示,他一直没去李平那里,是真的没时间,又觉得抽空儿匆匆见上一面对两人也没什么意义。两人这么多年兄弟,他懒得假客套,让李平别有其他的想法。 对此,李平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简单问了李平的来意后,赵进没说别的,却突然询问起李平军制改革的基本思路与做法来。 李平的军制改革,赵进当然是知道的,但也仅限于此。因为这一个多月李平都是自己在山庄里鼓捣,别人也确实不了解详情。毕竟大家对这个一般都没什么兴趣,都各有各的道儿。 虽然有些错愕和迷惑不解,但李平还是把昨天和宋宝来谈的整编思路又跟赵进细细的述说了一遍。 再讲一遍,不仅说的快,还更有了条理性。 一根一根续着烟的赵进,在李平讲完后却又沉思了好一会儿。早已对此习惯的李平倒也没打扰他,只是压着好奇心静静的等着。 良久之后,赵进掐灭了烟头,又喝了一口茶,然后才跟李平娓娓道来。 李平也这才搞明白,赵进的忧愁和难得死盯在训练场上的原因。 原来,赵进碰到了和李平一样的问题,那就是部队的控制问题。 赵进原来的亲兵营也就几百人,又是归他直管,史明、李平等人的部队他也管不着,部队的控制问题是比较容易的,问题也不突出。 但是当李平升职调出,他又接收了一批补充人马后,赵进的直属力量也大大突破了1000人。 而把这1000多人都变成亲兵营显然是不合适的,同时,赵进也要考虑制衡史明不断增长的力量。 因此就必须要设立新的营头,并任命新的把总。 最初,赵进将这些部队设为了三个总和一个亲兵队外加一个勤务营,三个他最信得过的亲兵被任命为了新把总,他同样采用了对外来新军管理层进行压制的做法。 但不久问题就出现了,虽然并没有发生大问题,但苗头却让赵进这个老军头警觉起来。 因为赵进在部队上的精力不足,因为赵进经常不能在营中,他新任命的三个把总竟然渐渐出现了与王成武、李盛才和刘世雄攀比的心理,有人甚至明显出现了与史明交好的倾向。 并且,这三个新任把总的亲兵规模也都慢慢的开始了增强,虽然也不过是从四五人增加到了十来人。接着,又甚至出现了一个把总在没有禀报赵进的前提下对其部分基层军官进行调整的情况。 虽然,这三个新任把总对赵进仍很敬服,赵进目前也对掌握他们很有把握,但这些苗头还是让赵进不安起来,他很清楚任其发展是很危险的。 但改回原有体制,变成一个大亲兵营,并学习史明的一营五哨制显然也不合适。这不仅仅是控制部队的方法不同,他还要考虑稳定的问题。 升了官的人,不明不白的再给人降回去。再亲密的关系,也容易出现缝隙。 水可以往下流,但人只能往上走。 因此,经过进一步的深思之后,赵进不得不对其部队进行了一些较大的改革。也就是在原有框架不变的基础上,重塑了指挥和管理模式。 赵进的办法其实也很简单。 他首先选调人员成立了一个帮助其管理和协助指挥的参谋部,下设了作战、军务和通勤三个部门。 一个参将决定建立幕僚机构实在是正常不过的举措,理由更是非常充分,一般人也不会想歪。 然后,赵进以军官们升职过快恐难适应繁多事务为由,将三个把总营和勤务营的副职从1人增加到了3人,将每营下属的三个典型的三三制连的副职从1人增加到了2人。 营的副职采用1人负责训练、1人负责管理、1人负责后勤的分工法。 连的副职采用1人负责行政管理、1人负责后勤的分工法。 然后,赵进提倡并带头开始缩减亲兵队。 亲兵队被缩减为不足一个连的规模,而其实这些被压缩的人员差不多正好填补了因成立参谋部和增设军官岗位时进行调整而产生的空缺。 同时,赵进进一步借机明确了每个把总只能配2名亲兵的基本原则,而副把总则不得选配亲兵。 军官数量大增,每个营又有了好几个副把总,这样的要求也似乎很合理。 这样的调整,大部分人升了官,也对原有的指挥架构触动不大。且新增了这么多军官岗位,会产生一系列的递增和更多的机会,绝大多数官兵显然是高兴和支持的。 况且很多人从前也不过一个小兵或流民,对权力也还很懵懂,即使已至“高位”的也还在小心谨慎和适应阶段,权力强弱的变化也还至于引起他们巨大的反差。 因此,总体上也能够保持住整个部队的稳定。 不过,这样的调整毕竟是大手术式的调整,部队需要适应,赵进也需要推进执行和掌握效果,自然也就时间非常紧张。 尤其是据判断,李自成南下的时间可能已经不远了,而赵进的部队离训练成形和整编成形还远着呢!这也更让赵进心焦。 这才导致他不得不只要有时间就盯在训练场上,盯在部队里,而没什么心思和精力往李平那里跑。 他需要先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搞顺当。 而且,在城郊搞这种集中训练,也减少了他的小头头们跟其他明军接触和攀比的机会。 这回李平来了,赵进也想听听李平的策略与安排,他相信李平肯定也有这样的问题,他需要借鉴一下。 听了赵进的陈说,李平立即明白了赵进是用分工负责制来实现制衡,其根本架构仍是脱胎于曾经熟悉的环境,只不过更为简单一些。 当两人都品味了一会儿对方的架构后,相视而笑。 赵进苦笑着说:“总以为自己能玩出什么花来,最后还不是万变不离其宗,毛爷爷就是毛爷爷。李平,还是你想得早。大家各按各的走吧!” 接着,赵进才向李平介绍说,他现在基本每天都要到左梦庚那里候着,只有明确知道没事后,才能有时间回来抓自己部队的训练。 平常,赵进都是在10点左右到左梦庚那里,左梦庚也都是在那时才开始从后院出来露面。 今日李平来的早,现在估摸时间却也快了,两人正好同去,路上他也可以给李平讲一讲当前的形势。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九十二章 微妙的拜见 外面的世界很混乱,襄樊的形势很微妙。 从前,赵进派人送来的信息都比较简短,李平自己派人打听的消息又比较零碎。因此,李平对信息的掌握是很不完善和很不准确的。 因为从城郊进城也要有一阵时间,时间上相对充裕。一路之上,赵进虽然也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但却要详实的很多。这老伙计天天在上层那里冒泡也不是白混的,而左良玉集团对北边信息的关注也显然是极高的。 李平也因此才搞明白,开封丢了,却并没有被农民军占领。 开封在李自成长达半年的围困下终成了人间地狱。 朝廷严令周边各军前去救援,就连山东的刘泽清都被调去了,但大家都是三心二意,最多到了附近就裹足不前,逼得急了,才派出点人马往前凑凑意思一下。 九月十五日,黄河不知被谁掘开了,有人说是贼军干的,有人说是自己人干的,怕城破被追责。 这事之所以传得沸沸扬扬,是因为贼军据说被淹死过万人且多日都寻不到船攻城,太不合常理。 于是,很多人都怀疑是官军自己干的,不少官员都把状告到京城去了,只是还不知皇帝怎么断。 反正开封是成了一片汪洋,洪水入城,水深数丈,无数军民葬身鱼腹。城中数十万百姓只活了二、三万人,整个开封府境内近百万人口,官府统计需要振灾的人口竟连十万都没够。 而且洪水不仅淹没了开封城,还一冲而下一路破坏,连千里之外的固始县都遭了殃。听说,行人路过固始县,一连六天不见一人,只遍地财狼。 到了九月底,农民军终于登上了开封城,但很快就走了。因为实在没什么好抢的也没什么可占领的,整个开封城全在水底下而且还被黄河海量的泥沙给掩埋了。 陕西的三边总督孙传庭因为得到消息比较晚,在朝廷的严令下率不足两万秦兵于本月初出潼关进入了河南,听说开封被淹后急转南阳,据说前些日子他们主动向前来迎战的李自成部队进攻了。 据刚得到的最新消息,孙传庭的部队在河南郏县已被李自成和罗汝才彻底击溃,孙传庭已率残兵退回陕西。 目前李自成的部队正在进攻南阳,估计南阳很快就会失守,现在左良玉的部分部队正在向北调动,以应付最坏的情况。 但据分析,李自成的部队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立即南下,因为从南阳到襄阳这条线从地形上来说对进攻方非常不利,补给更是困难,一旦失利还很容易被关门打狗。 所以李自成选择的面儿可能不大,他们应该还有点时间。 据说,对于北边的局面,左良玉曾多次长叹说:“早知如此,何必呢!”。 这话都传开了,现在各军大小将领们都交口称赞大将军英明、有眼光,没有派他们去白白送死。 还有就是据可靠消息,我们曾经的老大杨文岳总督目前正在汝宁养伤,老上级赵千总是不是还跟在他身边就不清楚了。 目前,左良玉正在加紧催促造船,并将所有已经完工的船只都集中在了樊城,各部正在进一步加大对地方上的搜刮,绝大部分被搜刮来的物资和女人也都被堆在了樊城里。 这么做,可能是因为官府、王府等所有的官家机构、王亲贵族基本都在襄阳城中,而樊城里啥贵人都没有的原故。左良玉再混蛋也总要避讳点。 但左良玉的掠夺早已导致官场上对他的诽谤极多、积怨极深,而且官军与民众的对立也极其严重。袭击落单官军的事件不断发生,城外已经基本没有官兵敢于单独行走了,到了夜晚就是小股部队都不敢在城外乱跑。 左良玉也因此于前几日以军情紧要为由移帐到了樊城之中,估计是不想被那些文官、勋贵们烦扰,只留了儿子左梦庚在襄阳城里主持。 至于朝廷上的事,就比较乱七八糟了,左良玉手下的这帮子傻大兵们完全就搞不懂,也了解的很少,赵进也听得稀里糊涂。 不管如何,他们现在加紧训练部队、准备跑路才是正道。 不过,他们现在的处境倒没什么值得太过担心,左梦庚现在出去还是比较愿意带着赵进甚至是史明的,说明上次的事出了之后,左梦庚对引入新的忠诚力量还是比较有想法的,因而赵进等人的补给也就还是很不错的。 当然,这也牵扯到左良玉部队的组成问题。 目前,左良玉的部队主要由三股力量组成。 一是其原残余力量急速扩充而来的部队,如王允成,李国英等,赵进和李平的部队也已被算入了这一类; 二是暂归其节制的其他部官军急速扩充而来的部队,如方国安的部队; 三是降兵降将和土匪武装及其扩充而来的部队,如金声桓、马进忠等。 赵进已经敏锐的发现,左良玉的核心部队其实很少,而左良玉本人对这三股力量也是有很多微妙想法的。 为什么这么说? 赵进掌握的情况看,左良玉原有的精锐包换亲兵力量和老底子确实都在朱仙镇差不多损失殆尽,他的手中是真的没什么出身干净的精兵了。现在能打的差不多全是投诚过来的降兵降将,如金声桓之流。 这也是左梦庚媳妇儿在遇袭后金声桓被急调救援的原因之一,也说明了左良玉无将可用。 赵进一开始就被越格提拔为游击,接着又升参将,李平也升了游击,如此升官速度其实并不正常,只是佐证了左良玉严重缺少靠谱的将领,急于扩大自已的基本盘。 而左良玉将其残余兵力扩充来的部队全都交给其子左梦庚来节制统领,本身更说明了他的态度,赵进和李平能如此快的冒头绝不是那么简单。 还有就是,左良玉看似对降兵降将很信任和豪爽,但他心里的小九九也不少。 一个很显然也是大家都知道的情况就是,降兵降将的武装力量全都被部署在了城外,只有正宗官军出身的部队才被允许驻扎在襄阳和樊城两城之内。 另外,现在城外督造船只的都是杂流武装,而守卫已完工船只的却全是左梦庚的部队。 而如方国安这样的暂归左良玉节制的非嫡系官军部队虽能驻在城里,也不过只被允许了一小部分,其补给更是不那么顺畅,至少是比不上赵进的。 这也是他们抢得凶、拼命巴结左良玉的原因。 以上这些,也才是赵进能在左梦庚那里站住脚跟儿的主要原因。至于香皂,那不过是锦上添花,这种俗物还入不了左良玉这样的大将法眼。 至于李平,现在没听说过大家有什么人议论,好像都故意把他给忘了。这也好理解,毕竟谁也犯不着去揭方国安的伤疤,方国安好歹也是个总兵。 听了赵进的简要介绍,李平瞬间豁然开朗,更多的疑惑开始被解开。否则,在频繁战乱的时代,赵进和李平的功绩真的不算多大的事,至少与他们得到的并不相称。 …… 去副帅府上拜见上官的时候,李平并没有拿什么礼物,只是特意戴上了明铁盔、穿上那身黑色棉甲以表明自己可以随时听候召唤。 有赵进带着,李平再次拜见左梦庚也非常的顺利。左梦庚这次还是并没有当着在外等候的众将面见他,而是在正中的堂屋里单独见的他。 李平聆听训令的时间也并不长,但也不短。 左梦庚虽然说非常的客气,并没有摆什么架子,但也并不是很热情,至少没有前次来拜谢时热情。 李平心中虽略感怪异,但心里也不能没数,始终不忘要保持好拘谨谦卑的态度,并绝口不提护卫之功,按计划大谈着左梦庚给予的优厚待遇及自己的诚惶诚恐。 对于李平表现出的谨小慎微,左梦庚只是不轻不淡的说了两次让他不用紧张、放开些就是,但也慢慢的能看出流露出了点喜色,并渐渐开启了闲聊模式。 李平有些不安的心也放下了一些。 闲谈中,左梦庚除了关心李平的伤势是否全好利索了和说了一大堆勉励的话外,还特别和李平一起探讨了一番女人。 李平虽有些奇怪,但他毕竟是过来人,倒也应对自如。 最后,左梦庚表态,现在局势不稳,他很需要李平这样的忠心之士,因而李平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趁伤好之后好生训练营伍,平日里倒不用再来他这里听令了,他有需要会派人去给他传令的。 李平为此急忙表态,言明自己不怕辛苦和急切为副帅效力的决心。而左梦庚只是笑了笑,再次表明了他的意见,李平也就不好再坚持。 出了堂屋的内院,可以看到外院中散聚着不少身穿各色衣甲的将领,赵进也在其中正与人说笑。 只是这次,赵进没有再迎上来,而是转头只看了一眼李平,就又继续与边上的人说笑起来,周围的很多人也都看向李平,但没有人有什么表示。 于是,李平没有停顿,径直走出了副帅府。 骑在马上,李平半天没有说话,他一路沉默着想着心事。这次来城中的目的显然没有达到,左梦庚今天有点怪,他需要和赵进好好合计合计。 他觉得自己明天还要再来一次,就这么回去好像不妥。 正想着,一大队没有穿甲的明军士兵从对面走来,看着他们一个个打着的绑腿,李平突然意识到今日里在这城中,他看到的普通士兵好像都打着绑腿。 注释: 关于左良玉在襄阳时的军事部署和部队指挥结构,一直没有找到详细资料,只能进行推测。后期,在蝴蝶效应还未影响开的各处,因资料不全的也只能进行简单的推测,如与历史有出入,不再专门解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九十三章 隐忧 出了左梦庚的府邸,李平并没有先回赵进那里,而是决定去史明那里坐坐,那些新做好的香烟,他也给史明和王成武各带了一些。 不过,到史明那里之前,李平吩咐在外等候的胡忠山去找贺柱子,命贺柱子带着他们提前准备的礼物去找左梦庚夫人的侍女雪睛。 李平打算走走后门。 带着贺柱子本就有此打算,这种到大门户里走偏门的事也只有他才更胜任一些。 本来,李平对走夫人的后门还有些犹豫,也没有想好,现在他反倒是明晰了。本就寄人篱下,悬着当然不好。 史明还是那么的豪爽。 看李平来访,他立即将王成武找了来,并拿出酒肉一定要好好坐上一坐。 开席前,史明特意解释:没有去喊赵进同来,是因为赵进现在毕竟是参将,在左梦庚那里会常有军务,这会儿估摸一般也不在;而且找到了,中午让他饮酒也不好,若下午再有军务寻他很容易落人口舌;且在他史明营中款待李平,让赵进来坐陪,传出去也并不美,值此乱事之秋,小心些总不是坏事。 举杯中,李平了解到,绑腿已经在整个左良玉军中流行开来了,因为确实非常有效果。甚至连左良玉都多次赞叹这绑腿的功效,称其为步军之最大助力,赵进的名字也因此广为人所知。 现在,赵进的营兵还开始越来越多的参与到左梦庚的仪仗任务之中,并逐渐成为相当重要的一支力量。 而且赵进训练出来的兵也特别唬人、有气势,搞出来的仪仗规矩更是有板有眼,非常的出众和讨喜,引得不少军伍效仿,史明和王成武也跟在其中露了不少的脸。 对于当前的局势,史明倒也没什么别的新意,做好走的准备是大家的共识。 至于上层和朝局的动向,史明因层次所限,也不会比赵进了解的多,他掌握更多的还是各个将领们的喜好和传闻,以及各军抢掠中各种骇人听闻的事件。 尤其是说到这些个奸淫抢掠之事,史明这个李平印象中的非善类,都不停的慨叹真是大开眼界,可见凶残的程度。 但说到方国安,史明却很凝重的表示让李平有机会最好走动一下。言方国安说毕竟是独领一方的总兵官,手下兵多将广,理论上说,目前与被降职的左良玉是平级的,是值得大家重视与小心应对的。 李平对史明突然的凝重一愣,知道是史明又搞到了什么他不掌握的信息。 只看李平的表情,史明也估计到李平是有很多事还不知道,于是也没卖关子的说起了打听到的各种有关方国安的秘闻。 这个方国安,是浙江诸暨人,从小家境贫寒。 据说方国安的母亲很早就死了,十岁时他父亲也死了,十三岁时开始四处流浪,等到十五六岁时投入到辽东的左良玉手下做了一个普通的兵卒,并慢慢积功成为一方总兵。 这个人与左良玉的关系极好,两人都是早早的没了父母,十三岁开始流浪,与左良玉很有些同病相连的意思。 而且他投左良玉时,左良玉还不过是一个小官,这些年他跟着左良玉南征北战,靠的就是左良玉的一步步提拔,左良玉对他肯定是很看重的,他也定然是有些真本事的。 至于他和左梦庚的关系,那说更不用说了,也算是看着左梦庚长大的,左梦庚对他也一向是极信任的。 据说方国安这人颇有才智,读过书、认得字,这在一大堆都是文盲的武夫里是很突出的,能入一向对读书人有好感的左良玉法眼也就自然不是什么难事,要不也不会那么快就从一个小兵升到了总兵的位置上。 当然,他作为浙江人,而东林党中又以淅党势力最大,朝中大员甚多,有没有牵上线或得到了特别的垂青也说不准。 但应该怎么也有点故事,不然也不可能早早的就从左良玉那里独立出去并升任总兵,自己没点背景而全靠左良玉也大概办不到。 反正左良玉现在就经常找方国安商议大事,信任和倚重是没跑的。 不过大家也普遍都说此人非常的贪婪,贪墨军饷比谁都狠,敲大户更是一把好手,而且还睚眦必报,得罪了他的人大都没什么好下场。 更有传闻,说他之所以离开家乡,是因为他从小比较无赖,最后因盗窃同村的牛才被族人所逐。 这么一个人,我们都要小心应对才是,毕竟我们这点资本是不可能扛得过人家多年的交情和深度利益结合的。 听了史明所言,李平终于感觉明白了点什么,只不过还是说不好。 从史明那里出来,李平就回了赵进那里,他这两日也只能住在那里。 虽已是下午,但赵进还未回来,但贺柱子却回来了。 贺柱子已经把事情办妥,李平的心也终于放下了一些,然后又有些惴惴,他又有些拿不准了,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否合适。 其实给左梦庚夫人准备的礼物并不多,只有三样,包括最新改良的香皂、新近出产的香水以及口红。 虽然现在左梦庚已经在大量生产香皂并用此来聚集财富,但李平相信在短时间内他们利用后世的见识不断改良出的香皂仍可以稳稳的更胜一筹。而香水和口红就更不用说了,对这时代的女人来说绝对是大杀器。 这些都要感谢那个能折腾的赵兰月,否则李平绝对不会把本不多的资源大量的投入到这些女人需求的方面,只不过胸罩这些李平却是打死也不敢拿出来当礼物。 天快黑时,赵进才回来,他的差事看来还真是不少。 再商议时,李平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讲给左夫人送礼的事,走女人后门这种事他多少觉得怪怪的,而且也不方便对别人讲。 于是,他只把在史明那里听到的见闻细细的说了说,而赵进也果然有很多不了解。真是猫有猫道、狗有狗道,而看来他们的交流也不密切。 说到方国安,李平表达了他的担忧。 如果史明得到的这些消息大部分是真的话,那方国安给自己找麻烦就有很大的可能了。而且今天,在左梦庚那里的冷场,赵进也看到了,简单的左梦庚并不应该如此。 不过,赵进却并不太以为意。一个是基于原来的判断,另一个是他的功课也没少做。 赵进向李平阐述说,从他掌握的信息看,左良玉得益于东林党人侯恂的提拔,因而始终对东林党人和文人都有较高的好感。从左良玉交好的不少文官来看,他也确实在政治上是明显偏向于东林党的,这与很多武夫与文官集团势同水火是完全不同的。 而左良玉的部队又以降兵降将为主,内里极为复杂,很多大将不久前还是敌人。尽管左良玉表现得十分豁达,对降将们都很信任,但正如赵进上午所说,差别还是有的。 左良玉很重视和他从辽东一起出来的人,这些人的提拔速度也大多非常惊人,而很多人还能力平平,像杜游击之类的大多是这样。 而这种平衡就是让那些降将们看出来,也不会有人有什么意见,一个不倚重老底子的将领那不是有毛病吗? 而方国安既原是左良玉的老部下,又识字有文化,还是一方大员,更有可能也有东林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左良玉亲信于他就几乎是必然的了。 且据方国安自己说,他母亲死后,是同村一个也正奶着孩子的妇女看他可怜,他才有了奶水吃。而方国安的父亲死后,乳母一家更是收养了他,因而方国安时常言此恩他永世不忘,定然好生报答。 如此做派,对忠义很看重的左良玉自然更加喜欢。 但这里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方国安的官职有些太高了。 大明全国一共才多少个总兵?据说只有20来人,这完全是独挡一方的职位。左良玉当初升平贼将军后,他的那些老部下只有方国安升任了总兵。 而且,方国安毕竟已经独立出了左良玉的部队,并于今年与左良玉同以总兵衔归督师丁启睿直接统领,几乎与左良玉平行而立。 虽然朱仙镇战败之后,方国安再次暂归左良玉调度,但只要左良玉的平贼将军一天不恢复,他们就在理论上就是平级的,方国安也就还随时都可能再次自立门户。 这样,方国安的部队也就不太可能被左良玉视为自己的力量。 方国安前些日子给左梦庚的夫人提供护卫从根本上是旧恩和维护与左良玉关系的体现,派出同为左良玉军中出身的马六子也是一种示好。 出了那么大问题后,方国安血洗自己的部队更是在表明态度。 但这也说明方国安和左良玉之间的微妙,因为真正的亲密无间是用不着这样的。 而赵进和李平,都是出于正经的官军系统,又对左家有大功,还看着领兵也不错。在这种局面下,也正是左良玉应该和必须要尽心培养的。 赵进和李平也因此代表着左良玉的脸面、态度和根基,已不仅仅是千金买骨这么简单。 要不,左良玉也不会一开始就把他们安排到了左梦庚手下,更不会力排众议定了给他和李平那么大的赏额,这老家伙能有今天可不是吃素的。 左梦庚虽说不上是一个纨绔,但能力只能说是平平,但这左家军说到底却是左良玉说了算和把握着大局。 因而,不管方国安有什么动作,左良玉肯定都会帮他们接着,有些事情左良玉是不可能容忍发生的。毕竟再亲的关系也敌不过自己的核心利益。 方国安不是他亲儿子,可左梦庚是啊! 如此,他们实际上是很安全的并还很有前途,况且左梦庚再傻也不可能做出伤害于已有功之人而遭人唾弃的事。 阐述完这些,赵进还意味深长的对李平说:“你难道就不觉得,跟着一个平庸的领导远比跟着一个精明的领导更有自由发挥的余度和空间么,我们现在多好啊!尤其是你,自由,还没人管。要是换个精明的那才是麻烦!” 赵进的话,让李平有些茅塞顿开之感。 细细品了品后,他又觉得,史明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他一时有些迷茫,不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那种没主见还分不清左右的人了。 注释: 关于方国安,目前能找到的资料大都比较混乱,也很不详实,且矛盾之处很多。这里的取材大部分来自于各种记载,但真实性不能确实。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九十四章 初近左良玉 到襄阳城的第二天,李平起的很早。 由于赵进兵马的大部分都在城外李平的老营地中进行集训,城里的营地自然空荡了很多,也让李平有了散步的地方。 “故地”重游,李平很有一番别样的心情。 正在转悠着的时候,赵进的亲兵赵亮突然来寻他,并报告说是总兵大人派了亲兵来找他,并正在赵参将的正厅内等候。 李平急忙跟赵亮前往。 进了赵进住所的前院,只见一名身穿棉甲、戴着白色毡帽的士兵正扶着刀柄向后的腰刀站在堂屋中,赵进也正站在一旁。 看李平进了院子,屋内的赵进嘀咕着说了什么,那穿棉甲的士兵立即出了屋子向李平拜道:“可是游击李平、李将军?” 待得了肯定的答复后,那士兵继续客气道:“我奉总兵大人之命,请游击大人过去说话。” “现在吗?如何会这般早。” 李平有些诧异,说着还不自觉的看了看自已身上穿的宽大袍服。 左良玉的亲兵看李平一脸的茫然和意外之色,笑着说:“不急的,将军。我家大将军听说你昨日伤好之后到左副将那里听命,也有几句交待与你分说。但又恐你今日走得早,这才特命小的早早来这里寻你,您可用了早膳再去。现在去,大将军也不方便。不着急的,我在这里等着就是。” 李平一听,也放下心来,心道这小子倒不是个拿着的主儿,一次解释个清楚。 再细看这名左良玉的亲兵,只见其胡须比较轻淡,年纪应该不大,人长得也颇为清秀,不见什么风霜之感,难怪说话如此和善。 于是,李平更加客气道:“小将来得如此之早,想来也未曾吃饭,不如一起用些吃食?” “那怎么好。小的可不敢乱了规矩,二位将军找人给小的拿两个馍,小的自己吃就是了。”那左良玉的亲兵急忙道。 这时赵进插了话:“都是当兵的,又不是山珍海味,哪里那多规矩,我们也简单的紧,一起吃就是了,否则就是看不起我等兄弟。” 赵进这般说,那左良玉的亲兵也无法再说,于是三人又客气了几句后,到旁边一间偏房内用膳。 早餐很简单,粥、小咸菜、几个夹肉的馍,赵进和李平吃得欢快随性,那左良玉的亲兵也吃得极高兴。 吃了早饭,方便了方便,换了昨天那套穿着后,李平骑着马跟着左良玉的亲兵前往樊城的左良玉新住处,胡忠山等人也都跟在后边。 路上,李平试探了试探,那姓张的左良玉亲兵似乎已经不见外了,也不再咬文嚼字的称左良玉为总兵了,很高兴的谈道:“大帅多次称赞游击大人的忠义勇敢,让俺们以游击大人为榜样哩!并对参将大人的治军之道也大加赞赏,说是很有老将的风采。” 听这张姓小亲兵兴冲冲的叨咕,李平倒有些好奇这左良玉要与他说些什么? 过了江,入了樊城,李平开始注意到这城池的要塞属性,这是他第二次进入樊城。 再进樊城,可能是看惯了襄阳的厚重与精致,樊城留给李平的印象更加残破。 一路上,既见不到什么高楼豪宅,也没有什么值得细看的街景,反四处都是被明显损毁的铺面,无比的萧条,也无比的触目惊心。 道路之上更是见不到什么正常的行人,只有三三两两带刀拿枪的兵卒和一群群被撵在一起吃着各种苦力的瘦弱平民。 这与李平特意做的功课里“西上襄阳百里程,揺船买酒醉樊城”和“衢巷商贾,列肆绝汉”的樊城已完全是两回事,足见任何繁华在战乱面前都是过眼烟云。 左良玉的总兵府设在一座很普通的大宅院中,大门前的气势和院内的景致与他儿子那里相差实在甚远。 如果不是门口衣甲齐整的兵卒多些,实在很难想像这里住着的是几十万大军的统率,倒以为只是个普通小将的府邸。 而且这府中的警卫亲兵也大多没什么规矩,反正在李平看来是站没站样、坐没坐样,闲聊的、打哈欠的、倚枪而立的干什么都有,有的甚至蹲蹲站站、四处走动。 本来很紧张的李平很快就放松下来,一丝轻蔑从他心里不自觉的升了起来。 左拐右拐之后,李平来到了一个大院之中,远远的看到正对面一间宽敞的厅房内,一个略显老态的魁梧汉子穿着一件深色的袍服坐在正中。 李平认得这人正是左良玉。 这是李平第二次见到这个历史上非议极多的军阀,上一次见面虽然时间并不长,而且大部分时间还都低着头,更不敢去仔细端详。 但这样的人物只匆匆扫两眼就足够记忆深刻了。 左良玉的左右下手还坐着几员同样身着各色袍服的中青年将军。他们的状态都很休闲,看样子并没有在很正式的议事。 之所以能看出他们是将军,因为他们的肤色,因为他们的沧桑,也为他们的精壮,因为他们完全没有文人之气。 此时的李平早已不再左看右看,他正好了自己的仪态,检查了一下腰刀的朝向。 听到那姓张的左良玉亲兵轻声“将军可自去了”后,李平立即将铁盔取下交给张姓亲兵,然后扶好刀急忙快步向厅中走去。 才一进门口,李平就立即跪倒行起了大礼并高声报名。 自从进门后,李平的武器就一直没有被收走,这让他非常吃惊。他也小声问了带他来的那张姓亲兵,却得知左良玉已有言再先“亲信之人,不用如此”。 李平这才出于尊敬脱了盔帽,并认真的检查腰间的刀柄朝向。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刀柄的朝向是非常重要的,刀柄朝前利于拔刀,属于攻击准备,为大忌。 清代莽古尔泰和皇太极一次争吵时,一时兴起,做了个小动作,把腰间佩刀的刀柄转向前。 这可是属于拔刀前的一个预备动作,可以更方便、更快的把刀从鞘中抽出,这对于当时的武将莽古尔泰可能只是一个习惯性动作。 但他的胞弟德格类却立即伸手就打了他一拳,并说:“你的举动,实在不成体统。” 粗鲁的莽古尔泰还不明所以,开口就对他弟弟骂到:“尔为何拳殴我耶!”说着对他弟弟大有拔刀之势。 德格类可清醒的很,立即上前把莽古尔泰推了出去。 这时,在场的大贝勒代善也看不下去了,责备道:“与其如此悖乱,不若死矣”。 冷兵器时代特有的禁忌和礼仪,这刀柄的朝向可不是一般的事,这也是那时代的画中普遍刀柄朝后的原因。 左良玉虽然允了李平带刀入内,但在小节上,李平可不想犯没必要的迷糊。 随着李平的高声报名刚落,厅堂中马上响起了左良玉爽朗的声音:“看样子,这是伤好利索了!果然是一员虎将啊!” “托将军的福,小的伤完全好了,没问题的。”李平继续低头大声回答。 “很好!好了,起来吧。”左良玉也继续爽朗道。 李平起了身,抬起头往上看时,发现左良玉正盯着他看。他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继续正了头也平和的看向左良玉,并让自己尽量显得从容一些。 但不知为何,李平总感觉自己的腿有些抖,心里也有些莫名的紧张,眼睛始终无法聚焦于某一处,但好在带铁内衬的棉甲让他的身体坚硬了许多。 “听你的口音,似乎辽音很重啊?”左良玉虽眼睛仍然盯着却和气的问道。 “小的本是山东蓬莱人,幼年父母双亡,后跟着乡人流落到辽东,在辽东辗转数年,故辽音重些。”李平作揖道。 这些话都是李平和赵进很早就商议好的,两人从军多年,早已习惯了普遍话,尤其李平还是东北人,口音这东西不仅仅是不好改的问题,别的地方方言他也不会啊。 东北很多地区尤其是部分城市里的口音还是相当接近普通话的,因为主体人口都是后迁入的,河北、河南和山东等地区口音混杂,大大弱化了形成独有的浓重乡音。 再加上建国初期根据毛爷爷指示集中力量优先打造东北做为中国工业基地时,全国尤其是南方大量知识和技术人口涌入,口音更加杂乱,普通话在很多新兴城市和工业区成为基本通行用语,像赵本山那种重口音的并不普遍,至少在城市里不普遍。 不过好在普通话是以20世纪华北地区的官话为主,而华北地区的官话又因满清的入关和统治更接近于15世纪的辽音,这就很好解释了李平的口音问题。 其实,李平也早意识到,可能正是他的口音在当初救刘小惠时给了那个叫黄成东的把总很大迷惑,或者说有点吓住了黄成东。 在这南方之地,说辽音的本就多为左良玉嫡系,而左良玉在朱仙镇把部队损耗一空后,其部队里还说辽音的就更为稀少,黄成东还真是没多大胆子不给一个说辽音的把总面子。 所以,李平更要好好为自己编一个剧本了。 在这个时空,因只有李平和赵进同出一军。为了谨慎,他们也告之史明等人,有人问到两人出身,只说不甚了解就是。否则,真的十分了解反是不正常。 但赵进的剧本估计早说将出去了,毕竟他天天在左梦庚眼皮子底下,别人不问他也得说。只是有些奇怪竟没人摸他李平的底么?还是根本就不屑于摸? “那又怎去了杨总督那里当兵?”左良玉边上一个将领突然插口问道,这人满脸的好奇。 “仗打得太凶,一直找不到安稳的落脚之处,同去的乡人死的死、散的散,最后只好跟着余下的一个同乡兄长到了保定府,还是找不到活路。最后和人打架抢食的时候,被一个百户大人看中,这才有了饭吃。”李平面向此人也是作了个揖,然后继续按剧本说着。 不过毕竟不是自己的亲自经历,还是有些不熟,有点卡。但厅中众将好像也无人在意,可能只是当李平在紧张。 这剧本与这具身体原主人的经历定然是完全不同的,但李平要的是让自己尽可能的合理一些,否则哪怕世道再乱,一个不能自圆其说的人也很难得到别人的信任。 “原来竟也是个孤儿!”左良玉一时竟抚须长叹起来。 李平设计自己的剧本时真没想过要贴合左良玉的经历,这完全是凑巧。 “听说你还通些文墨?家境想来也曾不错,这世道,唉!读过兵书吗?”左良玉再次问道。 “小的记忆中,好像当年家中还好,有肉吃,有书看。但那时太过顽劣,四书五经实在读不进去,倒是看了不少杂书。兵书好像也大概看过吧,但都是瞎看,当时字认得不够,名字也没记住什么,只看了些热闹。现在用时真悔恨当年的顽劣。”李平一边说着一边让自己显得很懊恼的样子。 “哈哈哈,不错了,小子。小小年纪,忠义果敢,又粗通文墨,还懂得练兵之道,不愧是戚武毅的同乡啊!果是少年英雄!” 左良玉大声赞赏起来,周围的几人也频频向李平点头。 注释: 戚武毅:就是戚继光,卒谥武毅,山东蓬莱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九十五章 意外中的预料 “戚爷爷是我最敬仰的人,我想学他。”李平突然大声道。 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他部队的另类有了一个托词,但又来不及细想和组织语言,只好简单些,也符合年轻人的身份。 左良玉闻言,大笑着站了起来,开口大赞道:“好,好!得此良将,我之幸也。” “老将军福气!” “果是英雄少年啊!” 周围也立即传来几声爽快的符合。 赌对了! 李平心中闪过一丝兴奋,眼睛不自主的瞟向周围。 “来,不用那么紧张,光顾着与你说话了,还未介绍诸位将军呢?”左良玉突然走上前来拍了拍李平的肩膀。 一瞬间,不知怎的,李平竟对左良玉生出了不少亲切之感。 这老将看着高大壮硕还面色又红又黑,但却全然没有压迫之感。威严与关怀并重,还不摆架子,随性的很,适当的身体接触更是让你觉得这是一个年长的兄长。 李平似乎明白了一些,为何这家伙能收服那么多有名有号的农民军将领,其亲善力真不是一般盖的。 不过如此近的距离,也让李平注意到了左良玉那有些枯黄的黑发中夹杂着大量的白发。 左良玉的脸上更是有明显的疲惫与褶皱,背也有些弯,完全不似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倒更像是五六十岁的老者。 在左良玉的介绍下,李平知道了那个插话的中年将军叫陈可立,也出于辽军,现在是副总兵。 另几员将领中,还有2人也是辽军出身,分别任着副将和参将,不过李平却有点记不住,实在是他们没什么特点。 但也有两人李平却记得清晰多了。 一个是李平早开始注意的金声桓,那个勇猛狠辣的家伙。 还有一个副将叫惠登相,原外号“混天星”,也是农民军首领出身,前年降于左良玉,后屡立战功。这人虽面相较老,却两眼很有光芒,且精壮得多。 在明末的各种义军、贼军中,各方首领常有一个响亮的外号是一个很大的特色,就像武侠小说里的那些大侠和豪强们没有外号都不好意思出来混一样。 而明末全国又打成一团,各路的大小首领们实在是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而这些人又大都彼此闭塞,没什么接触,这就造成外号常有重复,一个外号好几个人都选用了也常有可能。 等一一都介绍完了,那叫陈可立副总兵突然上前锤了李平的胸口两拳。 看李平只从那里傻笑,他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说:“小子,不错。我记着你了,以后有什么困难找我就是,可不能不好意思啊。” 李平急忙打拱作谢,心里却没当真。 但那陈可立又接着说道:“你的军伍新扩,想来是物资奇缺,听说你个傻小子也不知道抢东西。这样吧,一会我让人给你送二十匹马、五十付甲,再给你拿些粮食,算是我的一点见面礼。” 陈可立的话音还没落,李平就已经愣住了,他心里直喊:这是什么路数? 他看了看左良玉,看左良玉也正微笑着看他。虽然不明白这是搞的哪出,但他还是急忙客气的推脱说:“这,这怎么好,小的受不起啊!太重了。” “客气个什么,我就喜欢你小子,怎么了。都是袍泽,以后战场上少不得互相帮衬,这点东西算什么!”这陈可立大大咧咧道。 李平立时正了正身子,再次作揖并言谢不已。 这时已回到座位上的左良玉插口过来道:“陈副总兵的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你小子不错,有忠、有义、有勇、有谋,我喜欢。早就想见见你这小子了,这回你来城中,可让我抓到了,哈哈。” “将军谬赞了,末将只是尽了点本份,当不起将军如此高看。”李平急忙自谦道。 左良玉显得很随和的说:“行了,不用过于谦虚,这里没有外人。你部新扩,据闻还约束颇严,原有的赏赐估计也见底了吧!日子可还过得好?” “额…全蒙将军提拔,小的感激不已,然我部现在新兵实在太多,这大军伍,小的看着都慌得紧,不好生约束实怕不好控制,只得日日操练,望他们早日成军。粮草小的那里还有一些,还能支撑。”李平拿捏着用词道。 “嗯!现物资紧张,民间现在怕是也不好征募了,大家都过得辛苦,是我这个主将的责任啊!而你又新增了那多兵将,确实不容易,委实紧张了些。 你说得对,你新做一营将领,又是新扩之军,好好操练才是正理。尤其是你的伤刚好,正是收归军心编练营伍之时,缺粮缺钱可不行,我良玉再紧,也不能苦了得力干将。这样吧,我备了一些兵甲钱粮,应能解你之忧,你且拿去好好的练兵。”左良玉盯着李平道。 李平听完,急忙再次拜倒道:“这怎么好,末将惶恐,无以为报啊!” 左良玉突然严肃起来说:“李游击,好好操练就是。你我既然是兵,自当报效朝廷,为国效力。钱财是小,情义最重,我左良玉杀场纵横二十余载,何德何能得众军助力,唯信义尔。” “末将明白,我回营之后一定加紧操练,随时听候将军调遣,愿为将军效死。”李平大声表态道。 “有尔助我,我之幸也。”左良玉赞赏的点头道。 …… 出了左良玉的府邸,李平好半天都没缓过神了,他一直在琢磨着刚才见左良玉的种种场景。 事出突然,他今日的话有很多并不太得当,也表达的不是很好,主要他从未细细考虑过该与左良玉如何对话,该说些什么和不该说些什么。 好在他的话没敢多说,因而问题应该也不大。 但左良玉这次突然找他叙话可是太值得玩味了,透漏出的信息可就更多了,有些意外,但又好像不太意外,尤其是听了赵进那番介绍之后。 引其亲信将领相见,当众赞赏和再给赏赐,更多的是向外发出一种信号,也不知与自己昨日在左梦庚那里有些遇冷有什么关系? 若是如此,这老家伙的反应可真够快的,不服不行,一般人估计早就受宠若惊了。 那副总兵陈可立以情义之名送自己大礼绝对不是什么率性而为,看他那顺畅劲儿,是早准备好了。 陈可立的大名李平也听说过,人虽没见过,但这种大上司李平要是没听过那不是没事找事么!不过,这家伙据闻可也是个不安份的主儿,没那么豪爽。见面即送礼应该是左良玉事先的授意。 不管如何,可有二十匹马呢!真是好东西啊,他最缺的就是这玩意。 正在瞎琢磨的功夫,胡忠山兴冲冲的过来了,后面跟着的贺柱子身上多了大包裹。 李平出左良玉府邸之前,左良玉府上的一个管事截住了李平,他是奉左良玉之命把赏赐之物交与李平的。这种事,李平当然不好直接与这管事对接,那也显得他太没层次了。于是李平找了在府外等待的胡忠山和贺柱子去与这管事对接,他自己则在离府不远处等待。 此时的胡忠山难掩激动之色,他看了看四周在外围分开警戒的士兵,略有兴奋又不得不压低了声音对李平说: “长官,总兵大人对您真是太照拂了。那管事先交与了我等一个包裹,就是贺助理身上那个,里面全是金银珠宝,并让我等说与将军,此为总兵私心,还望尽量不与外人言。 其他还有马十匹,兵器衣甲若干,粮食百石,不过这些东西那管事的还没来得急准备妥当,说得后日才能准备好,让我们到时再去,并约了交割的地点。这大包子金银珠宝你先看看,好家伙,我俩看了,全是好物件啊!” “不用了,你们收好就是,既然管事的说了,你们一定要管好自己的嘴巴。”李平对着准备打开包裹的胡忠山摆摆手。 “哦!明白。这个您放心,这等事我不会犯糊涂的。”胡忠山急忙收了手,然后看李平一脸的淡然,更觉深不可测。 于是他紧接着继续说道:“对了,长官,陈副总兵的一个管事也找我了,说是陈副总兵给您的见而礼也让我们后日去他那里领就是,并留下了地点。” “行,我知道了。你安排两人即刻回去,让运输连后日过来准备接收,需要多少车马你估摸一下,这是你们后勤部的事。整个物质接收,你负责就是。同时,调3连过来押运,那包金银带回去后,直接交给宋营官。”李平想了想后,安排到。 往襄阳城的路上,李平继续沉默着想事。 从东西上的多寡来看,陈可立的明显要比左良玉多了不少,左良玉明面上给他的只是平平常常。但这恰恰反应了左良玉特殊的驭人之术,那包金银珠宝才是左良玉收买人心的是点睛之笔。 而左良玉和陈可立的管事同时与他们交代事项,估计也是要告诉李平这些都是他左良玉安排的,李平要领的是他左良玉的情,只是为了平衡众军才不能过度赏赐于他。 看来,真是早有准备! 当然,所有这些安排最重要的还是告诉李平,他们已经接纳了他,让他安心跟着干…… 李平的脑袋不停转着,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也许别人都很简单,没那么复杂,复杂的只是自己而已。 不久,李平又过了江并回到了襄阳城。 然而才一进城,就有一个小厮拦住了贺柱子,看样子两人认识。 两人嘀咕了几句后,贺柱子马上就上来小声汇报说:“左夫人有请。”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九十六章 走夫人路线 下午,李平按约好的时间早早的来到了左梦庚的大宅子门口等候,他依然穿着一身的甲并带着护卫。 要见上官的夫人只能走光明大道并规规矩矩。 如果上午的事情提前一天发生,恐怕李平就会熄了往左梦庚夫人这里搭线的心思。 在这个时代,走后宫绕弯子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顾忌实在太多。 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准确预判的,混乱才是本源。 尽管李平已经大大减低了需求,但李平还是充满了期许。 左夫人要见他,本身就说明她已有引他为亲信的心思了,否则没有特别事的话,她只需收下东西带个话就可以了,现在对李平应该只能是好上加好。 多一层保险就多了一个选择,也多了一条生路,李平只需要演好自己的角色就行。 快到约定时间的时候,李平熟悉的侍女雪晴如期出来了,她引着李平进了府中。 在府中穿行的当口儿,侍女雪晴趁左右无人时小声的对李平说:“你的东西,夫人很喜欢,我也很喜欢。” 李平也小声道:“喜欢就好,以后断少不得姑娘的。” 雪睛听了羞涩一笑,没再言语。 左夫人在一间透亮的堂屋中见的李平。 李平虽然一直没搞懂古建筑的格局,但看周围的景致和前来的路径,也知道这应该不是后院。 院子中的多名小厮和屋中的几名丫鬟也都规矩的各司其位,这左夫人也要防嫌。 见了礼后,李平被请于下首就座。 李平坐下时身子前倾只坐了椅子的前半部分,大半个屁股实际悬空,以这样的姿式来表示卑微和小心,他的铁盔被放于一旁的桌子上。 李平没有戴网巾,没别的原因,就是不喜欢和不适应。 茶马上就上来了,一看提前已经准备好了。 借上茶的时机,李平四顾看了几眼。 这厅房布局典雅,窗明几净,桌椅陈设精致不见破损,瓷瓶字画点缀周围且一样不少,各色的物件古朴而大方。只一过眼就可足见主人的家底深厚和品味要求,这不是个喜欢将就着过的人。 上好茶后,李平立即微微侧身面向上首,一付聆听左夫人教诲的样子。 “看李游击的样子,想是身体已经养得差不多了,我很欣慰,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左夫人轻轻的玉唇轻启道。 “托夫人的福,小人的伤已没什么问题了。很感激夫人这段时间的关心,以后有什么吩咐只管通传小的即可,我一定尽心去办。”李平规规矩矩的回复道。 说话的同时,李平也光明正大的粗略端详起眼前的这位夫人来。 只见今日的左夫人头上戴着狄髻,上面钿子、挑心、分心、草虫簪、金裹头挖耳簪这些大概是一样不缺,李平也没法细看,就是看细了也看不懂,反正觉得一片金碧辉煌。 来到这个时空,李平还是第一次看到女子戴这样的隆重的头饰,估计也是他目前接触的层次还不够,而且原来的时空也没有哪个女的在脑袋上放这么多以金为主的东西,因而看得的确有些震撼。 再往下,左夫人耳朵上还挂着金色的长长耳环,而玉唇的红色也非常的鲜艳,看来他孝敬的口红已经用上了。 在身上,左夫人外穿着圆领的对衿青褂,青褂内是一身上袄淡紫色、下裙为蓝色的袄裙,整体装束非常的端庄华贵。想来这一身的装扮应是这时代女子的正装吧。 这女人过的日子真是精致,李平心里不住的想。 “李游击的东西我非常喜欢,让你费心了。”左梦庚夫人继续微笑着说,对李平略有明显的打量式端详并没太在意。 “既然夫人喜欢,那小的就定期给夫人送过来一些。东西虽然不是很好操办,但总能想到办法,只要夫人喜欢就好。”李平斟酌着说。 他可不想告诉别人这东西对他并不困难,那就显得东西太不值钱了。他现在得控制生产,反正材料也不多,至于以后那就再说吧,他还想不了那么远。 “如此,有劳李游击了。” 左梦庚夫人看起来很高兴,完全没提这东西是不是李平生产的和想索要制作技术的问题,估计她也没敢去想这些东西都是李平生产的。 “李游击昨日见了我夫君,夫君到家就和我说了,他一直夸赞你哩!说是添了一员虎将,我也高兴的紧。虽听说你的伤好了,但还是放不下心,也想自己看看。本来想着上午与你说几句话的,没想阿爹却先寻了你。”左梦庚夫人继续微笑着的说道。 “感谢副帅的抬爱,小的从军日短,实当不起!那点寸功都是运气好罢了,能入了大帅的眼,想来也是夫人的抬举。小人没有什么别的本事,唯效死尔。”说完,李平起身对着左夫人拱手一拜。 左夫人闻言微微一愣,她完全没有想到李平会把左良玉的招见当成是她的美言。但她很快掩饰住了,飞快的想了一下,笑着说: “将军快坐,我当不起。你能舍得出命,我们左家自然都感激着哩!”说完,她拿起茶水轻轻的吹起来,并看似不经意的瞟了李平几眼。 看李平还是一付拘谨的样子,左夫人慢慢的喝了一口后,笑着抬起头又道:“陈副总兵与你一见如故,阿爹也盛赞你。我与夫君也商议,你那里远离襄阳的繁华,四周又较为贫瘠,征粮营造都是不便,物资想来是紧张,所以也让人给你准备了些军需,以为将军助力。 听雪睛说你那里马骡较少,出行不便,所以特备了三十匹马、二十头驴于你。其它的兵甲粮草并不多,只有若干,不过也不急,我夫君让我转告于你,这些常用物资一旦得了补给,会随时发放于你,断不会误了将军操练军伍。” 李平一听,急忙再次离座,单膝而跪抱拳结巴道:“在,大帅一家,待我真是,真是恩重如山啊,我,我李平,何德何能,唯效死尔,唯效死尔!” “一点身外之物,何至于此,将军不必多礼。”左夫人急忙劝道。 看李平起了身,左夫人继续也问了几句他的经历,李平只按上午说的,又说了一遍与左夫人。 这时一杯茶也喝得差不多了。 左夫人放下茶杯,轻声说:“今日再见将军,非常开心,更多了一层了解,日后有何需要只需明言,一定尽力。” 李平知道这是送客了,他也该走了,双方的目的都已达到。毕竟一个上司夫人和下属可不应该有那么多闲话可说,简短最好,于是李平告辞。 不过,在李平拿了铁盔转身之际,也已离座的左夫人却又突然叫住了李平,轻轻说:“将军年轻力壮,贪恋美色本也正常,但有时还要徐徐图之,不必操之过急。” 李平转过身来一头雾水的看向左夫人,他实在没明白这话的含义,他觉得自己还好呀!在女人这块儿他并没有什么过份之举啊! 怎么,这两口子是什么意思? 看李平愣愣的样子,左梦庚夫人只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李平也只好再次抱拳一拜,转身离去。 在出左梦庚府邸的路上,看着周围没人的空儿,李平急忙问送他的侍女雪晴。 雪晴有些没好气道:“你真不知道啊!杜游击的那门亲事,虽说这杜游击应该不是死了就是降了贼人,可你收入营中也太快了。有人说这是赵参将想和你亲上加亲,也有人说你特别贪图美色。你身边的那个侍女不就是从方总兵手下抢来的吗?这又有了赵小姐这档子事,要不你以为夫人当初送你美女为何!” 李平一听,猛的拍了一下脑门。 好么,原来说的是赵兰月,难怪当初左良玉和左夫人都送自己美人呢,这也是“投其所好”啊!他还真以为全是“货物”呢。 不过,仔细想想,赵兰月和高蕾住到他那里,在外人看来也的确是有些怪异。他从前还是考虑的太简单了,态度也不够坚决。 可他态度就是坚决又能如何? 赵兰月能听他的? 事已至此,也只能就这样了。反正看来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晚上,李平和赵进说起这一天的奇遇时,直对赵进坚大拇指。从目前看,赵进的总体分析是很对的。这左良玉和左梦庚的老婆都不是省油的灯! 尤其是这左梦庚的老婆完全让两人刮目相看。 一个女人,如此年经,却有如此见识,当真比左梦庚强太多了。反正他二人是不相信左夫人今日下午所做都是与左梦庚商议好的。 左梦庚有那脑袋,也就用不着左良玉和他老婆出马了,赵进也早混得战战兢兢了。 而说到赵兰月,两人就面面相觑了,也只能苦笑。 但不管如何,李平此行襄阳城收获极丰,并再次获得了一段安稳的发展期。尤其是获得的六十匹马,解了李平的大急,否则靠他原有的那二三十匹马,无论是跑路还是应急连塞牙缝都不够。 而且这些马,赵进也不好顺来用,都在眼皮底下,他也不愿让几个大boss把他想歪了。 不过,赵进也告诉李平不要把左夫人的赏赐看得太重,这羊毛本就是出在羊身上的。 这段时间,左梦庚命人大量制造香皂,并利用江河通商之便已经卖出了不少,获利颇丰。 从长远看,这香皂之术将为左梦庚带来惊人的巨额利润,那两口子起码比真正的历史上要富多了。 就是赵进,这段时间也得了不少的赏赐,只不过赵进觉得李平那里最不缺东西又离得远才没告诉他,都自己笑纳了。 说到这里,两人又都反应过一个事来。 李平见左梦庚时,左梦庚既没有将他引入圈中,又没有表示什么赏赐,只说了些客气话,这会儿看是真让人觉得很有些不妥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九十七章 郁闷的左梦庚 在李平和赵进议论左梦庚之时,左梦庚和他老子左良玉也正在谈论李平。 不同的是,左梦庚基本是在挨训。 “让你节制诸将,本为让你在我死前能多历练一番,也好明白什么是统御之道。可看看你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除了拿腔作势,还学到了什么。真是气死我了。”左良玉生气的继续说着。 站在左良玉面前垂手恭听的左梦庚虽颇为不服气,但还小声劝慰道:“父帅息怒,父帅息怒。为一草莽何致于此。” 左梦庚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却让左良玉更加来气。 他眼睛瞪得圆圆的,把手中端着的茶杯咣当一声就摔到了桌子上,在椅子上有些佝偻的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挺了起来,并加大了嗓门喝道: “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不成气的儿子。白瞎了我请了那么多先生教你读书,却不知你这书文都读到了何处。连我这个粗人尚且还知千金买骨,你怎么就什么都不懂呢?” 左梦庚被喝骂的脸色微红,看来是有些挂不住了,他忍不住话,这才晚了些。”左梦庚一边说一边往桌上去寻茶水喝。 他在左良玉那里站了半天一直没喝上水,回来的路上又一直想着心事,现在却有些渴了。 王氏把自己的茶水递了过去,又喊待女去再添些茶来,然后才陪坐在桌旁。 看左梦庚在那里心神不定的抿着茶,王氏心下已猜到了几分,她不动声色的柔声说: “昨日游击李平派了人来,送来几样新奇的精致之物,当真是有心的很!本想让你也一同看看。不想你昨日军务繁忙,回来的晚,才不忍扰了你休息。 今日听说他昨日也去了你那里听用,我就特别让人凑了些马驴及兵甲仪仗以你我之名当面送与他,也给他撑撑场面。” 左梦庚眼神闪烁的抬头看着王氏,只“哦?”了一声。 王氏佯装没有注意到左梦庚那反常的态度,还自顾的笑起来道: “夫君,你一会儿定要看看,那李游击新孝敬的东西真是太讨人喜欢了。哦,对了。给李游击赏赐的事没来得急和你商量你可别往心里去。 本来我也是想先与你商议一下的,但我听说阿公上午召见了李游击并许了很多赏赐,我也才急了。人家救过我的命又来孝敬我,我却还没有阿公大方,岂不让人说道。” 左梦庚一下红了脸,看自家娘子那笑靥如花的样子,喃喃道:“这些事,你做主就好,我哪有那般小心眼儿。” 王氏再次暗自一笑,却又说道:“我听闻,这些日子你主持军务,很多人都夸夫君呢!说是年轻有为、远见卓识。” “那是,方伯父有好几次说过我文武兼备、统御有方,他还说部将们也常在私下议论时对我多有敬服呢。”左梦庚有些得意起来。 王氏当即顺着自已的夫君也说了几句美言。 看左梦庚的心情已好完全转了过来,王氏笑着说:“我们回屋吧!我也给你看看那李平新孝敬的东西。我寻思那李平过两日还要去你那里,你多亲近一些,这样为我家搏过命的才是最让人放心的。”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左梦庚继续维持着笑容,但心里边却有些发堵。 刚因为李平挨了老爹的训斥,回了家,夫人也拿小话儿变着相说那李平的好,年轻气盛的左梦庚心里真的有些不舒坦了。 本来他对李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恶,甚至还好感多一些,毕竟那也是救了他娘子的人。 但就因为敲打了一下,怎么就都那么大反应。 “那李平给你们灌了迷魂汤不成。”左梦庚心里面诽谤起来。 注释: 注1:左良玉对左梦庚的评价来自于传闻记载,真实性不能确实。 注2:方无科为历史真实人物,但其生平与轨迹没有查到资料,只知曾在方国安手下任职,而且任职起止也不详。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九十八章 水面上的故事 走夫人路线,把事情做拧巴了,李平并没有意识到。 而且,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也很难用对与错来评价,起码李平又得到了一笔不小的赏赐,下结论熟轻熟重也还为时过早。 来襄阳的第三天,因为暂时没什么大事,只是等着而已,李平决定去四处转转,毕竟来一趟不容易,对这个时代他仍然怀揣着很大的好奇。 昨日去樊城时,李平注意到靠樊城一侧的江边新停靠了大量的大小船支,那些都是左良玉命人督造的新船,密密麻麻几乎望不到头,给了他很大的震撼。 不过因为当时赶路并没有细看,今日他却是想仔细去参观一番,也算增加一些对这个时代水上力量的了解。 这次出行,他就没有穿甲了,只穿着一身威风凛凛的深色曳撒,也戴着黑色的大帽,腰间挎着雁翎刀。 胡忠山也没有穿甲,而是穿着一身褐色的袍服;但贺柱子和四个警卫都穿着棉甲,安全和气势还是要有的。 骑马出了襄阳城,到了江边,李平才意识到他们需要自己找船过江。今天是私人活动,过江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专门的船只接送,而胡忠山也没想到这茬。 现在再去找人安排又要耽搁太多时间,所以李平决定让贺柱子就近雇一条船来。 结果贺柱子去了半天才回来禀报说:这附近大些的船只都是官宦、将军们的私船,而商船是不停靠在这里的,要么在对岸的樊城,但更多都只靠在离这里很远的东边码头上;若要借用官宦、将军们的私船,得先去与人家管事的商议,这船上的人都做不得主;除此之外,就只能雇渔民和摆渡船家们的小船了。 李平想了想,看着睛空万里,又没有什么风,船小些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决定就坐小船算了,再去找大船实在是太折腾了。 贺柱子很快在一个深入江水中的木栈桥处就找到了船,说是小船其实也没有想像的那么小,它们比李平通常理解的那种只能坐三四个人的小船却要大上不少。 李平瞎想,这也许是汉水宽阔,真正的小船用来跑摆渡实在是不合算吧! 这样也好,马匹在上面应该也问题不大。本他还有些愁这三匹马怎么办呢? 此时,因为襄阳这一侧地势很高导致的岸边比江水高很多的原因,可以视野很开阔的看到江岸的大斜坡下四处可见的破败木栈桥,以及下三两并排停着的各种小船。 贺柱子引他们去的那个木栈桥边上有几条稍大些的船,但木栈桥上空无一人,看上去很冷清。 下去走近后,李平注意到这些船上的船夫们基本都是老者和小孩,也有不少是妇女。看到李平他们,这些人都是一脸敬畏,也有少许的企盼。 等李平他们开始上船的时候,有十几个穿得五花八门、拿着兵器的官兵突然说笑着也从江岸上的路上往这木栈桥上下。 因为城外沿江的大路上一直有不少的官兵和饥民也在走动,所以最开始李平并没有特别留意这伙人。 这时,李平和胡忠山外加一匹马刚上了一条小渡船,其他的人和马则正在分乘其他几条船。 那伙人看了看李平他们,稍微有些发愣,估计准备下来之前也没有特别留心李平他们,尤其是没有留心到李平他们的马,而只当成了普通的过江客。 迟疑了一下,那伙已经下来或没下来的都很快围到了另一条李平没有雇佣的船上。 他们应该也很忌讳,或者不傻。 李平也没当回事儿,想也是来雇船的吧。 然而,很快,他却听到了混乱的喝斥与哀求声,他伸脖去看,立刻就明白了大致的原委。 原来,那些个官兵以重金买鱼鲜为名骗出了那条船上刚打到的两条鱼。拿了鱼,官兵们却根本没打算付钱,还对船上一个有点姿色的妇人动起手脚来,船家只好苦苦哀求。 李平再看他们雇的这几条船,船上的船夫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一脸悲凉的看着眼着的一幕,但无人上前,只静静的看着。 只有李平船上的那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船夫眼睛里满是愤恨之色且有些蠢蠢欲动,而另一个扶撸的明显佝偻的老头船夫则只是在那里叹气。 李平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不好了。 他有些火气的跟还在码头上没有上船的贺柱子道:“贺助理,去,告诉他们,那个小娘的船我们也雇了,让那船跟着我们。” 贺柱子听完却愣了神儿,被胡忠山骂了一句后,才匆忙答应,并跑了过去。两个已经上了别船的侦察连战士也急忙又跳上不高的栈桥跟了上去。 一阵鼓噪声中,李平隐约听见一个侦察连战士刚硬的斥责声,还有贺柱子报出李平的游击名号声。 果然,那伙官兵很快就消停了,虽然人多势众却也没敢继续闹腾,只拿着鱼乖乖的走了。 像李平他们这样都骑着马、大半还穿着甲的人一看就知道不是等闲之人,傻子也知道不应该与他们结怨,虽然他们没坐大船、只坐这等小船有些奇怪。 经过这番故事之后,李平他们的小船队出发了。 那小娘的小船也跟在了后头,只不过李平一直没看清那小娘到底长得如何,大概好像挺黑、蛮紧实的。 坐在船头,李平有些好奇的问起那半大小子:“你们平日里生意如何?” 可能是因为李平出了手帮忙的缘故,那半大小子看李平的眼光已不再那么畏惧,反一直帮着胡忠山安抚马匹。 听到李平问他,倒也回答得直来直去:“现在很不好,没什么客人,做小买卖的早就都消失了,百姓们也不敢乱跑了,还哪里有什么人坐船来过江啊。军爷,你也看到了,你们来前,我们那么多船都是闲着的。” 李平一听也大概明白了原因,没靠山的小商人现在确实活不下去。谁要是还敢做买卖,估计有多少就被抢多少,寻常百姓又有几人闲着没事往返于两城之间呢。 于是,他接着又问道:“那你们如何生计?还有饭吃么?” “没了活计,哪里还有饭吃,好在我们还有船,总能打到两条鱼,不至于饿死,但却也远远吃不饱。”那半大小子说话倒是伶俐,想来这种迎来送往的生活早把他锻炼出来了。 “那鱼好打么?”李平继续问。 “不好打。那么多人没饭吃,都在想着抓鱼,可这江中的鱼又能有多少呢?阿姐一个早上也才抓了那两条鱼,本就已是要饿肚皮了,却又被刚才那些个杀才夺了去,就更没得吃了。” 那半大小子刚说完,船尾的老头突然猛的“咳嗽”了两声并喊道:“小孩子,不要胡乱说话。” 那半大小子一听也吐了下舌头,忙看李平的反应。 李平却并没有什么可介意的,他反而继续奇怪的追问:“鱼既然得来不易,怎么却轻易拿了出来?” “往常自然也不会的,军爷们常常来搜刮,我们都藏得很严。今日你们雇船还先付了1个大饼当定钱,阿姐看着羡慕,想来是有些急了,这才轻信了那些军爷。能多换些吃的总比只有两条鱼强。”那半大小子虽然不再说“杀才”,却看得出来仍很愤愤。 李平听到这里,也是无语,只无奈的说了句:“放心吧,我们不会赖账的。” 然后,他打算转一下话题,也不想再从这个能想像得到的问题上尴尬了。 于是,他等了一下又问:“你们船上怎么不见年轻男人,这摆船有说法吗?” “这能有什么说法,他们只不过都被抓到那边造船和操船去了。”那半大小子指着远方那一片船舶的海洋说道。 李平也顺着半大小子指的方向去看,远处的江面上就像铺了一层望不到头的蚂蚁一样。但也好像不过如此,与李平以前在海边看到的那些成群的渔船并无太大差别,只是数量多了很多很多而已,但他的心境还是有了一些微许的变化。 看李平开始遥望,半天不再言语,那半大小子跑到了船尾帮那老头去摇撸去了。 到了对岸的樊城以西下船后,李平注意到贺柱子又给那些船夫拿了几个不大的面饼,那些船夫立即都千恩万谢起来,有的甚至都给贺柱子跪下了。 李平想了一下,冲着那个给他摇船的老头说:“你们再这里等一等吧,我们一会儿回去还坐你们的船。” “谢谢将军,谢谢将军!将军放心,我们一准儿等着。”那老头的脸突然像开了花一般绽放起来。 骑上马后,往那些大船聚集的地方走的路上,李平问起贺柱子,怎么付的船钱的是饼呢? 贺柱子小心的解释道:“长官。现在襄樊最缺的就是粮食,市面上能见到的粮食不是让官兵抢了、就是强买了,没有一家粮店还开门的。小民们根本无处购得粮食,想吃东西要么吃老本,要么就只能以极高的价格找那些黑心牙人或大户去换。 现在,无论干什么,你付大家铜钱,大家都是不愿意要的,毕竟你也不可能给得很多很多,大家更认的是以物换物,用粮食那是最好的。 我这次出城特意带了一些饼、馒头还有咸菜,既可方便办事,也担心大家饿时找不到能吃饭的地方。 刚才的船钱,我付得是每船一张大饼,他们每个船上也就2或3人,这张饼分食后那就是他们一天的口粮了,可能还是这些日子最好的口粮。这绝对是相当高的报酬了,真正的大价。 我也是想着毕竟在水上,不那么稳当,这才给了如此高价让他们更尽心一些,否则减一半也是有不少人抢着干的。” 李平听完,虽然也有所预料,但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如果这些靠江为生的人都这样了,那么那些农民和普通的居民又该如何呢!他们就是再有钱,又能有多少钱来换吃的。 这样的环境,良善之辈根本无法生存,社会礼乐法纪必然崩坏,以后就是想重拾正常的民风怕也是非常艰难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九十九章 庞大的船队 这两日,贺柱子差办得还是不错的,什么事情都想的也比较仔细,在往船队近边走的路上,李平表扬了他几句。 贺柱子立即明显的兴奋起来,他有些卖弄的说:“长官,你知道这粮食现在有多金贵么?现在,一张饼、一个馒头无论是城里还是城外,都可以让一个小娘陪上一回,有的是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哩!” “真的假的!在长官面前可不要胡乱夸大。”一旁听着的胡忠山有些不相信的猛的接了口问。 李平也狐疑的看向贺柱子。 贺柱子有些着急起来,声调提高了不少说:“部长,没说假,真的。在咱将军面前我可不敢乱讲的,我这两日都打探得清楚。 襄阳城里有些家就半开着门,那就是公开表示这个意思的,你只要拿一碗米饭或是一个馒头之类的就可以进去找那家里的妇人快活了,我亲眼就见有人进去的,出来后我还特意问了,就怕没搞准。” “还有这等好事!”胡忠山没经大脑随口就秃噜了出来。 但马上,他就惊了一下,急忙去看李平,看到的却是李平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完全看不出他对这事的态度。 于是,胡忠山又小心的补了一句说:“小民苦啊!这也是没办法了,总得活下去。” 李平偏过头瞅了一眼胡忠山,没说什么,而是骑在马上沉默的前行。 李平的心头有些沉重。 其实他大致算是一个偏感性的人,尽管在这野蛮的世界也算见惯了残酷与疾苦。但在山庄里待了些日子后,这两天冷不丁又接触这些人间惨剧,他一时还不太适应,心里边很不舒服。 看李平不说话,胡忠山与贺柱子等人也不敢再说,马上的三个人都骑着马沉默的向前慢慢走着。 一路上虽然官兵越来越多,到处都是一队队驱赶瘦弱民众搬运木材、杂物的行伍,倒却也无人打扰李平他们。 许是看李平这群人的衣着气势也没人会往别处想,都当是哪家的小将在巡视,而这左良玉大军兵将众多,新面孔更多,谁也不可能都认识。 等靠近了船队,才有一个穿着红袄的小头领上前客气的询问,贺柱子报了名后,那小头领立即又客气的退走,也没问李平等人的目的。 远看是一回事,近看还真是不一样。 越靠近这些船只,李平就越被眼前的景像深深震撼。到不是船有多高多大,而是太多的船紧密的聚集在一起再连着它们紧靠的江中沙洲宛若一座漂浮的城市。 李平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各种照片里都没见过这么多的船。 这些船大多是大船,长度有二三十米的大船,不少船上的建筑都是两层甚至三层的,估计就是书上说的楼船吧!反正是船上盖了楼,也不知李平理解的对不对。 有些最大型的上面还带有城垛型建筑,一看就是战船。还有很多船只的水线略上部分有大量的整排小口,李平知道这当然不可能是炮口,应该划桨的口。 仔细些看,还能看到有些船身两侧有大大的明轮,李平都不知道明朝的造船工艺已经有这么发达了。 总之,这些船只形态各一、样式千差万别、大小也不同,那些高高低低的桅杆如枪林一般耸立着,密密麻麻。 这是一支非常庞大的船队,也是一支非常拥挤的船队。 李平越看越有些奇怪,有这样的船队还想着跑啥呀!敌人怎么能过得了江,这船队在水面上根本就是无敌的!就是堆也把敌人堆死了。 如果说李平震撼了下后就更多的变成思考和新奇,那胡忠山就始终处于目瞪口呆状态了。 胡忠山的眼睛里全是敬畏。 胡忠山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船,也从未见过如此大的船,尤其是那些很容易分辨出的高大楼船更是让他震惊不已。虽然这家伙的年纪比较大,但即便是在这个时代,他的见识还是属于比较少的那伙儿的。 在船队周围看了半天后,李平已不再新奇,他更想了解一下船员的情况。但看了半天,却发现有不少船上面根本就是空的,完全没有人。 问了几个小兵,才知道:大多数人并不生活在船上,毕竟船上不方便,而且很多强征来的船夫都被派去建造更多的船,这里只有少量的人看护。 李平顺着那些小兵所指的方向向更远处看去,果然前面更远的岸边好像人声鼎沸的样子,于是他继续往前走。 越过庞大船队所倚靠包裹的大沙洲之后,江水开始缓了很多。 只见一片平坦的岸边有一处占地极广的工地,这靠水的工地之上到处都是半成的船支,无数的人正围绕着不停的忙碌,内里还有不少拿着棍棒鞭子四处溜达的凶恶监工。 都不用走近,只在边上,李平就可以清楚听到鞭子声与喝骂之声不绝于耳,清晰的注意到那些忙碌的人大都一个个瘦骨伶仃、双目无神、衣衫破败。 这里既是一个巨大的造船工地,也是一个奴隶工地。 李平不打算再往里看了,没什么意义,他就在边缘漫无目的转了下。 在经过一个用破木头草草围起来的小院子时,院内的几间茅草与土混合的小房子里传来的阵阵不堪入目声和女人的喘息声立即吸引了李平等人的注意。 这小院就位于一条小路边上,小路上始终人来人往,甚至紧邻这院子外边的一处还正坐着一小群疲惫不堪的劳工在休息。 但似乎没有人诧异于院子当中发生的事,只是偶而才有人张望一下,或淫邪一笑。 李平凑近去看,透过那破烂且都是大缝的围栏很容易看到里面的情况。 此时,那院子当中正有几个瘦弱的妇人被七八个军汉戏弄着,屋子里更是污秽声不断…… 坐在那群劳工边上的一个瘦汉子看李平满是不可思议的看着里面的一切,他有些揶揄道:“怎么,军爷,没见过?好奇吧!” 李平扭头看了一眼这个胆大的家伙,反问道:“不新奇么!那几个小娘我怎么看都还乖巧的很啊?” “有为了口吃的,有的为了干活的男人不被打死、饿死,谁不想活着!天天这样,也就你这个没来过的好奇的紧。”那汉子满不再乎的说。 李平好像很认同的点了点头,随口接了一句道:“也对。”然后又好奇的问那汉子:“我看也没人看着,你们怎么不跑?” “看着的人去里面玩了,后面那里不还有两个吗?躺着呢。再说,往哪里跑,我们这样的一落单儿,就被军汉盯上了,抓住必死无疑。就算跑得了也得饿死,在这里累不死的话,总能喝到口稀饭。”那汉子对院里努努嘴,又往后看看。 顺着那汉子的目光,李平果然看到一个好像带着兵器的家伙躺在最后边儿的地上,另一个并排半躺的正用胳膊肘撑起了点身体斜着眼看李平。 但这个半起身的家伙却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别的动作,李平等人的说话显然引起了他的注意,但他完全不想上来干涉。 李平和那胆大汉子说话的光景,胡忠山、贺柱子还有几个警卫都一脸懵逼的不停往院子里张望,几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敢说什么,他们只是看看院子里又看看李平。 此时,李平实在不想再转下去了,他怕自己忍不住,怕给自己填更多的堵,他不想愤愤不平。 这个世道,过于慈悲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因而,他喊了一声“走吧”后,就头也不回的上马往回走,四个警卫也立即跟了上去。 却把胡忠山和贺柱子两人落在后面,那两人都有些恋恋不舍的不住回头张望。 回程路过船队的时候,李平嘟囔了一句:“民已如此,仗还打个屁!别被人来个火烧赤壁。” 李平也确实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么多的船都紧紧的挨在一起,里外无数层,着火了怎么办,想散都散不开。 不久,他们就又到了原来下船的地方,那几条船都在等他们,十几个人远远的看到李平他们后都早早的下了船来迎。 不过,上船之后,李平却让船沿着江水走一走,他想看看江色,也想体验一下沿江而行的感觉。 沿江航行了半天,眼看已过了中午,李平让所有船一起找地方靠一下。然后他让贺柱子把吃的都拿了出来,并请船夫们一起吃“简餐”。 那些男女老少船夫们一个个高兴得裂着嘴都合不上了。 吃好了饭,船夫里的那几个半大小子更是不惧寒冷都下了水去摸鱼。 一个身材颇好的女子也下了水,李平注意到那女子看着果然比较顺眼,有点黑,有点瓷实,下水穿的薄薄衣服被水湿透后,粘在身上还真是别有风情。 好半天后,那几个半大小子终于抓到了两条不大的鱼,一定要献给李平尝鲜,李平当然不会拒绝。 这时,那佝偻的老头突然给李平跪了下来,哀求李平收了他的小孙儿和那女子当奴仆使唤。说他们水性好,以后李平想吃鱼让他们去抓准没错,只求能有条活路。 否则,他那小孙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人还倔,不饿死也会被人打死。而那女子估计早上的那些军汉们还会再去寻她,回去也是生不如死了,不如跟了将军,当个粗使丫鬟也是好的。 那老头哭着说完,那些船夫竟都跪下了一起乞求。 李平心中一软,不知怎地就答应了,并且还答应把另几个半大小子和小姑娘也都收了。 瞬间,所有船夫们都欢乐了起来。 见贺柱子大感意外的在那里茫然发愣,胡忠山见状上去拍了一下他道:“你还太嫩,不了解将军。” 下午,回到住处时,三连和运输连也到了。 在安顿部下的时候,李平收到了一个消息:在他离开的这两天,保障营发生了失窃事件,丢了不少金银,此事已经在山庄传开。 本就心情不佳的李平终于忍不住大声暴怒起来:“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剁了他。明天回去!”周围的士兵都侧目来看,他们都看到了一个气坏了的长官。 李平不想再去拜会左梦庚了,他的心里对巴结那小子突然没由来的心烦,他心里骂了一句:“去他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章 马家兄弟 大明崇祯十一月初的襄阳已经很凉,有钱人家已经开始在房间内升起炭火取暖,河水就更是冰凉了。 一条小河借着起伏的山势快速的向前奔腾着,直到一处弯曲的开阔地段才缓了一些下来,并在此处形成了一片较为开阔的水面。 虽然这水面宽有近三四十丈,水深也因底下的洼坑而有了尽两米,但因为地势的原因,整个河水的表面仍有着很快的流速。 此时,在这处宽阔的河面上,正有一群汉子在河水中扑腾着,看样子是想要横渡。 他们中的一些穿着薄薄的衣服在水中推拽着被简易小竹筏或羊皮囊撑起的行囊,还有一些则直接穿着略多一些的衣物自行游动着,两边的岸上都升着几堆篝火。 这群汉子游向的岸边正有一个浑身湿淋淋的粗壮汉子站在那里阴沉沉的瞅着河中,这人只从外观上看就知道是一个骄横不好惹的家伙。 他是马兰,李平营中的侦察连连长,此时,他正在组织武装泅渡训练。 终于,水里的那四十多个壮小伙们好不容易都上了岸,马兰却突然指着一个高大的家伙道:“王虎强,去,游回去,把对岸的火给俺灭了。” 说完,马兰就头也不回的转身往最近的一处篝火旁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大喊:“所有人,马上收拾,100个数后开始急行军训练,赵冬冬,你来数数。”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正在烤火的年经汉子就被激灵的一下跳了起来,他大声答着“是”,紧接着“1,2,3,4……”的一边高喊一边着急火燎的拾掇起身上来。 那个叫王虎强的排长,本也长得人高马大,模样凶狠,也是一身子的彪悍之气,比马兰看着还要不好惹。 此时,他一脸错愕并可怜兮兮的看着马兰的背影忍不住喊道:“连长,我们在水里都折腾了好几个来回了,真没劲儿了,让弟兄歇一会儿吧!” “执行命令。你回来晚了,追不上俺们,就自己在山里数星星吧。”马兰恶狠狠的转过头对王虎强说。 说完,他还直接一脚踹倒了他身边的那堆篝火。 王虎强的嘴巴干嘎巴了两下,最后只蹦出一个字“是”,然后就匆忙转身再次跳入水中。 岸上的其他人也早就鸡飞狗跳起来,穿衣服的穿衣服,灭火的灭火,整理行囊的整理行囊,有的人还急冲冲的往嘴里塞肉干。 “从严从难,从实战出发。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是游击李平最常讲的两句话,马兰深以为然,并坚决贯彻到了侦察连的日常训练中。 100个数很快就数完了,士兵们都狼狈的自觉站好了队。 这段时间的训练已让他们明白不听号令和不按时间完成命令的严重后果。没人犯傻,被胖揍一顿那都是轻的,被淘汰才是真正的没面子。 现在的侦察连绝对是全营硬汉们最向往的地方,这里是强者的集体,被淘汰将意味着你太弱。 而淘汰人又实在太容易了,那个马阎王绝对不会心慈手软,他已经淘汰了十七个人了,没人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快速整了一下队后,两个排长之一的赵冬冬小心的跑到马兰身边问:“连长,去哪儿?” “这里,何家村。”马兰在一块简易的小地图上一指道。 …… 马永已经趴在一张大方桌上看地图看了半天了,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把简易的木尺,他旁边的一个参谋正给他报着各种距离数据。 这地图是硬纸画的,并不很大,因为造不出太大的纸。 如果细看,可以发现,这地图与这时代通常所见的地图完全不同。 它采用了上北下南的图示法,边上标有比例尺,图上城市有轮廓、村庄分大小、河流有粗细、山川有大致的高度和走向,最上方还有一排大字:襄樊周边地形图。 虽然这图与后世的地图相比还差距很大,并简单幼稚的多,但已经比这时代的绝大部分地图都强很多了。更何况此时相当多的杂军将领们压根就没看过地图长什么样儿,他们对地形的掌握还全靠口口汇报,能辨明大的城镇就不错了。 只不过,马永面前的这图大部分地区还空着,没空的地方,也是有的画得密一些,有的只稀疏的标了几个村子。 马永用尺子在图上比划了半天,终于放弃了。 他眼前的这片地区标记肯定出了问题,有好几处按汇报的距离标到图上后,与周边的其他参照物就距离全乱了,看来测量的非常不准。 他叹了一口气,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 他的司令部现在太弱了,并且还没有选全参谋军官,大部分参谋还只是挂着班长衔而已,因为授他们准尉实在是不够格。 明天全营大部还计划要进行一次较长距离的拉动训练,估计得出去五六天,一想到他羸弱的参谋队伍他就头疼不已。 他决定还是去看看部队的训练吧,能让自己的心情好受一点儿。 在一个连队和官兵们一起搞了半天的结绳、布设陷阱和露营训练后,马永不自觉的到了每转必到的侦察连,常来看看已成了他的一种习惯。 此时,侦察连的全体官兵正三三两两的洗刷着马匹。有些人一边刷一边闲唠着,有些人则哼着小调,整个连队都洋溢着悠闲的气氛。 马永刚有些转睛的脸也再次阴沉了下来。 很快,马永就在一块大石头上找到了眯着眼躺在上面晒太阳的马兰,那家伙嘴里还叼着一根枯草,一只脚搭在另一条屈起的腿上晃荡着。 马永气得一脚就踢了上去。 估计是老大当习惯了,对有人接近,马兰根本没当回事儿,还继续眯着眼。 直到被人猛的一踢,石头上的马兰条件反射般的往边上一滚,一边吐掉嘴中的枯草,一边顺势撑起身体骂道:“他娘的,不想活了…” 待看清眼前的人是马永时,马兰愣住了。 他缓下了动作,站起来,一脸无奈的嘟囔道:“哥,你咋踢俺?” “我踢你干啥,你小子就是这么给我长脸的?”马永几乎是吼出来的,接着上去又对着马兰的屁股踢了两脚。 “俺干啥了?哥。” 马兰一脸的委屈,他没有躲,也不敢躲,他知道他哥这段时间压力大、脾气暴。 “娘的,别的连队都在热火朝天的训练,再看看你们,你个当连长的居然还有心在这里睡觉。 全营那么多人,就他娘的你们连可以顿顿吃肉,人人有马,连老子的司令部才只有几匹用于传令的马。你不给我玩了命似的训练,竟然这么给我带兵, 你还知道我是你哥。对了,他娘的,说多少次了,公众场合不许管我叫哥,你没脸是吧!” 马永显然是有些气急败坏。 马永始终觉得要是连他亲弟弟都不给他长脸,他怎么号令全营,因此他对马兰平时要求格外的高,恨不得他样样拔尖,只要一丁点儿看不惯,他就开骂。 “参谋长,俺没偷懒。俺们前两天一直在山里训练,这不昨晚才回来么,好长时间都没怎么正经休息了,弟兄们都累坏了,这些你不也都是知道的么? 俺是想着明日营里要大拉练,俺们连要担负全营的哨探任务,这不赶紧让兄弟们和马培养一下感情么,别生分了。也顺便休整一下么,俺们再能耐,也不是铁打的呀!” 马兰不甘心的辩解,同时也是满肚子的委屈。 “你还有理啦!你还有理啦。你个混子小,你辛苦,你辛苦个屁,再累,不出活儿有个啥用。有这闲功夫咋不抓抓你们连的数学和测绘呢,给老子提供的距离数据一大半都不准,你还有功了是吧。” 马兰不解释还好,一辩解马永更来气了。 他立刻就想起刚才看地图时的无力感,虽然这并不全是马兰的问题,但也要负很大的责任。 侦察连和司令部机关是全营仅有对数学和初级测绘提出“很高”要求的单位,这个很高其实就是要达到后世小学四五年级的数学水平和具备最基本的识图和标图能力。 由于李平目前还没有设立专门的测绘部队,而侦察连又是当下活动范围最强的单位,因此侦察连不仅担负着侦察敌情任务,他们还和司令部机关一起承担着完善地图的任务。 马永这么一说,马兰一脸的便秘表情,他实在无法解释了,别说他的连,现在连他都已经快被数学折磨疯了,可他又没地方诉苦去。 随着在李平的手下越待越长、当这侦察连连长的时间越来越长,马兰已经越来越深刻的认识到文化的重要性,越来越深刻的认识到数学对军队的重要性。 游击李平的很多要求他也开始越来越认同,然而他也越来越发现自己的渺小和无知。 就像这数学和简单测绘就难死他了,太难学了。他从前还有些看不起那些弱不禁风的文人们,现在却敬仰的很。 刚打了一桶温水的排长王虎强,看着不远处已被参谋长训成孙子的连长马兰,一脸蒙的提着水走到正在刷马的赵冬冬排长边上。 他捅了一下也好奇偷看的赵冬冬问:“你说,参谋长也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咋一见到咱连长,就全变了,要不是知道他俩是亲兄弟,我还以为是仇人呢!” 赵冬冬瞟了一眼王虎强,心有戚戚的说:“知道啥叫恨铁不成钢不?”说完直接拿瓢去王虎强的桶中舀了一瓢温水。 而王虎强还没反应过来,还在迷糊的道:“这是啥意思?” “啥意思,谢谢你的水。”赵冬冬一边说一边继续舀着水。 这时,王虎强才反应过来,一句“你娘的”之后,急忙把水提起来往自己身后放。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〇一章 拉练 拉练是提高部队凝聚力和战斗力的一种有效手段,也是检验部队野外生存能力和战备能力的有效途径。 李平早就发现当初从朱仙镇一路南下和初到襄阳时的山中十日征兵对凝聚和锤炼部队的作用特别突出。 基本上一路走下来,部队也就成形了,军官也都成器了。 而在山谷遇袭那次,部队表现出的混乱多少与之前进行的都是原地封闭式训练有一定关系。部队成熟的慢,各级指挥员临机掌控能力差。 现在初步训练已接近尾声,他又无人打扰,还驻军偏僻,自然要组织一次大拉练来好好溜溜部队。更重要的是,他必须要为大撤退进行提前预演和准备了。 本次拉练,李平计划在外行军七天。计划组织部队跨过多条宽窄不一的河流,穿越群山和丘陵地段,并要穿行多片林区,以模拟未来大行军中可能遭遇的各种地形。 整个路线,是以山庄为大致向西走一个较扁的椭圆形圈,最后回到山庄,这样的设计是要保证部队在紧急情况下可以一天内返回山庄。 虽说是大拉练,但并不是所有的部队都参加,总有人要留下保卫老窝,二连和六连被选中留了下来。 二连被留下是因为要组织鸟铳的训练。因为自造鸟铳的延误,让李平意识到鸟铳连必须熟悉那些质量不稳定的官造鸟铳。以后一旦居无定所,全靠自造鸟铳很有可能是不现实的。 因而这次从襄阳领到的奖赏中虽仍有一批鸟铳,但没有再被回炉,而是挑拣了一番,让二连先熟悉着练一练。 六连被留下则是因为连长田水生的脚崴伤了,而李平也早有表示必须要保证二个以上的连队在家驻防,毕竟山庄的安全更重要,所以留下六连似乎也顺理成章。 这样一个老连队和一个新连队的搭配也正好最为稳妥。 拉练的头两天,部队进行的基本就是常规性行军,好让大部分新兵们熟悉和适应这支部队的行军方式,因此每天的行程都不长,留有较充足的宿营和调整时间。 由于部队中有不少官兵都曾跟随过李平行军,有一些还参加过二次甚至三次,他们现在还大多都成了骨干,因而前两天的行军总体比较顺畅、也比较有序。 军号、哨子、连队旗与传令兵组成的一整套新型指挥通信体系也发挥了预期的作用,并且也证明了完全能够胜任。 唯一给李平造成麻烦的却是完全没想到的车辆问题。 在这个时代,李平仅有的那三次行军经验都属于基本没什么车辆跟随的行军,而且人少,物资也少,需要运载的物资也都是靠骡马直接驮,所以他并没有对大军的行进建立起足够的概念。 而这次拉练就不一样了。 为模拟日后的撤退需要,除运输连外,保障营也有不少人参与了本次训练。 各类骡车、驴车甚至马车加起来有70多辆,基本上是集中了李平营中所有的畜力,同时还有不少的人力车。所有这些车上更是搭载了大量的盔甲、兵器、生产工具、帐篷等林林总总的一大堆物资。 当然这些车辆并不全是由运输连和保障营来负责的,每个连都配属了三辆轻型骡车或驴车,主要用来装载士兵的盔甲和连队的公用物资。 因为长时间的行军是不可能穿着盔甲行进的,而李平的部队又没有配备用来背战兵盔甲和杂物的辅兵以及杂役。 由于基本没怎么走过正经的官道,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窄小曲折的野路甚至新开辟的无路区通行,如此众多的车辆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大量难以克服的问题。 这与轻步兵徒步穿行对道路没有太多要求完全就是两回事。 能走人的地方并不一定能走车。 而拉练第二天一场突如其来的中雨更是让大部分车辆行进都陷入到了灾难之中,而拉练前被给予厚望的新型四轮车辆的表现更是让人一言难尽。 本以为新型四轮车可以大幅度提高运载效率,没想到在这次行军中却大多水土不服,尤其是那些加重和加大型。 这些新型车辆,当初基本都是在宽敞的道路上进行的短距离测试,并没有接受过长时间的复杂路况试验,因而忽略了道路和畜力本身的问题。 本次拉练,运输畜力主要是骡子和驴,宝贵的马匹主要被用来骑乘,只有极少数的驽马被用来进行拉车试验比对。 由于骡子和驴的力量大大低于马,因而重型车辆的占比并不高,但即使如此,四轮车辆的表现仍不如两轮车,或者说是不如中国传统式的单匹小驴车。 中国南方松软和难见平坦的土地以及多林多水的特点让四轮车的通过性大大低于灵活性更强一些的两轮车,而轻型的四轮车在载重量上又并不比两轮车强多少,其存在的意义也就非常值得商榷了。 至于中型或由驽马拖拽的重型四轮车,就更别提了,离开官道,基本就是一场灾难。甚至即使在官道上,也全是眼泪。 不说别的,哪怕是专门考虑到了车辙问题,而特别保持了所有车辆轮距尽量与中国传统车辆轮距一致。但官道上留下的车辙沟往往很深,结果中型和重型四轮车因载重量大而陷的更深更实,导致快速行进几无可能。 更致命的是,由于四轮车的转向车辙与两轮车不同,四轮车在道路原有的车辙上转向自然也变得艰难异常。 然后,力量严重不足的骡子和驴更让这一切都变得十分艰辛。 在做出了大量努力后,由于实在无法跟上正常的行军队伍,本就不多的中重型四轮车不得不被放弃,轻型的四轮车也只是被勉强留用并继续观察。 大军的携行运载能力几乎再次回到了“解放前”。 真是什么事情都别想当然,理论与实践总是千差万别而让人无法预料、 这也让李平深刻认识到宽敞的官道和水路对古代大军行进的重要性,大队的商旅和军队离了它们还真不行。 对于这样的局面,李平更多的是万幸,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 演练也好,拉练也好,本来就是找问题,所以他决定更多的设置一些特情,来充分锻炼部队、查找隐患。 遭敌骑兵突袭、被伏击、遭敌骚扰、道路被堵、缺水、定点拔塞、增援前队、流行性伤病爆发、快速撤退、急行军等等本就不少的一大堆课目被设计的更加复杂也更加全面,目的是为了发现更多需要重视的不足。 结果自然是使计划的拉练时间大大增长,并大大增加了司令部组织指挥的复杂性,并让马永带领的司令部很快焦头烂额起来。 马永的头本来就已经很疼了。 自从拉练开始后,他的整个司令部就处于一片鸡飞狗跳的之中。 从行军路线的选择、前路探查、控制部队行进、就餐、宿营、寻找水源等等,所有这些事都需要由司令部来统一指挥和部署,谁让司令部是统帅机关和指挥中枢呢! 曾经,马永看李平统管这些时似乎并不怎么费劲还很游刃有余。 然而现在李平完全放手了,让他自己独立来负责时,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身心俱疲和高度紧张。这远比想像的要复杂,不亲身体会连吐槽都吐不到点上。 指挥与控制绝对不是耍官威,它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而李平开始大幅加戏后,工作量和挑战性更是完全成几何式暴增,马永就已不是头疼的问题了,他彻底陷入了疲于应付的状态。 毕竟,马永在指挥这条路上只能算是刚刚起步,而他羸弱的机关又进一步加剧了他的苦恼和绝望。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马永的司令机关目前无疑是极其薄弱的。 而司令部的工作属性又对参谋的要求极高。 读、写、画、记、传、算那都是最基本的,指挥与协调能力、组织与统筹能力、判断和掌控能力、突发事件的处置能力等等也要具备,否则根本干不了。 而李平的部队创立又日短,稍微像点样的人也基本都在当连长和排长,根本轮不到机关,毕竟现在基层才是核心。 没有基层,再强的机关也只是摆设。 这也是马永手下的参谋们大多还是班长衔的主要原因,实在是能力远远达不到,只能先凑个数、搭个架子。 这样的机关应付点通常性的小事倒还可以,一旦遇到稍复杂点的局面就完全乱套了。 自打担任这个参谋长以后,马永实际就一直处于焦虑不安的状态,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一个部队的组织竟然有这么多的道道,一支部队的建设竟有如此之多的讲究。 当初无论是在贼军还是在别部官军时,马永都觉得当官那就是快意人生,每日里只需纵酒欢乐、控制好几个亲信就行了,哪里用得着如此精密的组织与训练。 但跟着李平越久,马永就越觉得曾经的渺小与无知,越觉得自己知识的贫乏与力不从心。 他现在当然非常认同李平的治军方略,这绝对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他喜欢身处其中的世界。 但越喜欢,也就越惶恐,也就越担心自己做不好。 尤其是李平告诉他要为大撤退做准备后,马永就更加心焦与不安了。 马永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能不能以更快更好的效率完成部队的训练,关系的是他们以后的生死存亡。 责任与压力像山一样压在了马永的肩上,他真的不想这支部队像以前他待过的那些行伍一样垮掉,他不想再换归宿了。 对于左良玉可能的逃跑和当下局势,李平并没有瞒着马永、段强和胡忠山三人,他们三个应该也必须知道。 这不仅仅是信任的问题,三个部门都必须针对性的进行大量准备,而主官对目的不知情,准备是不可能完备和推行到底的。 也因此,对于此次拉练,马永更是深明其中的意义,他必须全力以赴,不仅仅要把李平安排的推行下去,还要达到预期效果。 这同时也是对他自己的一个检验。 他不想丢脸,不想让别人看轻自己,更不想辜负李平的信任。 当然,李平也显然注意到了司令部存在的突出问题,他当然清楚问题的症结所在。 于是,李平果断的沉入到司令部的具体事务之中,并几乎成了马永的大参谋,手把手的教着每一个参谋,进行着大量的现场教学。 不过,李平并没有接过马永的指挥权,马永需要真正的成长。 这虽让马永更加羞愧不已和鸭梨山大,但也是一种最有效的压力与督促。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〇二章 成长 对于参谋长马永的烦恼,连长周文完全没有感觉,这几天他光顾着大开眼界了。 现在已是拉练的第七天下午,全营正在群山中延着一条山谷慢慢前行着。 周文一边强打着精神机械的跟着队伍走着,一边四顾着两侧的山势。他的脑海里正想像着在战斗总结里看到的那日山谷遇袭战的场景。 虽然这并不是那条山谷,但并不妨碍周文举一反三的想像与思考。 除了大脑仍在不断的思考和探索外,周文的身体早已没了前几日的激情,只剩下麻木和疲惫。他的双腿尽管都打着绑腿,但仍然酸胀的非常难受。 虽然心还在渴望,但身体却希望能再也不要走下去了。 就在这时,一阵军号声突然在队列的前部传了过来。这声音非常的响亮,很远处都听得很清晰,一看就是几把号一起吹的。 整个队伍中的人立即都竖起了耳朵倾听,很快所有人就都停下了脚步,等待着自己直属长官的进一步命令。 这是休息号的号音,目前所有人最熟悉也最喜欢的曲调。 这时,周文身边已经停下来的士兵们都向周文这里看来,眼睛里充满着渴望。 周文先对在他前面也正回头看的排长钱冬子摆了摆手,表示没事,然后转头对身边的一名通信兵道:“通知各排可以休息”。 这时,整个一里多长的队伍中都在接连不断的响起“休息”的口令,大多数连队也都在下达着类似的命令。 随着一个个排长们的吆喝,整个长长的队列瞬间就散倒在了道路的两旁,不少士兵干脆就直接背着背包坐在了地上,让地面充当起沉重背包的支撑和自己倚靠的靠背。 虽然也很累,但周文还是想让自己尽可能的顾及一下形象。 他就近找了一块大点儿的石头,把手中的长矛扔在一旁,取下横放在背包,立即转身离去。 对于这种普通的命令、又是大军在一起时的传令,基本都是口头传达,书面命令只有极重要的和不在一起时才会使用。 而对于这种口头命令也没有人会去怀疑,因为上级下派的传令兵按规定必须是部队非常熟悉的专职传令兵才有效。 新任的传令兵都必须有老传令兵陪同一段时间后才被允许单独执行任务,这是很简单也是很有效的一种防止别人冒名:“我没别的意思,没别的意思,说错了,说错了。” “哼!” 钱冬子一脸的鄙夷,却也没再多说。 周文想了想,也不知说什么合适,于是场面一时有些冷,没人再言语,只剩下六个人低头的吃饭声。 尴尬了一会儿后,副连长严明清了两下嗓子,看来他想打破这种沉闷,于是众人都抬起了头。 这时严明果然开了口:“冬子,咱营里出了贼这事,你分析分析能是谁干的,你小子路子广,可有什么消息没?说说没事的,咱这几个都是不可能的,有啥家当都在明面上,也藏不下。咱们也当当狗头军师,没准还能立个功啥的。” 叫钱排长为冬子,整个五连也只有严明敢这么叫。 严明是跟李平一路从朱仙镇撤下来的,还跟着李平一起打过山谷遇袭战,资历绝对没说的。对李平曾经的亲兵他自然也就随意的很,没那么多顾忌。 钱冬子果然也没有说啥,反认真的说自己也不了解更多的消息,然后还要接着严明给的台阶也八卦的乱猜了一气。 毕竟都是一个连队的,也没什么原则上的事,弄得僵了也是不好。 于是很快气氛就又热烈了,大家都同仇敌忾起来。 那个刚才说错话的排长更是义愤填膺的说,他要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干的,一定最先冲上去将他千刀万剐。 周文不禁对严明有些高看,这话题插得真好,比他这个读书出身的可强多了。 吃好了饭,安排好了明天的各项事务之后。 周文到溪水旁把脚认真的洗了洗,然后回到自己连队所在区域找了一片空地坐下后小心脱下鞋,接着用已经涮洗过的一小块白棉布把已赤着的脚又擦了一遍。 之后,他熟练的用一根硬枯草把脚上新起的一个水泡刺了个对穿。放干净里面的水后,他用另一根要软一些的枯草穿在原来的眼上保持引流。 做完这些,周文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一边晾着脚,一边仰头透过树枝的间隙看着天空中闪现的星星,脑子里也开始涌现出这些天的“奇遇”。 尤其是这几天,虽然非常非常的累,但他却实实在在的学到了太多的东西,就好比这最简单的处理脚底板上的水泡。 他感觉到了自己由内而外的蜕变。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〇三章 病号田连长 田水生这段时间过得很逍遥。 大部队都出去拉练了,他可以不用天天听段强的唠叨了,也没人再会不长眼的来劝他去受苦了。 现在,田水生是老大,他说了算,还剩的那个宋营官不会管他队伍上的事。 田水生每日里就是以看脚为名去卫生队里逗逗女护士,去保障营那里撩撩那些丰满起来的妇人,然后就是找人打打牌,让后勤给自己做点好吃的,小日子舒服的不要不要的。 训练上的事他才不管呢,那种受苦的活计自然有副连长许大卫那个傻子来做。 田水生现在越来越佩服自己的英明与智慧了,狠点心把脚崴一下,看着好像严重些,就啥都有了。不光训练可以光明正大的不用去参加,还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好吃好喝。 只是,他咋没早点想到这方法呢?平白受了那么多苦。 田水生今年已经三十有五了,曾经也是一个只会埋在地里刨食的庄稼汉子。要不是这天灾一年一年的连着不断,实在吃不上饭,他也不至于去聚啸山林,连个婆娘都娶不上。 好吧!这个有点假。做不得真,都是他对外的说法。 真实的么,田水生倒也是乡下人出身,只是比较好吃懒做一些,可干不得那种地里刨食的苦活。 曾也跟着旁人做过很多闲事,但都一事无成,不多的家底和田产也都败霍光了,不得已才跟着别人上了山。 然后发现竟也是一方天地。 虽然有时更苦了些,可也总有不少爽歪歪的时候。尤其是每次做了大买卖之后,总能可劲儿的乐呵一段时间,良家的小娘也是知道味道的,谁还结婚啊! 但日子久了,总跟在别的老大后面喝汤也是没滋没味。 得了时机,他也拉起了一支队伍。虽然名号不显,可也有二百多号弟兄。虽与那些义军们和大贼是没有可比性,但在山贼里也不算小了。 而且他自己还是老大,自然更加逍遥。 若不是这两年灾祸过于厉害,地方上贫苦得过分,实难抢到什么油水了,田水生本来是决计不会下山的。 听闻左良玉大将军广纳壮士,且军伍又颇为自由,为了不至被饿死,也为了有个官身给自己渡渡金,田水生这才狠心下山来投。 可谁能想,竟然被收进了李平这个二愣子的营中,一个真的在练兵的傻子营伍。 吃是吃得饱了,但却没了曾经偶有的大鱼大肉,每日里只能与士兵们吃一样的普通饭食。这对那些泥脚子是好吃食,可对自己这个曾经的山大王就一般般了。 而且,他队伍被打散、被成倍的缩小也就算了,更要命的是还得天天往死里操练。也不能想干啥就干啥了,更不能随意去碰女人。 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可李平这厮不光是他的:“田连长,来啦!今日不知怎么样了?” “好些了,肿是完全都消了,也比昨日灵活了些,看来你的按摩管用哩!”田水生一边笑嘻嘻的说,一边把“伤”脚摆了出来。 “那当然,现在多揉一揉恢复得快,但一定要方法正确。这个,你也不用一定要来卫生队的,自己揉是一样的。”小玲护士礼貌的笑着凑近看了看田水生的脚。 “哎呀!我一个粗人哪里做得好这些,还是小玲的手法好,我就相信你。可不知怎么,还是总是疼,不舒服,来,再给大哥揉揉。” 田水生的表情很真诚,说着的同时,他还很热络的伸出手去拽住小玲护士的手往自己脚上摸。 被拉住手的小玲护士一下脸就红了,她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并没有太过反应,只是轻轻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在卫生队里,那些个荷尔蒙爆棚的官兵们有些小动作实在是太经常了,只要不过分,她们都会轻描淡写的处理。田水生当然也知道见好就收,只是偷偷的得意笑了笑。 虽然有点不太情愿,但小玲护士还坐到了田水生的床边,把手轻轻放在田水生那支受伤的脚上揉了起来。 她虽然对这田水生这几日老是毛手毛脚的很别扭,也知道这揉的过程中对方还是老实不了,但田水生毕竟是一个连长,她也不好拒绝。 田水生立即更加得意起来,这小妇人的手可真嫩啊,摸得真是舒服,对这样的小寡妇他自感还是很有些心得的,他就不信她们完全不想男人。 正在揉的过程中,屋外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那是保障营最迷人的美女赵兰月的声音。 田水生的耳朵立即坚了起来,心里嘀咕着“小骚蹄子来了”。 正在他心里痒痒的时候,田水生所在病房的门被打开了,赵兰月竟走进了他的病房。 田水生的表情丰富起来。 “原来是田连长在这里啊!早听说你受了伤,却一直没能亲去看望,失礼了。今日到是凑巧了。”赵兰月一进门就欢笑的说将起来。 “赵小姐有心了,小伤,小伤,不碍事的。”田水生有些拘谨的客气道,在赵兰月面前他可不敢玩火。 “哎呀!小伤也不成啊,我来看看。” 赵兰月说完居然直接开始往里走,并站到了田水生的身边,然后装模作样的看将起来。 看了两眼后,她居然又说:“小玲,你可要好生把我们的田连长照顾好了,田连长是我们部队里经验最丰富的连长,那些愣头小子的连排长们可实在差得远。他的意见,咱们游击大人也是要认真考虑一二的。” “哪里,哪里,谬赞了,谬赞了,我不过就是盐吃得多些了而已,小玲不错的,她很好的。”田水生虽有些迷糊,但还是被捧的不可抑制的飘起来。 也不是田水生想飘,实在是赵兰月身上的阵阵奇异迷人香气就那么近的冲进了他的大脑,太舒坦了。 那艳丽的衣装,那玲珑的身段,就在他身边唾手可得,田水生真希望自己现在就是一位万众瞩目的大将军。 “小玲,田连长夸你哩!看看人家的风度。田连长你也不要过于自谦,你的名声谁不知道啊!我听段强说,那些个连长们都夸你最大度、最爷们儿、最讲义气、最老诚。”赵兰月说的很认真,一点没有调笑的意思。 “那都是应该的,我年龄最长,照顾兄弟们是必须的。我田水生也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人活于世,不求万众瞩目,但求无愧于心。”田水生真的飘了。 “讲得真好,真该早些结识田连长的。”赵兰月有些崇拜的看向田水生的眼睛。 田水生被看得心差点没飞出来,他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这娘们太漂亮了,那张脸真是和天仙一样儿,他发誓真的从没看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那小腰、那皮肤,原来见识过的那些所谓大家小姐和这位一比,真是连提鞋都不配。 这时小玲怯怯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田连长,揉好了,一次不能多揉的,要不你下午再来?” “哦,谢谢小玲。我,我得走了。” 田水生被惊醒了过来,虽然有些恋恋不舍,但他也知道游击的女人不是他该碰的。而且再看小玲,他已经完全没了什么感觉。 人和人,差距咋这么大呢! “田连长,你别着急,毕竟伤还没好,您先歇会儿再走,日后有机会再聊。” 赵兰月也好像有些不情愿道,但还是和小玲一起出去了,她也知道和田水生共处一室并不合适。 看着赵兰月那婀娜的身条一扭一扭的离去,只留下一缕迷人的香气,田水生忍不住努力用鼻子在空气中又嗅了嗅。 之后,他使劲用手抹了一把脸,低声骂了一句:“这小浪蹄子!” 田水生的心里开始更多的诽谤起来。 娘的,这个李平,把别人管得死死的,自己身边一大群美女伺候着,自己玩的倒是乐呵,真是一个典型的两面派。 这赵兰月听说还是李平曾经上峰的女人,人还不知道死没死呢,这李平就急着接到了他营中,真是一点儿脸都不要了,太假正经了。 这赵兰月也不是什么好鸟,一看就骚得厉害,成天在那里搔首弄姿、扭来扭去的,一看就不是正经女子。连她每日里穿的都与那勾栏里的女人没有什么分别,甚至更露骨。 她与李平勾搭成奸可不是冤枉她,若是她不愿意,李平哪能接了她来,可还有赵参将呢! 尤其是这几日李平不在营中,大军也出去了,估计是没人管了,耐不住寂寞了,这娘们儿每日里在营中各处晃荡的更勤了,好像生怕别人忘了她似的。 没准儿就是想撩骚撩骚闲汉! 可惜了,这样的好机会,他却碰不得! 女人再好,命更重要。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〇四章 心生荡漾 假模假式的独自又歇息了一会儿后,索然无味的田水生决定离开。 出了军官病房,田水生“一瘸一拐”的走到卫生队门口,却看到护士小玲还有其他几个男女护士正聚在那里晒着太阳聊天。 卫生队的大部分人都跟着拉练去了,事情没那么多了,高蕾今天好像也没来,卫生队的留守人员都不可避免的放松了许多。 看到田水生出来,正在闲聊的几个男女护士都本能的站直了急忙问好,正在培树的等级观念并没有因为这里是勤务部队而有所放松。 但田水生并没有摆出什么架子。 他笑眯眯起来,并和蔼可亲的问:“几位战友在聊什么呀?” “田连长,我们几人在说护卫副将夫人的那一仗,讨论这打仗的凶险呢?”一个男护士开口接道。 “哟!说这个呀。那我可是咱们营中见过阵仗最多的了,打过的仗大大小小怎么也有几十次,什么凶险没见过。”田水生一听,习惯性的就自我吹捧起来。 “对呀!田连长聚众行义这么多年,定是见过大风浪的,不知能不能给俺们说说,让俺们这些小田里的泥鳅也长长见识。”那个男护士突然兴奋起来,显得十分感兴趣。 “你们真想听?” 田水生故意露出疑惑的表情。 “想听,想听。” 这男护士急不可耐的又抢着接了话,并在其他人面露迟疑之中飞快的从一旁找来一把椅子直接放在了田水生身旁,然后不容争辩的大声说: “田连长,您脚伤未愈,赶快坐。” 田水生眼珠子翻了一下,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上去。 这时,其他几个男女护士相互看了几眼,也只好都自然而然的围了上来。 为了防止站着俯视田水生,在那一直抢话的男护士动议下,围上来的护士们又随手找了个垫屁股的后直接坐在了地上。 田水生俯看着那一张张露出企盼的脸,就连那个总有些躲闪他的小玲也多了一丝热切,他不禁又有些飘了起来。 “那我就说说… 想当年,我经历的最危险一刻那真是九死一生!杀得七进七出,血雨腥风! 那一次我们也是被人偷袭,我有100个兄弟,对方有上千人,还是晚上……我当时就急了,兄弟是什么,是手足啊!一个也不能丢下。 那几个跟我杀出来的兄弟都拽我、抱我,不让我杀回去,说会没命的。那哪行啊!我大喊道:谁再拦我,我就不认他是兄弟了,要死,我也要和兄弟们死在一起。 说完,我毫不犹豫的杀了回去,眼见一个敌兵拦住我的去路,我手起刀落,直接将那人从上到下劈成两截……” “啊!…” “哇!…” 随着围坐的男女护士中不时传出的惊呼声,田水生越说越起劲,也越说越夸张。 不会吹牛皮的土匪不是好土匪。 田水生可一向自认是个颇有小成的山大王,这吹牛的本事自然也是不差的。 正说得眉飞色舞之时,田水生发现那扭来扭去的赵兰月也寻着声音凑了过来。 原来,她还在卫生队,刚才不知跑到哪里闲逛去了。 赵兰月不仅过来了,还直接拿着一个小板凳坐到了田水生的正对下首,然后一脸崇拜的看着田水生并鼓励着他继续。 虽然已快冬至,但赵兰月的交领衫不知何故有些微微散开而露出不少颈口,再加上赵兰月坐在小板凳上身体前倾还用一支手托着下巴,让颈口的开口更加明显。 田水生挺直了身体竟可以从上至下隐约看到那一方主腰。 那晶莹的肤白一下子让田水生有些头晕目眩起来,他不禁有些口干舌燥,身体再也不肯弯曲,甚至略往前努力挪了挪,声音更是嘶哑颤抖起来。 一个护士还不明所以,以为是田水生口干,很快找来一杯凉开水让他润润嗓子。 田水生喝水的当口,正好又借故往前调整了一下身体。 偷瞄赵兰月时,却见赵兰月正对他嫣然微笑,田水生立即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化了,然后越发亢奋起来。 无数曾经道听途说的故事开始涌入他的大脑,他更加口若悬河起来。 “那一年,我一人一马……” …… 到了中午,田水生并没有去吃没啥滋味的食堂,而是跑到了一个隐蔽之处和在保障营中工作的几个老部下以及几个不得志的家伙吃喝。 那几个老部下都是没有受到重用的原小头领,那几个不得志的,有犯错被免的、也有原有些头面而现在却混得不如意的。 这段时间,他们这些人已经混在一起多次了。 至于吃喝,总有现在不愁吃穿后开始贪恋钱财的人为他们提供,而田水生在这方面还是有些存货的。 以田水生现在的官军身份,他不觉得日后再搞到更多的钱财有多难,所以也舍得出手。 笼络人心和舍得他还是玩得比较熟的,要不这几年也坐不稳头领的位置。 期间,那些家伙依然多次大骂李平的虚伪和对自己的种种不公,而田水生则还是一如继往的劝大家要平心面对,并强调游击大人总归是年轻,考虑难免有不周等等。 那些家伙则更加痛恨的发泄起李平的两面派和“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做法,甚至举出大量事实一一佐证。 连刘三这个傻子都能当军官,哪里还有什么公平可言。不让别人玩女人,不说他自己,他的那些亲近部下如胡忠山、贺柱子等甚至刘三都在保障营中有相好之人,而且有人还有好几个,诸如此类的等等。 田水生听后也只是继续无奈的叹息“游击大人真是太年轻了”、“身边小人太多了”等等的话,仍然不制止这种不断诋毁李平的发言,并一如既往的引导着这样的话题充斥着整个吃喝期间。 不过今日,因为难得的搞到了一点酒,而田水生又特别不胜酒力,吃到后头还是忍不住也说了几句:“那赵家小姐真是俺平生所见最美的小娘!要是能睡到像她这样的美人,就是立刻去死也值得了……” 在众人的口哨和吆喝声中,田水生有些反应过来,于是又急忙补充道:“喝多了,喝多了,当不得真啊!” 第二日上午,一名赵兰月身边的使唤丫鬟来六连的住处请田水生。 原来是赵兰月想好好听听田水生从前的丰功伟绩,昨日里她听得心潮澎湃、敬佩不已,但因时间有限又临时有事只听了一会儿,故没有听全,也没有听够。 田水生一听自然是兴奋的不得了并决定立即欣然前往。 其他听说赵兰月请田水生这事的人也没多想,赵家小姐的不着调实在是太出名了。 田水生以前并没有进过赵兰月住的小院,兴冲冲赶到的他不禁有些小心翼翼,里面的精致与格调更让其实根本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也从没进过几次富宅的他有些惴惴起来。 山上的土匪大多很穷,条件也很不好,大多数过着的是半匪半民的生活,他们也生产,也种田,大多数还有家。 说是土匪窝,但很多其实就是一个个小村寨。 这也是很多土匪看着人好像不少,但不说能战的只说中青年男性也往往还不足一半,更多的不过是家眷和老幼,以至实际缺少做大买卖的实力。 田水生匪帮原来就是就是种情况,虽然他们的中青年男性过了一半,但仍实力很弱,反正最后被马永挑检进入部队的不过几十人。 因为实力有限,田水生从前一直都是劫道或欺负一下周边的小村子,出山进攻大庄子和打大富之家是决然不敢干的,这也让他的见识其实很有限。 不过,赵兰月小院里几个瞬间就热情围上来问好的男女让田水生受宠若惊的很快就自信起来,然后他看到赵兰月正站在堂屋里含笑看着他。 她显然是在等他。 田水生的心开始了砰砰跳。 赵兰月今日穿得比较正式,艳丽的衣装让她更加美得不可方物。 被请进落座之后,田水生再次头晕目眩起来,赵兰月的娇声娇气更让他整个人开始变得激动。 除了更夸张的口若悬河,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现自己了,然后他很快就达到了效果。 田水生只拼命的胡吹了一会儿,赵兰月就激动的打断了他并称赞道:“田连长真大英雄也!” 正当田水生被振奋的打算继续卖力发挥时,突然有人来报说宋营官那里有事相请赵小姐过去。 赵兰月只能抱歉请田水生先回去,并表示改日一定会再邀请聆听。并且在田水生准备离开时,赵兰月还感慨的对周围人说:“这田连长,将军回来我一定要好生与他分说,将军队伍新建,正需要他这样的老成之才啊!” 田水生回去之后,有点待不住了。 他感觉有点空落落的,眼前总是晃荡着赵兰月那绝美的身影,于是又跑去吃喝了。 因为心里长了草,女人成了席间他的核心话题。 田水生吹嘘了不少当年如何劫持和强迫女子的“事迹”。甚至借着点酒劲,他又没太把持住,说了几句这赵兰月如何迷人的话,并一再表示他也是睡过几个好人家的小姐的,世道乱有乱的好处。 而对刚听到的关于保障营又发生了失窃的消息,田水生却完全没有什么谈论的兴趣。 作为一个山贼的头头,对这样的事,他实在是见到和听到的太多了,完全没什么可新鲜的。 又隔了两日,那名赵兰月身边的使唤丫鬟果然又来六连的住处请田水生。 不过这次说了一会儿后,赵兰月却表现得身体有些不太舒服,听得也有些走神,并很快歉意的表示等她身体好些时再细听。 又过了两日,还没到中午,在外训练的大部队终于全都回来了,整个营区也再次乱哄哄起来,田水生也不方便再跑去吃喝了。 经过简单的收拾后,整个山庄很快又归于平静,外训回来的部队开始了休息,这些天的疲劳让绝大部分人都没有闲心再四处活蹦乱跳了。 大部队回来了,田水生知道自己每日悠悠哉的“好日子”怕是要告一段落了,所以今天他不但没有去吃喝,还难得的去训练场看了看连里的训练。 不过,训练实在是索然无味的很。只待了一会儿,田水生就够了。 于是,他决定回到自己的住处躺着养脚。 但才躺了一小会儿,他就有点反应过来,并立即起床开始收拾。这些天他的小屋也乱得有些不像话了,不收拾一下,让李平和马永检查到,怕是少不得一顿训斥。 收拾房间的动作大了些,留在连里的小值日跑来想要帮忙,被田水生撵了回去。 田水生屋里有不少他的私产,他并不想让别人搞得那么清楚,这是他当山贼的习惯。也因此他一直找各种理由没有按照规定和文书同住,而是自己住着单间。 收拾完后,田水生又开始躺着,但很快就没意思了。 想到李平和马永他们估计都在休息,应该没人有心情来抓他小辫子,他还能再逍遥逍遥,于是他又从床上跳了下来。 出了连里,没走多远,田水生在一处房子的拐角处碰到了一个来找他的男兵。 这个男兵他很面熟,这两回去赵兰月那里讲故事,这个男兵都在听众之中。 田水生虽然并不确切的认识这个男兵,却也不疑有他。 这个男兵也许是二连的,应该是在大军外出后临时派到赵兰月那里的警卫,就像他的连也轮流派出了部分官兵去承担其他要害部位的临时警卫一样。 这个男兵说是赵兰月派他来请田水生,不过这回不是去她的住处那里了。因为今日大部队回来有点乱,赵兰月找了一个清静些的地方,在山庄一角的依山傍林之处。 那地方田水生倒是知道,虽没进去过,但也知道路如何走。 那男兵看田水生很清楚路径,于是客气的说自己还有别的任务,就不陪着他去了,赵小姐已在那里等候。 田水生没多想,乐呵呵的应了,心情一下子变好了很多。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〇五章 要你死 从田水生所在的位置到那男兵所说地方的最短道路比较偏僻,平时走的人也很少。 因为回来的大队人马基本都在休息,保障营又基本都在生产,山庄里走动的人并不多,田水生一路激动的溜达过去,不出意外的并没有碰到几个人。 但到了地方后,田水生却意外的发现门居然没有敞开。 仔细看了看门框上那淡淡的“雅园”两字及边框的形制,又贼眉鼠眼扒着齐肩高的篱笆式竹制围墙向内张望了张望,田水生有些疑惑的挠了挠脑袋。 应该没错呀! 这是一处被围起来的林地,一处很茂密幽深的林地。 其实“雅园”两字田水生并不认得,他还不识字。 但周围就这么一处被围起来的林地,又很大片,尤其门还是那种不同于过于简易的篱笆式围墙而精致了很多的,想认错都难。 可门关着,门口还没有人,里面也不见人影,也不闻人声,四周似乎一切都静悄悄的。 田水生有点奇怪。 那厮不会是听错了地方吧?可不应该啊! 疑惑的凑近了很有些样子的木门,田水生发现两扇门的交接处并没有被木棍之类的东西插上,也就是没有上锁。 它应该算是开着的,只不过微微开了一条缝而已。 人都在大里面? 迟疑中,田水生将门推开了一小半并顺着连接的道路往里看,可除了幽深的小道和一片片树木竹林,还是不见人影。 这处林地是李平他们几个高级军官和女眷们休闲的地方,一般并不让旁人进,田水生对里面并不了解。 他有些犹豫了。 把门又关上后,田水生开始在门口来回转悠,并不时的向里面张望。 对李平这种从血肉里杀出来的将领,他还是有些忌惮的。 他知道擅闯这种有些私密性质的领地,不像旁的,最是容易犯人忌讳,这可远比他偷懒和喝点小酒要严重的多,甚至不能相比。 这时,几个保障营的杂工从远处路过,他们都有些好奇的看向田水生。 当田水生发现那几个杂工后,立即抬起了头,挺起了胸,尽量让自己自然一些,他可不想让人当成贼。 但很快,他就哑然失笑起来。 田水生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受邀来的,没必要在这里谨小慎微,更没必要鬼鬼祟祟,他又不是做贼心虚。 即使错了,也是那传话士兵的错,与自己何干! 再说,能有这样的机会到里面见识一下也是不错,旁人想进都没资格。 于是一丝得意开始挂在他的脸上,他昂首挺胸的走过去将门完全推开,然后走了进去。 沿着道路七拐八拐之后,田水生似乎明白了这地方就是一个散步的林地园子。鹅卵石、条石等材质的小路很精致,还全是毫无意义的曲折大弯,就是不见亭台屋舍。 地方有些幽静了,难怪不让旁人进,这可不是等闲的粗鄙之人惬意的地方。 正在田水生走了已过百米还不见人影而再次迟疑时,一抹亮丽终于千呼万唤般的出现在了前面幽深的小径处。 那婀娜的身姿,那多彩的裙装,绝对的国色天香,绝对的让人垂涎三尺。 是的,田水生有些垂涎三尺。 妙人正一个人站在前方迷离的欣赏着林景,太容易让人心生恶念了。 正在田水生遗憾和不甘的擦了一把口水时,那妙人应该是听到了田水生的声音,她转过头嫣然一笑后惊喜道:“田连长,你来了。” 田水生急忙兴奋的应答,并一路小碎步的向前凑去。 看田水生靠近后,赵兰月满面春风的笑着说:“这里清静吧!来,田连长我们往那边去,那边有坐的地方,我们可以坐着详谈。” 田水生自然没有意见,他的灵魂都快出窍了,于是只机械的跟在赵兰月身后向林子的更深处走去。 由于只有他们两个人,田水生在后面正好可以肆无忌惮欣赏到赵兰月那曼妙的身形。 这女人虽并不娇小,身高还跟他有的一拼,但也凸显得更加玲珑有致,尤其那有如蛇一般的扭捏更是处处散发着迷人的韵味,而身上的那一阵阵异香更让人晕头转向。 田水生的大脑有些麻了,他不停的咽着口水。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处有一个小石桌的地方。 小石桌很小,只有四个石登,和21世纪中国大小公园里随处可见的休闲石桌有些类似。 赵兰月很自然的请田水生坐,然后她也坐到了对首。 坐好之后,田水生不禁四处看了看。 桌子上空荡的很,旁边也不见什么物品之类的,甚至连一个伺候的丫鬟下人都没有。 这里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有一种说不出怪怪的感觉。 看田水生露出了明显疑惑的表情,赵兰月十分及时的解释道:“来了这里之后,我才发现,竟忘了准备东西,我刚刚打发了两个丫鬟去准备些茶水和点心来。哎!这两个贱婢估计成天光顾着想男人了,这样的事竟还要我来考虑,要她们何用?让田连长见笑了。” 赵兰月的话打消了田水生的疑惑,但也让他本就躁动的心又被拨动了一下。 这娘们儿果然心思荡漾。 田水生突然反放松了一些,整个人也开始变得抖擞,文诌了几句后就再也忍不住的进入了展现自己英雄气概的吹嘘阶段。 赵兰月也很快捧起了脸,表情变得十分崇拜,这更进一步激励了田水生。 田水生已经忘记了撒泼尿照照自己。 他犯下了和很多男人们一样通病,总是在女人面前拥有迷一般的自信,总是看不清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田水生现在只真心希望丫鬟们不要回来的太早。 但天总是不遂人愿,田水生感觉牛皮才刚刚吹起来时,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动静。 下意识的转头看时,却发现来人是政治部主任段强,后面还跟着两个士兵,然后他们还都带着兵器。 尽管对于军官而言,随身携带腰刀是一种身份与地位的象征,还可以做到有备无患。 但很多军官平常并不会老拿着刀到处乱转,这里这么多人还是比较安全的,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小贼敢打这里的主意。 而且随身携带腰刀也常常会很不方便,有些场所还要麻烦的交出去或者特别注意才行,反正田水生就觉得没事老带着腰刀不光费事还沉! 当然,在这种室外偏僻处带刀并没什么问题,警卫人员就更没毛病了。 不过,在山庄中通常也不带刀的段主任今天却也挎上了刀还是有点奇怪,尤其他身后本就跟着临时警卫,更没必要自己带刀。 而且那其中的一个士兵就是刚才去请田水生的,这士兵刚才都没带而现在却挎上了腰刀,看来刚才说有事并不是虚的。 可段主任为什么会在山庄里要警卫呢?看来是有什么要事。 果然,段强向赵兰月行礼后就表示有事需要单独汇报。 牛皮吹的好好的,却连续三次被打断,这也太背了。 但需要段强来单独汇报的事应该不是一般的事,再考虑到段强刚跟李平从外面拉练回来,赵兰月再任情妄为也不能不给李平的头号心腹面子。 虽然心里不断骂着娘,并且对到底是何事这般急十分的好奇,但田水生也只能再次十分遗憾的暂避。 不过,段强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怪怪的,眼神在看向田水生时也有明显的躲闪,尤其是听到赵兰月安慰田水生时的和声细语后,段强的表情更加古怪,眼神也更加不自然。 田水生并没有多想,他觉得那应该是不解和疑惑,他的嘴角都不自觉的翘了起来,他很得意。 他已经瞬间忘记了段强带警卫和找赵兰月到底何事这种与他无关的问题。 田水生只在暗自揣测榆木脑袋的段强大概想不通他为什么能得了赵兰月的垂青,并受到如此的礼遇。 你太小看我田某人了! 可田水生马上又有些紧张,他担心段强可别往男女方面乱想,那可就不美了。就算赵兰月真有这样的歪心,他也没有这样的贼胆。 这种误会可不好解释。 虽然片刻间就冒出了无数乱七八糟的想法,但出于本能,田水生在离开前还是没有忘记向段强谦卑的告辞。 当田水生绕过段强时,在段强身后的那两个士兵很自然的向两边分去,给他让出路来。 他们的身体也有些发硬,估计也是被他田水生的这番境遇震慑到了。 略低头弯身的田水生一绕过段强,就立即再次仰起了头、挺直了身板,面对小兵们他还是很有自信的,他们跟着谁都不行。 然而就在田水生趾高气昂的马上要越过那两个士兵时,他右眼的余光却突然发现旁边的士兵正在暴起。 在他刚开始诧异之时,他的两条胳膊都已被狠狠抓住并大力拧向身后,脖子和一侧的肩膀也同时遭到重击和猛压。 剧烈的疼痛和猛然的压迫让他整个人瞬间被压弯了腰,并在继续惯性向前的身体带动下又踉跄了一下,反又因为已被抓住的身体才没有跌倒。 田水生一下子蒙了,脑袋更来不及转弯,光想着疼了。 他只是本能的使劲去扭,却根本挣不脱,并遭来更剧烈的疼痛。他怀疑胳膊可能脱臼了,整个人只能弯着腰低着头被架着哇哇大叫。 两个暴起的士兵估计也没控制好力量,下手又不够准确和协调,三个人竟一时有些挤在一起,但这也让田水生动弹的空间更小,视野中只有地面和几只脚。 就在这片刻的混乱时,田水生突然好像听到背后传来了铿锵的刀出鞘声。 他的心中立即闪过一个不详的念头,可大脑却还在因疼痛和过于短暂的突变而不务正业。 “抓稳他。” 随着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田水生感觉到自己正被更大力的死死按压,然后整个人被一条腿直接勾拌而半跪到了地上。 在他继续惯性的哇哇大叫时,背部却突然着传来了一阵剧痛。紧接着,他竟然看到了一个刀尖从自己的前胸冒了出来。 田水生的眼睛都直了,到现在他也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切都那么突然,一切还都在片刻间,除了本能的喊了两声,他还什么都没能去做,连问上一句的机会都没有。 钻心的疼痛开始传遍他的全身。 但这时,他终于顾不得疼痛了。 本能的向右努力扭起头,正好看到这侧抓着他的是那个请他来的士兵,他恐慌的挤出两个字: “为何?” 但那士兵回复他的只是凶狠的表情和冰冷的眼神。 这时,田水生感到有人在用脚踹着他的后腰,紧接着刀被从他的身体里拔了出去。 然后他的力气也随着刀被抽出而奇怪的全部消失了。 接着,他被左右两个士兵按着爬倒在了地面上,一只脚又跟上来狠狠的踩住了他的后背,让他完全不可能翻过身来。 田水生的脑子终于清醒了。 他被套路了,他们要杀他,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局。 但为什么呀?他死不瞑目! 然而,他这片刻的清醒立时又被一条狠狠压向他脑袋的膝盖所打断。他的嘴不得不狠狠啃着地上坚硬的卵石,两颗牙已经明显的断裂了。 从胃中翻滚而出的鲜血顺着张着的嘴不断流出,泪水也开始无法抑制的流成了河,混合着尘土的卵石路面瞬间就活了泥。 突然,又一声刀出鞘的声音传来,然后他的脖子上开始传来猛烈的剧痛。 有人在用刀割他的脑袋,但似乎用力不好,一边往下剁还一边来回锯着。 太痛了! 田水生拼命呜呜叫着想要放声痛哭,但声音却很快越来越弱,最后没了声。 他眼中最后的影像就是一条死死压着他脑袋的小腿和一支皮靴的靴筒部分。 当田水生的人头被动手切的士兵举起时,来不及并且也没反应过来要远远避开的赵兰月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她脸色惨白的吐了个稀里哗啦。 总算直起了点腰后,赵兰月恨恨的大骂道:“李平,你的事,老娘办了。再敢有下回,我让你好看。” 听到赵兰月的骂声,段强把目光从举起的人头上收了回来,心虚的回过头看了一眼。 ……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〇六章 欲加之罪 平静的山庄沸腾了起来。 六连连长田水生潜入雅园之中意图对赵兰月小姐行不轨之事的消息让游击李平大怒,司令部、政治部被命令联合立即对此案进行查办。 大多数本已躺下休息的士兵都爬了起来,大家议论纷纷,好奇已经战胜了一切疲倦。 而李平和宋宝来则聚到赵兰月的住处安抚着受到了很大惊吓的赵兰月。 当看到赵兰月换下的那身被抓的四处破损的身服时,两人都急头白脸的大骂了起来。 很少见到两人同时发这么大火的丫鬟和警卫们都一个个噤若寒蝉。 很快,在搜查田水生的宿舍时又意外起获到了几次丢失财物的一部分,案情似乎不再单纯而更加复杂了。 李平彻底陷入暴怒状态。 侦察连、一连以及三连立即被全员调集出动,开始了地毯式大搜查。 然后,更多丢失的财物被从别处和其他人那里找到,甚至还发生了多起暴力抗搜查事件。 大搜查迅速演变成了大抓捕,多名拒捕者遭到了当场格杀。 仅仅到了晚上,就已有数十人被捕,案情也开始逐渐明晰,然后更多的人亲眼目睹了李平一次又一次的暴跳如雷。 第二天上午,所有军官和保障营的各块负责人们就被统一集合了起来,李平铁青着脸命令马永向大家通报案情。 据查,原六连连长田水生,生性好吃懒做,好色成性,谎话连篇,且一惯阴险狡诈,其投入官军完全没有一丝报效朝廷之心,只是为了更方便的花天酒地和升官发财。 因而田水生对自己仅被任命为连长颇有微词,对部队正常的约束十分抵触,教育与训练更是大部分逃避。 为满足自己的私心贪念,田水生长期与营中的一**猾小人鬼混胡玩,到处散播谣言、发泄不满,处处标榜自己年长、阅历多,经常非议将军李平不会用人和对官兵们要求过于严厉。 为了能够胡吃海喝、偷懒耍滑和胡作非为,这些人经常勾连配合,四处威逼利诱、欺辱良善,时常寻机骗取、贪污甚至偷窃营中公用财物。 而田水生更是自持其军官身份和原一方头领的名号无法无天、变本加厉,为了维持其拉拢他人的耗费并获取更多的钱财,他与其原来的老部下合谋了行窃之事。 更为过份的是,田水生用钱财和地位等手段在保障营中胁从、玩弄了多名妇女,还经常借机骚扰他能接触到的其他妇女,并多次在与宵小之辈胡吃海喝时非议赵家小姐,公然袒露其妄想之心。 在大部队外出训练期间,不懂军伍的赵家小姐偶然听到田水生自我吹嘘的辉煌往事,还以为得遇了良将,专门请其当面陈说,并被其天花乱坠的经历所震撼。 然赵家小姐后通过了解得知,田水生所说的基本都是吹牛瞎编的假话,非常不喜。但出于谨慎,还是再次复请其陈说以辨真伪,果然发现其太言过于实,无一句实言实事。 只是考虑到田水生的颜面,才并未当众拆穿,只在他走后,公开对左右说其完全就是一个骗子。此事,赵家小姐周围的很多人都知道。 目前,已经查实确认,田水生在部队大拉练前的崴脚就是其自己故意弄的,就是为了可以更放开的继续胡玩,就是为了伺机偷窃更多的财物。 昨日,在大部队训练归来之时,田水生恐其新偷来的财物因藏匿不够细心而被发现,还专门收拾了良久。之后,他竟又不知敬畏的私闯山庄的雅园闲逛。 恰巧赵家小姐在里面散步,而本陪着赵家小姐的几名仆人又刚被打发回去准备洗澡水和茶水等事,赵家小姐一时落了单并和田水生撞了个正着。 这田水生非但没有止步认错,反色胆包天的生了恶念,竟欲对赵家小姐行不轨之事。 所幸,段强主任因工作愁事在营中无目地的散心找思路,路过雅园门口时,隐约听到有呼救之声,于是急忙带着两个刚好前来通传事务的士兵冲入园中相救。 那田水生见事已败露,拼命搏杀并企图挟持赵家小姐逃走,混战之中段强主任等人不得不将田水生击杀,并成功救下了赵家小姐。 马永介绍完田水生案的基本经过后,段强奉命对案外案和整个审讯抓捕情况进行了介绍。 段强的介绍不仅明显不如马永流畅和有气场,还有些吭吭唧唧、前言不搭后语,有些话甚至反反复复,并且时常要拿着手中的纸看上两眼才能继续。 但大家也早都习惯了段主任的不善言辞,能听明白就行。 反正大意是: 昨天下午到晚上,政治部通过突击审讯还活着的6名同样起获到丢失财物的不法之徒,查明了山庄的财物丢失案是一起有组织有串联的窝案,牵扯人员众多。 为此,政治部通过约谈一百二十七名方方面面的人证,审讯被指认和被举报的不法分子,最后确定了共有四十三人与田水生的诸多不法行为有直接牵连,其中二十五人问题严重。 这二十五人中,有和田水生共同实施不法行为的,有为其不法行为提供消息的,也有为其不法行为提供重要帮助的。其中五人已因拒捕被杀,三人在被拿下前畏罪自杀。 为确保不会诬陷好人,所有约谈和审讯都至少有三名不同部门的人在场,并留有指纹为证。 目前,被抓获者中的大部分都已招供了他们的不法之事,但也有一小部分死硬分子还在顽抗,拒不交代和认罪,企图逃脱惩罚。但证据充足,证人较多,也容不得他们抵赖。 至于田水生本人的斑斑劣迹,指认者众多,完全没有疑义。 整个案件,事实俱在,案情清晰,情况基本准确无误。” 等段强介绍完后,会场立刻就炸了锅。 大多数人知道这事不简单,可没想到居然这么令人不可思议。而段强那么多的数据一列,不仅是耳目一新,也是直接让大家都信了。 他们也想不出不信的理由,这么“公开”,谁还有病造假。 然后所有人都震惊于田水生的胆子之肥! 竟如此的不知死活,连老大的女人都想去搞,还敢真去做,说死有余辜都是轻的。 而更震惊的是,营中竟还有在那么多的驻虫,有那么多的人与田水生狼狈为奸,虽然这些的一多半都是他的原属下,但也够触目惊心的了。 然后,还真有不少以前与田水生根本就不认识的也参与到了其中,就更是有些令人费解了。 大家伙儿好不容易有了口饭吃,在这营中保住了命,却还有这么多人不知好歹,敢于胡作非为,实在令人气愤。 愤慨很快充斥了大部分人的心! 很多人直接就嚷嚷开了:“剁了这帮混蛋!”“那田水生没千刀万剐真是便宜他了”…… 李平故意让会场乱了一小会儿,看大家情绪热烈,他很满意,不过,乱的时间长了就不好了。 差不多的时候,他果断的选择了稳住场面。 在场面完全静下来之后,李平也不废话,直接厉声宣布: 此案情形之恶劣,实属罕见,不重重惩处不足以震慑宵小。有鉴于此,除三名主动坦白并有立功表现者外,其余三十二名还活着的被缉拿者将全部于今日下午被枭首示众。 李平刚一宣布完,宋宝来就站了出来。 他先是对田水生等一顿大骂,然后对保障营在此次事件中暴露出的问题痛心疾首,誓言要严加整顿并整改保障营的管理体系。 对李、宋二人的有些歇斯底里,如此重拳惩处,参会的大小头头们并没有太觉得意外。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人心难测,用杀戮来震慑和整肃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尤其还是以下犯上,并且搞到了老大的头上,没千刀万剐都算轻的了。 但大家也感到了后背有些发凉。 完全真真切切的见识到了李平治军不光严苛,杀起人来也是不眨眼的。 虽然这帮人也的确该杀,他们有点太不知好歹了,但一下杀掉这么多人,每个人都不免有点心有戚戚,这可也是三十多条人命啊! 案情通报完了,乾纲独断的处理意见也宣布了,李平要求军队各级军官和保障营各部门立即将案情基本情况通报到全体人员以儆效尤,并组织好所属人员参加下午的公开行刑。 所有人除必要的警卫执勤人员和儿童之外,必须全员参加。 之后,李平就宣布了解散,完全没有听一听大多还在发蒙状态中的属下们意见的意思。 解散后,一身事的段强并没有急着去忙,而是跑到了李平身边请示起人员空缺接续这个目前并不算很紧要的问题。 有人员空缺,是因为已死和将死之人中包含了两名军官。 周围的人包括警卫看段强公然说出的话题,知道不该听,都远远的躲开。 看了看周围,李平轻声对段强说:“事情办得不错,总体上没出什么大纰漏,达到了预期,辛苦你了。” “不敢,不敢。主要是将军的计划好,赵小姐演的也好,而且她对计划的修正也很关键。我基本就是执行,结果就光执行,还在过程中出了不少问题。”段强不但不敢居功,对问题也不敢藏着。 段强其实现在满脑袋都是汗,这倒不是累的,也不是刚才当众讲那么多话紧张的,而是吓的。 因为参与了整个事件的全过程,参与了案情结论的出炉,段强对整个事件也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之前忙活时感触还没那么强烈,但刚才从头到尾听着并自己一一陈述时,他却感到了由衷的震撼,那是非常强烈的胆战心惊。 段强本来就对有些复杂的事不太擅长,还又是强行给别人扣帽子,他就更紧张和迷糊了。如果没有那个叫石磊的家伙一直主动在前面顶着,光一个怎么杀田水生,他都不知如何下手。 而且他还仅仅是在组织杀田水生的过程中就出了几个纰漏,幸亏石磊反应快,否则有可能会误事,并生出大麻烦。再看李平当前越来越狠辣的杀伐,他哪里还敢居功。 不过,李平却以为段强的满头汗只是昨天一夜没睡累的和刚才在人前说了那么多话紧张的,并没有多想,他只是单纯的感触到: “这世上更没什么事情会百分之百按着计划走,而且计划不如变化快。要想少犯错,要想实现计划,就只能多想多练多做预案,你们杀田水生的准备确实不太充分,演练也不到位,这里面我也有很大的责任。不过,知道有问题就好,好好总结,一回生二回熟,下次争取少犯错。” “一回生二回熟?”段强有些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行了,不说这个了,暴露出的问题我们以后再慢慢总结,先说点眼前的紧要事。那几个人的嘴都没问题吧?漏出去,他们几个人的脑袋就不用想了。”李平有些不放心的说。 这种事他也是第一回干,而且参与实施的人又大多没那么特别知根知底,就是他最放心的段强也才没跟他多久!真要是有人大嘴巴可就成爆炸性新闻了。 “这个您放心,保准儿没问题。这田水生本就该杀,我们就是添了把柴,道理大家都知道,这是除害,不会有人乱说的。而且参与的每一个人都是我和马参谋长一起挑的,后面我们俩会一直继续盯着。”段强有些紧张的答道。 李平点了点头道:“那就好,你们多费心。还有,告诉那个石磊,我记住他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〇七章 洗牌 作为一名军官,还是七个标准建制连的连长之一,韩九站在的是整个行刑现场的最内圈,这也让他非常近距离的围观了整个斩首的过程。 韩九可以清晰的看到每一名受刑者扭曲的表情细节,感受到他们被死死堵着嘴却仍然拼命想要发声求饶的样子,看到他们眼神中的绝望与恐惧,看到他们一个个由鲜活变成一摊死肉。 哄然叫好声、唏嘘声以及惊恐之声充斥着整个斩首的现象,临时搭起的行刑高台保证了数千名紧紧簇拥在一起的围观者都可以看到身首分家,并让一切宛若一场戏剧演出。 除了总体比较安静的部队外,人数众多的保障营男男女女们充分展示了他们的大惊小怪和七嘴八舌。 然后也果不其然,有人吐了,有人晕倒了,于是围观的人潮更加混乱。 三十二人被当场枭首,然后还有被挂起来的九颗已死者的脑袋,无论是血腥还是恐怖程度都还是具有一定冲击力的,尤其是从高台上滴滴哒哒流下的混合着失禁粪便的血水更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腥臭味道。 更重要的是,这些不是陌生人,每个人总会认识甚至熟悉其中的几个,或者更多。 虽然自认见惯了血雨腥风,但看着一颗颗四处翻滚的人头,韩九却还是半天没缓过神来,他感觉浑身都冒着凉气。 这些人头中的相当一部分韩九都认识,有的还可以算是熟悉,虽然他们更多的是保障营中的,但也有不少军队里的,甚至有的还是他连里的。 一天之间就一切都已不同,这才是他恐惧的根源。 尽管不想看,但韩九却又总是忍不住隔上一会儿就去看上两眼田水生那狰狞的头颅,并与田水生那瞪的溜圆的眼睛相交一下,然后打个寒战。 韩九真的是怕了。 昨天不断的抓人把他的心都抓飞了,即使到了现在他也仍在惴惴不安,总感觉政治部的人会随时出现在他的面前,把他也带走,把他也拉上眼前的行刑台。 老田,不,是田水生。 就在他外出训练的前一天,两人还曾小聚并相谈甚欢,而现在,他们却只能以这种方式相互对望。 而其他死者,据说都是与田水生相交过近的。 多么的令人惊惧。 但这场杀戮并没有给韩九过多的感慨和思考人生的机会,它很快就结束了。 简单且直接的方式非常迥异于以往的任何一场集会。 没有开场白,只有简单的唱名及验身,然后就是一个个直接开砍,砍完就解散了。 既直接又粗暴,好像砍的不是人头而萝卜白菜一样。 游击李平甚至都没有出现在高台上,只是在一角全程面无表情的看着。 所以韩九也才更懵,他总感觉这只是个前奏。 结果要求四连留下来捡人头并将之一颗颗挂到竖起的一排木杆上的命令,韩九第一遍竟没听到而出了点小小的洋相,直到副连长捅咕他,他才反应过。 好在人头虽多,但韩九的兵更多,所以这种活也用不着他干。简单下个令,剩下就是排长、班长们的事了。 等连里的官兵利落的把活干完,韩九却没有跟着全连一起回去,而是像一些围观时在后边没看过瘾的好奇心过剩者一样留了下来。 不过,不同于那些四处游走品评的好奇宝宝们。 韩九只是本能的走到了被转挂到木杆上的田水生头颅下,然后又忍不住呆呆的盯着看了起来。 突然,有人在他的后背大力拍了一下,韩九猛的一惊,差点魂都飞了。 扭头一看,却是五连长周文。 韩九立即长吁了一口气,很有些火气的抱怨道:“周文,你干嘛?吓死个人了。” “你怕什么!你那点屁事也算事儿?看把你吓的,草木皆兵的样子。走了,回去了。放心吧!没你的事。”周文看韩九一惊一乍的样子有些无奈的说。 不同于韩九没有字,作为读书人的周文可是有字的。 虽然李平在开会和日常中常会对他人直呼其名,并且也显然没有任何轻蔑之意,以至在这军中,直呼人名竟渐渐有蔚然成风之势。 一贯喜欢跟着李平学的韩九自然也不会落下。 不过对周文,韩九却一直例外的特别注意,从来没有一次直呼其名过。 突然而来的头一次,可见他是真有些动了怒。 周文虽不计较,但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于是说完就转身走了。 韩九愣了一会儿,然后却追上了周文,并故意挤了挤周文的肩膀道:“草木皆兵?啥叫草木皆兵啊!老周。” 周文飞了一眼舔着脸和他并排走的韩九,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草木皆兵就是你吓的那怂样!” 周文显然并不打算计较韩九刚才的失礼。 “能不怕吗?谁知道田水生这混球胆子有那么大,啥都敢干,这多少人被牵连进入去了。你说,大伙儿都知道我和他关系不错,他也老是“韩老弟,韩老弟”的叫着,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咋撇得清啊!”韩九满脸的委屈。 在周文面前,韩九并没有隐藏自己的心思。 看韩九这个高大的家伙真有点要哭出来的架势,周文也是哭笑不得,甚至有点意外。 他只好劝慰道:“你真的没事,政治部要想找你早就找了,连问你话都没问过,你还担心个啥?再说,真有事,你现在也已经挂起来了,怎么可能还在这里疑神疑鬼。” “后面继续查估计就是我了!”韩九仍然哭丧个脸,根本就不相信周文的话。 “案子都结了,该杀的也都杀了,怎么可能还继续往下查,你当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周文已经快无语了。 “可我和田水生,我们…”韩九苦闷的欲言又止。 周文停下来盯着韩九低喝道:“你和田水生?你以为你和田水生之间有什么?你们就是正常交往,最多也就是同僚之间想相互扶持而更靠近了一些而已,其它根本就没什么。就为这弄你有啥好处?还指着你带兵呢。好好琢磨琢磨杀的都是什么人,这是早有准备,根本就没你什么事。” 看韩九一脸懵登的表情,还是不明不白,周文叹了一口气。他看了眼四周,然后把韩九拉到了一个无人处。 又看了看左右,周文压低着声音说:“这田水生完全就是作死,无外乎早晚而已,他那一套对不上咱将军的胃口,还老是阳奉阴违,将军容不下他。” “你是说,长官…”韩九的嘴巴变成了o型,他的联想能力并不差。 “你想想,杀了这么多人,还一天就全搞清楚了,不是早有准备,早就有了名单,怎么可能这么快?而且动手又这么迅速,完全就是快刀斩乱麻、以防有变的节奏。再者,死的全是田水生原来的人马和保障营里的,你我原来的手下可有一个被牵连?就是死的那七个妇人也无一例外全是田水生原营中的,这也太凑巧了吧!更像是斩草除根。”周文继续加着料。 “可有的人是畏罪自杀啊!还有的是拒捕,又搜出了那么多赃物,他们犯的事也是实打实吧!”韩九还是不敢置信。 “事肯定的有点儿,但有多大就不好说了。你没注意到所有的拒捕全发生在侦察连身上吗?搜出的赃物也全是政治部和侦察连起获的吗?一连和三连那么多人完全就是个陪衬。”周文点起了一把更大的火。 “啊!是这样吗?这个…这个我怎么不知道。”韩九的表情已经变成了惊叹号。 “你光受惊了,哪还有闲心注意这些。”周文撇了撇嘴道。 “老周,这种事可开不得玩笑。”韩九已经有些惊惧了。 “注意到在高台上监斩的那个政治部新干事了吗?”周文突然话题一转。 “看到了,咋了?”韩九有些莫名其妙的奇道。 “他叫石磊,原来是我连里的,咱们拉练出发前突然被抽到赵小姐那里做临时警卫。咱们出去搞拉练的连队就他一个被抽调留了下来,咱们回来后他已经成了政治部的人了,然后又很凑巧碰上了田水生犯混并直接参与了斩杀田水生,接着又在整个搜捕与审讯中成了重要指挥者,现在又突然升任了军官并担当了监斩这样的重任。有意思吧?”周文玩味的说。 韩九真有些蒙了,表情不住的变幻着,人也半天没再言语。 看韩九不吱声了,周文也一时没再说什么。他知道韩九并不笨,应该是这两天被惊得有点慌了神,估计现在心里正在剧烈交战着。 沉默了好一会儿,韩九却突然一惊道:“照你这么说,那田水生欲对赵小姐行不轨之事岂不是…?我也记得老田还真不是那么莽撞和不知死活的人!” “不许胡说!”周文突然一声低喝,看着韩九的眼神也一下凛冽起来。 在韩九猛然一惊中,周文继续厉声道:“你是真觉得肩膀上扛个脑袋多余吧!田水生罪有应得,死有余辜,这个毫无疑义。还老田!你是真想和他有点什么吧?” “我,我,瞧我这臭嘴!确实是不知死活了。”韩九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行了,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只要你不生二心,将军就不会动你。”周文看韩九已经明白轻重了也放缓了语气。 但韩九摸了摸湿乎乎的额头后,却还是有些疑惑的低声又问:“可这牵连的人也太多了,你说长官就不怕引起兵…,哦,那个不满来?” “田水生带来的那些亲近之人以及他们的家眷这次全被杀了,剩下的就只是小喽啰了,还翻什么天?你我之流的还会给他鸣不平不成?”周文有些鄙夷道。 “也是。” 韩九恍然的点了点头后终于明显放松了下来,腰杆子也再次挺了起来,再不复之前战战兢兢的样子。 看韩九的状态已经恢复了些,周文也放下了点心。不是为了点醒这个已经有些失常的伙计,有些话他是真不想说。 “我跟你讲的千万不能对旁人讲,一定要埋到肚子里,不然我们兄弟可就要遭祸了。”周文还是不放心的又跟上了一句。 “老周,放心,这些话我一准儿烂在肚子里。”韩九很郑重的说。 点拨韩九,让周文把一直萦萦绕绕在心头没有认真捋过的思索第一次串了起来,韩九明白了,他的认识也更清晰了。 趁着韩九开始放松没注意他的时候,周文在心里狠狠的赞叹了一句:“好手段,够果断。” …… “长官,小的做的还不够好,当不起长官如此夸奖。”石磊在李平的当面夸赞后谦虚的说。 石磊就是那个最后去邀请田水生的男兵,无论是前期的很多工作还是后面的审讯,他都发挥了非常关键和重要的作用,段强在有些方面还是很有些差距的。 事情结束了,李平特意把他叫来单独表扬了几句。 “你觉得这事纰漏多吗?”李平突然问。 石磊闻言惊愕的看向李平,然后表情变得很古怪,半晌之后才憋出一句:“小的不明白。” “别紧张,但说无防,我想听听你的看法。”李平表情很轻松的说,他其实只是临时动意想考校一下石磊看问题的能力。 “长官的谋划前后连贯,十分严密,所有的事情都做实了,断无被翻的可能。虽然有心人仍可以相对容易的发现其中的疑点,但我觉得这是长官故意留下的漏洞,在于警告这些有心人。”石磊犹豫着说。 李平轻轻笑了下,算是接受了这个马屁。 又点了点头后,他让石磊离开了,并没有逼着石磊继续谈细节。 因为已经没有必要。 对于田水生,李平早就定了要动的决心,要做他就必须把事做绝,做到底,不能留下任何后患。 李平不能一直容忍田水生在部队中继续搞土匪做派。以前不动他是为了平衡和安稳,当他有信心抓住部队后,田水生的命运就已经决定了。 李平是决不会在未来的撤退路上带着这么一个不安定份子的,那是极其危险的。 当然,动田水生他必须要做到动之有理有据,否则无原则的擅杀军官或以小事乱杀人会造成部队思想的严重混乱。 更重要的是,他也必须给上头和外人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 田水生毕竟是带兵投效过来的一方头领,没有过硬的理由杀他将会给李平带来很大的麻烦。只一个排除异己、容不下人的名声,就够他喝一壶了。 否则一旦在古代没了名,是很难玩得转的。 而既然做了,李平也要通过雷霆万钧的手段来震慑部队,顺势扫扫边角,清除各类病毒,算是借此进行一次全面的大整肃、大扫除。 当然,周文看出的那些问题也并不是李平故意留下的漏洞,而是李平不在意和不愿意去死扣细节。 这种谋划,参与的人越少越好,但要干掉的人又太多,因而纰漏也难免。只要把事做实了,有心人看出来又能如何? 就像石磊说的,还正好可以去震慑那些有心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〇八章 敲打 田水生被杀,被吓着的不仅仅有四连连长韩九,还包括后勤部长胡忠山,而且他还更甚之。 李平对田水生下手,只要脑子灵光一些的都能看出是早有预谋,胡忠山当然也看出来了。 而且胡忠山也如韩九一样,和田水生的关系也还不错。更要命的是,他还收过田水生的孝敬,虽然并没什么值钱的玩意,但确实也对田水生的有些侵占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 这可是实打实的有牵连了。 不仅如此,其他被枭首的家伙也不全是田水生的同伙或亲近之人,也有只是犯严重经济问题和作风问题的。 而胡忠山作为后勤部长,虽然手没有伸得特别长,但多多少少在这两样上也都是沾边的。 因而胡忠山就已经不仅仅是被吓住了,而是寝食难安。 他时刻都担心着自己也会被突然带走,以至于连续几天都睡不着觉,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总好像看到那些被挂起来的脑袋里有一颗是他的。 恍惚了几天之后,胡忠山又后知后觉的陡然意识到,这么大的行动他竟然完全不知情。 他被完完全全的被蒙在了鼓里,一点也不比一个普通小兵知道的更多,哪怕是审讯和处理等过程也没人通知他参与一下,而马永和段强却明显的参与了整个决策与行动的全过程。 单单漏了他。 这非常的不正常。 而且好像这几天李平也没找过他,更没和他说过话。 意识到这点,胡忠山立即再次被冷汗打湿了全身。 他不知道这是李平对他的警告还是已经失去了对他的信任,但无论哪一点,都足以让他恐惧了。 他很清楚:失去了李平的信任,他连屁都不是。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了。 犹豫中,胡忠山终于鼓足了勇气去找李平,他得去负荆请罪,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等死是不行的,这是他虽不丰富但却足够长久的生存阅历告诉他的。 当胡忠山幡然醒悟后去找李平的时候,李平正在训练场,在六连的训练场。 胡忠山远远的犹豫了半天才凑上前去,有些唯唯诺诺的跟李平打了一声招呼。 但李平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并发出了无意义的“哦”的一声,然后就继续去看场上连队的训练了,并时不时的与新连长刘明和其他几个连队军官进行着交流,完全没有再搭理胡忠山。 胡忠山有些尴尬的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陪在李平身旁的参谋长马永多看了胡忠山几眼,但终究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礼貌的笑了笑。 现在的天虽早已不热,但在大庭广众下一直孤零零的站着看别人,没人搭理,那滋味虽不好受,但“老爷子”胡忠山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他掩饰性的咧开满是褶子的脸笑了笑,就那么退了退找了一个边角,然后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看着场上的训练,没有离开。 看着看着,他又发现了这几天他没注意到的门道,毕竟人事调整的事,他前几天哪里还有心思去琢磨啊! 现在的六连连长是原三连的副连长刘明,一个弓箭水平和存在感都非常普通的人,副连长许大卫并没能接上连长。 随着刘明的上任,老一批没什么问题的队长就全都任连长了,而且老人刘明来六连显然也是最能保证对没能接上班的许大卫和其他官兵有效压制并让他们难以产生意见的。 对许大卫的故意压制和对刘明的提拔似乎也说明了李平一点都不简单的心思。 想到这里,胡忠山再次惊怕起来。 再加上李平目前对他的故意冷淡,胡忠山已经很肯定李平对他的情况了若指掌。他很庆幸自己来了,虽然来的有些太晚了,但总比不来要强上许多。 不知待了多久,怎么也有一个时辰以上了吧!眼看着就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了,但李平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已经想明白了的胡忠山也很乖的就那么傻站着等着。 但李平终于还是没有叫胡忠山,他直接跟着六连一起去吃饭了。 马永跟着走时,回头看了胡忠山一眼,但还是欲言又止,不知何意半抬起的手最后也还是放下了。 看着离开的队列,胡忠山只略想了想,就远远的跟在了后面。 和六连的官兵一起吃完午饭,李平出了简易的食堂,发现胡忠山就蹲在门口,脸上堆满了他那标志性的都是褶子的讨好式的笑。 李平绷着脸说道:“起来吧!有事去我那儿。” “嗯!” 胡忠山兴奋的猛点头,然后屁颠屁颠的就跟上了大步走开的李平。 本也想跟上的六连连长刘明和副连长许大卫被马永一把拦下,还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刘明疑惑的问:“这是怎么了?” 副连长许大卫也一头雾水的看向马永。 马永定定的又看了几眼前方,然后才松了口气道:“不该问的别问。” 随李平刚一进内院的堂屋,胡忠山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也跟进来正准备看有什么吩咐的刘小惠被吓了一跳,然后立即退了出去。 “长官,俺错哩,让您失望了,俺糊涂啊!你处罚俺吧!”胡忠山一跪下就大声喊道。 但李平并没有接茬,而是慢慢的坐到了椅子上,然后就那么看着跪着的胡忠山,并没有说话。 无声的压迫往往比大喊大叫更令人恐惧,李平对此很清楚。 寂静,可怕的寂静。 本等着李平说什么的胡忠山好半天都没有等来李平的接话。他的眼睛早已不敢和李平的凝重眼神对视,额头也开始大量冒汗。 偷扫了几眼始终面无表情的李平,胡忠山突然觉得那表情既熟悉又陌生,这哪里像是个年轻的娃娃啊!县里的老爷也不外乎如此吧。 冷汗已经完全浸透了他的衣服,他逃似的低下了头,然后泪水开始奔涌而出。 他怕了,真的怕了,他的身体也随之深深的爬伏在地上,并剧烈的颤抖着。 “长官,长官,俺对不起你啊!辜负了你信任,是杀是罚俺都没说的,俺都行…呜呜呜”胡忠山突然没出息的哭了起来。 “知错要改。” 李平的声音在胡忠山哭了有一会儿后才不咸不淡的飘了过来,之后他似乎也松了一口气似的向后靠去。 “啊…嗯!俺改,俺改,俺一定改。” 哭着的胡忠山听到李平突然的开口愣了一下,然后猛的抬起头来。 看着老头似的胡忠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形象,李平突然觉得很滑稽。 李平突然走神的想,如果外人看到一个老头向一个年轻小子哭着认错,到底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景象,他差点哑然失笑。 李平本并没打算收拾胡忠山,否则也没必要留胡忠山到现在。 对这个其实并没有太多见识,苦了大半辈子的乡间小民来说,指望其在突然成为“人上人”和“乍富”之后还能经受住财色的诱惑本来就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奢望。 而在干掉了田水生之后,再收拾并无根本性大错的“高层”军官胡忠山也将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动荡,很容易让人产生李平刻薄寡恩的印象,会寒了很多人的心。 “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李平还是懂的。 何况李平现在本来就缺人,还更缺人才。 胡忠山虽是乡民出身,但相对来说也算是有些阅历的,淳朴与狡黠在他的身上都非常突出,还肯干能服众,在部队里面很是有些威望。 而且胡忠山无论是在说话口音还是个人生活习惯上总是最向李平极力靠拢的一个,对李平想不动声色的推行自己原本的语言与习惯具有重要作用。 现在若不是真的怕了,估计也不会满口他已很少用的“俺”了。 更难能可贵的是,胡忠山一向在缓急轻重上相对比较清醒,主动意识比较强,对李平的命令更是一向都是坚决执行。要不,也不会在朱仙镇逃跑那次主动帮李平搭桥。 虽然胡忠山和田水生有些不明不白,但却也并没有往深里掺合,无外乎就是想占点小便宜而已。 但该有的敲打却还是必须的。 胡忠山这段时间确实有点飘了,而且飘的有些过了。李平在布局田水生时,意外的掌握了不少胡忠山的问题线索。 虽然并没有什么原则上的大问题,但这些线索也还是把李平吓了一大跳,这也更坚定了李平要敲打胡忠山的决心,既是为了防微杜渐,也是为了胡忠山好。 李平非常不希望有一天对着自己身边的兄弟下杀手。 而在对那些被抓捕的奸佞分子的审讯中,也果然印证了李平之前发现的线索并非空穴来风,还有的甚至是李平仍未掌握的,也没有想到的。 若按乱世用重典,杀了胡忠山其实也并不算冤枉他。 只是这小老头这么长时间才反应过味来,才来找他,也有点让李平有点意外。 这小老头似乎比李平以为的要不灵光多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真能改么?”李平又追问了一句。 “能改,能改,俺一准儿能改,长官,苍天作证啊!俺发誓,发毒誓。”胡忠山急切的哭喊道。 “管好自己,管好你的人,不该碰的不要碰、不该做的不要做,这回是念你初犯,不会有下次了。”李平突然恶狠狠的说。 “那是指定的,请长官放心,请长官放心。没有将军,就没有俺老胡,哦,是俺胡忠山的今天,俺保证听您的话,绝对不会再动钱财和女人的歪心思。 这些都是个啥呀!能有现在还有啥不知足的,身在福中不知福,老糊涂了,不该起贪心啊!俺真的是过份了,给您丢脸了……”胡忠山哽咽着。 “行了,起来吧!把眼泪擦干净了,回去吧!该干嘛就干嘛去,你今天的悔过我记下了,让我们以观后效。”李平打断了胡忠山哽咽。 怎么把握敲打胡忠山的度,一直让李平比较纠结。 他不想玩那种很明显的高举轻放的手段,主要是他不想敲打重了,否则胡忠山在后期部长的位置上也发挥不了应有的作用了。 现在见胡忠山这个样子,他觉得就差不多,可以了。虽然好像敲打的比较轻,甚至都没做什么。 但胡忠山显然不清楚李平的心思,他虽嘴上不停的说着:“谢长官开恩,谢长官开恩。”人却好一会儿都没有动,仍然趴伏在地上,显然是不敢走。 于是李平只好用随意一些的口气道:“赶快走!我乏了,要休息一会儿。” 胡忠山这才小心的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一脸委曲和不安的看着李平说:“那,那长官,俺先回了…那个不该得的,俺立即都交到财务去,那几个女的俺以后也指定不碰了,您放心。” 见李平只是摆摆手,胡忠山这才猫着腰慢慢的退了出去。 等胡忠山刚虚脱似的转过了身,李平的声音突然又在后面传来:“老胡,对女人家只要别用强、别用手段胁迫,你想和哪个相好都是你自己的事,注意身体,别累坏了就行。” “啊?” 胡忠山一个激灵的又站住了,回过头时禁不住张着嘴挠起了脑袋。 ……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〇九章 波浪 从李平那里出来,失魂落魄的胡忠山没走多远,就被几个年青的军官给截住了。 那几个年青人都是当初跟他一起被抓兵的年轻后生,包括七连的连长吕亮。 几个人一看见胡忠山就急忙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关切: “老爹,没事吧!” “胡老爹,咋样儿?” …… 上午,胡忠山在李平那里吃憋的事显然已经传开了,毕竟当时可有很多官兵都看到了。 还在刚才惊惧中的胡忠山根本就没注意到这帮小子,被冷的一围,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他只是下意识的回复到:“好着哩,好着哩,俺能有什么事。” 等看大伙儿的脸色都变得越来越古怪,他才意识到了什么。用手抹了一把脸,却发现手上全是湿乎乎的泪水。 胡忠山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自已也觉得尴尬,于是只好喃喃道:“丢脸了!让你们这帮娃娃笑话了。” “长官怎么说?”七连长吕亮问出了大家的心声,对胡忠山的事情他显然也是了解最多的。 “真没事,长官还是信任我的。你们放心吧!”胡忠山挺了挺身体说。 但看所有人的目光仍是十分狐疑,他只好又继续道:“有些事没做好,长官严肃的批评了我,仅此而已。只是批评,没有别的。真的。” “那就好!”“可担心死俺们了”…大家都明显松了一口气。 胡忠山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太对,于是他敦敦教导起来:“可别光看我的笑话,你们也要长教训,可不兴像我一样丢脸。长官对咱们不薄,咱们得给他挣脸才是。” “那是当然。” “胡老爹放心。” …… “咱以后还是尽量别喊老爹了,尤其是有外人在的时候。除了保障营的,咱们部队上就俺们几个这么喊,俺总觉得不好。”七连长吕亮有点迟疑的再次插入这个话题。 胡忠山闻言猛然一凛,他拍了下脑门子,严肃的说:“亮子说的对,别人叫得,你们叫不得,咱以后还是按规矩来的好。” “胡老爹”本是他们这一伙儿一个地区出来的后生们对胡忠山的叫法,入了李平的军中后,他们依然还习惯这么叫。 随着胡忠山在部队里的节节高升,这个称呼并没有在等级观念较强的部队里传开,但却在保障营中传开了。 胡忠山以前并没有把这个太当回事,吕亮虽提过几次,他都没以为然,甚至还对“胡老爹”这个名号颇为自得,今天却突然觉得有些刺耳了。 看有人好像还没明白,胡忠山突然绷起了脸,一个一个亲口强调,直到每个人都答应才作罢。 “赶紧都回吧!我没事,谁没挨过批啊。午休就快结束了,让别人看到我们几个同乡凑在这里可不好。”胡忠山已经有点草木皆兵了。 ———— 胡忠山走后,李平又一个人坐了半天,中间刘小惠来给他上茶水,他也没有说话。 刚才看胡忠山的样子,他突然又想到了一些别的东西,一个被他所忽视的问题,他以前的有些想法有点简单了。 现在,他的摊子大了,资源也越来越多。做为最大的头头,他当然可以随意占用各种资源、享受各种福利,可胡忠山他们呢? 他们没有军饷,只有一些特权,而他们手中的权力却又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所享有的那微薄的福利。 在这种情况,指望所有人都能平心面对、都有严苛的自我约束,显然是非常不现实的。 毕竟这是人性问题。 这相当的棘手,也是他不应该忽视的问题。 短期内问题可能还不突出,可时间一长,恐怕很多本来的好同志也会走向坠落的边缘,对军事史有些了解的李平可是很清楚一些这方面教训的。 民国时期,不少军阀的部队(尤其是西北地区的部队)都是从弱到强一点点打出来的,从苦中爬出来的。但是当他们不断壮大并控制了很多地区之后,很多一线的军官却仍然过得很清贫。 大头头们总是想当然的认为这些一直眼着自己的部将们吃惯了苦也守得住艰苦,能够抵挡住灯红酒绿的诱惑。 然而现实却极为残酷。 那些师、团长们大都以惊人的速度迅速腐化,或很轻易的就被敌人所收买,尤其是有钱的蒋校长的收买之术用得最是屡试不爽。 对这样的教训,李平不得不未雨绸缪。 胡忠山的问题,绝不仅仅是他自己的问题,毕竟象马永那样能守住理想和本性的人是极少数,绝大多数人都不过是芸芸众生。 而且从这次事件看,很多人的腐化速度都大大超出了李平原本的估计,这也更令他心烦。 而后世的那支人民军队在艰苦岁月里的成功坚守目前对他只能是借鉴。 毕竟那支军队有足够的理论支撑,有明确的远大理想,有强大的组织体系。 更何况,什何理论都是需要时间来建立和传播的,是需要丰厚的土壤的,是需要生根发芽的,是需要产生一个强大的信仰群体的。 否则,空谈不过就是建了个空中楼阁而已。 那李平要靠什么? 靠理想信念,还是靠个人崇拜,或者是靠对未来的希望? 这些当然都很重要,但俗物也不能少。 不患寡而患不均,他能吃肉,汤起码也要给足下面,被杀的田水生在有些方面的报怨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他必须得认真考虑给军官们发薪水或是给予他们更多的物质回报了,只是这个度该如何把握却是一件很令人头疼的事。 正在李平琢磨时,宋宝来却溜达溜达的不请自来了。 看李平还没有睡午觉,这小子有点意外。 “我刚才看见胡忠山了,这小老头一付哭唧唧的样子,你收拾他了?”宋宝来一坐下就好奇的问。 “哦,敲打了敲打。你来有事?”李平也好奇的问,宋宝来现在能有空儿来主动找他可不容易。 “我过来是想和你唠唠咱们以货易货的事,咱们这一天天消耗太大了,必须得整点大买卖。正好刚想到点东西,怕忘了,这才过来看你睡没睡?你也知道,我这一天天脑袋里的事太杂,很多事转眼就忘了。”宋宝来解释道。 但说着说着,他突然狐疑的看着李平的说:“你不会对胡忠山动了杀心吧!” “怎么,不可以么?”李平故意严肃的逗了一句。 “我去,大哥,你不会真动心了吧!不能杀他啊,至少现在不能。杀了他,军心就乱了。”宋宝来立马就急了。 审讯记录宋宝来是可以看到的,李平在这些方面从不会瞒着宋宝来,因此对胡忠山的问题,宋宝来是清楚的。 看李平居然摆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宋宝来继续激动的说:“大哥,可不能再杀了。我都被你吓着了,原以为你杀几个首恶就完事了,谁知道你一下砍了那么多人,忒狠了。现在大家都噤若寒蝉的。大哥,这是杀人啊!不是杀猪。” 李平突然一下笑了,揶揄说:“好了,逗你呢,宝来。你都明白不该杀他,我怎么会杀他。我刚才纯粹就是敲打他一下,防止他飘了。他又没有原则性问题,我连动都不会动他,甚至都没怎么吓唬他。” 看李平一脸自然,并不像是糊弄他,宋来来总算平稳下来说:“哎!这把我担心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大哥,我这几天一直也没和你聊过,我是真怕了。杀人这种事,我是真受不了。你知道么,我晕血可厉害了,不带兵真是挺好的。” 李平闻言收起了调笑的表情,他真诚的看着宋宝来说:“宝来,你是个好人。你放心吧,我不是个喜欢滥杀的人,前两天那是斩草除根,我心里有数。” 看宋宝来如释重负下来的样子,李平继续说:“行了,这事咱先不谈了,说说你对做大买卖的想法吧。” 但宋宝来显然还不打算结束这个话题,他扭着头研究式的看着李平道:“大哥,胡忠山的不稳当咱俩议过,但你仍然重用他,你应该不仅仅是稳定队伍和笼络老人的考虑吧!我本以为你会撤了他的职,但你现在仍然还只是敲打。他到底为啥能坐到后勤部长这个位置上?我是真没想明白。” 李平看着宋宝来笑了,知道再掖着也不合适了,于是正了正色后说:“用胡忠山的主要原因就是他年纪大了。” 看宋宝来还是一头雾水的表情,李平继续解释道:“管钱粮这种位置,软弱无能之人干不了,能干明白的时间一长也极易形成巨洞。胡忠山年纪大了,干不长久。而且他又是真正的草根,眼界和心思也就那么大,却是最合适的。” ———— 李平和宋宝来在那里议着,高蕾和赵兰月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午睡,而是也坐到了一起慢慢品上了茶。 她们似乎在等着什么。 这时一个丫鬟小跑着进来,刚一站稳就急忙说:“两位小姐,胡部长从游击大人那里离开了,没见有什么事情发生。游击大人那里也正常的很,没见增加什么兵卒,不过胡部长好像哭过。还有,还有就是胡部长刚走没一会儿,宋营官就去游击大人那里了。” “行了,你退下吧!今天的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赵兰月跟那个丫鬟交代道。 待那丫鬟退走后,赵兰月笑着对高蕾说:“怎么样,跟我说的一样吧!什么事都没发生,应该只是敲打,你不用担心。” 高蕾自顾的摇了摇头,然后舒了一口气说:“没事就好。兰月,你也别怪我瞎想,自从那天他来这里,跟你腹黑除掉田水生,我这心里就有点乱。结果,前两天他又杀了那么多人,多吓人啊!真怕他收不住。行了,不说了,我去休息会儿。” 看高蕾有些疲倦的离开,赵兰月坐在那里耸了一下肩,自言自语道:“也不怪高姐姐急。你是真吓到我们了。李平,你太让人意外了。” ……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一〇章 胡老爹 一个人回到宿舍时,胡忠山发现紧挨着他的马永房间的门没有关。他开门时,马永立即就走了出来。 “老胡,没事吧!” 马永先是友善一笑,紧接着就问了这么一句。 “没事。”胡忠山挤出一丝笑容。 然后他没给明显还想再说什么的马永机会,快速的又补了一句道:“俺有点乏,抓紧躺一会儿”,然后就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 马永看着失魂落魄的胡忠山把自己拒之门外,无奈的也只好走回自己的房间。 其实如果胡忠山不拒绝他,马永后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马永的心情很矛盾。 很多事他看在心里,也只能埋在心里。 李平对胡忠山的处置方式,马永也说不清该如何评价,但他知道自己的心里刚才有一种明显放松的感觉。 没人喜欢心眼过多的同僚,但更没人喜欢薄情寡恩的主公。也许这样已是最好的结果,希望胡忠山后面能够接受教训。 隔壁房内,泪水再次从靠在门上的胡忠山眼中喷涌而出。同时,冷汗也不停的从他的身体往外冒,胡忠山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后怕。 他立即爬到床上,并把头埋入被子里,让声音不传出去。哭了一会儿,他又意识到什么,然后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很快,下午起床的军号就响了。 胡忠山并没有和马永、段强一起去营部忙活,而是让勤务兵去找助理贺柱子,而他就在宿舍内等。 等贺柱子风风火火的过来,房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后,胡忠山拿出一个小包裹递到了贺柱子手上。 在贺住子一头雾水的疑惑中,胡忠山平静的说:“这里有七两多碎银子,还有几件首饰。银子你交给咱财务入账,首饰你交到保障营的财务去。” “出了什么事儿?”贺柱子一下就蒙了。 胡忠山平静对贺柱子说:“小贺,人得会知足。以前,我想差了,这儿的规矩和别处不一样,我们都得明白。既然有点走歪了,现在改还不晚。这方面我以后会特别注意,你也一样。明白吗!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知,知道了。” 贺柱子看着胡忠山那平淡如水的表情结巴了起来,他的眼睛立即乱转起来,心思瞬间就翻了不知多少回。 “你明白我说的意思么!” 胡忠山的脸突然变得异常严肃,声音也几乎是厉声而出。 “是,明白。”贺柱子几乎下意识的立正回答,他的汗也出来了。 贺柱子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而且是很不好的事,虽然他现在还不完全明白,但并不妨碍他做出判断。 等贺柱子离开后,胡忠山深深舒了一口气,然后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吃过晚饭,天已将黑。 胡忠山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佯装散步的样子背着手往保障营的区域踱去。 自从拉练回来后,他一直没去过保障营那边,甚至连保障营的边儿都没靠近过,色重要还是命重要,他的心里还分得清。 只一进保障营的区域内,就不断的有人喊“胡老爹”、“胡老爹”的和他打着招呼,偶而也有人喊他胡部长或是胡长官,胡忠山像往常一样继续背着手向他们点头算是回应。 “这感觉多好啊!”胡忠山在心里一如既往的慨叹! 突然,一个丰满的妇人在一处阴暗的角落里“老胡、老胡”的喊他,胡忠山看了一眼后,挺着胸走了过去。 “老胡,拉练回来都好几天了,咋一直不见你,你这把老骨头就不想俺!咦?咋没给俺儿带好吃的呢?”那妇人等胡忠山一靠近就小声连珠式的抱怨,待看了胡忠山两手和怀中都是空空后更是满脸的失望与不悦。 “大壮他娘,现在不比从前了,队伍上管得严了。那么多脑袋挂在那里你就没看出点啥?咱是将军身边的,更得事事注意。”胡忠山语重心长的说。 “别给俺装,你这个老东西。有本事别往老娘怀里钻。”那妇人不依不饶,但声音并没有怎么提高,她还是知道避讳的。 “那就散了吧。”胡忠山的脸已经绷了起来。 看胡忠山没有像往常一样嬉皮笑脸,还端出了架子,那妇人当即有点蔫。 她看了下左右,见并无人后立即去拽胡忠山的手往自己怀里放。 同时脸上堆出了谄笑说:“亲达达,想不!” 达达,同爹爹。明代在异性之间,通常是特别亲密时才使用的一种称谓,有点心肝、宝贝儿的变意。 “不许胡闹!”胡忠山突然变得更加严肃,并丝毫没有迟疑的就甩开了那妇人的手。 那妇人脸上一惊,然后彻底蔫了。 在战乱之中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真正的泼妇。 在巨大的地位差面前,地位高的一方一旦较真,地位低的那一方只要不傻就知道该如何选择。 那妇人看胡忠山动了怒,哪里还敢再耍,只好唯唯诺诺的低声说:“这是咋了,这是咋了么!” “干啥都得明事理。就知胡闹,却把我当什么人。”胡忠山继续绷着脸说。 “老胡,俺知错了。只要你还跟俺好,你说啥就是啥。”那妇人开始乞求道。 “先回吧!”胡忠山不容质疑说。 “嗯。”那妇人此时已完全不敢再说什么,只好讪讪的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胡忠山看着那妇人昏暗的背景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向既定的地方走去。 很快,胡忠山就来到了一条小溪旁。 离小溪不远就有几间房舍,那是保障营里的妇女们住宿的地方之一,这条小溪正好可以让她们就近浆洗衣服。 晚霞下,溪水边一块石头上正坐着两个青年妇人在小声慢悠悠的说着话,其中一个正是秀芹。 胡忠山知道秀芹一般会在这个时候在这里放松忙碌了一天的心情。 她是个有点特别的女人,用长官的话说,叫有“格调”。不像别的妇人们大都只会三三两两的凑在房前屋后东家长西家短的乱嚼舌头。 这可能与秀芹出身富户以及她那病死的男人是读书人有关,反正就是和那些泥脚子们不一样儿。 要是在从前,秀芹这样的女人绝对是胡忠山不敢高攀的,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敢。也因此,他对这个女人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当初为了得到她,胡忠山可是使足了心,最后用了强,方才到手。 看胡忠山走过来,两个正在低语的妇人都站了起来。 秀芹旁边那个略高大的妇人只是抿嘴一笑,然后就以有事为由先走了,只把小家碧玉般的秀芹一个人留了下来。 “来了!” “嗯。” 简单的问答后,两人顺势并排而坐,然后却是良久的沉默。 秀芹似乎并没有什么想问的,胡忠山也好像习惯了她的安静。 胡忠山就在秀芹的旁边静静的侧头看着她,而秀芹的目光则聚集在如火的晚霞上。 “你今天怎么了?”秀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胡忠山深情道。 秀芹略红了一下,胡忠山也嘿嘿笑了一下,两人半天又是无语。 又过了一会儿,胡忠山踌躇着开了口:“以前的事,是我不好,我对不住你,你也定然是恨我的。 秀芹,你若是还恼恨于我,不想见我,我胡忠山说话算话,决不再来见你,也不会为难于你。” 秀芹闻言一愣,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好一会儿,她才转过头来,看着低头叹气的胡忠山说:“都过去了。我若还恨你,早去将军那里告发你了。还是就这样吧,你本心也是不坏的。只是不知你日后是否会明媒正娶于我。” 秀芹的话音一落,胡忠山就猛的抬起头来,脸上全是狂喜。 他来回搓着手道:“秀芹,只要你不嫌俺,俺保证一直会对你好,你放心。俺这是上辈子休来的福份才能娶到你这样的女人,八抬大轿,明媒正娶那是必须的……” 吧嗒吧嗒的又单方面说了不少甜言蜜语的胡忠山,在太阳的最后一缕余光中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看着兴奋的胡忠山走远,秀芹的脸色却暗淡了下来。 她一个失了名节的寡妇,又未给先夫留下子嗣,还能怎样!跟了胡忠山,至少在名节上也算得到了保全,如果有一天还能见到娘家人,也不算给他们丢脸。 ———— 第二天,心情愉悦的胡忠山并没有忘记去他后勤部里的财务那里看一下。 后勤部的财务也就是部队的财务和保障营的财务是两个系统,它们互不统属、互不交叉,分的很清楚。胡忠山只有权了解部队的财务,保障营那里他是没权限的。 这些财务都是赵兰月赵小姐一手弄起来的,人员全是妇人,人也都天天在赵兰月那里培训,一向严格的很。什么东西记了账,再想做手脚却是难上加难了,反正他胡忠山到现在还不知怎么做。 对了,他还不识字,更是只能听之任之。 财务人员讲,昨天贺柱子一共交到这里两笔银子,其中一笔有七两多,另一笔则有十几两,说是缴获收入,都已入了账。 胡忠山的脸色登时有些微变,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表明他要确认一下,那女财务也不疑有他。 出了财务室后,胡忠山咬着舌头心里暗道:“这小子,真是看走眼了,以后可得好生看着他点儿。” 同时,他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闰十一月 今天是闰十一月的第一天,离田水生等被斩杀也过去有些日子了,一切都很平静。 时间正在冲淡杀戮的影响,也让李平的部队越来越成形。 不是真的生活在了古代,用惯了公历的李平都不知道中国的农历有闰月这一说法。 啥意思?就是已经过了一个十一月了,还要再过一次十一月,这个十一月就叫闰十一月。 为啥? 因为明朝用的是农历,也是阴阳历。 世界上的历法共有三类: 一类是阳历,就是以地球绕太阳运转一圈的时间为一年,年的月数和月的日数可人为规定,就是后世各国普遍用的。 一类是阴历,就是以月球绕地球运转一圈的时间为一个月,只有年的月数可以人为地规定; 第三类是阴阳历,就是以月球平均绕地球转一圈的时间为一月,但通过设置闰月,使一年的平均天数又与地球平均绕太阳转一圈的时间相等。 中国古代一直使用的并不是人们通常所认为的阴历,而是阴阳历,阴阳历中的阴历成份和阳历成份各有用处。 其中二十四节气作为中国古代的一大发明,它表明了地球在轨道上的位置,反映了太阳的周年视运动,最适合指导农事活动,因此作为阴阳合历的中国传统历法才叫做农历。所以,农历并不等同于阴历。 而闰月指的是阴阳历中的一种现象。 阴阳历是按照月亮的圆缺即朔望月安排大月和小月,一个朔望月的长度是29.5306日,是月相盈亏的周期,阴阳历规定,大月30天,小月29天,这样一年12个月共354.672天,阴阳历的月份没有季节意义,但这样一年与阳历的一年就相差了10.875天,只需经过17年,阴阳历日期就同季节发生倒置。 使用这样的历法,自然是无法满足农业生产的需要的。所以我国的阴阳历自秦汉以来,一直和24节气并行,用24节气来指导农业生产。 如果改按十三个朔望月构成农历年,长度为29.5306x13=383.8978日,比回归年又多出18天多。 如果按上述规定制定历法,就会出现天时与历法不合、时序错乱颠倒的怪现象。 这就是矛盾。 为了克服这一缺点,我们的祖先在天文观测的基础上,找出了“闰月”的办法,保证农历年的正月到三月为春季,四月到六月为夏季,七月到九月为秋季,十月到腊月为冬季,也同时保证了农历岁首在冬末春初。 这样每2至3年置1闰月。也就是说,会出现一年有13个月的情况,以此来协调阴历与阳历的矛盾。 在农历中,闰月出现在哪个月之后就叫做闰几月,今年闰月出现在十一月之后,所以又叫闰十一月,而下次将会出现在三年后的五月,那一年将多出闰五月这么一个月。 不过,对于这些弯弯绕绕李平是搞不清楚的,他只搞明白了他们现在用的是明初开始使用的大统历,一个月不是30天就是29天,然后还有闰月这一说法,还然后这历法似乎好像有点小问题。 反正胡忠山那个老家伙说,看节气时得往后延那么两三天才更准些。 而高蕾就比较较真了一些,她正经八本的研究了几天,对一年的天数那么整、加个一样整的闰月解决一切的做法表示了极大的好奇,毕竟咱后世的公历还需要一个变化多端的二月来调节呢。 很快,高蕾的疑问就让李平大致明白了一些。 地球绕太阳一圏整天之后是有余数的,是不可能那么完全整天的,那么这个余数跑哪儿去了? 这显然是个问题,胡忠山的生活经验可能也与此有关。 大统历实际上来源于元代实行的授时历,而且纯粹就是改个名,内容基本没什么变化。 授时历虽比以前的其实要进步和精确了很多,但问题也确实不少,至少在明代的二百多年中出现了多次日、月食推算上的误差。 对于重视天像的古人来说,这可不是个小问题,因而明代呼吁重新修历的声音一直不少,而且到了崇祯朝已经开始了这一工作。 事实上,新的历法在崇祯七年就已经编完了。 并且是由著名的徐光启“参用西法”编成的,但不知为何到目前一直没有被颁布施行。 而且这个新历法就是李平见惯了的后世在手机的公历底下标注的那个农历。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清代采用了它,简单修改后定名为。 清亡后,人们以历法相传创始于夏代,又将它改称“夏历”继续使用。 到了文革,“横扫四旧”认为“夏历”是夏王朝的印记,必须改名。因传统历法在农村使用较普遍,故在1968年元旦,全国报纸报头一夜间将“夏历”名称改成了“农历”。 这么多故事,无论是李平还是高蕾或是赵兰月更加知之甚少。而且,历法这东西已经有点多了,中间是需要再设立一级指挥环节的。 但李平目前还并不打算设,人员的成熟度是一个问题,让本就过于稚嫩的各级指挥班子好好稳定稳定和熟练熟练也是一个重要考虑。 频繁的调整对一个部队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频频升官。 下午,李平再次进行了一次较长时间的运动。近一段时间,他只要有时间,都会利用下午来拉体能和进行搏击训练,他的身体素质正在得到全面的恢复和进一步的提高,赘肉已经越来越少。 能够如此快的克服惰性更主要得益于他长年的军旅生活,保持锻炼早已深入了他的骨髓。 但李平也会常常懒惰,也会经常放松。 但只要那种特有的军事生活节奏一开始,李平总会不自觉的去开始调整自己的身体,也许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大汗淋漓之后,李平回到住处去洗澡,洗澡水早就准备好了,刘小惠在这方面的安排几乎从不会出什么问题。 用手习惯性的试了一下水温后,李平三下五除二的就脱光了衣服,毫无顾忌的在侍女李静的注视下直接坐进了大澡盆之中,然后舒服的闭目养起神来。 李静看李平没有别的吩咐,自然的拿起李平脱下的脏衣服,轻轻说了句“老爷,我先出去了。”然后,也不等李平回复就抱着衣服轻轻出了屋子。 一切都显得如此的自然,没有人有任何的尴尬或不适之处,李平和围在他周围的女人们差不多已经形成了几乎固定的相处模式。 无论是刘小惠,还是侍女李静或是黄小云,她们都已经渐渐熟悉了李平的生活习惯,决不会过多的介入他的私人空间,也不会刻意去提供过于繁琐的服务。 而李平也渐渐有些适应了事事有人服务的生活,对自己的身份与地位也越来越泰然处之,当然更不会在身边的女人面前扭扭捏捏,相反已经越来越放得开。 然而,李平并没有和刘小惠有更深层次的身体接触,当然他也并没太老实。 身边这么多莺莺燕燕,他既不是和尚,又不是呆子,也不打算装君子,更不想当圣人,他只是个凡人。而且他又正是年轻力盛的时候,欣赏欣赏或上上手的事他也偶而会干干。 没全放开了,也许是他的脸皮还太薄,也许是有些东西还在束缚着他,也许是他觉得不合适,也许是他也说不清的什么吧。 好人,坏人,他现在是什么样的人?他也不知道。 泡了一小会儿后,李平顺手从澡盆旁边小木台上的木烟盒中拿出一根烟来,装好过滤嘴后,拿起旁边准备好的火折子把火吹了起来,然后把烟点上。 连吸了几口后,李平用嘴品了品。 这根烟上过滤嘴里的过滤包是宋宝来最新搞的,和以前又有了些变化,李平能感觉到吸起来更舒服了一些,也更顺畅了一些。 吞云吐雾中李平有些恍惚,这样的日子他怎么感觉还不错。 战争还没有到来,自己独领一地当着小地主,手下有兵有粮,大权在握的感觉很实在,尤其是还有一帮子美女伺候着。 虽然物资紧缺了点儿,但要是永远能这样,似乎也挺美。 这万恶的旧社会啊! 难怪大家想当人上人,谁当地主谁知道!这真的是地主的国度、男人的天堂。 也难怪胡忠山这样的人会变得这么快,连他这个所谓见过大世面的人不也开始贪恋享受了么? 人心真的是善变!温柔乡真的是英雄冢啊! 突然,响起了几声轻轻的敲门声,接着侍女李静再次走了进来,不过刚一进屋她就被屋中的烟气呛得咳嗽了两声,显然她还没有适应。 李平叼着烟转头看时,李静轻轻的清了下嗓子说:“老爷,赵小姐来了,在外面等您。”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与美同行 听说赵兰月来了,李平也不好在澡盆里继续泡下去了。 这姐们儿虽然现在没不正经的硬往里闯,但他却也不能怠慢,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又抽风了。 狠狠的又猛吸了两口,李平把剩下的小半截烟抽完,然后快速的打起香皂来,并让李静给他后背也打了打。 在澡盆里涮了涮后,他又出来用另一个小澡盆中的清水冲了冲,然后在李静的帮助下快速擦干身体换好衣服。 整理好衣服后,李平又随手拿起了烟盒和火折子,这才出了洗澡房绕到前院的堂屋中,看见赵兰月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正中右手的位子上等着他。 李平并没有和赵兰月客气,只说了一句“来了”后就直接坐在了正中左手的位子上,然后又吹着了火折子点上了一根烟。 “你抽烟的样子看起来真不像好人,跟平时完全两个样。”赵兰月就那么一脸好奇的看着李平的一套动作,然后认真的说。 她并不会像高蕾那样总是劝李平少抽点儿。 “这么早,找我什么事啊?”李平没接赵兰月的话,吐了口烟后问道。 现在离晚饭还有段时间,离天黑更是还早,李平一般不是在锻炼就是在冲澡,一般人都知道,这时来找他,也不知是什么事。 赵兰月露出一脸没意思的表情,撅着嘴嘟嘟道:“没意思呗!这几天过得太按步就搬了,也没啥娱乐活动,有点沉闷。这不,我和高蕾商量了下,晚上我们一起吃个火锅,打会牌吧。叫上宋宝来,四个人正好“升级”,也省得他天天晚上把劲儿都用在女人肚皮上,别累死。” “行,没问题啊!不过,这点儿事也用不着你亲临大驾啊!让人通传一声不就得了。”李平没有犹豫。 他也喜欢这样的聚聚,虽然那俩都是女的,但也比天天和一帮“古人”在一起没啥共同语言强。 人是需要交流的动物,是需要和同类交流的动物。 “嗨!这不没意思么,正好也找个由头溜达溜达。再者说了,找人通传,你要有事回了我们咋办?我亲自来了,你就是有事也不好拒绝。早些来,也省得你真有安排了不好调整。”赵兰月倒是很直白。 “呵呵,在哪儿?我这儿准备呗?”李平笑着问道。 “别的了,去宋宝来那里吧。他那里什么东西都全,也方便,你没意见我就去找他安排了。” 说完,赵兰月也不再多待,立即风风火火的走了。 离开李平的住处后,赵兰月却有点不太舒畅。她对自己不得不在李平面前刻意的谨慎还是不太适应,总感觉很别扭,她也说不好是不是有点过了,但又有点理不清头绪。 当赵兰月前些日子知道外面关于她和李平的说法后,虽然心里并不在乎,反还觉得有点好玩,却也终于彻底明白李平为啥要用她作饵来收拾田水生了。 再然后,她郁闷的意识到外人对两人间的误会似乎并不那么好玩,至少她不得不特别的注意起和李平的相处方式。 当然,她这样并不是为了给一般人看,以她的性子才不会在乎,但是她很需要特别考虑他们中有些人的感受。 要不,以她爱闹的性子,刚才没准就会直接闯进李平洗澡的地方了。至少不会老实的连内院都不进,并且绝对会等着李平收拾完后和他一起去找宋宝来。 赵兰月走后,李平一个人在椅子上坐着喝了会儿茶,补了补水,这才回后院去换更宽松的衣服,吃火锅、打牌穿得太正式那纯是让自己受罪。 换好衣服后,李平一时有点不知做什么,于是索性出屋喊了傻大个儿刘强及刘小惠,告之他要去宋宝来那里吃饭打牌,估计很晚才会回来,让旁人无重要事情尽量不要去打扰他。 接着,李平就出了门。 刘强是刘三新起的大名,他已经是军官了,他不喜欢原来刘三那种排行式的叫法。而且刘三也本不是他的大名,他以前根本没有大名。 人有时候也怪,反正自打刘强有了大名后,明显比从前更加精神起来,人好像也不那么傻了。 因为天色还早,李平出了门后,却并没有直奔宋宝来那里,而是在山庄里一个人慢慢散起步来,也顺带着看看大家伙儿都在干什么,好像巡视一般。 不过很快,他又无趣起来,天天转也没多大意思,还不如安静的走走,既舒畅又有助于思考。 于是,他慢慢走到了“雅园”——干掉田水生的地方。 这园子其实是没有锁的,也基本不会被拴上,门常常会半掩着开着。 对绝大部分人来说,命令就已经足够了。真碰到二货,有锁也没什么用。 不过,李平进了园子没多远,却碰到了赵兰月,她也在一个人慢慢的散着步,李平愣了愣,有点意外。 这里毕竟曾经死过人,她的胆子真是比想象的还大,虽然她转悠的地方应该是已经避开了田水生死的地方。 李平早就发现这赵兰月似乎是一个矛盾的混和体,有时疯疯癫癫,有时却也经常一个人“独来独往”,好像非常享受安静的样子。 坚韧与懒散、恬静与活泼在她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尤其是她明显的非常聪慧。 李平寻思这大概是她生活的经历所造就的,一个才女,一个美女,一个老板的“女秘书”,一个生长于草根家庭的人,一个背负着巨大家庭压力的人。 看李平走过来,赵兰月没有流露出任何意外或诧异的表情,但也没有言语,只是对李平淡淡的一笑。 李平也礼貌的回敬了一个微笑,然后加快了些步伐,走到赵兰月身边和她并肩而行。 两个人半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顺着路往下走着。 看似平静而怡然,李平的心中实际上却生出了不少异样的感觉。 此时赵兰月身上散发的气息似乎与以往完全不同,调皮、欢乐、妩媚、大大咧咧等似乎已全都溜走了,留下的全是优雅和仙姿玉色,有一种浓浓的大家闺秀的感觉。 李平想说些什么,却半天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是时不时的假装无意的瞥一瞥身边的丽人。 终于,赵兰月开了口:“就这样真好,人们追求世外桃源,追求的也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是吧。远离尘世与喧嚣,让人平静。”李平略想了想说。 他想说些别的,却终于欲言又止。 李平感觉是有点体会到了赵兰月此时的心境,但有些话说出来也许会很尴尬,还是不说的好。 “嗯。”看李平后边没有别的话了,赵兰月轻声附和了一下,然后又自嘲的笑了笑说:“可世上怎么会有世外桃源?真有的话,那也是原始人的生活,恐怕早没这份心境了。” “你可真煞风景。”李平轻笑起来,想要活跃一下气氛。 “能陪本美女散步,你就知足吧,还要什么风景。哑巴似的,也不知好好取悦本美女,搞得我还以为你喜欢高大上的话题呢?”赵兰月可爱的撅起了小嘴,反击并掩饰道。 李平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和女人唠嗑本就是他的弱项,他又没什么急智,只好挠着脑袋努力想要说点什么。 看李平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啥,赵兰月反憋着笑起来。 努力止住笑后,她含着笑对李平说:“我们再走会儿吧,宋宝来那里准备估计还要一会儿,给你一个个好好单独欣赏本美女的机会。” 李平嘿嘿的干笑了两声,故作文绉绉的说:“与美同行,幸也。” “你真的不再去左梦庚那里听差了么?”赵兰月找了一个话题说。 “不去了。反正有左良玉让我安心练兵的由头,他媳妇儿那里的路子也没断过,就他的脑袋看着并不是多明白。去了,他要是还没转过弯来,大家都尴尬。”李平给自己找着理由。 “听宝来说,赵进来信也劝你最好再去一次,怎么?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赵兰月笑着继续问。 “唉!就这么着吧,要去也得早去。现在再去已经没啥意思了。”李平苦笑着说。 “呵呵,难怪赵进说你是个拧种。不过,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随口问问,我们去前边坐会吧!”赵兰月一边笑一边往前略伸了伸脖。 顺着赵兰月的目光,山林中的道路前方露出一栋不大不小的房屋,李平知道这是“雅园”里唯一的房子。 这房子位于起伏的丘陵半坡处,又在密林间,房前的空地也极小,只放有一张小石桌,整个房子因此很是隐蔽。 不常在这园子中转的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房子。 不过,这房子里并没有住人,主要是太偏很不方便,估计原主人也只是偶作避暑和休憩之用。 赵兰月和李平自然的顺着路走到了这房前,赵兰月顺势就坐在了桌子旁的一个小石墩上。 李平却没有坐,他有点好奇,这房子他虽然来过,但只草草的进去看了一眼,并未仔细看过。 因而他推开了并没上锁的房门走进去打算瞎转一转。 赵兰月看李平进了屋,也起身跟了进来并疑惑的问李平在干什么,李平于是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听了解释的赵兰月并没有出去,只是倚靠在门口看着李平东看西看。 这屋子有两个差不多大的房间,里面的是卧室,外间是堂屋,布置都非常简单,物件也都很旧。 卧室里有一张竹床、一套简单的桌椅和几个小竹柜,不过床上现在可没有被褥,赵兰月、高蕾她们可不会在这里休息。 外间堂屋的最里面有一套不大的四方桌,桌子上还有茶具。一侧靠墙处并排放着两张椅子,另一侧靠外墙处则有两个大木柜,透过其中一个木柜残破的门可以看到里面放着几个竹篓。 正在李平已经看够了并准备招呼赵兰月出去时,赵兰月却突然轻轻的闪进屋里,并小声对李平道:“有人来了。” 李平闻言往外走去,想看看来的是谁。 赵兰月却一把拉住李平,巧笑着小声说:“别出声,我们看看是谁?这个时候还来这里的,可有些奇怪。” 紧接着,她就轻轻的把门关上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入瓮 由于赵兰月趴在门缝那里往外看,李平只好静静的站在她身后。 对赵兰月的好奇宝宝模样,他不觉有些莞尔。 很快,李平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模糊不清的说话声,那是一男一女的声音,虽然还听不太清楚,但男的声音李平太熟悉了。 那是傻大个儿刘强的声音,李平立即有些疑惑不解起来。 这时,正在趴门缝的赵兰月突然转过身来,一把抓住李平很小声的说:“快,找个地方,他们可能要进来,是傻刘强,我们吓他一下。” 说完,也不待李平反应,赵兰月就笑着直接拽着李平往里屋进。 不过,李平刚被拉进里间,赵兰月却又把他推了出来,也许是里屋没地方可藏。 在堂屋中快速扫了几眼后,赵兰月猛的快速打开了一个大木立柜的门。 这个木立柜子里面没有横格,一边满满的坚着放着几个卷起的竹席和其它李平没还能一下看清的杂物,另一边却空空的。 错愕中,李平被赵兰月一把推进了这木立柜空着的一边。 赵兰月一边推还一边小声笑着说:“这地方绝了,快进去”。 说完她自已也使劲挤了进来,并关上了柜门。 猛然而来的黑暗让本就有些懵登的李平立时无措起来。他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和赵兰月紧紧的贴在了一起,柜子里一半的空间可不大。 而且,在这里躲着真的好吗?也用不着吧? 实在太黑太挤了! 这时,赵兰月也反应了过来,她小声嘟囔道:“咱俩进这里干嘛?好像不对劲儿耶!没必要吧。” “我现在满脑袋都是问号。”李平无奈的小声接着话。 “那,那我们出……”赵兰月刚迟疑的蹦出几个字,就听见柜外屋子的门被嘎吱的一声打开了。 赵兰月立即闭上了嘴,李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先看看情况再说了。 有人走进了屋子,并且快速的往里间转了一下又出来了。 越过赵兰月头侧的一边,李平本能的从老旧的木柜子门上的两条小缝隙往外打量,柜子内的黑暗和外面的光线让柜门对面的屋景被非常清晰的呈现了出来。 但李平只看到了有条人影一晃而过,剩下的就是对面墙边的两张宽大的椅子了。 “没有人的,放心吧。将军、宋营官还有赵家小姐他们都去吃饭打牌了,又马上到吃晚饭的点儿了,天也快黑了,不会再有人来这里的。怎么样,不错吧!” 外面刘强那得意满满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 “嗯!这里倒是僻静。可这房子我们进好吗?”一个有点怯怯但又很有底气的女声说。 “没事的,没事的,外面那么冷!快,让我抱抱。这里没人住的,他们最多就是来坐坐休息一下,喝口茶。而且基本也都是收拾的仆人们在这里喝口水休息。没什么事的,再说我们又不进内间,怕什么。别耽搁了,想死我了,卿卿。”刘强几乎是急不可耐的说着。 然后柜子外就传来了一阵人抱在一起亲热的声音。 在黑暗中,李平感觉到赵兰月想要转过头来,但拥挤的空间太限制了。她只转了一半头,又很快转了回去。 李平清楚的听到了她那一声很轻的叹息声。 估计赵兰月也茫然了,他们俩现在出去估计就已经不是吓一吓的事了,而是可能把人吓个半死。 这纯粹是坏别人好事。 而且,他们俩就这么从一个柜子里钻出来,好像更麻烦! 尴尬都在其次,反正是一千张嘴也说不清了。 只能寄希望外面的两人快点结束卿卿我我。 赵兰月的转头举动引发的身体来回的随之扭动,让李平感到他本放在胸前来缓冲尴尬的两条手臂被挤得很不舒服。 更麻烦的是,她的姿势也很不稳,随时有产生严重晃动甚至跌出去的可能,毕竟里面的空间实在太狭小了。 李平可以感觉到赵兰月的两只手都在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以保持身体的稳定,同时还来回的左右轻轻移动来调整。 于是,李平只好费力的把两条手臂抽了出来,将赵兰月干脆直接搂住,赵兰月的身体也顺势完全彻底的靠在了李平的怀里。 赵兰月的身体明显有些僵硬。 也许是外面的变化让李平的心境已经变了,李平感到一股强烈的柔软扑怀而来,而不时刮碰到他脸上的发丝和赵兰月脖颈间传出的清香体味更是让他有些心辕意马。 柜子中,挤在一起的男女,外面热火朝天的另一对男女,这样的景象,这样的桥段,怎么这么熟悉,这么狗血。 靠! 这是变坏的节奏,这是有标准剧本的。李平有些哭笑不得,也有着少许的期待。 “小凤姐,我想死你了。”那是刘强颤抖的声音。 “去把门关上。”那个叫小凤的女子娇羞而又不容置疑的命令着。 在“咣当”的关门声后,李平和赵兰月眼前的缝隙中突然传来了两个清晰的人像。 刘强和那女子衣衫大开的一起抱坐在了对面墙边的一张椅子上,并正好大致对上了李平和赵兰月所在的柜子。 由于这女子是半侧坐在刘强的身上,也让李平看清了这女人的长相和身材。 这女子的脸说不上很好看,只能说是一般,且明显成熟和有些强势的样子。她个子好像也不高,身材似乎还有些五短三粗,但也肉鼓鼓的,皮肤还算白。 刘强的审美原来是这样的,李平好奇的品鉴着。 然而,李平的好奇很快就变成了大大的尴尬,因为柜子外面的两人居然开始了更直接的……这大冷天的!也难怪他们要进屋子里。 李平马上意识到他的麻烦也大了,一场本能的大战居然在一张椅子上开演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已明显暗淡,光线也已经有些模糊,外面终于开始平静。 寒冷的季节天总是黑的很早。 “强子,我们抓紧回吧!一会儿天完全黑了,我俩还不见影子可是不好。自田水生的事后,查夜查得可紧。你虽是将军身边的,可也要注意,更得事事带头,别让将军生了芥蒂。”柜外的女人疲乏的说。 “知道的,我一向只听我大哥的,我大哥也是知道的,这不会差的,你就放心吧!”刘强满不在乎的边整理衣服边嘟囔着。 “我咋能放心?让你多叫将军,少叫大哥,说你多少回了,你总改不了。将军待你是好,可毕竟不是亲的,这道理你咋就不明白呢?你有今天不容易,我们娘俩可还指望你呢。”女人继续不放心的数落着。 “嘿嘿!知道了。你们娘俩有我就放心吧!对了,你想到将军身边伺候的事我会和惠姐说的。你也再想想,我还是觉得在食堂干…嗯…挺好的,吃得又好又饱,这可也是我找胡部长求来的,你才干多久?”傻大个儿刘强明显不解的说。 “你不懂。我不也是想为将军多效力么!我洗衣做饭收拾屋子,那都是好手。咱可是在大户人家里干过的,虽然不长,但怎么不比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村姑强多了?在食堂里,好是好,就是太不自由,你看咱俩想多聚聚,我还要去撒谎请假才好,多不方便。”女人有些不满起来。 “还真是,你说的也对。”刘强颇有些恍然道。 这时两人都已收拾好了自己,在那女人的要求下,他们又简单的正了正椅子,然后才一边继续嘀咕着一边快速的结伴离开。 听着外面半天没有了动静,赵兰月轻轻的推开了柜门,往外探视了几眼后,立即飞快的逃出了柜子。 李平也紧随其后“挣扎”着出来,两人的脸都红红的。 憋闷的空间、无法挪动的身体,再加上亲密的接触,让两个人都燥热不已,衣服和头发都已有些湿乎。 伸展了几下胳膊腿后,赵兰月一边赶紧捯饬着自己一边郁闷的对李平说:“我今天真是抽了疯,竟给自己挖了个坑,白白让你捡了便宜,你说我当时是怎么想的?” “你确定你不是故意的?这哪是便宜,根本就是煎熬!”也在郁闷整理着衣服的李平闻言怼了赵兰月一句。 他才是受害者。 “呵呵,也是哈。本美女只负责鉴定,哈哈。”赵兰月突然银玲般的笑了起来,只不过笑声并不像从前那么透亮,反还透着不少自嘲与无奈。 “谢谢鉴定,你也很有料!”李平也来了一击,还给了她一个大拇指。 赵兰月的笑声戛然而止,本已有些缓下来的脸再次通红起来。 她有些恼怒的盯向李平道:“我今天可真是亏大发了,你的胆子也忒大了,你给我等着。” “咱俩也不知道谁的胆子大,我现在就想报仇。”李平不客气的继续开怼,同时眼睛恶狠狠的看向赵兰月。 虽然屋内已经很暗,但李平却不知怎的觉得这时的赵兰月似乎变得更加美丽和迷人,处处散发着妖娆与妩媚,反正是看起来很舒服,他一时有些直了。 赵兰月也注意到了李平的变化,她无奈的使劲对李平挥了挥手,同时加高了声音想让这个过份的家伙清醒一下。 “嗨!控制控制,你不是傻了吧?。” 不过,李平这次却没再回怼她,而是有些失笑的说:“你把我迷到了,突然发现你很漂亮,有点惊艳到我了。” 赵兰月被李平那看似真诚的直白弄得一愣,她一下有些扭捏起来,脸也更红了。 她扯着自己的衣服小声道:“你怎么这样,太讨厌了!好了,别说了,这事儿翻篇了,我们也赶紧走吧。” 李平也反应过来,他得尽快平复自己的情绪,晚霞已经发紫,天马上就要黑了。 不过,还是太尴尬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刘强的相好 往宋宝来那里的路上,李平有些好奇的问赵兰月:“那刘强的相好到底是叫小凤还是卿卿呢?怎么还娘俩?她怀孕了么?” 没想赵兰月却被逗乐了,她看着李平说:“大叔,你真不知道啊?不应该啊!怎么自己身边的八卦都不知道。” “就知道他有相好的,具体情况真没问过,估计是没抽出闲心来吧。”李平有些汗颜。 这种身边的八卦其实还是应该多了解点的,他有点大意了。 看李平完全不像装的表情,赵兰月没再取笑,而是解释起来:“卿卿是这时代对于女子亲昵的称呼,不是名。那女的叫王小凤,性格听说很泼辣,今年好像已经二十二、三了,有个六七岁大的小男孩。她男人应该是死于战乱,她和刘强已经好上有些日子了,据说在他们的事上,王小凤很主动。” “我说么,那肚子可一点不像怀孕的样子!”李平随口就来了一句,还一幅恍然的表情。 “你看的挺仔细啊!”赵兰月嘲谑的飞了李平一眼。 李平被说的脸红了一下,心里也知道这话有点歧义,但他的嘴上却还是回马一枪道:“你不也看的挺认真么!” “你…你…你给我等着。” 赵兰月被怼的突然有点磕巴,但却没有继续回敬李平,而是有点气鼓鼓的用力甩了下头。 气氛一时又有些尴尬。 李平也不好意思起来,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这不愿意服软的毛病总犯。 哎! 他心里狠狠的骂了自己一声“猪”。 只是自己的账还得自己还,任由这样的气氛持续下去也不好,而且这样的话题也只有老爷们低头。 于是,李平吸了下鼻子后说:“刚才不好意思啊!胡说八道了,别往心里去。” 看赵兰月一时没接话,他又自顾自的说道:“你说也怪啊!这刘强怎么和一个比他大还带着孩子的好上了,有点没想明白。” 李平用这种看似不解又可答可不答的疑问化解着自己的冷场,但他的脑海中却又想起了刘强当初和为富不仁的粮店肥胖老板娘的事,慨叹了一下刘强的重口味。 赵兰月并不知道李平在想什么,看李平若有所思的样子,还以为他真的在迷惑呢。 其实,她也对自已刚才表现出来的反常“敏感”有点不好意思,只是一时不知如何继续没心没肺。 李平的疑问恰好给了她一个台阶。 于是她扭过头来以不计前嫌的表情对李平敦敦教导道:“不要以我们时代的思想来看这时代的人,现在连年战乱天灾,能活下来就不错了,有孩子还省得生了,喂几年那可就是一个壮劳力。 再说,生过孩子的女人说明身体没问题,也省得挑了,要不光凭屁股大和壮实可不一定能判断准啊。”说到这里,赵兰月没忍住,竟扑哧一声笑了。 这种知识,估计她也是到这里才慢慢知道的,然后也还在不可思议的消化中。 看赵兰月一答一笑,李平知道是过去了,所以也笑着回答道:“受教了。” 赵兰月说的道理,李平其实是知道的。 审美观从来都是和生活方式息息相关的,只是他以前没认真想过,刚才就更不可能往那儿想了,赵兰月一点他也就立即明白了。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本姑娘可以再教教你。”赵兰月一脸故作的得意,她在继续掩饰着刚才的尴尬。 听到赵兰月问有什么不明白的,李平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他们的初遇,想起了坐在车里的史明不知说了什么引得赵兰月发笑。 他一直很好奇,但也一直压着这份好奇。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合适去解开这份好奇,更无法确定赵兰月或是史明是否愿意或者方便给他一个解答。 也许今天他可以试一试。 犹豫了一下后,李平选择了简单和直接。 “我突然想起一个事。就是那天,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前,我站在你们的车前,你和史明坐在车里。史明说了些什么,然后你竟对我笑了,搞得我莫名其妙。他说了什么?” “啊!” 赵兰月一脸的懵登,李平的话题跳跃确实太大了。 “如果不方便,没什么的,我就是突然想起来随口一问。”李平赶紧补了一句。 “没有不方便,就是太久了,让我想想,我没想到你会问这个。”赵兰月很痛快的说,看上去并不介意这个问题。 正在李平准备翘首以待时,赵兰月却很快思索着说:“哦,想起来了。史明不是听了李盛才的报告么,然后大概说了一句:神车果然不是传说,咱认输,服了。大概是这个意思吧!太准确记不清了,但也应该差不多。那天实在太特殊了,很多事的记忆都格外清晰。” “就这?”李平有点意外。 “你以为能说什么?不然你以为本姑娘当时对你一见钟情了吗!”赵兰月撇了撇嘴。 李平不禁哑然失笑起来,答案总是既意外又简单!对史明,他也更多了一层认识。 等两人一路东一句西一句的到了宋宝来那里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此时,在一个房间里,火锅早已支好,肉、菜也早已备齐,高蕾和宋宝来正百无聊赖的等着他们。 李平和赵兰月刚一进屋,宋宝来就嚷嚷起来:“二位,你俩跑哪儿去了,不会谈恋爱去了吧!可等死我们了。” 高蕾也仰起了头一脸不解的看着他们。 “哎哟,宝来,你咋猜得这么准。我俩还真谈恋爱去了,还特别到雅园里一起散了个步。你不知道,可美了!哪天你也和你的小情人们去体会体会,错不了,绝对比你们整日腻在床上强。”赵兰月完全一付以进为退的法子,把不着调发挥到底。 赵兰月的话音刚落,李平也立即装做要补救的样子说:“顺便跟赵兰月打听点八卦,来了兴致,没管控好时间,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说完,李平却好像已不在意的直奔桌前,兴冲冲的检视起丰富的食材来。 虽然没有辣椒等很多后世火锅必备的调料,也没有用宝贵的油来坐一个香喷喷的锅底,但这原始而简单的火锅还是值得期许的。 赵兰月这时突然跟上前,一把搂住李平的胳膊,佯装可怜道:“你这个负心郞,怎么这么快就不理奴家了,刚才的‘郎情妾意’哪去了?” 李平立即配合似的翻了个白眼,大家一下全笑了。 高蕾笑呵呵走到桌前,看着李平好奇的问:“你也打听八卦?能给我们也说说么?” 李平立即把从赵兰月那里听道到关于刘强的事,以及刘强和王小凤说话中透露出的信息添油加醋的给高蕾说了说。没想,高蕾果然也有不少是不知道的,也在那里啧啧称奇起来。 一旁的宋宝来不甘寂寞,也加入了普及八卦的行列。 不过没说几句,李平就询问起宋宝来过段时间的交易准备情况。但宋宝来却心已不在此,根本不接李平的茬,只笑嘻嘻的专注于八卦。 李平也乐不得的继续顺水推舟起来。 看李平他们聊的开心,赵兰月借去方便的由头出了屋。 只不过,刚一出门,她就捂着自己的胸口接连舒了几口长气。 她知道应该是过关了。 ……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李平在训练完回屋经过外院时,一个女人突然冒出来到他面前低着头给他屈膝作礼。 李平开始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挡着他路作礼的这是头一份,而且看身材和轮廓又似乎并不熟悉。 于是他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我以前没见过你吧?” “我叫王小凤,是新来的。曾经在大户人家里伺候过,学了不少规矩,将军以后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就是,我一定尽心去办。”王小凤继续低着头说。 “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有点恍然的李平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威严起来。 王小凤这个名字在他脑袋里的新鲜感还没过去呢!自然是非常有印象。 等王小凤慢慢抬起头,李平面无表情的上下打量起来。 王小凤的个头儿大概有一米五多吧,额头很饱满,虽化了妆,但还是有些油光满面的,一看这段时间就吃得很不错。 不过,她今日因穿着裙装倒是看不出身材的比例了,只是还能看出比较紧实,比前几日也上眼了不少,但还是不能说漂亮。 看了片刻后,李平淡淡的说了一句:“我记下了。” 说完,他就绕开王小凤,向内院走去。王小凤则吓得急忙往一边闪躲并再次屈膝作礼。 在外院的一间侧房内,刘小惠正透过半掩的纸窗看着院中发生的一切。她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在王小凤也起开后又等了一会儿才走出侧房向内院走去。 此时,已简单冲洗完的李平正坐在那里喝茶水。 刘小惠进来收拾东西,李平就像往常那样一边喝着水一边看着她收拾,没有任何异常。 不过这回,刘小惠收拾完却没有立即走,而是站在那里好像刚想起什么似的说:“现在的活有些多,我从保障营那里新找了个妇人帮衬一下,老爷哪日见了也有个底。” “我知道了,你自己安排就是。” 李平看着刘小惠微微笑着说,这事他并没有在意,但也不想说破。 李平心里很清楚,刘小惠本是因为刘强介绍并:“这妇人叫王小凤,是刘三的相好。我想着将军这里毕竟干系重大,还是放心和知根底的人最好,这才选了她。也不知道妥当不妥当。” 刘强有了大名,已经改过口的刘小惠却在这回仍然在叫他刘三。 “没事的,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李平仍然微笑着说,他的表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刘小惠狐疑的看了李平一眼,然后有些僵硬的转身轻轻离去。 看着刘小惠那明显紧张的样子,李平不禁有些哑然失笑,然后又喝了一口茶。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交易 左良玉的赏赐虽然丰厚,但李平的消耗却更加巨大,坐吃山空显然是不行的,因此他必须还得想其他法子聚拢财富。 所以,宋宝来就是再“没空儿”也得出庄子去做大买卖。 襄阳城以南,越过狭长的岘山,岘山的东南方向,鹿门山的对岸,汉水之边。 从万山到这里虽然不用绕什么弯,也不用翻山越岭,但路途可不近。 但宋宝来又不得不如此费事。 因为基本没有商船愿意穿城到凶险的襄阳城西去靠近万山,而襄阳城东那片汉水大回弯内的区域又太过拥挤和扎眼。 战乱时期想做大买卖必须要找个偏僻些的地方,远离繁华和喧嚣。 因此,就只能选择汉水的下游,越远越好,但还不能太远。 好在敢于在战乱中行走的都是大商船,然后他们手中还常有足够的货。 宋宝来到达这片无人的江边时,早有两艘大帆船在这里等候。 只不过,这两艘大帆船都离着岸边还有段距离,只有一条小船靠着岸边,小船上的四个持刀汉子正警惕的看着宋宝来带领的车马队。 等宋宝来的车马队离岸边百多米停稳后,一个骑手到那小船边说了几句话后,那四个汉子才护着一个中年瘦管事模样的人下了船往车马队这边而来。 骑在马上的宋宝来一直紧张的看着对方、看着那两条帆船。他并没有下马,而是任由他这边的一个管事与那边说话。 车马队周边的百十名从部队调来的官兵们都如临大敌般的保持着戒备,宋宝来身旁同样立于马上的马兰更是不断用眼睛扫视着周遭的一切。 掀开一辆马车的遮盖,在满车数十个中号瓦罐中选了七八个打开,又亲自尝了尝每个瓦罐里面的细面儿之后,那小船上下来的瘦管事始终绷着脸的终于放松了下来。 至于另外一车,瘦管事却没有去验。 瘦管事身边一个汉子在瘦管事连续点头后,跑到了岸边对江水中的大船喊了起来,不久其一条大船就靠上了岸边的简易小码头,但另一条仍然未动。 这年头,兵、匪、商很多都不分家,没什么可相信的,所以大家都非常小心。 这样破败且简易的小码头在襄阳下游的汉水沿线有很多,沿江遍布数十里。在大明繁华年间,这些小码头也曾船队络绎不绝,一位难求。 只是目前却数里无人迹。 早已不多的船队轻易是不会来此停靠的,而基本都汇聚到了樊城之东靠着城边 不过,这倒也方便了那些不想引人注目的交易。 当那大船靠稳后,船上又下来了二十来号持刀矛之人,然后才有一担担的货物开始卸下。 看对面已经卸货,宋宝来挥了挥手,他这边的管事也跑到了那小码头上去验货。 等那管事也挥手示意没问题后,宋宝来转头对马兰说:“下马,带十个好手跟我过去,其他人留在这边。” 在马兰的错愕中,宋宝来无奈的又追了一句:“快去召集人手。如果只这么交易,我还来干嘛?看你们摆阵仗么!” “可这也太危险了!”马兰还是迟疑着。 “怎么,是怕了?还是觉得你护不了我?”宋宝来讥讽的说。 马兰的脸一下被刺激的有些发红,他咬了一下牙道:“我马上安排,宋长官您稍等。” 等宋宝来带着人到达岸边亲自看货物时,那原来小船上的瘦管事当即与宋宝来这边的管事小声嘀咕起来,然后一个他身边的汉子就窜上了码头上的大帆船。 宋宝来没有见过这个瘦管事,这瘦管事应该也不认识他。 很快,那一直升着帆的大帆船上就下来了一个中年富态之人。 他一见宋宝来的面就打拱作揖道:“原来是宋大人,失敬失敬。” 宋宝来等他这边的管事给他咬完耳朵后也学着打拱作揖道:“哦!原来是徐员外,失敬失敬。” 一番谦逊之后,初次见面的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宋宝来用员外来称呼这商人有明显的尊敬之意,毕竟宋宝来是官军,不可能用更尊敬的“大官人”之类的言语来称呼一个商人,更不可能去与之称兄道弟。 用员外这个中性以及此时大多数地主富商都喜好捐出来的身份来称呼已经很客气了。 “把兵器都收了吧!宋大人都在这里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徐姓商人突然对周围笑咪咪的说了一句。 随着他并不洪亮的声音一落,码头上他那边的二十多名持刀矛之人就立即全收起了兵器。 徐姓商人能作主的身份显然不是假的。 当然徐姓商人敢这么做,也是出于他丰富的阅历,他还不至于把比这里绝大多数人都细皮嫩肉的宋宝来看走眼。 官军的头头都已经不惧危险亲自到了船边,诚心已足,他若不采取和善举动反显得他们这边有鬼了。 少了公开的戒备,气氛更加放松。 此时,宋宝来这边的管事开始一包一包货物的挨个进行查验,而徐姓商人那边的管事也带人去了车队那边一罐一罐的检查。 价虽然早已提前议好,货物总量也早已明确,但双方今天仍然要一样样的过,以确保样货和实货的品质一致、数量没有掺假才行。 头回大宗交易,双方都需要谨慎。 “宋大人手上有这么多细盐怎么还反要那么多粗盐?”徐员外好奇的问。 “军汉们吃细盐作甚?有粗盐吃就不错了。这一来一去多换些粮食才是根本。”宋宝来大大咧咧的说。 “呵呵,那倒是。”徐姓商人陪笑道。 宋宝来用来以货易货的物资正是精盐,不过此时大家多叫细盐。 明代总体上并不缺盐,只是因为盐政的问题,让盐的获取比较麻烦而已。而且,明代大多数的盐都是粗盐,也就是颗粒盐。 精盐,也就是细盐虽然也有,并且还不能说是稀少,但数量总的来说还是很少的,因为明代还没有行之有效的细盐加工工艺,这自然导致精盐的价格很高。 但精盐的需求量却又很大,明代的商品经济发展和社会贫富差距的两极分化,造就了一个庞大的富裕阶层和贵人群体,尤其以江南为甚。 这个阶层的饮食不仅需要大量的精盐,就是很多生活习惯也需要,就比如刷牙。 这时候,没有牙膏,富人刷牙多用盐,这个盐当然不可能是粗盐。 因此,西北的农民军筹集军饷和物资的一个重要手段就是使用细盐来进行大量地下交易,因为他们控制的陆盐产盐区可以自然产出细盐,当然量并不大。 而这个世界也总有很多为了利益而没有原则的军头和大商人们。 制作精盐对古人很难,但对李平来说却并不很复杂,尤其是他还有宋宝来这个会鼓捣的家伙,更重要的是他还有隐蔽且独立的场所。 因而,大量收购粗盐再加工成细盐转手,就成了一条很好的路子。 “再有细盐,徐员外还吃得下吗?”宋宝来一边看着管事验货一边好像不经意的问。 徐姓商人闻言一愣,然后盯着宋宝来道:“怎么,宋大人还有货?” “现在没有,后面可能还会搞到一批。”宋宝来淡淡的回答。 “哦,宋大人您这是有路子啊!”徐姓商人恍然道。 “还行吧!你还要吗?”宋宝来模棱两可的回答。 “要,当然要。你这盐是少见的上上等,有多少我要多少。只不过,我手上的粮食、棉花以及粗布都不多了,可否用缎匹、绢帛和瓷器来交易,我那里还有些上好的宋锦和云锦。” 徐姓商人并没有继续探问。不该问的不问,尤其是来路莫问,这些规矩他还是明白的,他只要确认宋宝来还会有货就足够了。 “不急,还得一段时间,量也应该会比这次更多。你看你能不能和去别家调换些货或是想其他的法子。缎匹、瓷器那些东西我不要,只要粮食、棉花以及粗布,当然你手中要是有铁也行。”宋宝来很认真的说。 徐姓商人大喜道:“宋大人,只要你有货,我就有办法。价格上那就还按我们这回议的来?让你的人和我的管事保持联系,联系的地点不变。” “那就这么定了。”宋宝来也爽快道。 又谈好了下回,双方都心情都大好起来。 趁着这个热乎劲儿,宋宝来又招呼道:“宋员外,我这里还得了点好东西,你看看,给估个价。合适的话,我也能再搞到一些。” 说着,宋宝来就把香水和口红从怀里拿了出来…… 等双方的货物都验完并装到各自的船上和马车上之后,在中间地带,宋宝来与徐员外两人正亲切的告别,这次交易的顺利显然大大增近了彼此间的信任。 打完拱后,那徐姓商人并没有把手放下,而犹豫了一下问道:“军伍调动频繁,不知宋大人可否相告为哪位将军办差?也便宜我等日后与大人联系。” “游击李平。”宋宝来拱手后简单的如实相告。 “听说过,少年英雄。宋大人,承谢了。”徐姓商人微笑着再打拱,他的心里又放下了一块石头。 终于搞定了这么这一笔大买卖,看着满满好几车的物资,宋宝来心情愉快的往回走着。 其实这样的大买卖很不好联系,更不好敲定。双方都怕黑吃黑,而这又实在太经常了。 说实话,这么大的规模对宋宝来他们也是头一遭,但也只有这样的大买卖才能解决实质性问题。 靠小打小闹,永远发不了家。 所以,宋宝来才要不顾危险亲来,才要率先打消对方的顾虑,才要看能不能与对方敲定长期合作,这样双方都省心。 现在看,效果还不错。 古代的大商人多非常重信,这也是他们能把生意做大做强做长久的根本,宋宝来希望自己不会碰到异类。 当然在大商人中碰到异类的可能性也是最低的,因为只要一次,这些大商人的信誉就完了,也就不用再做买卖了。 路上,宋宝来问马兰道:“明天你带队的交易,可别跟今天学,还是多小心点,他们可不比这帮子专吃这口饭的商人。” “放心吧,长官。方国安的那帮子废物,他们敢使手段,我让他们见不到明天的日头。”马兰一脸不屑道。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刀和马 马兰将要带队的交易是用武器换马和粮食以及大牲口,交易的对象则是总兵方国安的一个部下。 方国安的这个部下,也算是李平的熟人。 这人正是李平刚到襄阳救人时碰到的借抓奸细之名进行封街打砸抢的把总黄成东,李平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还有过简短的交流。 这家伙,胆子大,也敢胡作非为,但估计后台并不是很硬,否则当初也不会被方国安拿出来当棋子试探了。 但当棋子的经历显然也成就了他,黄成东混的听说也很不错。 后来,胡忠山还与这黄成东的部下换过几回东西,虽然东西都很少,但也算是结下了“交情”,起码彼此间更多了点儿的信任。 当然这些事,方国安应该都不知道,这种杂事他也懒得管。 马兰用来交换的武器并不是什么都有,而是只有柳叶刀一样,数量也不大,只有一百二十把。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粗盐。 之所以选择柳叶刀是因为这种武器流通大、用的多,尤其是从日本进来的精品造价格高、出手快。 而李平会有精良的柳叶刀则是因为他有平炉,可以生产真正的钢材。 柳叶刀出现于明代的中晚期,是曲刀的标准刀型,也是明晚期军队大量装备的一种腰刀。 它通常全长约1米左右,刀柄为直柄,长20厘米左右,刀身从根部开始弯曲,形似柳叶,弧度大,刀尖部宽。 温和的曲线沿着刀片,令柳叶刀减少了逆能力,同时有效的增加了削力。不过相对于与之差不多弯曲度的日本刀,柳叶刀的刀片宽度要广阔得多。 但柳叶刀的曲度又是适度的,即使刺击精度稍逊但总体影响却并不大。 因为这些特性,柳叶刀在出现后很快击就败了长剑和直背刀,并被明朝的骑兵和步兵们广泛喜爱。 雁翎刀的逐渐淡出也应该与此有关。因为在白热化的近战中,砍相对于刺来说是一个更加本能的动作。尤其在中国此时的各方军队重甲披挂率普遍较低的情况下,砍杀伤往往足以致命,刺杀的优势效果体现并不明显。 根据英国作者乔治.法默在1844年他的一书中作过的统计,习惯用较平直刀进行刺杀的法国人与习惯用弯曲度较大刀进行劈砍的英国人在重伤比例上其实相差不大。 因而,更有利于砍的柳叶刀在明末越来越热也就不足为奇。 不过,由于宋亡的缘故导致中国在兵器铸造生产技术上出现了大倒退及部分技术流失消亡等问题,明代的兵器生产水平一直不高,因而大多数柳叶刀的质量并不敢恭维。 这时,保留了比较全面铸剑工艺的日本刀也因此大量进入中国,并且因质量上的优势而受到推崇。 日本人贩刀的主因是利润,五倍于其国内的利润。 就说:“一把日本刀在日本仅值八百至一千文,而明朝给价高达五千文。故日本以朝贡为名,将大批刀输入广东以至中国各地,赚取巨利。” 在1432年之后,日本人仅通过正规的十一次进贡贸易就带入了贡刀约20万把之多,走私的当然也少不了。而到了明末战乱之时,因需求巨增,走私也更甚,当然利润也有所下滑。 为了与时俱进,明晚期走私进入中国的日本刀有不少都是柳叶刀,而不是很多人通常以为的武士刀。 而且为了扩大产能,很多日本生产的柳叶刀也都是速成产品,质量上更是参差不齐,毕竟好刀是需要时间和好的匠人的,而几万甚至于几十万的量是没法保证质量的。 李平卖刀,同样是为了利润,为了巨额的利润,就像精盐一样。 日本人有铸剑工艺上的巨大优势,李平则有材料上的巨大优势。而好钢造好刀,李平自然可以生产相对质量也好很多的刀,并产生暴利。 选择柳叶刀来进行生产和交易主要是考虑可以比较容易混淆视听和胡说八道。怀璧其罪,暴露钢材的生产能力对李平目前的地位来说实在是风险太大。 唯一不好解释的就是这好刀的数量稍微有点大,不过好在战乱之中,来路莫问,只要你有好货就是硬道理。 只不过,商人就不能是卖刀的首选了,卖给军队和正要准备作战的军队更容易获利。 马兰与黄把总交易的地方也不是荒郊野外,而是直接选在了襄阳城南的民居中。 这里紧挨着襄阳城,双方支援起来都很方便,而且也会有很多顾忌,不用过多担心彼此黑对方。 在荒郊野外,那才会容易说不清楚和出意外。 在一个院子里,马兰让手下把12捆柳叶刀就放在院子里的地面上,他自己则盘腿坐在院子当中的石磨盘上看着把总黄成东在那里一把把的试刀。 马兰自己的刀就放在他的腿边,并且还在刀鞘里,他并不怎么担心。 双方的人大都在院外还有隔壁的一个更大的院子里,那个大院子里有黄成东带来的大牲口和粮食,也有马兰带来的粗盐。马兰的手下赵冬冬正带着人在那里检查和清点。 靠着城池、人员散布、又谁也围不了谁、人数上更是谁也不占据绝对优势,想不惹人注目一个不漏的干掉对方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只有神经病才会起别的心思。 而且这院子里一共也没几个人,马兰认真观察了几回也没察觉到能对他构成威胁的人,因此他更加放松。 这批刀,把总黄成东显然也不想让更多他自己的人看到。 “果真都是好刀,虽说不上是上上品,但也是不多见的!听说你家大人得了不少赏赐,可真是能舍得。”把所有刀都认真看了一遍的黄成东一边轻轻摸着一把新刀的刀身一边在那里啧啧称着奇,说着的同时他还用眼睛漫不经心的瞟着马兰。 “黄把总识货就好,希望你的东西也差不了。”马兰根本没接黄成东的话茬,而是阴着脸看着他说。 对这黄成东,马兰提不起什么兴趣,也很看不上这个穿的花花绿绿跟病痨鬼似的家伙,所以没大没小的很不客气。 马兰的冷漠让把总黄成东的脸色瞬间微变,然而他却又很快堆出笑容道:“马兄弟,说笑了,我黄某人一向讲信誉。要不,当初也结识不了你家将军!我的货,你也该放心。” 黄成东本想多点点这个不懂规矩的黑墩子,但看这家伙一付蛮不再乎的样子,还是把心里的火憋了下去。 那胡老头是好说话,也懂规矩,但这大买卖却来了这么个家伙主事。说明这人应该是游击李平真正的心腹,也是最信得过的人。 而且这家伙看着就不好惹,也不像是个怕生事的人。 “黄兄,你的马可有点少啊!”伸手不打笑脸人,毕竟黄成东的军职比他高,马兰也缓和了点语气,但仍是不愿意与这家伙多说。 什么换什么,换多少,其实早已议好。 但瞬间就想明白了的黄成东看这黑杀才上了点儿道,倒没介意的笑着多解释了下:“马兄弟,能凑出12匹马已经很不易了。别的都好说,就马难搞。当然我也知道,7把刀一匹马,我是占了些便宜的,你家大人给足了我面子。但驽马和大牲口我可没少凑,粮食也足的很。” 明代买马的价格一般是在银10-15两之间浮动,到明末最高峰时也曾达到50两一匹,但多数高价也就在30-40两之间。 明末1两白银与铜钱的兑换比大多在800-1200文之间,而明末一把从日本进口的品质好的刀价最少在5000文以上,也就是最少5两银子一把,而贩运至内地,价格更高,甚至有时会翻倍。 明末白银价值没有想像的高主要是明朝与欧洲的贸易顺差导致白银大量流入,银价上不去。清末则因为战争赔款等因素导致白银大量流出,这才让1两白银与铜钱的兑换上升至5000-7000文。 由于很多人会想当然的以为李平的刀是从日本进来的刀,因而李平给出7把刀一匹马的价实际上是给了黄成东很大的让利,黄成东只要转手就有很大的赚头。 这也是为了让黄成东用心和主动守口如瓶。 “俺家将军给你的刀价不高,给你的盐也是平价,这本就是信任你。你得多用点心,俺家将军就喜欢马。”马兰痞里痞气的说。 马兰所说的盐,当然不是精盐,而是粗盐。什么东西都是最好的,就不正常了。 其实这种既销售刀、也销售盐甚至于其他小物件的策略也是为了营造李平来回转手做买卖的印象,减低引起别人的关注。 “那是,那是。” 黄成东笑咪咪的说着,但明显只是客气。他心里却想,做了这笔买卖,你家游击的底儿估计也空了,以后我们就各走各的道了。 “过段时间,俺家将军手上还能再弄一批这种刀,只不过没有这么多了。”马兰吊了郎当的继续铺垫着,完全是学昨天宋宝来那吊人胃口的手段。 “还有刀?马兄弟可是当真。”黄成东一听立即又精神起来,他一个窜步就凑到了马兰身边。 撇了一眼近在咫尺满眼放光的黄成东,马兰仰着脑袋晃了晃,然后才歪着头又盯向黄成东说:“你都没马了,还想什么!俺家将军下次只会要马了,粮食俺们已经够了。俺家将军也想像金副将那样弄一队骑兵,那才是威风。” “有马,有马。马兄弟,交给我,我去想办法,保证误不了你家大人的威风。”黄成东急呼呼的说。 看马兰一脸不信的表情,黄成东又眼睛一转,接着笑嘻嘻的说:“我手上还有不少美人,燕肥环瘦各色都有,你家大人说不定也喜欢的紧!” “俺们自己会抢,你要我俺也可以卖你点儿。”马兰讥讽道。 “呵呵!孟浪了,孟浪了。”黄成东一点不介意的龌蹉笑着,显然是想起了以前的往事。 接着,他摸了摸后脑勺后猛然又一醒道:“你看我这记性,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昨日刚新得了几个美人,还有个雏儿,都没来得及尝呢!一会儿兄弟你一并带走。这个不要钱,是我个人的一点儿心意,绝对保你家大人满意。马的事,十天之内给你准信儿,如果我的手段不行也不会耽搁你们联系别家。可否?” 马兰翻了几下眼睛装作思考,然后好像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道:“行,俺且先信了黄兄。回去俺就报与俺家大人,有你的美人,问题应该不大。” 说完,马兰拿起刀从磨盘上一跃而下,然后扯着嗓子对隔院大喊:“赵冬冬,你个鸟歪货,东西都验完了没?” 注释: 明代的柳叶刀都是直柄刀。刀柄弯曲的柳叶刀是在清代以后才出现的,大约是在18世纪晚期。 柳叶刀取代雁翎刀成为主流刀并向双手轻刀发展也是开始于清代。双手轻刀的出现更多是因为武术表演的需要,与军队需要的保持足够强度与持久度不能混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七章 援手 回去的路上,马兰骑在马上跟在一辆无棚马车的后面看着那车上坐着的几个女子发了好半天的愣。 此时,他们离庄子还远着。 那几个女子一个个都蓬头垢面、粗衣烂裳,而且身形也一个个精瘦,连个丰满些的都没有,在马兰紧盯的目光中更是全被吓得唯唯诺诺的缩在一起。 马兰的脑子有点迷糊,心道这姓黄的贼汉说这几个女子具是美娇娘,有两个还是一等一的美人,只消洗洗就可见其本色。 但他怎么看了半天却也没看出这几个小娘有国色天色的可能,脸形倒还都凑合,可这又黑又干的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心里骂道:“这姓黄的小儿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大概就是好看些的村妇!俺说怎么这么大方……不对呀!他拿村妇糊弄长官,不想要刀了吗?…” 正在马兰从那里想不明白的时,马车上一个瘦小的年轻女子抽搐着低声哭泣起来,旁边一个好像略年长些的女子急忙紧张的去抱住她抚慰。 “哭什么?又没人将你们如何!”被打断了胡思乱想的马兰打马往前凑了凑后,颇为不悦的说。 “军爷,军爷别动火。俺家妹子只是想净手,不当事,俺劝着忍忍就好。”那略年长些的女子慌里慌张的解释着,眼睛十分紧张的看着马兰。 多年流离的经历让马兰很清楚这些妇人的恐惧,她们虽并不知道等待她们的是什么?但绝大多数结果都好不了。 那小娘显然已吓得不轻,连方便都不敢说。 马兰皱了皱眉,也不知是有所感想还是什么,他看了看周围还算空旷的大地后对车上的女子缓了些语气说:“想方便说就是,哭个甚,俺又不是阎王。” 在那敢与其说话的女子惊愕中,马兰对前边喊起来:“停止前进,停止前进,原地休息一会儿…” “连长,咋?为啥休息?”排长赵冬冬迷惑的从车队前方赶过来问。 “老子累了,想方便方便不行!就你事多。来得正好,去,找个地方让娘子们也都方便一下。”马兰很不爽的怼道。 看那几个女子都被赵冬冬领向了不远处的一片高大的枯草丛中,马兰嘟囔起来:“不说方便,说净手。非学这大户人家的文词,嗯!没准儿在哪家当过丫环。” 再出发时,马兰还是习惯性的立马于马车前。 “军爷,能给口水喝么?” 那个刚才抽泣的瘦小女子上马车前突然怯生生的对马兰说,仍在她旁边的那个略年长些的女子急忙一把就抓住了她的一条胳膊。 “嗯。”马兰没有犹豫的从马背上解下水袋就扔了过去。 那瘦小女子反应也很快,用另一只手一把就接住了水袋,然后仰起头对马兰说了句:“谢谢。” 周围的几个女子都茫然的看着这一切,那略年长些的女子也在诧异中不自觉的松开子抓着瘦小女子胳膊的手,脸上的戒备之意也好像淡了一些。 “听口音你们不是本地人?”车队行进后,马兰随口问了一句。 “俺们是河南人,才到这里没几天。”那瘦小女子低着头伤感的说。 马兰只是有点恍然的“哦”了一声。 作为侦察连长,他当然清楚北边正在打仗,为避战乱逃难过来的肯定不少。只不过往这里逃却也不是什么好路子,这里同样不是小民的容身之地。 “南阳过来的?” 马兰突然想起可以打探一下军情,虽然她们只是一介女流,估计也不会知道什么,但没准儿也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反正这一路上也是闲着。 “俺们从开封府来。”那瘦小女子小声的说。 “开封府?开封府不是被淹了么?”马兰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两个可能是一家人的女子。 “嗯,是淹了,都淹没了,俺娘也死了,顺哥也死了,没活几个。”被挑起伤心事的瘦小女子突然又哽咽起来。 “这么远,你们咋过来的。咋没落南阳?”马兰只是奇怪的问,对那瘦小女子的伤心他却没起什么波澜。 死难见得多了,他早麻木了。 勾起伤心的瘦小女子此时已哽咽得更甚,没有回马兰的话。 她旁边的那略年长些的女子看了看马兰仍在盯着的眼神,终于苦笑着接了话说:“南阳也在打仗,没敢进,就在山里躲着,然后一直往南,以为到了襄阳总会好些。还是没想到…唉!” “哦!” 马兰大约明白了她们为啥衣衫褴褛和如此又黑又瘦。这么远的路,又只敢在山里转,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易了。 他突然没了往下问的兴致。 苦难想看永远看不完,想听永远听不完,装得多了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心头不爽,他不想给自己找罪受。 于是,他淡淡的说了一句:“遇到我等,也算你们修来了福分,一时是不用再吃苦了。” 然后马兰就打马往前奔去,只留下那还在苦笑着的女子迷惘的望着他的背景。 ———— 连着两天出任务没有训练,马兰的身体很放松,心情也很好。 他很清楚这两天换回的东西足够庄子再“富足”一段时间了,而且只要有宋长官的那些个神奇之术,以后好像也没什么可担忧的。 睡前,马兰琢磨了半天下阶段的训练,他现在越来越感到身上的压力。 他想,怎么着也得让大部分都是生瓜蛋子们的部下尽快能够当起大任来,好能护得住这来之不易的局面。 第二天吃过早饭,踌躇满志的马兰正准备集合全连搞一搞骑术训练时,司令部的一个通信兵却来口头传达了一份命令: 要求侦察连派出一个7至10人的小队去山中搜寻几名平民,向导一会儿到。 马兰听完就愣了,禁不住当着通信兵的面就吐起槽来。他有点想不明白,几个平民让保障营派几个人就可以的事,为什么却要找训练和任务都极其繁重的侦察连。 那个通信兵急忙陪着笑解释,据他听说现在外面很不太平,参谋长担心让别的单位去不仅得多派人,还不一定能保得了自身周全,让侦察连派人不仅保险也可以顺便锻炼一下小队的搜索护卫能力。 马兰一听这是他哥的意思,也没词了。 刚准备琢磨派谁去时,却听通信兵笑着说了一句:“向导到了。” 马兰自然的随着传令兵看的方向去看,却看到两个女子从不远的一个拐角处走了过来。 那是一个婆子和一个少女。 “怎么是两个娘们儿?”马兰心中写满了疑问。 等那婆子和少女走近后,马兰心头突然微微一跳,“这小娘好生漂亮!”他差点脱口而出。 那豆蔻少女身形不高,人也非常清瘦,上穿一件并不太合身的土绿色交领袄、下着土黄色马面裙,头发也只用一块布简单包了一下,但其姣好的面容以及那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让那些简朴都仿佛不见。 “这女娃急的很,一刻也不想等。也好,婆子把人送到,也可先回了。”那婆子一到近边就抢着说。 待马兰和那传令兵都对她微笑点头后,她又扭头对那少女好言道:“这是马兰马连长。既然让我送到这里,你的事应是由他去办。你也莫要再急,交给马连长是最放心的。我就不陪你了,先回了,有许多规矩还得去教你那嫂嫂。” “马连长。”那少女怯生生的叫了一句,声音是如此的熟悉。 马兰的眼睛立时瞪大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紧盯着这少女。 那个昨天还满脸是灰且全身都脏兮兮的瘦小女子一夜间就完全大变了样,变得如此亭亭玉立,如此清秀可人。尤其是那皮肤,洗出本色后完全白嫩的让人垂涎三尺。 他心中惊呼:“这黄成东的眼光可真毒!” 那婆子见状嘿嘿一笑,不再耽搁扭头便走,那通信兵也急忙告辞。 “连长,又出啥任务?”排长赵冬冬此时不知从哪里又冒了出来,眼睛看着那少女也亮了起来。 “没你事。去找7个弟兄带好兵器,跟俺办趟差。动作快点”马兰没好气的说。 …… 当天,在一处山林之中,一个由树枝搭建的隐蔽窝棚之中。 马兰在一个简易的木床边上已待了有一会儿,他一会儿看看躺在床上的那个浑身汗淋淋又脸色蜡黄的男子,一会儿又看看那个在床前不断轻唤着“原大哥,原大哥”的少女,几次想说什么,又都忍住了。 最后,马兰挠着脑袋转头打量起身后的一个手足无措的青年男子以及另一个满脸堆笑的文弱男子来。 这窝棚本就很小,又很低矮,挤着四男一女就已让人有些憋屈,再加上屋中满是各种草药的混合味道,更加让人不舒服。 打量了几眼后,马兰皱着眉头对那手足无措的青年道:“你是郎中?你好像治不好他。” “我在尽力。”那个青年男子有些郁闷的回答。 马兰撇了一下嘴,然后下了决心对着那少女劝道:“别等了,你哥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也许今天都不会回来。这是染了瘴气,拖的日子有些长了,俺看人快不行了。赶紧送到俺们那里,应该还有救。” 瘴气就是疟疾。 “真的有救吗?”那少女抬起了满是泪痕的脸问,那个青年郎中也狐疑的盯着马兰。 “骗你作甚!俺们那里也有染这病的,大部分都救过来了,俺们那里有个女神医。”马兰一付我怎么会骗你的表情。 “可是真的,你们那里有人会治瘴气。”马兰的话音刚落,那青年郎中就急呼呼的插嘴问。 马兰撇了一眼那青年郎中,不屑道:“肯定比你强。” “那俺哥怎么办?”那少女有些犹豫不决。 马兰眼睛一转,说:“这好办,把这郎中留下,他和你哥他们不都熟么。俺再留下3个弟兄。等你哥他们回来,让俺那3个弟兄领着他们去寻俺们就是。” “也好,先救原大哥的命重要。”那少女沉思了一下后决然道。 “俺叫人进走来抬你原大哥。”马兰一听,立即走出窝棚去和外面守着的7个弟兄布置。 注释: 明代如厕可以称为净手、水火、方便等,如、和中都有用法,用得比较多的是方便。 出恭也是一种雅称,大便为大恭、小便为小恭,但好像更多的在官场和文人中用,小说的俗语里不多见。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八章 山雨欲来 崇祯十五年闰十一月下旬,李平、宋宝来包括赵兰月和高蕾被赵进的快马紧急招入襄阳城中共同议事。 去之前,李平就已经大致知道了一些情况,毕竟收集信息与情报一向是他极重视的事情。 虽然底子还很薄,也谈不上建立什么网络,只是找了几个人留在消息最集中的城里通过观察和道听途说来专门收集。 方法虽然简单,效果却也还凑合,尽管实际上无法有效探听到高层的信息,但至少不会成为瞎子和聋子。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方法很安全,不会伤到自己。 至于弄个什么情报站,然后向别人那里派奸细或者搞收买这种事,李平想都没想过。 在这人心叵测的乱世,他又没什么根基,有些事想伸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不能想当然。 河南南部的重镇汝宁府被攻陷这样的消息,李平知道的还是很快的,虽然细节还不甚了解,但也足够他做出不少判断了。 已经恶补了不少周边地形、地理特点和历史往事的李平非常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汝宁从地图上看,似乎离襄阳还有些距离,又在东北方向,但这里却是南下进攻湖广最致命的道路。只要李自成继续攻取义阳三关,就可有效控扼汉水和长江,然后一路再没有天险,可以放心的把南阳盆地南边的襄樊关起来揍了。 等到了城中,赵进、史明、王成武、李盛才、刘世雄和赵美玲都已在等他们,一张长宽都有1米多的拼接地图被挂在了屋中的一面墙上。 这幅地图很大,但标注的内容却并不多,很多地方甚至空着。 不过因为采用了上北下南的成图方式,中国地形的比例也和李平他们后世看到的基本一致,并且襄阳及周边的基本城池、山势和河流也都标示的比较详细,整个地图的可参照性还是很强的。 赵进在这幅地图上花的心思应该并不少,当然也这是他的长处之一。 简单寒暄过后,赵进就站在地图前讲起了当下形势,大家也都表情严肃的认真听起来。 这时谁都明白,不到关键时刻,赵进是不可能把大伙儿全聚到一起的。 赵进的信息当然会更加详细和全面,他那标识了大致地形和一个个地名的地图也让他的讲解更加直观。 十月,李自成于河南击败孙传庭后,很快即攻占了南阳,并把南阳给屠城了,然后北回开封,并据传一直在威胁北边的怀庆府。 能确切知道的是,李自成曾派出过小股部队北渡,但被山东总兵刘泽清的部队击退。 本月,李自成率军从河南舞阳、上蔡出发,进攻豫南重镇汝宁府,老回回、革里眼、左金王等明末有名的农民军头领也都率部参加。 守汝宁的是赵进和李平的老上司杨文岳。 虽然杨文岳从朱仙镇败退到汝宁时只剩下3000士卒,但这家伙斗志还是很出乎意料的,九月还干过夜袭贼营的事,并且干得还不赖。 因汝宁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10月,明庭又调集了川营参将王希申、湖广副将温良玉率军1万多人增援汝宁,再加上几个月来杨文岳拼命的征募和搜刮,汝宁的准备据说还是非常充分的。 然而,没想到的是,李自成的大军12日到达汝宁,14日就攻破了城池,农民军决心之大、攻击力之强可见一般。 而杨文岳被俘后竟被农民军绑在炮口前用炮轰死了,其部将虎大威、熊应吕、梅振英被击毙。知县文师颐被杀在城头,知府付汝为投汝水而死。佥事王世琮、通判朱国宝、副将贾悌、崇王及世子被活捉后押解到泌阳被斩首。 目前的最新消息,李自成联军的兵锋已经出现在义阳三关。 而且,不光是李自成,张献忠的部队也在义阳三关附近出现了,两人似乎有合兵之势。 下一步恐怕就是襄阳了,而且应该很快,就看义阳三关能守到什么时候了。 现在整个左军都已经震动。 左良玉天天召集大将们议事,各项命令一个接着一个,部队调动频繁,甚至采用了很多奇奇怪怪的防御措施。连地雷这种目前极不靠谱和简陋的装备都被大量制造和使用,也不知道这东西除了听个响还能伤到谁,看来他是有点病急乱投医了。 因此,赵进这次召集大家主要目的就是通告当前的危急形势,共同商议大家下步的打算。 赵进大致讲完之后,李平就已经基本明白了,宋宝来、李盛才和刘世雄等人则眨着眼睛有些迷茫。 史明倒是若有所思也大致明白的样子,但他还是问起了义阳三关的问题,他对这些战略的关节点还没完全搞明白。 于是,赵进就着地图继续解释起来。 他先把襄阳周边的整个地形特点说了一遍,然后才在地图上比划起三关来。 义阳三关就是武胜关、九里关和平靖关。 这三关构成了一个三角,正好把桐柏山脉和大别山分割开来。西为桐柏,东为大别,群山环绕,山陡峰险,中间有三条狭窄通道,恰好分别被这三关镇住。 打仗这东西一定要看地形,三关号称“南控全楚、北屏中原”可不是闹着完的,它是江淮平原与长江流域沟通的西侧通道。 古语“三关尽毁”,说的就是这三关。 没有这三关,李自成当初如果从南阳南下是很容易被官军圈死在南阳盆地里的,所以他才会屠城回北。有了这三关,他就有了图谋南阳盆地南边襄阳的主动权。 目前,河南已经被打成了废墟,农民军要想活命不被饿死,就只能离开那里。 可往哪里去? 北边是兵多将广的京畿重地、西边已被连年的天灾搞成了地狱,东边是也穷得叮当响且还无险可凭的山东,然后还要提防满清到山东继续刮地皮,他们好像只能向南。 而向南首选肯定是襄阳。 往东毕竟是水网密布的江南,考虑到李自成与张献忠都来自缺水的西北,不习水战,也无水军,而官军水军力量又几乎是压倒式的强大,他们直攻江南的可能性就非常低了。 那他们就几乎肯定会奔着襄阳来,控制这个横贯东西南北的交通枢纽…… 虽然说襄阳的地利也是绝佳的,想打下来没那么容易,但问题是左良玉明显没有战心、更失了勇气。 主将如此,再坚固的防线又有何用? 赵进这一番解释之后,史明马上就明白了过来,他主要还是不懂地形。其他人虽还有些迷糊,但也好像明白了点,然后明显都更紧张了些,明白战争和奔波离他们真的是不远了。 李平在消化了一下后,决定也补充几句。 他想谈谈张献忠的问题,他不知道赵进对这家伙的斑斑劣迹了解多少,他需要提醒一下。 后世大部分国人能记住的明末农民军头头也就是李自成和张献忠。 为啥? 因为他们是明末最有名的两个农民军领袖,而不是多少个中的之一。 他们一个建立了大顺政权,一个建立了大西政权,而且因为阶级教育的原因,后世的国人可能还对他们颇多好感。 张献忠能和打下北京的李自成几乎齐名,自然也是非常不简单的。 如果对历史了解稍多些就会知道,张献忠可是号称把整个四川都杀光了的。 虽然这一点李平是极怀疑的,一个在四川建立大西政权的人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国民全都杀光了,那他还当什么皇帝? 况且张献忠死后十几年,四川才被清军平定。 既如此,四川那些和清军干的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把屠光四川的锅扔给张献忠显然是不合适的。 但也不是说这家伙就真不是屠夫了。 中国的战争史就是一部屠杀史,尤其是明末,官军、农民军、清军三伙人,屠城的事儿谁都没少干,但最出名的却还是张献忠,这不可能是平白无故的。 有人认为那都是满清为甩锅给他栽的赃,但同时期的明人著述中却也有大量骇人听闻的记载,说他冤枉就站不住了。 根据各种记载来看,张献忠杀人可以说是都杀出了百般花样,什么杀妇女腌渍后充军粮、生剥皮法、活埋、将男子小鸡割下后堆在一起暴晒、到处专砍女子的纤足来“点朝天烛”等等。 尤其是他对妇女的折磨更是名目繁多,绝对是有严重的心理问题。 张献忠在后期进入四川后,只有在一种情况下妇女可以免死。那就是张献忠的士兵一进入百姓家,百姓家里的妇女必须装出十分情愿的样子主动与士兵相淫,自己脱光衣服供他们侮弄,这样才有机会救一家人的性命。 如此的张献忠,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虽然目前他好像还算正常,尤其是去年破襄阳时军纪似乎还很好,李平也有些怀疑是史书真的诬陷他了还是蝴蝶效应了。 但李平仍觉得不能麻痹,这变态很有可能只是实力还不够,还不敢大玩花样。 六月份,张献忠陷六安时,将州民尽断一臂,还男左女右,此事已被确认,这货的另类看来已经显现了出来。 尽管张献忠当下比较弱小,败多胜少,还在被人打得到处跑,甚至还曾被左良玉把老婆孩子都给抓了,其本人也差点被干掉,现在的实力甚至还不如李自成手下的一个普通大将,但这货的潜质却不能掉以轻心。 李自成屠南阳、残杀汝宁官佐,张献忠又是这个操行。大家伙儿是不能有什么幻想的,只看左良玉如何应对了,然后大家跟着左良玉往哪里跑。 但李平也特别提醒了一点,那就是李自成和张献忠合兵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两家伙都是一方枭雄,虽然李自成目前比张献忠强大太多了,但张献忠恐怕还是不会栖身于或听命于李自成的。 那么后期张献忠的动向就非常值得好好关注了,这两人的运动轨迹都关乎着大家伙儿的安全。 李平一说完,几个女人的眉头全都皱了起来,疯狂的屠杀与残忍,即使是故事也让人心惊胆战,其他人的心头也都更加沉重起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九章 粮食革命 赵进邀众人商议形势的当日中午,10个来自于另一个宇宙的男女们在赵进营中的一间房子内围成一桌聚餐,这实际上是他们第一次正经八本的全聚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席面说不上丰盛,只能说是有酒有肉,倒不是赵进舍不得,实在是现在的物资越来越紧张了。 赵进起了个头,敬了酒后,气氛却没有活跃起来,大家多还沉浸在刚才商议形势的悲观情绪之中,有些萎靡不振,提不起精神。 只有史明一个人似乎心情还不错的坐在李平边上问东问西。 李平宰了上边拨给他的义军小头领这事,史明是相当的钦佩和好奇,对赵兰月他却好像生分了许多,到目前为止也没见他们说过几句话。 田水生的事,李平还真没法多说,只能真真假假的轻描淡写了一番。 李平合计自己要是真全讲了实话,史明也许反不会相信,毕竟他给大家的形象好像从来都没那么阴险和凶狠。 果然,史明也好像没怀疑什么,或者说就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不仅乐呵呵的听着,反还教了李平几个怎么御下的手段。 两人嘀咕了一会儿,史明见桌上的气氛一直低沉,笑着数落起众人来: “有什么可愁的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更可况李自成最后不是打到北京坐皇帝去了么!说明他就没往南边怎么折腾,那我们也就是再往南退一退,最多辛苦点儿,离身陷绝境还远着呢,有什么可担心的! 何况,我觉得这也不见得就是坏事吧! 富贵险中求,窝在这襄阳城中我们能干啥?不打仗我们永远没有起身的机会,也就永远都是小人物。然后还得成天谨小慎微的,指不定哪天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说被杀了也就被杀了。 李平兄弟的经历说明了什么?只要敢拼,我们就有机会做大做强,就有机会做人上人,也才更有可能活命。我们有超出这里几百年的知识,还怕玩不转吗? 再说,我们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兄弟姐妹们,我们安全了,你们就没好好想想这有多重要吗? 杨文岳死了,他的那些部下也基本死光了,那个杜千总听说更是早死球了。 这意味着什么? 我们真正的安全了,再也不用担心身份的问题了,以后就是我们自己说了算,谁也没地儿查了,这是多高兴的事啊!反正,我现在心里边老舒坦了。 来吧,兄弟姐妹们,咱们喝一个!为我们的身份终于安全了庆祝一下。” 史明的话成功让大家的精神头都提起了不少,众人明显活跃了许多,尤其是李盛才这个刚才最萎靡不振的家伙反差最大。 …… 既然来了襄阳城中,李平倒也不先急着回去了,决定先盘桓几日再说,也看看风声变化。 宋宝来倒是想起了七月份种下的地瓜来,他可是种了两亩地呢!一直留有人按他交待的方法照看着,现在应该成熟了,能行的话得赶紧都从地里起出来。 至于费了不少心抢种下的一大片并且刚成熟不久的晚稻,他可不敢多想,那些早已在几个月前连同营房土地一起移交给赵进了。 因为目的不同,所以李平暂先留在了城里,而宋宝来则去了城外的原老窝。 为了不分散护卫力量,赵兰月和高蕾也只好暂时先留在襄阳城中,等宋宝来处理完庄稼后再统一由护卫们一起护送回返。 第二天上午,李平和赵进一起去了左梦庚的府邸听令。 与赵兰月那次交谈过后,李平又想了想,最后还是以练兵已有小成为由去了左梦庚那里候差,但左梦庚对他的态度似乎更有了些疏远。 李平能感觉到左梦庚身上的怨气,但事已至此,他也只好每隔四五天就来一趟,看能不能得到改观。 但每次来,问题仍旧,李平也有点上火的没有采取更进一步的运作,但他还是坚持出现。 只有一次,左梦庚木然的提到了他夫人念李平的好,搞得李平都迷糊走夫人路线到底是好是坏了。 每次来,李平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走,并不会留在城中过夜,也不会去见赵进等人。给左梦庚夫人和赵进他们送香皂、香水以及口红这些事他也都交给贺柱子去跑。 现在,军情紧急,他无论如何都得更多的在上官那里出现了。 因为这次入住了赵进的营中,所以这回去候差,两人当然光明正大的结伴前去。 只不过,见了左梦庚后,左梦庚将赵进拉走去巡视江防,对李平却没有任何安排,仿佛他是个透明人。 因为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回来后会否有安排。 李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一个人暂时留在院子里无聊的打着转待了半天。 多候一候也算是一种姿态吧! 偶而,倒也会有几个已经面熟的前来拜会左梦庚的大小将领和他打个招呼,时间长了面子总会有一些,中国几千年这一点始终没变。 眼看到了中午,左梦庚他们还没回来,李平也没必要再死等下去了,于是讪讪的先回了赵进营中。 然后被他以为已经走了的宋宝来搞了个一愣。 “红薯,红薯熟了,你有必要去看看。”宋宝来在李平急切的相问中神神秘秘的说。 李平一听,也有些兴奋。 于是,他们很快出了城,直奔城南的老营。 宋宝来并没有将李平直接带到原来种红薯的地头,而是将其引入了离它不远的一间屋子里。 红薯都已经被挖出并堆放在这间屋子中,而且屋子门口还设了守卫,周围也似乎清了场,胡忠山正在屋子里面等他。 这次李平毕竟不是一个人来襄阳,所以护卫人马带了不少,胡忠山也跟来了。 而赵进的兵马都知道李平与赵进的关系,对李平在这营中的保留地完全不会干涉。而且红薯这东西,他们也没见过,收获前的地上那些绿秧子他们也看不明白有多神奇,以至好奇心都没多少。 进了屋子,李平看着堆满的红薯却没反应过来,他有些奇怪的问宋宝来:“这有什么看的,这玩意我又不是没见过,收了这么多不是挺好的吗?” 宋宝来往胡忠山那撇了撇眼睛,对李平说:“你还是听老胡说说吧!” 于是早已有些急不可耐的胡忠山立即激动的唠叨起来。 李平这才明白,这胡忠山激动个啥?宋宝来神秘个啥? 原来,他们昨天挖红薯的时候,越挖越多,直接把胡忠山的神经整绷了。这家伙立即“果断”的进行了清场。 最后,全挖完之后,他们一估算,一亩地的产量差不多有快两千斤了,胡忠山立马更急了,继续“果断”进行了封锁消息。 原来,这个时代,受种子的质量、没有化肥等多重因素影响,粮食的亩产量是很低的。 小麦的亩产仅为300斤左右,且每年只能种一季;在南方虽然可以种两季水稻,但全年的亩产也不过就五六百斤。 粮食的低产量实际上是中国的人口在清以前一直没有爆炸式增长的主因,人口总量多主要还是靠地广国大实现的,人口也从来没有过亿,这也使得历朝历代对天灾和战乱的抵抗能力很差。 而宋宝来竟然还说这次没种好,实际上这夏薯每亩应该能出2000多斤,春薯还能每亩出4000多斤,全年出6000斤很正常,胡忠山能不被吓蒙了么。 李平知道红薯的战略意义更多的还是来自于历史知识,他本身并不懂农事,对后世的亩产和明朝的亩产数据自然也不怎么敏感,因此很多具体数据他是说不清的。 当初他告诉宋宝来这东西是神物,也更多的是从宏观上讲的,并没有具体的数据支撑。 等胡忠山讲出具体的产量对比,一直没怎么把种地当回事的宋宝来自然也震惊了一把。 而之前,他们并没怎么关注过种地,因为时间和空间都不允许他们投入过多的精力,这也是他们很痛快的将抢种出的并不多的晚稻向赵进移交的主因,并导致宋宝来非常不应该的后知后觉的明白了“神物”的真正意义。 但不管如何,宋宝来这个后勤大主管竟然一直没打听过当下农作物的产量有些过于匪夷所思,但它确实发生了。 被吓到的胡忠山本能的意识到这种高产作物的消息应该封锁,说服宋宝来也就变得很容易了,因而这家伙才会如此“果断”。 听完了解释,李平自然也很欣喜,这样10倍起步的高产令他真实的感受到了明末清初粮食产量的惊人跃进将对社会生产生活带来怎样的巨大变化。 他也大概明白了清朝为啥人口竟轻松破了亿,而且还很快达到了三四亿这样不可思议的爆增。 这半年多的时间,李平已经知道玉米、花生、土豆、辣椒和西红柿等一大批后世重要的农作物已经来到了中国,虽然它们目前大多数还没有普及开来,但有不少已经开始在一些地区大面积流行起来了。 如玉米已经在华北地区得到了很广的种植,辣椒目前还更多是观赏性植物并只在长江下游地区有少部分食用等等。 清朝真的很幸运,它建立在导致明朝灭亡的小冰河期还远未结束之时,决不是它的统治有多么出色,更主要的还是与这些明末开始传入中国的重要高产高能作物逐渐开始普及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而明朝能在末年连年那么严重天灾的情况下挺那么久,也是因为这些作物得到了一定的普及,否则绝对更早就灭亡了。 有时候,李平也在想,如果这些作物再早些传入中国,更早的全面普及开来,是不是就没清朝什么事了? 但历史没有如果。 不过,当李平仔细考虑了一会儿,却出乎意料的向宋宝来交代道:这些红薯连着薯滕给赵进、史明和王成武都送一些过去,并要把它的意义也告之他们,能先保密最好先保密一段时间,以后倒也没多大必要。等他们再次安稳了,正大光明的种就行了。 看胡忠山迷惑不解又有些不甘的样子,李平解释说:“现在红薯已经在福建和广东大量种植了,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我们的红薯也是来自于往来这里的商人,过份保密并没多大意义,也很难保守多长时间,种了不就得大量使用么!过份的保密反而会让自己的各项关系陷入被动,也容易被上官猜忌。先稳一段时间主要还是考虑李自成可能就要打到这里了,让他得了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对胡忠山,李平还是大大表扬了几句,表扬的是他的“果断”,实际李平内心更在乎的是胡忠山已经形成的自己人意识,这比什么都重要。 又想了想后,李平正打算拿几个红薯和薯藤回城中找赵进说道时,赵进的亲兵却急匆匆的来找他。 原来却是总兵左良玉招众将前去听令,李平也在之列。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章 军令 还是上次在樊城见左良玉的地方。 不过,宽大的院子中早已站满了戴盔披甲的大小将领们。 各式的棉甲、布面甲、铁札甲和鱼鳞甲,以及各种瓣形明铁盔、钵盔、白毡帽、甚至少见的凤翅盔,让整个院子俨然成了明军盔甲的博物馆。 此时,这些大小将领们大都三两成群的聚在一起乱哄哄的,也没个什么队形,更没有人出来维持秩序。 穿着棉甲的李平和赵进也不好往前凑,在门口交出了随身的腰刀后只在人群后面找了个地方站着。 伸直了脖子越过人群,李平好奇的往前看,隐约中能看到左梦庚、陈可立、方国安都在厅中坐着,也不知道今天是个什么紧要之事? 不知等了多久,在几声吆喝声中,大小将领们终于稍微安静了不少,但还是有一些嗡嗡声。 接着,左良玉的声音传了出来。 不过,今日这左良玉的声音并不如往常般洪亮,不仅低沉了很多且还有些沙哑。 李平本就在后面,因而有些听不清。 断断续续中,李平只是听明白了左良玉开始讲的是贼军势大、我等深受皇恩应精忠报国等等,并且还反复强调着。 当讲到北方的形势时,院子里终于彻底的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开始了倾耳细听。 李自成、罗汝才联兵四十万自河南席卷而来,南阳、汝宁等府皆破,官军众多人马失陷于敌阵,贼几不可挡。张献忠等群盗也大有共同合兵进击之势,今晨急报“义阳三关已被攻破”…… 当听到义阳三关已失时,本已安静下来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声音,人们都禁不住大声议论起来,惊讶、惶恐、不安的声音瞬间不绝于耳。 义阳三关的战略意义大家显然都是门儿清。 李平的心里也咯噔了一下,他转头去看赵进,赵进也正在看他。 两人面面相觑,但并没有说话,也许是曾经军旅生涯的习惯使然吧。 在嘈杂声中,左良玉一声突然异常洪亮的“诸将听令”终于让大家再次安静了下来,接着有将领开始被喊名上前接令。 这个李平倒是听赵进专门教习过,此时绝不可言语或姿态不端,这老将别时不在乎,这时却绝不含糊。 要是此时有人不知深浅、坏了规矩,左良玉断不会手软和顾念情面。 听着几个人被调派的防区,李平努力在脑中构建着他们的部署位置。 虽然是来打酱油的,但这些重要的部署却也是需要掌握的,如果连友军都不知道在哪里,逃命又怎能逃得好! 突然,一声“游击李平可在?”的叫声直接把李平吓了一大跳。 李平四顾而望,场面有些诡异,再看赵进正对着他瞪大眼睛点头,他才确定自己真的没听错。 虽然不明所以,但李平还是立即急忙大喊起来:“末将李平在”。 然后,他就脑袋发着木挤进人群,在众将的目光和退让中急忙向前。 出了人群后,李平在厅前赶紧抱拳面向厅中而立,头也一并低了下去,并再次大喊了一声:“末将李平在”。 “游击李平听令:命你部务于后日至樊城以西的羊皮滩南岸设防,必不可使贼军于此过汉水,如有违令,军法从事。”左良玉严肃的说。 “末将李平接令。” 李平一边大声答着一边抬起了头看向厅中,此时厅中的诸人也都在站着,头戴银色凤翅盔且一身银甲的左良玉正站在厅中的正中位置看着他。 凤翅盔是中国较为传统一种盔形,也是我们在大多数影视作品和画作中看到的那种两边带小翅膀的头盔,并几乎是中国经典武将形象的标准盔。 当然,关于它的起源有本土派和外来派两种观点。 这种盔大致起于唐代,大体发展成熟于宋代,随着清代统一头盔制式并全部采用钵盔而完全退出了历史舞台。 明代凤翅盔多数为金银两色,并一般只有大将和近卫仪仗们才会佩戴。金银二色也是大将们和有权有钱的精锐亲卫小队最常见的铁甲颜色。 金色此时并非由皇家所独有。 明代的军队喜欢五颜六色,但最喜欢和认为最高贵的还是金银二色。因此,有时候只要发现官军中有金甲银甲扎堆,通常就可以找到一支官军的中军所在。 “听左副将和几位将军常言,游击李平所部虽新立不久,但精于操练,又养精蓄锐数月,战力颇强,粮草武器补给也较为充足,可担大任。我此番委尔重任,可有信心?”左良玉出人意料的询问起来,声音也亲近了不少。 李平眉头大大的一皱,但抬起头后却满脸肃然的慷慨陈词道:“请将军放心,只要李平还有命在,就决不让贼军从羊皮滩过江,更断不会让总兵大人失望。” 李平很清楚此时容不得他说别的、想别的,管它啥情况也得上,先接着再说,唱高调这种事必须得会。 “好!好!既如此,我再予你些精良器械,助你守稳江防。”左良玉看李平面色坚决沉稳,并没有像厅外绝大部分人那样流露出迟疑和惊惧,十分欣慰。 左良玉心里还想,难怪方国安和儿子左梦庚都说李平好,让自己多给年轻人机会,这小子能救下他左家儿媳决非偶然。 也许,这小子真会是他的虎将也是他的福将! 在李平的身上,左良玉仿佛依稀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反正那股子沉稳的劲儿,装是绝对装不出来的。 左良玉也算是看人看老了,他觉得应不会有什么差头。 况且,李平的兵他也派人悄悄看过两回,都说真的练得好,打仗这种事,他还没糊涂。 他老了,他的儿子日后还需要有人辅佐。 靠谁? 那些民军、盗匪投奔过来的是不可能靠得住的,他们都是些有奶就是娘的人。 真正靠得住的还得是自己培养起来的,就像侯恂于自己,那是永远山一样的敬仰。哪怕机缘使然,两人已渐行渐远。但他心里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去害侯恂,但有机会仍会极力帮扶。 只不过,眼前这小子到底能不能成为他左家的股肱之臣,却还要看看他日后的表现。 左良玉在那里心有所感,回到人群中的李平却久久不能平静。 之后的好半天他都没听清左良玉后面的部署,他差点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愁思与苦闷之中。 李平根本就想不明白,也没法想明白。 他的内心除了错愕还是错愕。 李平实在想不通左良玉委他独守一方的因由,这根本就是违反常理的,甚至有点瞎胡闹。 把一处要害布防给一个一年前的大头兵、一个半年前才入已营之人、一个根本就没什么接触的年轻后生、一个大部队才新建数月的营伍,这本身就不合常理。 而且左良玉也还没有到完全无人可用的地步,这说更说不通了,换了谁也都想不明白。 这并不应该是一名杀场老将该有的布置。 …… 军议结束之后,晕乎乎正往外走的李平又被一名卫兵给截了下来。原来是左梦庚留他,李平只好更晕的随那卫兵到了一处偏房中等待。 等了好大一会儿,左梦庚才面露微笑的过来,只不过李平觉得他那笑容硬往外挤的有点太明显了。 左梦庚留李平的原因竟是为了给李平戴高帽子。 原来,让李平守羊皮滩的建议居然是左梦庚提的,而且还堂而皇之说是给李平再立新功的机会。 此次军议,重点是进行防御的布置。 守襄阳必守樊城,守樊城则必守江,而樊城以西又多浅滩,因而樊城以西的江防问题也就成了重中之重。 本来,左良玉是想让副将惠登相去守羊皮滩的,但左梦庚却提出像钟家滩都是由游击于躍鳞在守,其他几处浅滩也最多只有参将在守,何必放个副将过去! 而且,这惠登相还是降将,不托底。 左梦庚建言,何不让游击李平去守羊皮滩,副将惠登相的部队沿江待命并保持随时对几处浅滩的支援状态。 左梦庚的理由是,李平乃左军新近的嫡系,近来又威名鹊起,用他守要害之地更显左良玉对众将无论远近亲疏均一视同仁,非是只让降将们去打头阵。 而且,这也给了李平一个更好的扬名机会,只要他能把握住,也堵住了某些人说左良玉过于厚待李平这种无名之辈的非议。 左梦庚的提议,得到了方国安和陈可立的一致支持,都称其为老诚之言。 左良玉这才动了心,改了主意。 跟李平讲明了来龙去脉之后,左梦庚还又特别强调说: 这羊皮滩虽是一处浅滩,可也并不很浅。此时又正值冬季水冷,贼军又没船,如果想直接下水过江,全程下来没被冻僵也必然虚弱不堪。只要守将敢打敢战,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再说,他们已在襄阳集结了那么庞大的舰队,贼军估计根本就没胆过江。 况且就算真有不济,副将惠登相的部队离着也不远,可随时进行支援,危险是不大的。 对这样唾手可得的功劳,他建言李平而不是别人,是因为跟着他的这些人,李平虽然他平时接触最少,但无论是夫人还是方国安、陈可立等叔辈老将都多夸赞于他。他左梦庚做事一向不唯亲,只用能用才,所以才给李平去把握这个机会,他也相信李平不会给他丢脸。 话既说到这个份上,李平就是再有疑虑,也不敢表现出来,还必须得装出感动的样子。 等李平笑着脸走后,左梦庚得意的自言自语道:“说我不会御人,让他跳火坑都当是美差,还得感激我,我怎么这么有才!哼,不还是任我摆布。” 出了左良玉的府邸,没有领受到任何任务的赵进一直在外边等李平一同回返,两人也需要立即商议一下。 回去的路上两人合计了半天也没搞明白个所以然,李平想不通,赵进也想不通。因为左梦庚给的理由并不能成立,疑点实在太多。 至于带着部队开跑,两人都想到了,但很快又否决了。 毕竟李自成还没到呢!而且会不会真来也还不好说。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李自成是主要活动于北方的。 也许李自成就没进攻这位于南方的襄阳,或者是见了襄阳的雄壮和那无尽的船队又知难而退,毕竟防守方的地利太远优于开封了;又或者李自成就没有打下襄阳,左良玉几十万人马凭江、城据守,又哪里是那么轻易能啃动的。 不说别的,光那遮天蔽日的船队就足以让不习水战的农民军望江兴叹了。 那么李平去羊皮滩就有可能真的是去郊游一圈或者捡功劳去了。 虽然这很不符合李自成部队目前的战略态势,但历史从来不是以常理来运行的。李平他们现在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跑才是最不可取的,也是真正的自寻死路。 是福是祸总要看看形势再说。 所以,命令也无疑是要执行的。 后来,赵进干脆宽慰说:“许是真的给你个功劳以平复你升迁过快的议论吧!没准儿还真是好事。” 李平苦笑道:“你都参将了,咋不见给你个功劳平平非议呢!而且左梦庚节制那么多兵马,怎么就把我派出来守江了。” 赵进也只好长长的叹息。 对阵李自成,真的是九死一生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 艰难的决定 回到赵进营中,叫来城中众人说了今日军议之事,大家全都愕然。 七嘴八舌的结果就是更加混乱。 虽然早有准备,但大战真的即将到来的消息还是让所有人都心神不宁起来。 每个人的心思都大不同,意见分歧也越来越大,而李平要去羊皮滩布防一事自然也就不是什么重点了。 别人还有时间争执,但李平的时间却非常紧迫。 无论如何,他目前都还得去执行军令,否则后天左良玉就会调集大军先把他灭了。 部队开拔并不是说走就能走的,总得要些准备,否则左良玉也不会让李平的部队后天到位了。 因此,李平只能带着宋宝来先与大家告辞,他必须回山庄去提前整顿军伍,而高蕾和赵兰月也就只好继续留在赵进营中了。 李平的部队要去羊皮滩,山庄里将只剩下老弱妇孺和生产部门,安全指数已大幅降低。在战乱之时,最安全的总归是城中。 往回走的路上,李平满脑子还是这匪夷所思的军令,而宋宝来也一直在旁边唉声叹气,也不知在想什么。 但出了城后,马一跑起来,在马背上的颠簸中,在迎起的冷风吹拂之下,李平的心却很快平静了下来。 然后,一些片断与人物形象扑入李平的大脑,李平逐渐理清了很多看似的反常。 他意识到,那些看不到的心思可能很简单,只是他们在人为的复杂化和没有去注意而已。 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也往往是一个道理,离奇曲折和复杂难辨更多的只存在于悬疑小说之中、存在于想像之中。 就像在另一个时空中,李平知道很多决策往往并不复杂,有时甚至于简单的令人不可思议,只是源于一个单纯的感受或者一句话,反正大多数都远远低于从未抵进的外围人员对它神秘的想像。 他所受军令可能也是如此。 羊皮滩位于左军核心防线的外侧,虽然离襄阳城也并不是很远,但却风险极大,至少是别想得到大军的有效支援,等于将独扛闯军的兵峰。 他所部编练仅数月就被去派出去干这种险活,一般人都会认为这是一个至少要掉层皮的差事,想来是要吃大亏的,反正绝不是什么美差。 那左梦庚将这样的险活安排给他李平这种不讨其喜欢的将领也就很自然了。 左梦庚本就是个年轻气盛的性子,又一直被众星拱月惯了,争强好胜自然跑不了。 前些日子受他人左右想拿一拿李平,估计也觉得是件很普通的事。只是没想到李平居然敢犯倔,还好长时间都没低头,这可能真的恼了他。 而左梦庚的媳妇却于此时又不断在枕边吹风,这对年轻气盛的左梦庚来说可能真的是反效果,也会让他更加恼怒,他也因此可能存了让李平摔跟头的念头。 至于方国安,恐怕就更简单了。 深仇大恨是不可能的,也许只是不想被反衬无能而见不得他好而已。 而左良玉最可能的就是想看看李平在危机面前是不是还能听话、值不值得培养,反正这老家伙也没有死守襄阳的决心。即使李平败亡,他也没什么实质的损失,不过一个小人物并没什么可痛心的。 而部署惠登相于李平身后,其实也是做好了万全准备。 只是方国安和陈可立能出现在左良玉的小范围议事之中,并能进行有效发言,到是真的说明这两人与左良玉关系非同一般,李平以前还是有些重视不足。 想着想着,李平突然一惊。 他才醒悟到,这时候自己怎么还在想这些。想想怎么应对即将发生的战事才应是最紧要之事。 李自成如果真的来了,这仗怎么打? 自己从未经历过大战,几个月前的那次遇袭战和真正的战斗比起来也根本不值一提。 除了一肚子的理论,李平其实仍是战场上的小白,而且不光是他,他的部下也绝大部分都一样。 以稚嫩之伍迎百战之师,这仗的凶险不言而喻,而这又不是玩游戏,玩得不好可以重读进度。 李平完完全全茫然了。 回到山庄,李平立即先开了一个内部会议,成员只有他、宋宝来、马永、段强和胡忠山5个人。 他们必须先统一思想,研究一下兵马怎么动和需要着重做哪些准备? 说白了,他们不可能所有人都去羊皮滩。否则那么多妇孺、那么多家当,一旦战事不顺,跑都没法跑。 当然,也不可能简单的按部队走和保障营留下来分。 羊皮滩不知要守多久,仅依靠部队那薄弱的后勤兵力不可能支撑部队长期驻守,而庄子里也同样需要有留守兵力。 因而,哪些人去,哪些人不去,车辆、牲口和粮草怎么分就成了关键。 在烟雾缭绕的形势介绍中,令李平有些意外的是,马永、段强和胡忠山3人对即将到来的战事并没有产生太大的反应。他们更关心的却是李平想打到什么程度,也就是说是死战到底还是只打顺风仗。 李平也意识到,这里只有他和宋宝来是小白,那3人早在战乱的世界里习以为常了。 更令李平没有想到是,最先发表意见的却是宋宝来。 宋宝来的意见也很简单,他决定留下,留在山庄守家,这是他刚才一路上慎重思考的结果。 虽然宋宝来也更愿意跟李平去羊皮滩,也知道和大部队在一起总会更安全些,但山庄里的一切也总得有人主持,而他却又是最合适的人选。 宋宝来不想让李平为难,所以他自愿选择留下来。 对宋宝来的发言,李平半天无语,只是一根一根的抽着烟。 宋宝来并不想同意这个意见。别的丢了也就丢了,大不了重新开始。 但如果兄弟的命没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可理智又告诉李平,宋宝来留下的意见也不是没有道理。还没到凶险万分的时刻,就轻易放弃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当也并不合适。 这是一个很艰难的决定,谁也没法预测这会不会是两人永远的分别。也只有这会儿,李平才体会到驻扎在城里的好处。 事物真的永远都是有两面性的。 宋宝来见状,只好故作轻松的劝慰说,他已经想了一路。留下的人虽多为妇孺,但毕竟也有好几千人呢!一般的小毛贼并不敢来造次,安全上还是有很大保障的。 李平一琢磨也有道理,如果江防被突破,他也应该能够最先知道,还可以拼命回返。 所以,他决定同意宋宝来的意见。 经过商议,李平决定带一个月的口粮到羊皮滩驻守,保障营也将抽调约200人随军担任运输和后勤工作,侦察连长马兰将带一个连的兵力留在山庄协助宋宝来进行保卫工作。 准备出发的部队将于明天开始进行打包和干粮准备,而留守部队和保障营在部队开拔后也要进行动员和行李打包,他们要做好放弃山庄并全面撤退的一切准备。 将出发部队与留守人员的打包准备工作分开,主要是为了不影响开赴羊皮滩部队的作战信心,他们不能提前知道全军已做好了全面退却的准备,否则仗就没法打了。 留下马兰,是马永提出的,并得到了李平打心眼里的认同。这的确是一个最让人放心的建议,但马兰出色的个人能力却只占最小的一个方面。 亲情才是决定性因素! 亲情在这一刻不仅成为了最有效的忠诚手段,同样亲情也会让有心人更愿意相信彼此间会信守承诺,相当于了定心丸的作用。 连李平都苦笑,制衡和确保忠诚的方法想了一箩筐,真到了关键时候,他最愿意相信的却也还是亲情的力量。 古人惯用亲属掌兵的传统真的不能简单的说是愚昧。 马兰并不是带领侦察连留下,侦察连毕竟还要用在可能发生的战斗中。 一、二、三连将各留下一个排归马兰指挥,并组成临时性的警卫部队,同时马兰也将被授权统一指挥保障营留下的由全体男性成员编组而成的民兵力量。 不留下一个整建制连而非要抽调三个排,自然也不是多此一举的事,而是考虑到军衔职务高底的制衡问题。 让马兰指挥三个排长自然是既顺畅又没问题的,但是要让他指挥同级别的连长就很容易出麻烦了。 即使明确了谁主谁次、哪怕是两个人关系好的形同穿一条裤子也不行,因为肯定会带来指挥上的干扰与低效,它引申出的是人性问题,是指挥上的大忌。 最后,李平与宋宝来相约: 不管前方战事如何,李平只要不死就一定会带余部回山庄找宋宝来会合。若李平身死,则宋宝来一定要想法去找赵进。如果山庄提前受强敌威胁,自保困难,则宋宝来可向西南退入山中避难或退入城中躲避,李平会自行向西南寻找。若在几个预设点找寻不到,也就知道宋宝来入城了。 这个约定是以双方无法建立联络为原则的。毕竟战乱之时,谁都无法保证自己派出的联络人员能安全到达或者联络人员自己不会跑掉,因而他们必须做好通信断绝的准备。 大的原则商议完毕之后,虽天色已暗,但李平还是又组织召开了营部军官和基层连以上军官的动员和任务布置会,时间不等人,他拖不起。 当然,最好是还能再开一个全体官兵都参加的誓师大会,但时间、场地和扩音条件都显然不允许,只好作罢。 这就使得很多要求必须合并到连以上军官的会议中,然后再由他们去传达部署,李平也特别要求部队当晚必须以连为单位进行战前动员和部署。 李平特别强调,务必要让每名士兵都明白他们要去干什么和要准备些什么,务必要树立起士兵们的作战信心与勇气,务必要防止部队出现怯战和恐惧的情绪。 这三个务必也是一切工作的重中之重。 等会开完了,平常本是漆黑的山庄里很快就一片灯火通明,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声音和人影的晃动。 在一处黑暗的角落里,李平一个人静静的站着,遥看着头顶满天的繁星,躲避着喧嚣,寻求着清静。 刚才给别人讲的慷慨激昂,但他自己的心里却还是充满着迷茫。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移兵羊皮滩 整个晚上,李平都没怎么睡着,他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很乱。 对即将要去的地方,他心中充满了纠结。 就是算上保障营抽调的200名辅助人员以及营部机关的大量非战斗人员,他也仅有1700人左右。而一旦接战,他所要面对的将估计是数以万计的敌人。 这样的仗能打么!他心中忐忑着。 对未知的恐惧和陌生的无措,令他心中越来越没底。 人就怕瞎想,李平无数次冒出一跑了之的念头。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李平匆匆起身在营区中巡视起来。当穿行在忙乱的人群中,当踏入每一个已经熟透了的连队、工坊和库房中,当耳边不断接收着一桩桩大大小小的请示,当被迫着思考并发布各项命令时,李平的内心终于开始渐渐平静。 忙碌是排忧解难的最好良药。 而机械般执行着军令的部队也令他平添了不少信心,李平熟悉他们,也了解他们,他们也许稚嫩,但也并不会被轻易击垮。 当然,李平也注意到了那与平时迥异的气氛,紧张与焦虑不可避免的出现在了大多数人的脸上,各种平常并不多见的问题开始频繁集中的出现。 两个连队因为一辆马车发生了争执,一个排长在失去耐心的厉声训斥着一名犯了小错的士兵,一名后勤人员看着散落一地的东西在那里发愁,营部的通信兵们像一群无头苍蝇般在上气不接下气的传达着没完没了的命令…… 军心正在浮动,大多数人的心里都在波动。 但李平又认为这样的情况是正常的,在可控的范围之内,没有必要草木皆兵。 大多数人都是凡人,在初次面对战争时,能泰然处之者本就凤毛麟角,他们需要鼓励,也需要适应。 李平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的嗓音更加洪亮,让自己的笑声更加爽朗,出现在大家都能看得到的地方,给他们找更多的事做,让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与大家始终在一起,并给予所有出错的人更多的宽容…… 吃过午饭的周文本打算利用饭后那不长的休息时间收拾一下自己的行囊,结果韩九又来找他。 韩九没有正事,只是想让周文陪他走一走。 “老周,你就不紧张么?”韩九奇怪的看着始终一脸淡定的周文问。 “怎么可能不紧张?但想这些又有什么用,把现在能做的做好就是。”周文依然淡然的说。 “我这心里边一直乱乱的,也不知道为个啥?”韩九自顾自的苦恼着。 “你怕了?”周文这回头都没转的问。 “怕,怎么可能!我不怕。从河南一路流过来,啥苦都吃过,啥阵仗都见过,也杀过人,没啥可怕的。”韩九一点没有犹豫的说。 “我还没打过仗,更没杀过人。说不怕是假的,但既然选择了从军,这一天早晚得来。一回生,二回熟,总得有个开始。”周文自嘲般的怅然道。 他没有和韩九去说什么大丈夫当横刀立马之类的豪言壮语,也没有讲什么“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之类文绉绉的话。 对陌生的战场他不可能不焦虑,他只是一直在强迫着自己表现的更淡定一些罢了,尤其是在韩九面前,周文想更真实一些。 “就怕没有二回熟啊!”韩九突兀的接了一句。 周文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韩九一眼,然后有些取笑的说:“你是没信心吧!你是怕左总兵再败了怎么办吧?毕竟半年多前他已经败了一次。好日子来的不易啊!” 韩九被说的一惊,他瞪大眼睛看着周文说:“老周,你咋看得这么准,真是俺肚子里的虫虫。” “贼军终究是贼军,这几个月你被操练的苦也不是白吃的!襄阳这样的千年雄城又岂是能被轻易攻破的。”周文给韩九打起了气,虽然他自己也很没底气。 张献忠去年千把人就把襄阳破了,他可是记忆犹新的。 “老周,你没在河南待过,不知道闯王有多大名号,他这一路打过来,多少官军都败了。咱们这回出战,怕是九死一生了。我韩九不怕死,可是一想到这么多兄弟也不知还能活下多少,就心里特别不是滋味。”韩九显然并没有轻信周文,他有自己的判断。 周文这回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认真的看着韩九说:“老韩,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吧!” ———— 以此同时,在保障营中的一个角落里,也有几个男女围在一起神情严肃的交谈着,每个人都在做出着自己的选择。 “我去寻那宋营官说道,与你同去,也可相互有个照应。”杨明大声的说。 “你一个文弱的读书人,又哪里能照看到我!刀枪无眼,我是去报恩,你且留在这边帮忙照顾小妹她们就是。”原野瓮声瓮气的回到。 杨明一听,当即站了起来,他颇有些激动的严词道:“你且知道报恩,我的圣贤书又岂是白读。救我等于水火之中,此恩自当牢记。现当危难,又是报效朝廷之时,自然是能出些力就要出些力的。 况小妹她们有张大哥与马兄弟足矣,言我照顾却是羞煞人也。上次小妹与嫂嫂就因我未能好生照看而被掳,每忆于此我都心如刀绞,悔恨不已。不若此番与原兄弟去军中效力,纵然帮不上别的忙,总可用平生所学参赞一二。” “玉昆先生,上次的事儿,没人怨你。都过去了,不要再每每怨恨自己了。不说你当时不在边上,就是在边上,那么多贼人你又能如何,恐还伤了自己性命。”站在一旁的美妇钱盈当即轻言宽慰起来。 “决定了?”坐在一旁边的张清没有理会其他人所说,只是在沉默了良久后盯着原野问。 原来,这几个男女正是从开封一路逃难于此的张清、瘦猴儿和张英等人。 当初,面对不曾想到的襄阳乱局,他们本想继续向东而走。但很不凑巧,从未来过南方的原野染上了瘴气,他们只好继续躲在山中为其治病。 同行的贾郎中用山中所采的草药治了几日不仅没见好,反还越来越重。不得已,张清和瘦猴儿才结伴出山去想办法,看能不能搞到更好的药。 由于贾郎中要照看原野,张英与她嫂子钱盈就只好由杨明照看了。 这唤杨明、字玉昆的人是他们在南逃的路上所救的一个书生,一个失去了所有家人的秀才。马兰救回原野那日,他就是在窝棚里站在马兰身后的那个陪着笑的文弱男子。 但没曾想,张清和瘦猴儿离开后却出了意外。 原来,张英与她嫂嫂钱盈去离着不远的小溪里准备洗破烂衣服和头发时,却遭遇了进山打猎找野味吃的一伙儿官军,而本该一直跟在她们身后把风的杨明却又恰巧不和所踪,结果导致二人双双被掳。 事后,据杨明所说,他当时突然闹了肚子,急着大恭,又怕不雅,就走的远了些去寻更僻静之处,这才没能及时发现险情,也未能相救。 而张英和她嫂子也因不想让那伙儿如贼人般的官军知道她们附近还有亲朋,也没有大声呼救。 这也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嗯。”原野对张清的发问很认真的点着头。 接着他又解释道:“我这几日帮他们养马,知道他们是真的没什么精于养马之人。要开战了,马连长不放心,来与我相商,让我帮着去照看侦察连的战马。他救了我,我不能不应。” “你决定了,我不拦着。那马参谋长是马连长的亲哥,日后还会见得着,小心就是。至于玉昆先生,你就别去凑热闹了,真打乱了,原野还得想着去救你,反容易走不脱。”张清不容置疑的说。 “我…我…”杨明吭哧了几声后,在张清凝视的目光中,终于没有再说出什么。 “我跟着部队走,他们缺郎中,我也想多学点东西。我能照顾好自己,他们已经找我确定过了,明天一早就走。”贾郎中突然很坚定的开口,他显然主意早定。 所有人都猛的抬头去看贾郎中,对他也要跟部队的行动的消息明显事前一点儿不知情,但最终大家都没有说什么,只有原野对郎中贾有亮微笑着点了点头。 …… 骄阳下,副将惠登相正带着几名亲兵骑着马在襄阳以西沿汉水南岸巡视着,他要再熟悉一下这周边的地理环境,盘算一下所部兵马驻防的重点。 大战将至,这周边的平民正在被肃清,道路与旷野间不时可以看到一股股散乱的小队军伍。 他们混乱而嘈杂,既惶恐又兴奋,很多人都肩扛手挑着刚刚抢掠到的杂七杂八的各色物件,妇人的哭泣夹杂于其中。 惠登相有些怅然,也有些迷茫,对即将到来的战争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清楚的知道一些很多人并不知道的东西,但却更让他焦灼。 这时,远方一条长长的蛇影慢慢进入了他的视野,他知道那是一支军队正在行军,只是这军队的怪异让他很快驻足远观起来。 那是一支沉默的军队,一支步伐异常整齐的军队,虽然既有步兵、也有骑兵、还有车马队,并且旗帜也奇怪的非常少,但却从前至后并不见一丝的凌乱,非常迥异于他所见到的任何一支官军,包括他自己的部队。 这支军队与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的不协调。 慢慢的,随着双方距离的不断拉近,惠登相也逐渐骇然起来,这样的军容他平生未见。作为老行伍的他立即判断这是一支坚强而有力的军队。 观容而知军,惠登相相信自己不会出错。 可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强军,他竟闻所未闻,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好半天之后,一名被派去探问的亲兵回返禀报道:“启禀将军,此军乃游击李平部,正前往羊皮滩设防。” 惠登相登时大感意外,脱口而出道:“羊皮滩无虞也!” 但很快,他又迷惑起来,心下不禁嘀咕着:“方总兵这回居然没有胡乱夸人,当真是奇事也……”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 民心不可用 羊皮滩其实就在万山的北面,距离襄阳城并不很远,大约有三四十里的样子。 羊皮滩名字来历的说法较多。有人说是这里的岸边很早以前经常晾晒羊皮,还有人说这里从前是人们用羊皮筏子过江的地方,也有人说这里从前是专门杀羊的地方,等等。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浅滩比较出名却跑不掉了,农民军来这里试探的机率也大大增加。 汉江之中多沙洲,但羊皮滩这里并没有沙洲,而且水域还颇宽阔,估计宽有约近千米的样子。这虽然比襄阳城附近那2千多米宽的辽阔水域还差上很多,但却也并不窄。 经过大半天的行军,李平和他的部队在左良玉要求的当天下午抵达了羊皮滩。 之所以会走这么长时间,是因为不得不向东去沿万山和羊牯山之间的道路绕个大圈来避开狭长的万山。 穿山而过当然会让路途短好几倍,但却只适合轻步兵,而不适合他们这种有大量车马的部队,并且轻步兵真的去翻山也不见得会更快。 安排好营寨位置后,李平就带着马永立即察看起周边地形来,剩下具体扎营的事务那都是参谋和各连长们的事了。李平必须尽快熟悉周围的大致情况,否则所有的布置都不过是凭空想象。 骑着马把周围几里之内都走了个遍后,看离天黑还有会儿时间,李平让一直跟在左右的通信兵董江鹏去叫他爷爷,他要过江去看看。 董江鹏就是差不多两个月前给李平在江上摇船的那个半大小子,他爷爷就是那个老船夫。 董江鹏跟李平回山庄后,因为人机灵且体格尚可,被纳入了少年军的训练范围,先是参加了二十来天的基础训练,然后被分到司令部当了通信兵。 少年军并不是一支专门的部队,而是泛指在李平部队中服役的未成年士兵,他们被使用在部队的非直接作战岗位,以通信、司号、勤务和文书为多。 使用未成年人,缓解合格的壮年兵员不足倒在其次,最主要的还是这些正在成长的大孩子学习能力强、思想容易被灌输、可塑性强,是未来最优秀的战斗兵源补充。 只要带好了,还是最忠诚、最优秀的军官后备人选。 因为要布防江边,前天晚上李平就让后勤部的贺柱子带着董江鹏他们几个一起的“小兵们”去官军在汉水上设立的水寨找他们原在江上的亲朋故旧,李平需要那些活地图。 虽然为防被农民军利用,官军已经将汉水上所有的普通民船都集中了起来,但李平作为左良玉身边新近的“红人”以防备勘探之名要几条船应该还是问题不大的。 因而,李平的部队到达羊皮滩时,董江鹏的爷爷也果然已经带着船在等候了。 只不过船并不多,只有四条,还两小两大。 李平没有上那两条其实并不怎么大的船,而是上了一条小船,那两条大些的船被用来载马匹。 当船走到大约江心的时候,李平看着江水随口问了一句:“这地方大概有多深?” 结果还没等董江鹏的爷爷回答,董江鹏却抢先说:“将军,没多深的,现在天冷水少,这最深的地方估计也就一人深,我下去看看。” 说完,这小子也不等李平点头竟然几下子除了衣服后就跳入江中。 没一会儿,李平就见董江鹏在江中这冒冒头、那冒冒头的,应该是在四处试探。 等过了一会儿,通信兵董江鹏才在船边一处露出脑袋不再动弹,并对李平等人喊到:“将军,参谋长,这里周围的水深都差不多,比我的个子还差上一些,我现在脚就挨着底呢。” “好了,知道了,快上来吧。天这么冷,别折腾感冒了!”李平笑着对董江鹏说。 说完,李平又转头对马永交代:“明天气温最高时,多安排些人把这一片的水情整个搞清楚。” 董江鹏的身高目测约有1米5,李平估计这地方的深度也就在在1米到1米4之间,但出于稳妥他必须把这片水域都大略排查一下,看看骑兵能不能直接过来。 等董江鹏刚一爬上船,他爷爷就急忙拿着船上的一条破薄被往孙子身上盖,马永也上去帮忙给那小子擦身体。 现在的冬天可不像往年,是真的冷!就差结冰了。 给董江鹏擦身体时,马永故意板着脸训道:“你现在也是个兵了,怎么还由着性子来,将军和我都没批准,你怎么就自己跳下去了,看把你能耐的,光想着显摆。这要是冻坏了,有你哭的。” “参谋长,我下次一定注意。”通信兵董江鹏有点嬉皮笑脸的说。 当他扭头偷看李平时,见李平正在瞪他,急忙低头吐了一下舌头。 “长个了…身上有肉了,这孩子壮了…这脱光了可看得真切哩!”帮着孙子穿衣服的功夫,董老头一直在那里碎碎叨叨。 等董江鹏穿好了衣服,船才继续向前行,其他几条一直跟在边上的船也继续跟进。 不过由于船比较少,所以跟李平过江的人并不多,只有马永、董江鹏、一个参谋以及2个警卫。其他一直跟着的人都留在了南岸。 汉水在靠近羊皮滩的北岸有很大一片更浅的区域,不像南岸那样江道大多直接陡到底,这也许是地形和河道特点造成的。 因而船行至北岸水很浅的地方时,大家还要下船涉水而过才行,虽然并没有多少米的距离,但相当冰凉的江水却也让李平又多了一层认知。 这对防御方来说可是好事。 因为董江鹏和他爷爷都不会骑马,就只好让两个警卫载着他们跟李平一起慢悠悠的把羊皮滩北岸几里之内也简单跑了一下,李平需要更多了解一些地形之类的问题,而那个参谋则被留下来帮忙看船。 简单的看完北岸之后,李平并没有急着回返,而是又沿羊皮滩北岸的江边慢慢走了走,并在已经开始暗下来的天色中不断的观察南岸,他需要知道敌人的视角是什么。 “这北岸的近边有一些明显的起伏和大量的树林遮蔽,后面则是一马平川,非常有利于大军集结又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隐蔽进攻准备。而我们那边虽背靠着万山,离万山却还有着七八里远,地形过于平坦,又树林较少,只有一处不大的高地,大多数防御和调动都一目了然,地形对我们很不利……”马永忧虑的谈着他的看法。 “确实很不利,我们看北岸这边……,我们的兵少,一旦战事持久,敌人进行充分准备,我们将很难坚守……”李平也谈着他的看法。 …… “此战鸟铳和弓箭当为主,战术安排很关键。”马永慢慢的转入战术问题。 “战术的事,我们明天一起讨论。你想着点,明天派部队过江,把这边近边的几处林子都给伐了,把视线打开一些。砍掉的树正好拉到我们那边修工事,具体的我们明天上午讨论战术时一并讨论…” 正说着时,李平和马永突然被身后传来的争吵声所吸引,原来是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不远随时待命的董江鹏对他爷爷发起了脾气。 李平有点不悦了,嘟囔了一句“这孩子有点过了”,然后对马永努了努嘴。 马永明白李平的意思,立即向后走去,并训斥起董江鹏来。 没成想,董江鹏却眼泪汪汪的委屈解释说:非是他不尊敬爷爷,实在是他爷爷不仅不明事理,还顽固不化,想法太危险了,他在斥责爷爷不辨贼匪。 原来,跟在后头一时无事的董老头突然跟孙子谈起了对义军的渴望,说老百姓们听说闯王要来了,义军要来了,都高兴的不得了,很多人都商量着去投义军。 而且大伙都说闯王有言:不杀一人,不抢一米,三年不征税,还要开仓放粮。 因此,百姓们都盼着义军早点打过来,他自己也很期待。 董江鹏当时就不干了,劝他爷爷不要相信那些鬼话,并教育他爷爷说:“贼军不事生产,全靠抢掠为生,抢得多时才分出一点给小民并广为传播,实则是为了愚民以供驱使。抢得少不够时,他们则凶态毕露,杀人充饥,***女,什么坏事都干……他们说不征税,怎么可信,那他们吃什么喝什么,难到粮食会从天上掉下来?……” 董江鹏这番说词全是部队教育课上的词,思想阵地李平可不敢不管,还非常重视。目前看,这才两个月就有了很大的效果,当然孩子们最易被引导也是一个方面。 然而,令董江鹏没想到的是。 他说了半天,他爷爷竟不信他,还是坚持原来的观点。并说去年张献忠来襄阳时就秋毫无犯,还开仓放了粮呢!听说闯王的名声比张献忠还大,也是错不了的。 这董老头还说,要不是亲眼所见李平这伙官军对董江鹏是真的好,且李平于他们有恩,他早就把董江鹏带跑了,现在却实在有些纠结,不知如何是好。 董江鹏这才急了,忍不住对爷爷说了重话。 李平和马永听完,都一时有些发愣,董江鹏的爷爷则被吓打起了哆嗦,只蹲在那里唯唯诺诺的小声说着:“这孩子咋啥都往外说呢!这是要命哩。” 李平叹了口气,对董江鹏的爷爷说:“老大爷,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只问一句,老百姓真像你说的那样想?” “是哩!将军,我们,我们也是为了活命啊!不过,我可没有做过对官府不好的事。”董江鹏的爷爷犹豫了半天,还是壮着胆子哆嗦的回答道。 “没事!走吧,我们回去。”李平心情沉重的说,然后头也不回的就往船那里走去。 等过了江,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李平没由来的感到一阵疲乏。 交代布置了一番后,他找到自己的帐篷就直接躺下了。躺着想了会儿防御的设置问题后,李平打算早早的睡下,明天还有的忙。 这时,他听到帐篷外反常的传来很多嘈杂的动静,但军号和哨声却并没有响起,甚至也没有警卫军官和士兵的吆喝声。 出于本能,也是出于疑惑,李平还是警觉的拿刀出了帐篷,却见很多官兵也正钻出帐篷并一致的往东张望。 李平也顺眼去望,只见东边襄樊附近的江面上一片火光冲天,整个天空都被映照得又亮又红。 注释: 羊皮滩的位置仅为非常不严谨的推断,请不必较真。有些史称位樊城以西三十里处,但说实话,查阅了很多资料并对照了很长时间地图和地形后还是一头雾水。 也不知这汉水水道几百年来有没有发生过较大变化。 根据有些史称,三国时万山北临汉水,有临江之险。但现在汉水和万山之间最远处有十来里地的大片平地,却不知明代时是个什么情况,所以千万别较真。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未战已败 江面上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 清晨,李平骑马往东寻了一个高处去仔细查看。透过满是烟雾的天空,只见曾经在江面上遮云蔽日、望不到尽头的庞大船队已全然没了踪影,只留下满江的碎木残骸。 左良玉用来逃跑和拒敌的舰队完了。 李平久久没有言语,他的心情非常沉重,脑子很乱。 跟在他身边的马永、段强、胡忠山以及傻大个儿刘强也都没有说话,即使到了现在,他们也仍处于目瞪口呆之中,完全不能相信眼前的景象。 “我们回去先商议撤退计划,再商议作战计划,怎么撤先自己琢磨一下,我们一起商议,但撤退安排不能外传,就控制在我们这些人里吧!”李平突然转头对大家说,然后掉转马头就走。 只要船队在,李自成不见得敢于冒险在襄阳附近渡江,绕击的可能性最大。但现在没了船队,就什么都不好说了。 看李平打马离去,傻大个儿刘强急忙追了上去。 段强有些发蒙的从江面上无奈的收回目光,对马永和胡忠山说:“咋?不打了吗?我们还守不守这里?” 正准备打马的马永闻言停了一下,苦闷的看着段强说:“打恐怕还是要打,不打我们走不了。但这襄阳应该是守不住了,就看左总兵打算什么时候撤了,就怕我们像朱仙镇的大队主力那样被圈在后头。” “是啊!何况咱们现在这么多家当,不好好盘算盘算,真的是很麻烦!”胡忠山也一脸的惋惜。 不过,胡忠山对形势好像还比较乐观一些,也许是迷一般的自信,也许是对现今实力的迷信。 看段强还是不太明白的样子,马永好言道:“老段,先走吧,得空儿我给你好好解释一下。”说完,他就打马去追李平。 此时,在更靠东的另一个高处,副将惠登相也正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远处的江面。 他来的更早,他也久久没有说话。 这时,一个亲兵打马过来,向惠登相汇报说:刚才的马蹄声是游击李平和他属下的,彼此已互相通报确认过了。 惠登相头也没回只淡淡说了一句:“知道了。” 虽然知道敌军还远,但昨夜这场骇人的滔天大火还是让这员杀场宿将不得不谨慎起来。 惠登相无法确认这火是谁放的,更无法确认闯军的探马和奸细是否已经大胆的过了江。 李自成绝不能小觑。 看主将如此,惠登相身后的一个心腹没话找话道:“听刚才那马蹄声颇为急促,这李平莫不是怕了,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也怪他升迁过快,没什么经历。估计他还看不明白羊皮滩已经首当其冲了!过几日要是打起来少不得要我们去帮衬,只要他别坏事就好。” 惠登相听了,扭过头来皱着眉头对身后的几员心腹部下道:“莫要轻下诳语!李游击的兵虽少,但左近这几个浅滩,最不需要支援的也就是他了。” 看部下们还多有不解,惠登相本来就心头不爽,现在却有些动气了,他继续道: “和你们说过多少回了,要亲听亲看,以小见大,切不可靠听闻和偏见断事。昨日远观李游击的军伍行军、扎营,你们是眼瞎么?那么规矩、整齐且调度有方的军伍!你们何时见过? 不要因李游击一年前才一小兵就轻瞧于他。你们可知,他可是戚武毅、戚爷爷的同乡,蒙难前的家境也想来是极好的,他不仅读过书还习过兵书,难道你们真以为他能有今日只是好运吗?那是人家凭本事换来的,有什么不服!你们还真当大帅老了不成?” 说完,惠登相就直接再次转回头去看向江面,表情也更加凝重。 “原来如此啊!” “将军教训的是。” “没想这李游击竟有这般故事,果真了得” …… “将军,贼人此番南下,兵力众多,又是连胜之师,我们本就兵少,这回船还让人烧了,这仗还能打吗?这些浅滩守不守的……”一个很不合时宜的疑问在一片赞颂声中突然冒了出来。 不过,这个不合时宜的疑问并没能说完,因为惠登相突然再次转过头来狠狠的瞪向那“聪明”的心腹部下。 那部下一惊,马上意识到自己多言了,后面的话直接咽了回去。跟自家主将久了,主将的表情语言他还是看得明白的。 一时间,场面完全寂静了下来。 但惠登相只是表情阴沉的瞪了那部下一会儿,却最终没有说什么,然后再次转回头去看江面。 惠登相对李平的评论,李平当然不可能知道。就像李平完全不清楚在他那个时空的历史上,守羊皮滩的本是惠登相的5000兵马。 这个时空的历史,因为李平等人的到来,已经产生了越来越多的拐点,蝴蝶效应也在越来越强。 上午,李平和段强、马永、胡忠山共同研究了几个撤退计划。然后,李平才带着司令部制定羊皮滩防御的战术方案。 本来这些活不应该李平干,都应该是由司令部根据要求来拟定出针对各种情况的作战计划,再由李平去审核,然后再通报到连以上的军官进行熟悉。 但这第一次大战,司令部还不具备这样的能力,也就只好由李平带着他们干了。 做这样的计划从来都是个苦差事,也是极浪费脑细胞的。因为作战计划不可能只有一套,它必须是包括一切可能的计划。 比如:敌军直接涉水进攻怎么办,敌军以舟船为主进攻怎么办,敌军不计伤亡连续进攻怎么办,敌军从左翼潜小队过江绕击怎么办,从右翼绕击怎么办,敌军大队从别处突破直接攻我侧翼怎么办,等等。 这些都要考虑,都要有具体的应对方案,而且还必须提前制定并通报到各级指挥员。否则什么都现想,很容易造成抓瞎并进退失度。 还好这只是一个单纯的滩头防御计划,倒也并不复杂,甚至还很简单,很多东西并不用定的很细,毕竟古代大多数文盲和没接受过专业学习的将领一样把仗打的很好。 所以只到了中午,作战方案就已基本成形。 这日下午,贺柱子带着左家父子答应的军需支援从襄阳城中回来了。 此次,他一次性带来了数十担(每担约百斤)粮食、少量的肉禽和约100杆鸟铳以及不少的火药和铅子,甚至还带回了两门虎蹲炮和两门弗朗机炮。 炮是李平在贺柱子临行前专门交代的,他本来也就是想试试,并没有抱什么希望,但没成想还真要到了,看来左良玉对战事还算是认真的。 但也有可能是昨夜的大火让左良玉更加慷慨了,否则怎么不早给他炮。 虽然这四门炮有点小,但总归是炮。 不过,炮虽有了,却没有会用炮的人。问遍了全营,别说这两种炮了,李平的营中连用过炮的人都没有。 无奈之下,李平只好让贺柱子回去找那操办军需之人,使些钱财,让人家再帮忙去借用几个炮手来教习。 又过了一天,李平正检查各部队的作战准备时,赵进匆匆而来,他给李平带来了一些重要情报。 李自成、罗汝才的大军自唐县(今河南省唐河县,非河北唐县,距襄阳仅100来公里)正向西而来,号四十万。据探马报,可能真有四十万上下,而不是吹的。 并且农民军还派了大量探马前出,大力传播“不杀一人,不抢粒米,三年不征”的口号。现在,整个襄樊城中人人皆知,百姓人心浮动,违抗官府和官军差遣之事猛增。 只不过,并没有听到张献忠的动向,张献忠似乎没有和李自成合兵,印证了前期李平的判断。 对前日晚上左良玉的船队被烧光一事,据赵进初步了解:应该不是失火,也不像是贼军奸细破坏,可能只是不满的百姓为泄愤而放的火。 放火之人并没有抓到,也无从查起。 因为船太多,征用的民众也太多,管理又混乱,已经没人说的清楚最先起火处的船归谁管和周围都有哪些人靠近了。 反正只知道火是从岸边开始烧的,而且又在晚上,船又都密密麻麻的拥在一起,只瞬间火势就已不可控。然后火又借着风烧的极快,因而并没有抢出几条船来,基本上都烧光了。 今日一早,左家的一些亲信部队开始大规模出动,去东边的商船聚集处(那里没被烧到)抢商船,而且不管是什么人的船,都先抢了再说。赵进也得了任务,他和史明等人参与了这次抢船。 中午,被抢到的船都被集中到了樊城内的码头上,城中开始不断的往上搬运各种物资甚至还有大量的女人,这回整个船队分散的比较开,警戒也很严。也因此,赵进才在装运货物之时得了空,赶紧到这里给李平说一下紧要的情况。 关于这次作战准备情况,据赵进了解到,从左军大的防御态势上看是相当的不思进取和无所作为,整个左军完全是凭江据守,江北只有一个樊城顶着而再无其他军队。 江南却又防守圈过小,整个二十万人基本就是龟缩在樊城与襄阳两城周围,李平守的羊皮滩就是西边最远的防线了,再远就只有一些探马。敌人一旦远程绕击则必有大麻烦。 还有就是左军将领们确实很多都认为让李平守羊皮滩是为了杀他的锐气,不过临时换将这事版本很多,真伪难辨。 李平也给赵进反馈了一些情况,只是他并没有什么大的情报,只是他一亩三分地上的事。 他简单讲了下整个羊皮滩的地形特点,并重点提到了水深,最深处只有约1米3,大部分水域深甚至不及半米。对没船想要过江的人来说,羊皮滩的条件要远远优于周围的几个浅滩。 左良玉如果不提前跑的话,他李平是很难逃得掉要和农民军打一场了,因而他守羊皮滩真的并不是什么好差事,而是相当的凶险。 好在冬季水冷,农民军想要涉水过江也没那么容易,如果是夏日,就真的是大麻烦了。 说到最后,两人都郁闷的总结:将无战意,军无斗志,又以少战多,民心全失,襄樊一战败局已定,再无侥幸。 然后李平的身后却又有惠登相的部队监视,这让李平很难有大的动作。 不过,李平现在也想凭地利之险试探一下农民军和自己的斤两,他勘察完地形后还是觉得有一战的可能,起码守上几日应该不成问题。 如果李自成的大部队去上游绕击,那么多部队,不可能悄无声息,并且也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也应该足够李平跑了。 因此,李平打算再等等看。 对李平的处境,赵进现在也没什么更好的主意,只能反复叮嘱李平万不可硬撑,如局面已不可为要当机立断撤退,哪怕只身脱逃也是好的。 分别时,两人紧紧抱了抱,并沉重的互说了“珍重”。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有炮了 再一日,贺柱子找的2名教习炮手来到了羊皮滩,他们一个精于虎蹲炮、一个精于佛朗机炮。 其实对这四门炮,李平并没有抱太多的希望,只因它们都太小了,也颇为粗糙,李平很怀疑它们的威力。 但它们毕竟是炮,只要能用,李平觉得肯定会比鸟铳打得远,也威力大。 不用于攻坚,对只静态防御的守江来说应该还是有些作用的,毕竟没有什么比用炮轰击渡水的人群更有效了。 其实无论是虎蹲炮还是佛朗机炮,李平以前都没有多少了解,虽然他们频繁的出现于各种历史类的著作之中,但李平却从未好好的去了解一番,更别提研究了。 只因李平觉得历史上各类火炮的名字繁多,可能同一种火炮每朝每代每国甚至每个地区都叫法不一,但无外乎就是长短、粗细、用料和工序不同而已,与大多数现代景区里看到的那些摆在城墙上供游人拍照的火炮基本都差不多,差别也不会很大,威力和功能也都很初级。 因而他也就从未去好好了解,只当听个名。 直到看到贺柱子拉回来的这几门炮后,李平才知道自己太想当然了,“历史知识”竟如此的贫瘠和无知,这两种炮都和李平印象中火炮的样子有太大的差别。 应该说他们都太小了。 两门虎蹲炮的长都约在70厘米左右,全身约等距的加了7道铁箍。没有炮耳,自然也没有炮架,就像是一根大粗铁管,不过管壁很厚。 更奇怪的是,这炮的炮头下方有两只铁爪,很像机枪架子,屁股上还有两个向下的铁钉(类似于钉铁轨的那种,不过要短很多),全重大概40斤左右。 由于比较小,虽然这两门虎蹲炮架起来后很有些小老虎的样子,但其实更像是两门支架短了一半的迫击炮。不过迫击炮的仰角一般都超过45度,而这炮的仰角是低于45度的。 那两门佛朗机炮就更诡异了,它们比虎蹲炮要长,重量也略重一些。估计长有90厘米左右,重量在45斤上下,而且它们的屁股上还有一根像握把似的长长尖铁棍,光这铁棍就占了总长的近三分之一。 两门佛朗机炮整体细长,照门、准星都有,两侧还有炮耳,并通过炮耳架在一个不大的木架子上。 因为佛朗机炮的架炮方式是用通过连接炮耳的一根光滑的铁棍插入木架的圆洞之中,因此火炮可以通过操弄屁股上的那根长长的铁棍而进行上下左右转动,其炮口的转动灵活性很让人吃惊。 但更让人吃惊的是,这佛朗机炮居然是后装炮。 它的前二分之一左右是标准的带铁箍的细炮管子,屁股上是不足三分之一长的长铁棍,另外那部分(中间后)就是一下子粗大了很多的炮筒子,而且是完全敞开的,这处开口有些类似于一支被拉开了枪栓、敞开着枪膛的步枪。 果然,这炮还随带了5个带柄的像弹壳式的铁筒。 和教习炮手的交流中,李平这才知道虎蹲炮竟然是戚继光发明并大量使用的一种火炮,主要是为了便于步军携带,这两门已经算是较重的中等尺寸炮了。 当然还有更大的,放在专用的炮架之上,足以用来攻城。 而那两门佛朗机炮则属于小佛朗机炮,还有大佛朗机炮和一般形制的佛朗机炮(中)。这佛朗机炮是约120年前嘉靖朝从佛朗机人(葡萄牙人)那里学来的。 这炮最大的特点就是可先将子炮(那5个带柄的像弹壳式的铁筒)装好药和弹,然后直接放入炮身上的开门处点火发射即可,打完后可立即换下一个子炮后再开火。 理论上,只要子炮不断,佛朗机炮的开火就可以不断,开火速度绝对让人震惊。 因为这种装子炮的独有特点,这炮还有个名字叫“子母炮”。 目前无论是虎蹲炮还是佛朗机炮(尤其是中小型的),在明军中装备数量都是非常大的,襄阳和樊城的城头上放的最多的也是这两种炮,几百门总是有的。 听了解说,李平的好奇心完全被提了起来,他迫不急待的想要看实弹射击演示,如果他能顺利的活下去,以后他恐怕少不得还要与这些炮打交道。 火炮的试射就在江边组织,因为李平的部属很多都没见过火炮,不多见过的也基本都没见过火炮的操作和使用,因而试炮吸引了不少官兵停下手中的活计来围观。 李平也没有阻止,他认为普通官兵们也很有必要了解火炮。不管是轰人还是被人轰,熟悉总比不熟悉要好。 因为人最大的迷信和恐惧总是来源于未知。 看李平没有阻止,围观的官兵很快就越来越多。 先试的是虎蹲炮。 架炮时,虎蹲炮屁股上那两个向下的短粗铁钉被插入了地下进行固定,然后整个炮的小后半部分也被半埋于土中进行进一步固定。 原来那铁钉竟是这个用处,也难怪没有炮架。 打实心弹时,倒还好,基本上是前装炮的一般程序,但可以明显看出虎蹲炮进行的是曲线射击。 李平认为声音还算比较正常,围观的官兵波动也不大,炮毕竟不大,而且李平的鸟铳部队天天实弹训练大家也都适应了。 但只是一炮就差点打过了江心还是让很多人慢半拍式的惊呼了起来,估计这时的普通人也是第一次见到打得这么远的兵器。 李平目测大概有400来米吧。当然他并不会对这个射程起什么波澜。 装散弹时,李平才新奇起来。 只见炮手先把用布包住的药线放入火门,然后填装六七两火药,放入木马子,并将木马子推到第二道炮箍的位置。 木马子装好后,表面覆盖了少量的土,土上放置了一层铅子和铁子之类的,铅子上再覆盖一层土并压平,然后再装一层铅子,铅子上再盖土,周而复始,直至装满为止。 等开火时,这一炮却是沉闷了很多,直接在百十米远的江面上打出了一大片小水花。 围观的官兵们这回倒是大多没什么惊呼,更多的只是发出了“哦”之类的唏嘘的声。 想来他们多认为这还没弓箭射得远,实在是不够看,那些小水花他们也无法感知到有什么意义。 只有李平很清楚这用来打密集冲锋的人群显然是很酸爽的。 又试了几炮后,看射程基本变化不大,于是开始试射小佛朗机炮。 这炮的射击果然就新奇了不少。 因为每个子炮都是提前装好的,就像单发射击的步枪,打一炮退子炮筒,直接再装上下一个子炮筒,省去了清膛、装药、装弹等大量步骤。 所以,每门炮都可以实施一轮5发的接续发射,并且还有实弹、有散弹,炮口转动调整也快。 佛朗机这种连续开火的阵式还是有点骇人的,确实让人开了不少眼界。 只是这小佛朗机炮的射程明显不如虎蹲炮,实心弹大约也就二三百米的样子,散弹也只有七八十米,而且散弹装弹少,弹幕也小。 李平马上就明白这应该是气密性差的原因。 因为子母炮之间很明显不可能实现真正的闭锁,这个时代的工艺和材料根本无法解决这个问题,这也是当下前装火炮占统治地位的主要原因。 试完了炮之后,李平交代马永让那几个挑出来学炮的士兵尽快学习,该记录的一定要全部记录下为,并尽快完成实操的实弹射击训练,这四门炮也暂时先由司令部直接管理和指挥。 但在和教习炮手聊天时,李平却惊闻了一个消息。 昨日在樊城装了一整天财物和女人的船队,竟然在今天早上向下游走了。 李平虽暗惊左良玉跑意已决,但也只能心里骂娘。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接下来的几天,天气一直非常好,阳光明媚。 加之战前的各项准备工作早已完成,临战前也不可能继续组织过量的训练,部队主要以休息调整为主,所有人都很惬意起来。 李平发现自己也没有什么更多可做的,每日就是沿着并不长的浅滩走上多个来回,对着地图偶而发发呆,有时也会过江去看一看。 这样的环境,不仅李平逐渐放松了下来,大部分官兵的情绪也放松了下来,焦虑和不安也逐渐被欢乐所取代,一些小型的体育活动也被组织起来以防止官兵太闲。 人在危险的边缘待久了,也就习惯了,也就不再给予更多的关注。 现在,李平的2连和1连的鸟铳排共装备着约150支新造鸟铳和大约20支配发鸟铳以及几支火铳,他们原有的其余配发鸟铳基本都在高强度的训练中废弃了。3连的弓箭排还装备着约50张弓。 新接收的100支配发鸟铳在经过逐一试铳后,李平将其装备给了组建最晚的8连,因为该连新建仅月余,近战还很不让人放心。 至于三眼铳,李平已经完全放弃了。 对于像是在一根铁锹把的前端成品字型绑上三个短火铳(实际上是整体浇铸)的三眼铳,这东西让李平感到很鸡肋。 因为身管长度不如鸟铳,三眼铳的射程自然要比鸟铳差很多。虽然可以做到短时间的所谓快速连射,但再装填却也慢的可怕。 尽管三眼铳还有一个神奇的优势,就是在不开火时可以靠锤击来当一把长兵器使用。 但由于射程不如弓箭,近战不如长矛,所谓的快速连射,弓箭手又同样可以做到,三眼铳并没有带给李平很好的观感,至少是不符合李平的建军方略。 李平也知道三眼铳的核心优势本质就是简单粗暴、质量可靠和可一器两用,这也是三眼铳包括火铳能长时间与比它们先进得多的鸟铳并存的主因。 不过,因为有宋宝来,李平恰恰不缺的就是质量控制和精工打造,三眼铳也就自然变得鸡肋了。 当然三眼铳在操作上也要比鸟铳简单很多,训练起来也更为容易,并因口碑而成为北方军队和北地将领最喜爱的火器之一,并且现在还是整个官军集团中口碑最好的火器,但这对于搞精兵训练的李平来说还是意义不大。 出于防止火器门类太多和未来坚定要搞火枪的考虑,三眼铳最终全被李平拿出去以物易物了,因为这东西真的在大明军队中有很多忠实的拥趸。 这样,依托270支鸟铳、50张弓、4门小炮,守这段长约400米的浅滩,扣除后备支援火器,每两米就有一支火力,虽然不能保证三段击或五段击,但对付涉水根本快不起来的敌军来说还是足够了。 况且,李平利用从对岸砍伐的树木还沿江建起了一排长长的分段式矮木墙。 这些分段式矮木墙既可以有效保证鸟铳手和弓箭手多人一组在后面进行带防护的射击,同时它们又不会干扰到后面待命的长矛手上前对靠近岸边的敌人进行近距攻击,并且还可以一定程度上遮挡敌军的视线,让敌人弄不清虚实。 再加上沿江边滩头的大量尖头阻碍式木桩、江岸后部署的一千多人的刀矛部队以及由侦察连兼职的50多人的小骑兵群,一个纵横交错的防御网已经有效结成。 李平估计,只要敌人不是发了疯或者从别处过江绕击偷袭他的侧翼,他就有很大的概率守住浅滩几天并且还不会产生重大伤亡。 慢慢的,李平发现等待未知也是一种煎熬,他甚至渴望起战事早些到来。 注释: 三眼铳在明军中大量列装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操作简单,尤其是北方军队的士兵和将领确实更喜欢三眼铳而不是鸟铳。 戚继光就曾说:“北兵不耐烦剧,执称快枪三眼铳便利过于鸟铳,教场中打靶,鸟铳命中十倍快枪,五倍弓矢,犹自不服。” 这一方面是因为北方的工匠在技艺水平上远不如南方,并导致整个明代北方生产的鸟铳大多质量上十分堪忧,不如南方那样能够保证基本质量。 另一方面就是鸟铳的生产工艺要求较高,如果不精良打造,鸟铳的威力和安全性都将得不到保障,而王朝末期却又最缺的就是质量控制。 这时,铸造(质量更容易控制)和带个大长把的三眼铳在保证威力和安全性这两方面就很有优势了,也因此在明朝末期成了所有官军最放心的武器,有大量拥趸也就不足为奇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战之前 大明崇祯十五年十二月初二,李自成、罗汝才的40联军到达了湖广承宣布政使司襄阳府的樊城附近。 这天的整个晚上,得到消息的李平又再次久久无法入睡。 紧张、焦虑和期待等一大堆的情绪让他在床上辗转反复,几次起来坐在帐篷内的简易床上陷入犹豫,但最终还是都压制住了出去走走的冲动。 李平很清楚,在这样的大战面前,一军主将表现的越淡定越沉稳对部队的军心士气就越有利。 李平虽已不是战场的初哥,按理说他应该能更平静一些,也容易调整一些。但现在却反而更加猛烈的心神不定起来,也许这就是责任和压力吧! 或者说拥有的越多,也就越患得患失。 李平不禁在想,古书上记载的那些能安然入睡、鼾声如雷的名将大概要么就是打仗打多了后变得麻木,要么就是故意给部属们装的,只是不知道这前一种他还要多久才能达到。 白天时,一个这几天一直为李平提供服务的船夫给通信兵董江鹏的爷爷带来了一个消息。 那船夫在给大家捕鱼时碰到了一个从襄阳城附近反方向脱逃的老友,并被拉拢同去投义军。 据这船夫的老友言,江北的百姓很多都去了。 这船夫找了理由没有同去,并立即将消息告诉了董江鹏的爷爷,董江鹏的爷爷又马上告诉了李平。 到傍晚时,侦察连印证了这一消息,江北的百姓甚至包括一些小地主都争先前往迎接义军,往北的路上到处都是兴奋的人群,人们甚至都不避讳。 而江北的官军们早都收缩到了樊城之中,即使有小股还在外活动的也没了干涉的胆量和心情。 虽然早有预料,但这些消息还是让李平和马永更加沮丧。这意味着各处浅滩对农民军们已经没有了任何秘密,他们直面农民军的攻击将真的再无一丝侥幸。 如果说,李平现在还有什么指望的话,那恐怕就是李自成与罗汝才之间的分歧了。 因为对明末历史了解的贫瘠,李平开始并未对这段时间不断出现的罗汝才之名引起什么重视。 在他的印象里,罗汝才不过是一个和其他各路流贼领袖没多大差别的人,甚至他还一度认为李、罗联合不过是罗汝才攀附李自成而已。 尽管马永曾多次告诉过李平,罗汝才在流贼中的名号极大,比李自成还要响亮。此人别号“曹操”,善谋,而且很讲“江湖道义”,其军以不杀清廉官员而出名,并且乐于出手援助其他落难的贼军将领,包括李自成在内的很多人都领过他的恩情,罗汝才也因此在流贼中很有号召力。 但李平却没当回事。 如果说罗汝才他还对不上号,但说“曹操”他也还真知道点儿。 实在是“曹操”这外号想不让人记住都不容易。 不过“曹操”这外号可不太好,李平只看出了狡诈。 因为《三国演义》里的曹操形象是很差的。而明朝《三国演义》和《水浒传》又是很流行的,说书的段子里一般都少不得。 明末的流贼们有一个很大特点就是多喜欢模仿梁山好汉,外号就是其中重要一项。 而且他们的外号是被大家一点点叫开的,大多和人物本身有一定的联系,有点“见名号如见人”的意思。 就像李自成继承了高迎祥“闯王”的名号,张献忠号“黄虎”。 罗汝才被人唤作“曹操”,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好名号。 而且李平隐约记得这个叫“曹操”的到最后被李自成给杀了。 李平也因此一直以为是马永当初的视野还比较小,贼人又一向好夸大其词,稍微有点事迹就被吹上了天,加之信息不畅,其他大贼首可能并未在马永所在的流贼队伍里或是附近区域传出大名。 因而李平还反问马永:“如果罗汝才是这般人物,当初你为何不去投他?” 马永的解释是:这罗汝才一向军无定处,四处流动,从不组织恢复生产。据说他还生活非常奢侈,好美女,好财物,每到一处都大肆抢掠妇人,其军也抢掠成性。再有义也不过一贼尔。 如此,李平也就没有再去重视。 明末那么多有名有号的贼王,又是今天你死、明天他降、后天又新冒出来一个的,天天都在变,他哪有闲心去一一了解。 但是,随着李、罗组成联军来攻襄樊,李平却不得不加强对罗汝才的了解,毕竟尽可能的了解敌方的将领是作战的最基本原则。 而随着对罗汝才有关最新的情报掌握,李平也慢慢发现,他轻看了这个“曹操”。 李自成、罗汝才四十万联军,据说这其中兵力最大的是罗汝才而不是李自成,而罗汝才却甘愿当副手就很有意思了。 并且据传,李自成和张献忠一直很不合,李自成落难时曾投过张献忠,张献忠却想杀了李自成,是罗汝才救了李自成。然后,去年张献忠在信阳兵败之后也去投过李自成,李自成也想杀张献忠,结果又是罗汝才救了张献忠。 李自成与张献忠如此的恩怨情仇,也难怪张献忠此次未合兵而来。 其他贼首们相互之间的关系,很有可能更多的也是如李自成和张献忠这般:对有本事和有号召力的,非常猜忌和忌惮,只有干掉才放心。 但这几年,农民军却反常的能常常实现大联合,形成席卷之势,很是让所有人意外。 有一种说法,这都是因为罗汝才。 所有贼首们都很给罗汝才面子。 就像自今年年初起,正是靠着罗汝才,李自成才快速的聚集起众多的各路贼军并形成如此强大的声势。 如此的罗汝才,确实很出乎李平的意料。 当然,李自成这些年累积的个人威望也很重要,“奉天倡义营文武大将军”是李自成攻取开封后被推举的最新称号,而罗汝才是“代天抚民德威大将军”。 注意这两个名号的差别,既平行,但也定了李自成在军事上的优先地位。 按理说,罗汝才声望应不低于李自成和张献忠才对呀?可这样的人物,为什么在后世的大众认知里却很不起眼甚至默默无名呢? 李平想,要么就是这家伙死的太早了,和第一代闯王高迎祥一样,才因此被人知之甚少。要么就是徒有其名,始终无甚大的作为,一直是千年老二或老几的,最后淹没在历史的浩瀚之中。 但无论哪种情况,凭罗汝才外号和其当前的实力,他与李自成之间应该不会是一个严密的整体。 一山不容二虎,一军不容二将。 虽然罗汝才甘愿在幕后,但他与李自成的志向不同将成为两人间最大的分歧,然后罗汝才的实力还很强,又对李自成有恩。 不过,李平并不敢因此而有丝毫掉以轻心,李罗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他去替他们烦恼,李罗之间的问题更基本不会改变他们来进攻襄樊。 毕竟他们已经来了。 在这个问题上,李罗之间应该是一致的。 李平现在真正头疼的是襄樊百姓死心贼军的态度和左良玉坚壁清野的无力。 这已经完全把他惊到了。 李平猛然意识到,他在万山南侧的老窝已经非常不安全,那里的地理位置非常不佳。 无论敌军强渡过或是偷渡过汉江,只要轻步兵去横穿万山,他的麻烦就大了。 他所能做到的提前报信那点时间差根本没多大用处。 那么多家当和人可不是说走就立即能走的,就是提前收拾好也不行。 踌躇良久之后,李平果断的下令去通知宋宝来立即带领山庄内全体人员和物资向西南部山区的预定位置转移。 李平已经不敢报希望和冒险了。 …… 初三的清晨,李平在起床的军号声中惊醒过来。 他精神萎靡的掀开帐篷门的一角,看了一眼外面蒙蒙的亮光,打了个哈欠,又返回床头呆呆的坐了一小会儿。 李平感觉自己好像在是凌晨时才睡着的,现在很乏,眼睛涩得厉害。 李平知道现在不是偷懒的时候,外面官兵们忙碌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大、越来越多。于是在又磨叽了一会儿后,他在帐篷内的一个水盆里洗起脸来。 他洗了好多遍,希望把脸上的困乏全部洗走。 洗完脸之后,李平又特别细细的收拾了半天,这才穿好棉甲拿好兵器走出帐篷。 然后看见傻大个儿刘强正在不远处徘徊。 刘强看见李平出来,裂开嘴嘿嘿一笑,就凑了上来嚷嚷道:“将军,还是您稳当,你说我咋就睡不着呢?这心里呀,突突了一个晚上!” “你怕吗?” 李平看着刘强明显的黑眼圈问道,同时担心起自己会不会也有黑眼圈。 “不怕。虽然我刘强跟着大哥才几个月,但咱吃也吃过了,女人也睡过了,就是死也知足了,我一点儿都不怕。”傻大个儿刘强摇晃着脑袋坚定的说。 但接着,他却又有点迷惑道:“就是不知咋的,这心里面老是乱乱的,不像从前说睡就能睡着了。” 李平笑了笑,拍了拍刘强的肩膀,没有说什么。 李平心里清楚,一无所有和有了点东西总是不一样的,但这话他并不想对简单的刘强讲。 这时,两个凑到边上的士兵上来问李平:“长官,可以收拾了吗?”得到了李平肯定的答复后,这两个士兵立即收拾起李平的帐篷来。 今早起床后,把能打包的全部打包装车,是李平定下的方案,目的是为了保障部队能根据战场变化迅速组织转移。 当然这也可能会造成部队的军心不稳和战意不坚。 为此,李平特别让司令部将一项命令传达到全体官兵(而不是只到连一级):在羊皮滩暂时阻击贼军并随时根据左良玉将军的军令增援它处。 李平希望能通过“暂时”和“随时”来打消士兵们“不用力战,随时准备跑”的想法,并表明他与贼军一战的决心不变。 看那两个士兵开始利索的收拾起帐篷来,李平也开始慢慢在营地里转起来,刘强则继续像个保镖似的跟在他的身后。 此时,在官兵们宿营处旁边的一处小树林里开始升起缕缕炊烟,而官兵们有的在准备武器、有的在收拾打包物品,不断有军官在来回穿梭检查,一切都井井有条。 吃过了早饭,天已经大亮,又是个晴天,而且有风,比微风强一些的风。 各部队开始逐渐进入即定战位进行准备。 这时,江面上有几条船靠了过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住了。 等那几条船上刚一靠上岸,侦察排长王虎强就急忙跳下船来,向正在岸边等他的李平和马永汇报:贼军大队正奔向樊城,另有很多人马正向西来。 李平忙问:“我们的侦骑都撤回来了吗?” “都撤回来了,我们几个是最后的了。”王虎强忙回答道。 “好的,赶快去吃口热乎的,好好休息休息。”李平放下心来。 他的侦骑现在还很稚嫩,好骑手更是极少,还不具备与敌军精骑对抗的资本。如非特别紧要,李平是不允许他的侦察骑兵进行抵进侦察的,因为这种损失完全没有必要。 这时,马永开始大声吆喝着各部加快作战准备。 瞬间,整个羊皮滩南岸就忙乱了起来,敌情让气氛开始骤然凝结,紧张再次写满了每一张脸孔。 然而,等了很久,也不见江对岸有敌人的影子。 很多数人开始变得无聊,紧张的空气也开始再度慢慢淡化。 突然,东边的樊城方向传来了隐隐的炮声。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七章 接敌 开始,樊城那边的炮声是间隔颇长的逐个响起的,但很快就变得密集起来,傻子此时也知道这不是试射了。 此时,羊皮滩上正坐着休息的士兵们大都站了起来,向东望去,已经松懈的神情也再次紧张起来。 有些人开始拿出竹筒喝水,有些人则请假离开自己的战位跑去林子里撒尿,还有些人拿出身上不多的肉干开始慢慢嚼起来…… 部属们各种各样的小动作,李平在那唯一的小土包式的高处看得非常真切。 他的指挥部就设在这个小土包上,这里是周围视野最好的地方,可以大略通视整个防线。 对部属们现在的表现,李平并不意外。 他没有喝令去进行约束。 敌军未至,适当的释放压力并不是坏事。 他的部队太新了,还从未经历过大战,过严苛的要求只会增加士兵们心中的压力,让他们更加紧张,并有可能犯下真正的错误。 樊城方向的炮声一直没有停歇,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变得时紧时松起来,而羊皮滩的对岸仍然一直没有敌人的踪迹。 李平因为昨夜没睡好,很快就坐靠在地上迷迷糊糊起来。 等他乍醒时,看看日头,巳时(9点-11点)也许都已经过了,可对岸还是没有敌人的影子。 李平转头四下望了望。 马永、段强和胡忠山三个家伙正坐在一旁凑成一堆儿有一句没一句的闲唠着,一直在后面精神抖擞的撑着一面大大的没有任何图案的红色旗帜(李平的营旗标志)的傻大个儿刘强也不知跑到了哪里去偷懒,而军旗已经让位于一名撑旗队的士兵。 在一览无遗的岸滩上布防的部队也早就没人傻站着了,大多或坐或躺在地上,只有个别军官在沿江溜达着。 土包后的林地里也正在升起一缕缕烟火,那是炊事人员在准备午饭,好像已经没有人还把远处的炮声当回事了。 李平正打算叫马永去了解一下沿上下游不断来回巡视警戒的侦察骑兵有没有什么报告时,一个参谋突然飞快的凑到马永身旁小声嘀咕了几句。 接着,李平就看到马永猛的站了起来,在段强和胡忠山的错愕中冲到了他的身边。 “对面发现了贼军!” 马永的声音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反正有些颤抖。 李平也立即站了起来。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顺着那参谋指引的方向去看,心中还在诧异自己刚才怎么没看到。 朦胧中,他终于在对岸远处的一处林边看到了大量若隐若现的影子。这时,很快整个土包上的人都站了起来伸脖去看。 慢慢的,只见那远处的影子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并伴随起了滚滚的烟尘,大量的人马正在向着羊皮滩而来。 “吹战斗准备号。”李平毫不犹豫的下令。 “马上传令,吹战斗准备号!”马永立即向一名通信兵下达命令。 由于作战的需要,李平军中的军号号音目前已经增加到了20多个。 当然,后期再增加的号音将只有司号兵们自己去掌握了,因为非司号专业的官兵是不可能有时间或精力去掌握数十个甚至上百个号音的,更不可能有那么多的音乐细胞去辨别清楚。 这也使得司号兵变得更加专业和重要,有了点后世掌握密码的报务兵的意思。 很快,一阵响亮的“嘟、嘟、嘟……”的军号声就响了起来,那是司令部直属司号队的十把军号一起发出的声响。 号音下,整个浅滩上的阵地“呼啦”一下就紧张的动了起来,很多躺着的士兵几乎是本能的跳了起来,到处都是军官们的口令声。 很多军官们一边下着命令一边不停的转头去看对岸,但由于视线的问题,在平地上的他们有很多仍未看到敌人。 傻大个儿刘强这时也不知从哪里又冒了出来,一把抢过撑旗兵手中旗帜,像个神像一样儿又矗立在了李平身后。 最先抵达北岸的是一队敌人的骑兵,他们有数十骑,因为距离的原因,大概可以看出有些人似乎穿着棉甲,但更多的人好像只穿着布衣。 那些骑兵不断的向南岸这边张望,并沿着浅滩边来回奔跑了数回。 有几名骑手还在不同的地点踏入了江水之中,但在浅水区没走多远就又都退了回去。接着,有几名骑兵开始往回向大队人群中奔去。 不久,更多的骑兵到达了,不过大多数都没什么秩序的一群群的聚在一起朝着这边张望。 在其中最大也是始终没靠近江边的一群骑兵中,有很多人穿着发亮的金属盔甲,头盔上全是高高的红缨,展示着他们的等级。 但奇怪的是,他们没有旗帜,这让人很难辨别他们的等级。 又过了好长时间,大量的人群才终于涌了过来,敌人的步兵总算到达了。 这些步兵虽乱哄哄的填满了对岸的江边,但是仍然不见什么复杂的旗帜,只是大量的彩旗和小旗。 这时,大概有数十人离开了人群成一条线突然走入江水之中,他们没有拿兵器,也没有穿甲,都只穿着单薄的布衣。 “点燃火绳。” 李平这边的浅滩上有人下着命令。 很快,有好几个人拿着火把将一排排矮木墙后的士兵们手中的火绳引燃。 鸟铳是火绳枪,士兵们需要依靠来火绳来点燃枪中的火药进行击发,而火绳是特殊处理过的一根长长的细绳,可以像蚊香一样缓慢的燃烧。 “告诉士兵们,没有开火命令,严禁开火!再去强调一遍。”李平扭头对马永吩咐到,很快几名通信兵就跑下去传令。 在两岸所有人的视线中,那几十个下水的敌兵缓慢的在江水中蹒跚前行着,他们普遍个子较高,江水最深都没到他们的胸口。 大约在江水中走了半程时,他们哆嗦着开始疾速回返。 这虽是典型的侦察,但有不少人还是在回到岸边的那一刻就摔倒在地。 尽管他们并没有受到任何的攻击,李平的部队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 水实在太冷了,应该超出了他们的想像。 这时,樊城方向的炮声好像停了,有一阵子没有响了。 李平疑惑的看了看樊城方向,又看了看对岸的敌人,然后当即吩咐道:“参谋长,你可以下去了,敌人要进攻了,记住:不及一丈六尺(约52米),不许开火。” “是,明白。”马永沉声应完,立即大步走下高地。 马永刚离开一会儿后,羊皮滩北岸的农民军突然发出猛烈的呼喊声。接着,所有的农民军似乎都大喊了起来。 在巨大的煊赫声中,一些复杂的旗帜开始从人群中冒了出来,尤其是在一群骑兵中间赫然出现了五面红黄绿白黑各一色的超大号三角旗。 李平知道那是大纛旗,只有一方统帅才会用。 农民军在指挥上大多承袭明军,这种大旗可不会乱用。 果不其实,一面花花绿绿的大正方形帅旗也很快冒了出来,然后在这几面大旗四周出现了大量持有应该是蓝色小三角令旗的骑手。 但因为有点远,这些小旗的制式并不能准确判定。 但大纛旗和帅旗还是极好辨识的。 李平心中一惊,这代表着对面不是李自成就是罗汝才,也只有他们二位才敢用这样的旗。反正明军这边,李平知道只有左良玉才敢用,也才有权力用。 在这些旗帜立起的同时,在最前面的农民军不断的向左右拥挤着让出很多条缺口来,然后大量的竹筏、木排和羊皮筏子从这些人群的缺口处被举着冲向了江水之中。 “这个突然性玩的还真是不错!那么长时间没出现,原来是去干这个了。会不会是罗汝才?听说他最善长搞突袭!”李平自言自语着。 随着竹筏、木排和羊皮筏子被推入江中,无数的农民军开始争拥着而上,充分展示出了他们高昂的士气与决心。 江面很快就充斥着敌兵的大呼小叫之声,然后密密麻麻的载具搭载着敌兵乱哄哄的向着羊皮滩的南岸划来。 汉江之中已无官军舰队,农民军应该已经摸清了。 这些过河的载具明显都是新做的,而且五花八门,普遍很小,有几个甚至刚一入水就散了架。 虽然浅水区的水流速度很慢,但大多数载具在人一上去后就开始不断的相互碰撞,还有些甚至只在原地打着转儿就是不前行,结果整个羊皮滩北岸岸边的水中到处是叫骂和混乱。 声势很大,可半天功夫后开始有效划向明军这边的却没多少,都不如步行了,西北及中原兵不善水和“旱鸭子”的特性被充分显露了出来。 “过河是要练的!看着好像很简单的事其实往往并不简单。”李平在心里默默的鄙夷着。 接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立即喊过来一个参谋交代道:“让侦察连派出小部分骑兵沿下游警戒,防止那些冲到下游的敌兵过江后对我部造成袭扰。同时,将这一情况立即派人向惠副将和下游的其他友军通报,让他们也有所防备。” 看李平吩咐完后,一直在旁边没吱声的段强插嘴问了一句:“长官,我们为啥都要争这里,敌人既然能造竹排,从哪里过江不行?” 李平闻言斜眼看了一下段强,他有点无语。 但想了想后,还是简单的解释了下说:“大军过江,没有桥,只靠那些竹排,一次才能投送过来多少人马?等全军过来,即使是没有敌人的狙击和袭扰也不知要猴年马月。而且先过江的人由于少一旦被发现就基本等于送人头。有了这样的浅滩,大队步兵就可以直接快速涉水而过,然后骑兵和辎重也就很容易安全的过来了。” 说完,李平不再言语,只看着下方的江面,这种场面他也第一次见,需要他学习和观察的太多了。 但等了好一会儿,已经稀疏得多的敌军才渐渐靠近他们这边,其中最前面的是一个不大的羊皮筏子。 这羊皮筏子上拥挤着六个敌兵,他们中有两个人各拿着一个小木盾,其余的都只拿着长矛,没有人有甲,他们依靠几个简易的木桨在不停的埋头划行。 在这个羊皮筏子上有一个扎着头巾的小头目,他一手持刀一手持盾,眼睛始终大大的瞪着前方的官军防线,他的筏子已经接近岸边不足百米了。 那小头目现在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非常紧张,他觉得整个天地间除了划水声就全是周围兄弟们粗重的喘息声了。 那小头目已经意识到他的筏子排在了最前面,曾经的兴奋早已荡然无存,长时间的划水让他冷静了很多。 为了缓解一下压力,他扭头往后去看,正好看到离他不远的另一个羊皮筏子上有一个持弓的兄弟正在跪着拉开弓。 他的目光也自然随着那支被抛向天空中的箭矢再次回到了官军那边。 但遗憾的是,那支箭什么也没有射中,只飘落在一片空地之上,斜斜的插在那里。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初次碰撞 正在那农民军小头目心中遗憾之时,又有几支零星的箭支断续的飘落在他的视线前。 但还是没有一支射中什么,甚至还有的落在了江水之中,只有一支扎在了官兵躲避的矮木墙上。 农民军小头目随口就嚷出一句:“真他娘的笨”。 对同伴们如此糟糕的射术,农民军小头目显然有些意外。 凭他的阅历和知识还不足以了解在移动且颠簸的载具上进行精准射箭有多么的困难! 他更不会知道,此时与他一起的同伴们如果能有那样好的射术,将必然是老手中的老手,可这样的弓手又怎么可能被当作大军的前驱来消耗! 此时,羊皮滩南岸的官军却依然出奇的安静。 整个岸边甚至看不到一个完整的人像,只有略靠后的一个高处可以看到不多的站立着的人影和几名骑兵。 通过岸边的那一段段矮木墙上露出的一个个持鸟铳瞄准的铁盔,农民军小头目可以分辨出每一段木墙后大概有五六个人,但没有人乱动,更没有人在岸边乱走。 再往后些,似乎还有一道稍高些的木墙,但这些木墙之上却看不到人头,只有一根根闪着光芒的矛尖。 更与众不同的是,明明这里确实有很多官军,但旗帜却非常的少,即使是那高处也只有一面方形大旗在飘扬。 若不是知道这里是官军据守的襄阳,农民军小头目几乎会以为这对面的军伍是哪支异族的力量,反正就是不像大明官军。 李平对敌人的弓箭并不担心。 他给第一排的鸟铳兵全部装备上铁盔(但没有配甲,因为它会严重干扰鸟铳兵的操枪动作),再加上有木墙掩体,炮灰级别的敌人要想伤到这些鸟铳兵只能靠撞大运。 那些鸟铳兵显然也明白或被明白了这个道理,因而虽然他们大部分都是新兵,却也能良好的保持住纪律。 那农民军小头目在此时突然心里猛的发起紧来,他也是打过好几次仗的人了,这样的情况他从未碰到过,他的心里不断的打着鼓。 敌人不是应该早就开铳和射箭了么? 平地上我让你打一轮,在水里你有本事就打两轮,反正也伤不到多少人,就是多几个倒霉蛋而已。然后我们就可以短兵相接了,爷爷保证能教会你们这些怯懦的官军什么叫勇气。 可为什么这次的敌人如此安静?难道他们没有火器和弓箭? 不应该啊!那些人不是拿着呢么。 这太诡异了!我的娘,你们到底玩的是什么花活啊! 农民小头目从未想过没有声息的敌人竟能令人如此紧张。 越来近了,近到这农民军小头目小头目已经可以看清官军铁盔下的脸了,看清那一双双同样紧张的眼睛,看清他们一直举在铳前的火星了。 农民军小头目突然发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想喊一喊却终于没有喊出来。 由于“长”时间的划水前行,他早已没了开始时不停大喊的冲动,他现在只想快点,快点儿结束这漫长的水上时光。 最后,他只是把左手那个不大的小木盾紧紧的护在身前。 此时,筏子的前进速度也好像慢了很多。 他左右的几个同伴也都抬着头长久的盯向前方,另一个有盾的家伙更是早把盾举在了胸前,只靠一只手拿着小木板轻轻的划着水。 突然,后面有同伴开始“杀啊…杀啊!”的大叫起来。 很快,周围的人也都跟着喊叫起来了,农民军小头目小头目羊皮筏子上的同伴也开始了喊叫。 已经慢下来的筏子速度开始再次提了起来。 农民军小头目感觉到血液开始向上涌,勇气和激情仿佛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他也大喊起来。 “咻—咻—咻” 一个长长的尖锐的声音突然在官军那里响了起来。 这是一种所有农民军都从未听过的奇怪声响,紧接着整个官军那里到处都响起了这种“咻咻”“哔哔”的怪音。 那是哨子的声音在接连不断的响起。 在那农民军小头目的诧异中,他清楚的看到眼前的那些官军将火星怼入铳内,然后一片片火光闪起,接着是震天的“呯呯”铳响。 所有的疯狂呐喊声都在这一刻被这阵突如其来的铳声彻底打断,农民军小头目下意识的整个人都往盾下去缩。 啊…啊… 枪声过后,阵阵刺耳的叫声猛然在农民军小头目的耳边炸起。 那是人类最剧烈的惨呼,其中一个声音好像漏了风一样。 农民军小头目抬起头时,一张渗人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那是另一个拿盾的同伴。 此时,这张他熟悉的脸上左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一半的牙床和口腔都血淋淋的露了出来,有如半个骷髅头。然后这张左脸仅剩的小半块脸皮正掀开着并挂在那人耳边呼扇着。 漏气似的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在农民军小头目的愣神中,这脸已被打开的同伴满眼绝望的看向他,同时一只手还在努力去摸这残缺的脸,而另一手则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 农民军小头目的脸立即刷白了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衣服, 他左右再去看,却发现另外两个同伴也在那里各自捂着脖子和胸前大声惨叫着,还有两个同伴已不见踪影,可能是已经被打掉到水里去了。 农民军小头目赶紧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自己好像还完整。 “这上不安全”。 这是农民军小头目突然闪出的念头。 说时迟那时快,农民军小头目猛的一把就挣脱了那被打中了脸部的同伴,然后直接跳入水中。 真凉啊! 这是农民军小头目入水瞬间的感觉。 由于过于着急,入水后他整个人都沉入了水中,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 好在江水并不深,只刚过他的腰间,但冰冷的江水还是让他浑身不停的打着激灵。 然后,他尴尬的发现,他的刀和盾都没了,犹豫中他惯性的向前走了几步,却发现在这水中前进真的很费劲。 他得找个兵器。 农民军小头目想起了他的坐的筏子。 但左右扫了扫,却发现那筏子已经顺流漂远了,而且上面也已空无一人。 正在他不知所措时,又一阵鸟铳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过这次却杂乱多了,也声音弱多了,官军显然完成了装填并在散乱的开火。 “老子又没事!” 农民军小头目心下说了一句。 正在庆幸中,他突然感觉胸口猛的剧痛起来,接着像是被什么猛的推了一下,整个人竟直接向后倒去,倒入江水之中。 他想挣扎,却发现使不上力气,浑身抖动收缩的厉害。 他想大喊,却被江水直接呛入肺中,连咳出去都没有劲儿。 终于,农民军小头目在水中睁开了眼睛,看到透过水面的天空以及一个个从他嘴中吐向水面的泡泡,就像一条鱼一样。 在意识全黑之前,农民军小头目想,原来从水下面看天空竟是这样的! ———— 在高处,李平看的很真切。 在敌军乘坐的各类载具中,以最不结实稳当的竹排为多,羊皮筏子最少。这大概是因为一个羊皮筏子至少需要六张羊皮,大多需要九张,而这样高端的载具却又坐不了几个人。 虽然竹排上同样也坐不了更多的人,但起码垂手可得,而不像羊皮那样是绝对的紧俏物资。 这使得敌军过江看着声势很壮,但实际上,一大堆竹排、羊皮筏子上搭载的敌人并不多。 然后,敌军在水上还完全没有组织或者可能也不知道要去组织,以至于在横渡近千米的江水过程中,敌军的各种筏子、木排完全散乱不堪。 当少部分开始进入官军鸟铳的射程时,更多的大部分却仍在后面慢腾腾的费着劲,有些甚至才划出不足百米。 随着马永指挥的鸟铳兵们齐射,下边的江岸上升起了一道长长的烟雾(这时代粗劣的火药产生的烟是非常大的),但风很快就将这些烟雾吹散,并让一切很快又再次清晰起来。 晴朗的天气,缓慢的目标,合适的风向与风力,未穿重甲的敌人,这绝对是初级火器的理想狩猎场。 敌军的将领并没有将有重甲的精锐投入到第一线,可能是觉得这样进行消耗不合适,当然也有可能是觉得这些小型过河载具装载重甲士兵会大大减少兵力投入的密度。 但不管敌将是何种考虑,这对官军的新兵和鸟铳们却成了一大幸事。 事实上,官军鸟铳兵们的第一次开火效果并不理想。 如此近的距离,200多支鸟铳(有一部分鸟铳兵被作为后备使用)只打翻了十几个敌兵。 这有新射手们过度紧张的问题,也有各初级指挥员经验欠缺的问题,当然也有冲到近边的敌人确实有点少的问题,以致不少人都瞄向了冲在最前面的那个羊皮筏子。 结果是虽然齐射的声势很大并且足够令人心惊胆战,且近距离的枪毙也非常令人恐惧,但却完全没有阻挡住后面敌军的进攻勇气。 农民军们几乎没有停顿的仍在奋勇向前,而且更加拼命与激动。 显然,他们是想抢在第二轮开火前冲上来。 然而令敌人郁闷的是,他们发现无论他们如何爆发,短时间想走完这最后的水路却是基本不可能的。 因为这些后面的敌人差不多都在七十米开外,否则,马永也不敢冒险第一轮就打齐射。 而且,因为敌军大多实在没什么水上经验,很多筏子还被这样的爆发式冲动弄得四处转向、左摇右晃,个别的倒霉蛋甚至被直接晃掉到江中。 有些敌兵见状干脆直接跳入水中步行想要更快,却发现速度反而更慢。 马永后面的命令显然是以各班组为单位自由开火,这是他们之前就商量好的。作战方案都不是单一的,而是有很多种,可以根据可能出现的战场情况迅速调整。 敌人不集中且零散前来,打整体式齐射除了阵式唬人外,效果并不好。 于是在接连不断的鸟铳声中,一只只靠近岸边的敌人筏子、竹排相继被连续的弹雨所笼罩。 十几个最靠近岸边的筏子上很快要么空空如也、要么就只剩下个别还在上面打滚哀嚎的伤者。然后没人管的筏子、竹排也不再向前而是顺着江流慢慢向下飘去。 农民军的首次进攻就这样被轻易遏制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再赢一阵 很快,后面的农民军就意识到这样零散的冲击完全是白白送死。 有几个头目之类的开始大声吆喝起来。 他们想尝试在官军的鸟铳射程之外进行集结,并把不多的弓箭手集中起来排在后面进行掩护。 他们应该是想一起冲过这最后的一百多米,他们仍然保持着旺盛的斗志。 至于官军那并不算多的鸟铳并没有给他们造成太多的干扰,远比这多很多的鸟铳一起开火他们也是见过的。他们仍在简单的认为之前只是运气不好和已方组织不力。 他们忽略了在江水之中将一帮没啥水上经验的人集合在一起真的非常困难,而不是运气和能力问题,而且这还是在让人高度紧张的战斗环境中。 结果,不少好不容易凑到一起的竹排反不断发生着更加剧烈的相互碰撞,并引发了更多的叫骂和混乱。 反正也打不到,官军趁敌人在后面组织的空儿开始抓紧时间清膛与装弹。 一个个通信兵在各个木墙中来回传在着命令:进入射程后听到哨音再自由开火。 这道命令是防止一些士兵掌握不好距离,在射程外或杀伤力不足的射程上开火,并带乱整个部队。 口哨在李平的军队中替代了官军惯常使用的喇叭,李平将鸟铳部队的开火权直接交给了第一线的指挥官。 终于,经过简单组织后的农民军第一个波次的数十条竹排和筏子一起冲了过来,后面还有第二波次,有不少农民军士兵甚至不惧寒冷的下水向前,以增加攻击面并降低被击中的概率。 但这显然解决不了根本性的问题。 无论是在水中行走还是坐竹筏、木排之类的,速度都上不来。尤其是在冰冷的水中行走,几十米下来,热量的流失就会远远超出想像。 如果是一鼓作气没有干扰的走过这片江水,然后再能上岸烤个火之类的,只要身体不是特别弱的,其实问题并不大。 但要是受到阻碍,或者慢速行进,导致在冰水里泡的时间太长,问题就大了。 随着哨音的再次响起,鸟铳也再次开了火,甚至不多的几支火铳也开了火。 而且由于又是以哨音为令,这一轮的开火仍与齐射差不多。 与此同时,农民军的第一波“箭雨”也到了。 说是“箭雨”,其实也就二十几支箭。但仍然可以看出农民军对争夺这里的决心,否则是不会让之么多宝贵的弓箭手来当前驱的。 不过,双方的攻击效果却相差巨大。 官军鸟铳兵的这轮射击效果比较惊人,农民军的聚集显然大大增加了火器的毁伤效果。 虽然距离有百米上下,但仍有三四十人被直接打落于水中。 而农民军弓箭的杀伤效果却仍然是背运的“零”。 虽然有一支箭成功的砸在了一名官军鸟铳兵的头上,却只在铁盔上听了个响儿。 好不容易,这波剩余的农民军在挨过了第二轮射击后,终于接近到了五六十米的距离。此时他们虽然已损失了超过三分之一的同伴,但总算有了希望。 这些剩余的农民军士兵开始疯狂的大叫起来,哪怕声音完全嘶哑也在所不惜,他们的士气仍然未衰。 当然,大声叫喊同样可以减轻心中的恐惧。 有人说按照后世西方世界的一般战争经验,进攻部队损失超过三分之一就应该崩溃了,农民军又不是什么精神力极其顽强的部队,并不应该脱离这个经验范畴。 但其实,这只是断章取义的谣传。 西方是有这方面的统计和观点,但那是在近现代也就是一战以后的观点,是建立在西方特有的近现代军队编组基础之上的,并且是以师为单位计算的。 近现代西方军队的步兵师,通常在三个步兵团或四个步兵团(一般为二旅制,每旅二团)之外,还编有榴弹炮营(一般不少于3个)、反坦克营、防空营,工兵营、医疗营、补给营、通信连、宪兵连、侦察队等规模庞大的辅助支援部队。 同时,其步兵团内也编有大量的类似非直接作战单位。 从二战期间美军和德军的编制上看,其直接作战人员基本都只占全师编制的30%-40%左右,也就是说其投入最前沿进攻的部队也最多只有全师的三分之一左右。 所以,西方的军事家才会认为一支进攻部队伤亡三分之一会被认为发生崩溃或完全丧失进攻能力。 抛开西方的这个观点,我们只说对一般的进攻部队而言。 大家通常会认为,战斗人员损失超过三分之一时可视为进攻力不足,超过三分之二可视为失去进攻能力,但精锐部队除外。 毕竟历史上打到最后一人的例子也很多,更重要的还要看意志、士气和素质。 “哐、哐。” “空、空。” 几声巨大的闷响在一片鸟铳声中猛烈的突显了出来,两门虎蹲炮和两门小佛朗机炮开火了,这是它们打散弹的有效距离。 别看他们炮不大,这么近的距离也足以打出一个小扇面。 瞬间,最前面的那几个竹排和筏子上的农民军士兵要么被一扫而空,要么就全变成了血葫芦。 几十米的距离,小炮平射打散弹绝对是一打一个准, 最令人震撼的还是那两门小佛朗机炮,不到十秒一发,很快每门五发的散弹就全被打了出去,让那些簇拥在一起的农民军竹筏和木排完全变成了人间地狱,到处都是哭爹喊娘。 炮停之后,江面上甚至神奇的安静了许久。 敌我双方都有点没回过神来,直到一支鸟铳开火的声音打破了这寂静,然后成片的鸟铳开火声才紧跟着再次如炒豆子般响了起来。 不过,这回烟雾散去后,官军面前七十米之内却再也看不到人了,甚至有七八个略靠前的农民军弓箭手也被打落在水中。 在连片的哭嚎声中,后面的农民军开始拼命后退,他们被彻底吓傻了。 而还在大后面的竹排和筏子也终于停止了继续前进,茫然的不如如何是好。 五连连长周文,就位于第二排木墙之后。 作为一名矛兵连的连长,他的任务是带领全连及时对所负责的这一段鸟铳兵进行支援。敌兵一旦进入十米范围,他们就要立即前出准备战斗,并在敌人企图上岸时用长矛将他们捅回水里。 为了保险起见,周文本应该交战开始后再露出脑袋观察,毕竟他们没有铁盔也没有厚甲(装备严重不足),容易被敌弓箭所伤。 但周文却在进入木墙之后,就再也没把脑袋缩下去。 这是周文第一次参加战斗,第一次身临其境看到战争的场面,他想要更多的了解战场、了解战争。 但这好像和他想像的战争有点不太一样。 最开始,当数不清的敌军出现在江对面,当他们划着各色竹筏、木排之类的一大群冲过来之时,那场面真的有点骇住他了。 周文曾一度手脚发冷,四肢冰凉,以为今日少不得要血战一场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好了杀人和被杀的准备,只是发懵。 然而现在,他却骇然的发现,自己好像完全要成为一个看客了。 这场战斗估计没他什么事了,鸟铳的预备队和作为总预备队的弓箭兵估计也用不上了。 到目前为止,整个战斗就是鸟铳兵和炮兵们的战斗,而且可能后边都会一直如此。 开火—清膛—装弹—再开火。 周文眼睁睁的看着前面的那些鸟铳兵们从开始的极度紧张、错误连连,到后面的越来越熟练。 而水中缓慢前行的敌人则像一个个活靶子般成了那些鸟铳兵们最好的练手。 这根本就不是战争,就是打靶,而且打的是活靶。 敌人混乱的组织更让周文大失所望。 他们没有战前演练吗?他们的将领怎么组织的?各初级指挥员都在干什么?怎么可以任由部队就这么混乱?…… 在无数的疑问中,周文几乎直觉的认为,如果让他来指挥,肯定会比那些敌军将领要强很多。 同样令周文震惊的还有鸟铳与火炮。 这两种以前他完全缺乏认知的杀人利器竟会是一场战斗的主角。 对它们的威力与使用,周文第一次建立起了非常直观的概念。只要条件得当,真的是非常犀利。 当然,周文也注意到了它们明显的缺陷,他只在这一会儿功夫,就有了很多想法。 等战斗结束后,周文决定要把火器的实战优劣好好捋一捋。 与忙着震撼和学习的周文不同,自打鸟铳开始射击后,高地边上的原野就陷入手忙脚乱之中,本来很少说话的他甚至开始频繁的用他那有些怪异的腔调嚷嚷起来。 因为马匹们很烦躁,有些受惊了。 这些马匹虽然已经接受过适应鸟铳和小炮的开火训练,但那毕竟只是少量的火器开火,与现今如此密集和连贯的火器声并不可相提并论。 原野只能来回不停的安抚着马匹,并喊叫着告诉那些“蠢笨”的骑手们如何去做。 几十匹战马把他忙坏了。 对江边的战斗,他只有偶而才会抓紧瞟上一眼。 看到敌人开始退却,土包上的指挥机关一片喜气洋洋,不少人都开始小声交流起来,对火器的作用大加赞赏,对敌人的表现不削一顾。 李平也感到浑身轻松了不少,至少不再那么紧张。 刚才他真的有点担心了,敌人的作战意志之强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突然,他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他下边的岸边第二排木墙后冲了出去,后面很快又跟上了几个家伙。 他们都拿着长矛,并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冲到了岸边,接着他们手脚并用的把几个被冲到岸边的无人筏子和竹排往岸上拽。 周围的人很快就明白了他们的用意,应该是防止这些阻碍在后面的战斗中会给敌人提供便利。于是几个最近的鸟铳兵也立即跑去帮忙。 而李平的第一个反应竟是,这些筏子和竹排下会不会有人?也许会有敌人还藏在下面? 但他马上就把自己否决了。 曾经的工作经历,使李平了解一些水温对人体的影响。在接近零度的气温下,谁敢在水下这么待着,估计要不了十分钟就得完蛋。 转过神来,李平再仔细去看。 那个领头的高大汉子正从一个筏子上拾起一把敌人的长刀并转过身来对大家炫耀。 那大汉子是四连的连长韩九。 李平心下一乐,心道这个壮汉看来憋坏了。 这时,一个参谋跑过来报告:侦察连侦骑发现有少量的贼军的筏子顺流漂到了下游两三里地处并靠向了我们这边的岸边。不过,他们分散的很开,不像是有组织的。 李平转眼看了看江中仍在向北岸退去的敌人残兵以及北岸边上那一群群仍无继续动作的敌军大队。 略想了下后下令道:“让侦察连派部分骑兵去解决,动作要快。” 很快,在土包后侧待命的侦察连骑兵就有十几骑呼啸而走,这些骑兵离开时不少人还怪叫了起来,看来也憋坏了。 “咚…咚…咚” “咚…咚…咚” 侦察连的部分骑兵刚离开,对岸突然敲起了鼓来。 李平急忙去看,只见一些明显穿着金属盔甲并举着旗的骑兵正沿着北岸的江边向两侧慢慢的跑动着,似乎在向大部队宣贯着什么。 然后,不知从哪一股人群中传来一阵整齐的呐喊声,很快,周围的敌军也都开始喊起来,接着所有的敌军都开始拼命大喊。 一阵阵呐喊过后,一大队骑兵突然走入江中。 紧接着,无数的人群也跟着走入江中,岸边已不多的数十个竹排上很快就又挤满了人,其余的人就那样无惧的蹚着水。 而此时,大多数之前进攻的敌军残兵仍未回到岸边,他们见此情景也都纷纷停止了退却,并开始转向。 “立即通知,鸟铳兵后备队和弓箭排做战斗准备。通知参谋长,敌人要出大招了,让他好生招呼。”李平果断的下达了命令。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章 拒贼羊皮滩 随着敌军的扑面而来,李平也再次紧张起来。 此时,整个羊皮滩的江面之上簇拥中差不多有上千人,还有源源不断的敌兵正在向纷纷踏入江水之中。 最前面的是一百多骑的骑兵,后面则跟着几十条挤满人的筏子、竹排,还有不少的骑兵也混和在其中,最后面的则是大量的涉水步兵。 在那些涉水的农民军步兵之中有一个叫罗小六的年轻后生。他瘦瘦的,个子略高,头上裹着一块青色的头巾,手中紧紧握着一根长矛冲在步兵队列靠前的位置。 如果仔细去看,可以发现这罗小六手中的长矛非常耐看和趁手,矛杆直且韧性还好,上面还扎着红缨。 虽然这红缨有些褪色,但仍明显比那些粗制滥造的长矛要强上了不少。 这根长矛是罗小六在一个多月前的一场战斗中从一个官军手上得来的,他非常喜欢。 刚才友军在前面的攻击情况,罗小六基本没看到,人太多了,他又站不到前面,当然也看不到什么。 他只听见了一阵阵鸟铳和小炮的射击之声。 对这一通火器动静,罗小六完全没多大感觉。虽然他才刚入伙半年多点,但比这动静大得多的阵仗他可也见过好几次了,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他心里知道,这火器听着吓人,实际上却并不怎么可怕,反正没有弓箭和骑兵可怕,而且还差得远。 前面开始的攻击不力,罗小六也觉得很正常。 打仗很少有一个来回就分出胜负的,何况刚才在阵前来回传话的骑士们也说得明白,刚才派去的人少了些且轻了敌才受到挫折。 对面的官军并不多,这回只要大伙儿多些一起上,别怯懦,定然能行。 不过,罗小六并不完全信那些骑士们的话。 真要是这么简单,还用得着许诺冲过去就连升三级并调入老营么。虽然这是义军们一贯的激励法,但这么高的许诺却也并不多见,这是让人拼命的。 罗小六明白归明白,却也如周围的那些同伴们一样嗷嗷叫的兴奋起来。 那些所谓的同伴们是不是也明白今天高赏额的怪异,罗小六没兴趣,他是真的在乎连升三级和调入老营。 生不生,死不死的,罗小六想不看开也被逼的早看开了,苟活着也不见得能活多久,还不如去搏命。 富贵险中求,你想吃得好穿得好,就得犯险,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 如果能不死进了老营,吃喝不仅不用愁了,活命的机率也大些。 总比现在每天只能吃个半饱、啥活儿都得干、只要一打仗就是前驱、甚至还没有棉衣穿强多了。 至于连升三级和调入老营之间好像有点矛盾,他才懒得去想。骗人是不会的,义军最重信诺,否则谁还跟着他们造反。 但是罗小六的运气好像不太好,他们这一营接令比较晚,所以筏子和竹排都没抢上,只能自己涉水。 刚开始水浅,大伙儿还都能在水中慢跑或快走,但慢慢的,罗小六和周围的那些同伴们就只能一步步的慢慢在水中蹒跚了。 这水他娘的也太冷了!而且水一没小腿也真跑不起来了。 刚才的冲动在劲儿上时还没觉得,罗小六现在却已浑身哆嗦起来,尤其是还没入水的大腿被打湿的裤子粘上后,风一吹,那叫一个酸爽。 但罗小六仍在咬牙坚持,握矛也握得更紧了。 不拼永远什么都没有。 随着时间的流逝,罗小六感觉两条腿就快不是自己的了,真的太冷了。 他只能不断的大声喊些“啊”“杀”之类的,以此来增加自己的决心和意志。 很快他发现,前面的骑兵和各种筏子好像明显的慢了下来,他们好像在进行更加紧密的聚集,不停的有人在大喊:“一起冲”“一起冲”“先别急”…… 这时,前方一匹不断嘶鸣的马引起了罗小六的注意。 透过重重的人缝,罗小六观察到那马正在左右跃动,好像想要摆脱什么,并引发了周围马匹和筏子的严重混乱,然后更多的马匹开始跃动。 一个骑兵紧接着被甩了下来。 “不行了,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罗小六的身后有人突然开始大叫。 罗小六扭过头,看见一个瘦弱的小个子停止了前进,并开始向后退,水已快上了他的胸口。 那小个子死定了,罗小六很清楚那个小个子的结局。 战场之上,不前进,就得死。 罗小六并有去劝,甚至都没多大兴趣,他和那家伙并不熟。于是,他很快就转正了头,他更想知道骑兵们的现状。 因为只要他们能冲上去,这战斗就已赢了一半。 但骑兵们的情况看来非常不好,他们已基本全都停止了前进,并向后混乱的倒退,一些马匹已明显不受控制。 这应该是骑兵们开始进入了水深超过1米的水域。 由于蒙古马普遍比较矮,平均肩高只有1米3左右,那么冷的水一旦到达马腹,即使是以耐寒出名的它们也受不了,毕竟它们总体上还是属于娇贵型动物。 从最开始几匹马的躁动到整个马群的集体剧烈反抗几乎就是顷刻间,并且完全无法压制。 骑兵们只能退出。 而最前面的骑兵混乱和退出,则造成了筏子与竹排全面混乱,后面的步兵就更乱了。 这时,后面传来几句骂娘声和一声长长的惨呼。 罗小六这回没再回头,他已经知道后面发了什么,他没有兴趣,他现在更需要关心自己。 人泡在冷水中时间越长耐性当然也好不了,都快冻死了,谁还想着什么进攻队形之类的。 很多水中的步军都大声骂起娘来,不停的嚷嚷着让前边快点儿,麻溜的别没种。 罗小六的嘴唇早就青了,他看着眼前的混乱在心中也不停的大骂起来:“往上冲,往上冲,再他娘的不冲,老子也挺不住了。” 在一阵混乱和乱七八糟的呐喊声中,农民军的第三波攻击终于非常不整齐的进入了官军鸟铳的射程。 只不过,三百多米的横面上到处都是巨大的凸凹。 哨音响起,然后:齐射——散射———炮击——散射…… 官军的这轮阻击与之前并没有多大本质上的区别,不同的只是火力比之前要更流畅了一些。 官军阵前整个三十至一百米的距离,彻底成了农民军的死亡收割区,江水很快就被染红了。 鸟铳兵们每人都已经打出了七发铅丸却仍未阻止住农民军向前的冲击,所有的筏子和竹排早已全部被打得无人站立,但敌军的步兵还在不断的前扑受死。 有些敌人的步兵甚至冲着冲着就自己倒在了水中,然后在水中受了惊似的一阵扑腾,都不用官军去打,很快就再也不动弹了。 江水实在太凉,估计不用打,很多涉水而来的身体偏弱的步兵已经不可能走过来了。 当敌人的骑兵一开始后退,李平就命令没见过血但会用弓箭的侦察连官兵(老手都留着警戒和后备)下马到岸边用准备用弓箭进行一同射击。 这倒不是李平担心敌人会冲过来,反而是李平认为敌人已经没多大威胁了。 但这么好的射活靶机会又太难得了,尤其对那些没打过仗的人来说,这是很好的见血机会。 而侦察连又非常非常的需要历练。 只快速放了三箭,看着放倒了两个人后,马永就停止了继续射击,他开始沿岸边走动并大声吼叫着指导起侦察连里稚嫩的射手来,完全不惧可能的危险。 鸟铳部队的军官们见状也都走出了矮木墙,并尝试着更好的发挥军官的职能。 哨子并不是鸟铳部队唯一的指挥手段,指挥刀的作用同样重要,尤其是在声音嘈杂难辨之时。 罗小六直觉的感到眼前的官军有点不一般,这与他从前见过的官军都非常不一样。 不仅仅是对面的官军罕见的没有用喇叭来指挥鸟铳兵,反而使用了一种奇怪的没听过的乐器,真正不同的却是他们太沉稳了。 站在水中,罗小六可以清楚的看到前面筏子上的人一个个的往下栽,水中如开了锅一般,到处都是惨叫和哭嚎。官军好像完全是很有信心的放近了打,近距离的给你来一铳。 硬着头皮,罗小六终于也进入了鸟铳的射程。 当没了前面的遮挡,罗小六看得真切。 对面的铳真的是不多,距离也不远,但他们却前进得太慢了,以至于官军可以从容不迫的在他们靠近之前打上好几轮。 而这么近的距离,你想不死都难。 这他娘的真的是送死,人多也没球用,然后退却又基本不可能。 只能爷们儿一把了,看有没有奇迹。 现在,罗小六的四周都是血雾和通红的江水,他周围的人往往一个瞬间就没了影儿。走过这么长冰冷的江水,人早麻了,死好像也就那么死了,叫都不愿意再叫了。 娘的,筏子上的人死前还能喊两声呢! 很奇怪,罗小六在官军的火力下走了有一段距离了,前面已经空无一人。 透过飘荡烟雾的空隙,他连对面官军的眼神都能分辨出来了,但他却他奇迹般的一直毫发无损。 罗小六还清楚的看到几发铅弹在他身边的水中留下的朵朵水花,一支弓箭几乎就沿着他的耳朵边划了过去,留下“嗖”的一声。 突然,一张带着一具尸体的竹排漂到了他的眼前,罗小六想都没想,突然升起了一股子力量,一下子就爬了上去。 罗小六不想被冻死在江里,就那样趴在了竹排上,一动也不想动了。 慢慢的,鸟铳与炮声越来越稀,农民军在射程内的越来越少,整个江面之上到处都是浮浮沉沉的尸体以及四处横飘的筏子与竹排。 后面的农民军终于不再往前傻冲并开始了后退,但还有一些在麻木的继续前进着,也许他们已经冻傻了。 零星的铳声又打了一小会儿,马永命令停止了所有的射击,打那样零散的傻子已经没用了。 很多正在向后退的农民军士兵甚至在铳声停止后仍不断的栽倒在江水之中,他们都是被冻倒的。 冲过来也许还有命在,往返来回折一下,估计还能回去的就不多了。 这边岸上后排的长矛兵和刀牌手们很多也都冲了出去,他们沿着岸边傻傻的看着江中的惨景。 虽然没用上他们,却也是一种洗礼。 在高处,看着如潮水们退去的敌兵,看着后退的敌兵仍不断在寒冷的江水中接连倒下,李平心想今天的战斗应该是结束了。 敌人已经没有多少过江的载具了,继续送人头对他们毫无意义。 注释: 原有的历史上,惠登相就是用火器击退了企图过江的农民军部队。“水深及马腹”是当时农民军无法进行强渡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农民军攻击羊皮滩的部队究竟是哪支?采用的是什么战术?并未能找到足够资料。故在本文中就安给了罗汝才,用以突出李自成和罗汝才二人各自的作战特点。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一章 敌窥白马渡 鸟铳声和炮声已经停下来有一阵了,整个羊皮滩的江面也再次恢复了平静。 大片的血污已被不断流动的江水带走,只有一些泡在水中的尸体还在往外释放着少量的血水。 李平一直就那么站在高地之上,看着下边岸滩上各连官兵兴高采烈的走出木墙去查看战果、去互相交流、去清理漂到岸边的尸体或筏子、去捞那不多的几个哭喊着走过来想要投降的敌兵。 看着江中剩余的敌人垂头丧气的退回北岸,看着对面岸边聚集着向这边张望的一队衣甲鲜明的敌人骑兵,李平的心里却在念叨着“万幸”。 李平很清楚目前的火器水平还远远达不到决定战斗胜负的程度,当下的胜利只不过是由极特殊的战场环境不对等造就的。 如果是在陆地上,敌军使用更密集的队形、更快的速度、更多的支援手段并穿上多层甲,现在这水平的鸟铳与火炮绝不会成为敌军的大麻烦。 他们也将根本无法阻挡这股强大的敌军。 看着他身边同样美滋滋的议论的机关人员,李平都有点担心他的部队会把战争想像得太简单,会过于迷信目前火器的力量。 西边的炮声已经停了很久了,也不知道樊城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作为并不高大的土城,樊城的防御条件真的并不理想,农民军很有可能会强攻。 “长官,敌人还会再攻吗?” 段强的声音在李平的耳边响起。 李平扭过头,看了看神情明显轻松了很多的段强,肯定的说道:“不会了,今天应该不会了。下边有俘虏,让你的人去接手。” 然后,李平招呼了一个参谋去找后勤部长胡忠山,通知胡忠山立即去组织准备午饭,给大伙儿都吃口热乎的。 胡忠山此时正在土包后的卫生队那里,在了解伤兵情况。 刚才的战斗中,李平的部队也产生了多名伤兵。不过,这些伤兵没有一个是被敌人所伤,全是鸟铳炸膛造成的伤害。 总共有7支鸟铳发生了炸膛,有一支是2连的,其余的都是八连的。 受伤的人当时就被卫生兵拉到后面去处理了,这样既便于全力救治,也可以有效减少对其他士兵产生的负面冲击。 其实为了保障八连能够快速使用鸟铳,二连派了不少骨干于战斗中在一旁协助,而且完全不要求他们的射速,都是反复提醒之后才让他们开火,而且还明确要求少装药。 但仍发生了这么多炸膛问题,一个是八连接触鸟铳的时间实在太短,紧张出错无法避免,另一个也是这批新接收的鸟铳质量太过参差不齐,质量差的较多。 李平刚吩咐完,两个惠登相部的骑兵来向李平抱拳行礼,他们要回去向他们的将军汇报情况。 副将惠登相部的这两个骑兵从今天早上就一直在这土包上候命,显然是为了掌握第一手军情并及时通传有关情况。 前边那一阵战斗他们并没有动,现在却都要走了。 李平又去看了看江对面,果然发现岸边的敌兵正在开始向后移动,那些衣甲鲜明的骑兵已然走入了后退的人群之中。 敌人从岸边后退了。 又站了一会儿后,李平才走下土包,去江边查看战场的情况。 此时,在岸滩边上,四连长韩九和五连长周文又凑到了一起,他俩扶着刀站在江边之上也看着对面敌军的离去。 韩九扭头看了一眼一连、二连和八连的3个连长凑在那里大声交流的样子后,酸溜溜的说:“老周,这鸟铳也太犀利了吧!一个刚建的八连都捞到了那么多功劳,刨除在后面当总预备队的三连(该连辖弓箭排)和六连,就咱哥俩成闲人了。你说!这以后我们哥俩儿不会回回都给人家打下手了吧!” 周文瞥了一眼韩九说:“你倒是一点不担心我们的处境?竟然还怕没仗打,贼军有四十万,我们才二十万,这只是刚刚开始,你的心倒是挺大。” “咱长官一看就不是凡人,我觉得跟着他准没错,反正我就是信他。跟着他,日后肯定有好日子过,现在这点事儿,我觉得在咱将军那里都不是事,他一定有的是办法。”韩九没心没肺的说,好像真的不在乎。 但周文并没有被韩九的迷之自信所影响。 他忧虑的说:“今日,我们退敌是因为地利之势,非是我们的鸟铳和火炮有多厉害。如在平地之上,敌人大军掩杀,骑兵突进,我们的鸟铳也就能打上一轮,然后就和烧火棍没什么区别了。你自己想想,恐怕就是用五段击打法,也挡不住敌人的全力一击。否则,鸟铳与火炮要是真有这般犀利,那左总兵岂不是早就无敌了?” “说的也是,呵呵。” 韩九同样没有受到周文的干扰,他竟然开心的笑了起来,接着还大大咧咧道:“看来还得靠我们的大刀长矛才行。我就说么,大刀长矛在手多踏实啊!” 周文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他被韩九的粗线条彻底打败了。 “马大脚,捞到什么好东西了,别他娘的在水下待的时间太长,差不多就给我上来烤烤火,冻出病了,老子可要狠狠的抽你。”韩九突然对着江中大声嚷嚷起来。 随着韩九的话音,离岸边四五十多米远的江水中的一个汉子抬起头,冲着岸边咧了咧嘴,大声喊道:“知道了,连长。俺马上就回去。” 说着,那汉子还举起两把捞起的刀在空中炫耀的晃了晃。 已经走到江边的李平也被韩九的嚷嚷声所吸引,他看了看江中,又看了看几个正在江边新升起的火堆旁取暖的士兵,只笑了一下。 对于部分士兵这么着急下水去打捞战利品的事,他并不打算干涉,只要组织好就行。士兵们的士气很好,而且这也是对士兵们一种很好的精神激励。 虽然缴获归公大的原则是不会变的,但在分配上优先积极分子的原则同样也很重要。 沿着整个羊皮滩南岸转了一圈后,李平来到了土包后侧林地中卫生队的帐篷区(这里有为数不多的没被收起的帐篷,主要是为了收治伤员便利),他要看看伤兵。 但刚到近边,李平就被一顿骂娘声弄得皱起了眉。 在一个帐篷门口,马永正在臭骂侦察排长王虎强,五大三粗的王虎强此时就像个犯了错的小媳妇儿在那里委屈的一句也不敢回嘴。 看李平过来,马永不得不暂时收了火气,跟李平解释起来。 原来在刚才的战斗中,侦察连的一个小队骑兵由王虎强带队奉命去解决被冲到下游的敌兵。为了保证能及时回防和支援其它地方,他们只要发现敌人就直接冲上去一顿砍杀,力求速战速决。 本来不多的几个筏子、竹排之类的都是一个个分散的被冲到下游的。 能漂离羊皮滩那么远本身也说明要么上面的敌军操舟能力实在太烂,要么就是故意的不想送死。而且他们彼此间也都很有些距离,且一个筏子上面也没几个人。 一小队骑兵一个筏子一个筏子的去收拾本来是很保准的。 谁成想,这王虎强却大意了。 在一个竹排那里让五六个装备简陋的敌兵啄了眼,不仅重伤了一个兄弟,连马都伤了。 马永怎么能不生气? 损失太低级了! 尤其侦察兵和战马还都是宝贝疙瘩!这样的损失相当的不值。 这也是他们在这次战斗中被敌人造成的第一个战斗损失。 李平听了,也很无语。 但战争就是如此,充满了变数和无法预知,更不会有什么等价交换之类的公式。 李平只好拍了拍排长王虎强的肩膀,就走入了帐篷。 此时,帐篷里一个戴着口罩的白衣年青年正在给那个受重伤的侦察兵处理伤口。 这白衣青年的手法非常娴熟,清创、修补、缝合和消毒等都做的有模有样。 李平在一旁远观了一下,然后走出帐篷向跟出来的卫生队长询问起那几个受炸膛伤的伤员情况。 等了解完情况,李平有些好奇的问卫生队长:“这医生看着很面生,怎么他的手法比你还好?”李平对本应医术最高的卫生队长没去亲自上手也很奇怪。 “哦,他是新来的,以前就是干郎中的。贼人袭开封时他就在那里为官军诊治,见多识广,手上的活相当了得。”卫生队长有点讪讪的说。 “他叫什么名字?”李平习惯性的去问。 “贾有亮。”卫生队长答道。 ———— 吃午饭的时候,一个侦察骑兵匆忙过来汇报:“发现我军大队人马出襄阳城,向西而来,具体情况不明。城中来了一队骑兵与惠将军的骑兵汇合后已经越过我们正在向西边疾驰。惠将军的步兵也在整队并向西开拔。” 李平一听,开始有些发愣。 反应过来后,他立即急忙放下碗筷跑到土包上去看。 远远的好像确实在东南方向出现了一些尘土,表明应该有大量人马正在移动,只是这些人马还有点远并不能确认。但他的西边更靠内陆的地方确实有大量骑兵的影子和非常明显的烟尘。 惠登相的部队布防在靠近万山的官道附近,而羊皮滩离万山不过4公里左右,李平还是能很好观察到惠登相部队的动向的。 显然是西边出了什么事。 迷惑中,李平让马永派人去惠登相还没走开的步军那里,看能不能了解到些情况,而没有另派人再去襄阳进行核查。 他需要谨慎一些。 惠登相的步军也动了,说明惠登相有令,说明惠登相及其部将知道一些情况,更说明情况十分危急。 焦急中,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却见赵进的亲兵赵亮骑着马赶了过来。 他带来了赵进的口信:贼军停止攻击樊城,退兵西去,从城上登高而望,其主力正全数向西移动;白马渡附近据闻发现敌军探马,左总兵正移主力向西以应对变化,我部也在其中。 “参谋长,快拿地图。”李平表情凝重的立即大喊起来。 ———— 此时,在羊皮滩下游约2公里处的一个岸边,罗小六艰难的从已靠在岸边的竹排上爬了下来,躺在离水仅1米的岸边打着哆嗦仰天而望。 他太冷了。 高高的太阳似乎并没有给他提供温暖,罗小六感觉自己就要死了。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有轻轻的马蹄声,但他却懒得去管,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终于,一个马头和一张年经且黝黑的面孔出现在他一直在艰难睁开的眼睛里。 侦察排长赵冬冬看着地上那奄奄一息的敌兵,实在没什么下手的冲动,随口问了一句:“想活吗?”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二章 白马渡 白马渡位于襄阳城以西约70里处,不过这个70里并不是直线距离,也不是江水距离,而是弯弯曲曲的道路距离。 白马渡的滩头很大,但地势却界线分明。 汉水南岸紧临白马渡的上游区是一大片像迷宫式的七拐八拐的小山峦,而且临江处的山体还大多是成紧紧沿江的走势。 沿江的山体虽然都并不很高,平均只百米左右,但也险峻难行,并让从此过江成为一桩苦差和难差。 白马渡和下游区则完全不同的大约平坦,只是树木植被多一些。 汉水在白马渡附近的江面很宽,差不多有二千米,但江中大部分是密布交错的浅滩与沙洲,只有离南岸不远处的一小部分江水稍深一些,可也比羊皮滩浅。 不过,这最深也能过人的区域主要集中在白马渡西侧的山峦处江面,白马渡正对和其东侧下游区域只有四五百米可以涉水而过,再下游就陡然变深足以淹没人了。 虽然江水确实有点浅,但其实白马渡以前是渡口,是走船的渡口,可不是让人涉水过江的地方。 会出现这样极低的水位。 冬季水枯只是一个小原因,更主要的还是因为这些年连年的大旱闹的,是小冰河造就的极端情况。 因为这里毕竟离襄樊比较远,位置也比较偏僻,除了少量渔民和本来就很少的附近村民,一般的襄樊人还真都不清楚白马渡现今的水文情况。 毕竟白马渡是走船过江的地方,大多数人也想不到这里的水会突然变得这么浅。 再者,大部分能涉水过江处都面对着山峦,是兵家的险地,加之又离襄阳比较远,所以并没有被左良玉重视。 但左良玉倒也很谨慎的在这附近放了探马。 大明崇祯十五年十二月初三的这天上午,负责攻击樊城的李自成部在受到左良玉守城部队猛烈的火器打击后,不得不停止试探性进攻。 这时,李自成的一个部将转上来一个渔民的消息说,西边更远的地方有一处浅滩官军未派人把守,而且此处浅滩的江水在这个冬日很浅,比羊皮滩还要浅,大队人马完全不用舟船就可通过。 只是有点远,也有点偏,前去的道路和地形也很不理想。不过,这渔民认识小路,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李自成立即派人去找更多投奔过来的乡民进行了解,并很快得到了进一步的佐证。 农民军得到这条高价值情报不及时的主因是很多乡民实际上接触不到农民军的高层人物,更不可能了解农民军的作战部署,所以往往会造成很多有价值信息的延误。 再加上了解白马渡江水情况的人确实不多,这更进一步造成了信息的延迟。 得到了这条极具价值的报告后,虽然罗汝才部正在对羊皮滩进行突袭,并且也不知能否得手,但李自成还是果断的终止了对樊城的继续试探性进攻。 樊城虽只是座土城,但左军火器众多,又准备日久,李自成试探性进攻的效果很不好。 攻击开封的艰难和二月份打左良玉守河南郾城时的经历也让李自成对强攻坚城很不感冒,而且这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李自成于是断然将主力转向西,同时派遣侦骑尽快对白马渡进行哨探确认。 当得到明确的确认后,李自成部的骑兵开始疾驰,步兵大队也加快了步伐。 而早就敏锐发现农民军异常的老将左良玉也不含糊。 李自成的主力一动,左良玉就遣副将王允成带其留在襄阳的骑兵向白马渡方向疾驰,同时令其命在万山脚下待命的惠登相部一并支援。 樊城之外,一马平川,左良玉又登高而望,李自成少量人马还好说,大军想隐匿踪迹还真做不到,尤其为了节省时间,李自成西进的大军还不可能离汉水太远。 而左良玉经营襄阳已有半年,也不是第一次来襄阳,白马渡的情况他不可能不知道,他更明白李自成的大军全动,不太可能只为了羊皮滩等小滩头。 不过之前未派军守白马渡却是因为左良玉从未想过死守襄阳,也认为根本就守不住,早就准备好了跑路。 既然准备跑路,那就不能在白马渡牵扯大量的军力。 虽然地势对守方很有利,但水却太浅了,和陆地攻防有的一拼,人少了根本没用。 而白马渡又太远,大部队扔过去极有可能被粘住而跑不掉。 因而左良玉才只在白马渡放了探马,并把更多的希望寄托于农民军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或永远发现不了白马渡,寄托于他的部队能把坚壁清野工作做好,寄托于农民军望山却步。 要知道,如果守方在白马渡凭山据守,攻方的伤亡将会相当可怕。 但左良玉却没想到李自成发现的这么快,又真的不惧伤亡。 当意识到李自成有可能奔袭白马渡后,左良玉却又犹豫了。 就这么轻易的放弃这座千古要塞实在有些让人不甘。 而且左良玉发现自己还算漏了一点,那就是无论如何,他得把今天挺过去。 否则农民军一旦从白马渡绕击,汉水北岸的樊城就是死城,农民军今天下午就会到达襄阳城下。 凭李自成的那股子狠劲,一旦围了襄阳,那就谁都跑不掉了。 所以,左良玉才立即出樊城至襄阳,并亲率在襄阳的精锐主力部队也移动向西支援。 若农民军奔白马渡去,他可快速抵达战场;如若是为了别的渡口,也可保证有效驰援。 不沿江而行,一是汉水南岸江边的道路条件很不理想,二是沿江而行会反多绕很多路,三也是怕农民军发现他的军力调动并再次改换主攻方向。 所以,左良玉的这支军力也不会与在羊皮滩防御的李平发生交错碰面。 为确保稳妥,左良玉将他最信任的方国安与陈可立留在了樊城坐镇,将儿子左梦庚留在了襄阳城中坐镇,并派出了他最信任的老部下王允成打前锋。 王允成是辽东人,号“铁骑王”,是左良玉的铁杆部属。 左良玉亲率的精锐主力主要由左梦庚节制的本部嫡系人马组成,因为这时候调樊城内的部队已经来不及了。 更主要是,船队早就先撤了,汉水上已经没有多少船可供樊城内的部队快速过江去南岸了,并且时间上也不允许。 因此,一直在襄阳内的赵进兵马也就自然随左良玉出了城。 赵进出城的部队共有约3000人(均为成年男兵,老弱妇孺已留在城中),其中赵进直属的有约1200人(其勤务营未动),史明直属的有约900人,王成武有约400人。 李盛才最少,只有200来人。 刘世雄并未随军而出,而是和他媳妇儿赵美玲一起留在了的城中照看大家的家当及妇孺(赵美玲的强烈要求)。 接到急令并且早就按要求做好了战斗准备的赵进所部是在刚过正午出发的,一路急赶,直至快到申时(15点至17点)才到达白马渡附近,途中掉队了五六百人,包括李盛才。 说是70里,但在抄了不少小路后,估计实际行程也就在25公里左右。 这等于时速约八公里多。 虽然比后世急行军时速10公里的标准要低一些,但考虑到赵进部队的训练时间和士兵的身体素质,这个速度其实也并不低。 而且连续三小时的急行军,也基本达到了一般人的体力极限,对部队的意志力考验也更大。 赵进的部队是除惠登相的步军外,最先抵达白马渡的步军。这与他们绑腿打的好和训练相对较严有很大关系。 当然,赵进丰富的个人经验也很重要。 在赵进的后面数里之外还稀稀拉拉的有一长溜数万左良玉的步军,左良玉基本上将襄阳城内的精锐和亲近力量全调动过来了。 “赵参将的兵马就要到了。”一名亲兵对左良玉提醒到。 “可真够快的,这个赵进有点意思。”副将王允成再次嚷嚷起来。 正站在山上被众军拱卫的左良玉收回了北望的目光,也和大家一样再次打眼向东望去。 他们一直在关注着步军大队什么时候会到达。 后半程快马提前而至的左良玉在100来米的山上可以很容易看到拉成一条很长很长的长线的步军主力,更可以很好的分辨出一直在最前面的赵进部,哪怕是这些步军常常要穿行于树林这中。 并且,由于左良玉在前半程是一直与步军主力在一起的,赵进部的训练优势也早就更直观的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旗未倒,军未乱,操练颇精。”左良玉旁边的惠登相在看了几眼后开口道。 由于赵进离白马渡已经极近,初见赵进部行军的惠登相已经可以看的很清楚了。 “嗯,是有些章法。”左良玉点了点头说。 左良玉敢于提前越过其主力部队,正是因为有距离优势的惠登相步军早早的就赶到了白马渡并建立了基本防线。 “良弼,速将你山下的步军全从渡口收上来,把这片山稳稳的都占住,以防闯贼行险从山下江水强攻,毕竟那里的江水更浅,靠近我们这边还有大片大沙洲可供大量聚兵,况且闯贼会否从更西边选精兵绕击也不好说,其性狡诈也!”左良玉在沉思了一下后突然又说。 “这……不再等等吗?” 惠登相愣了一下,良弼是他的字。 “需得从速,贼军步军就要到了,山路难行,等到危时怕就一时支援不上。赵进的兵马上就到了,山下渡口应无大碍。况且你和乐安的骑兵还在。”左良玉又看了一眼北边说。 乐安是王允成的字。 “得令。” 惠登相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但也还是抱拳应令。 …… 注释: 很多史称白马渡在襄阳城以西70里处(明代的里约合600米),左良玉当年是凭高而击与李自成大战。 襄阳有很多与白马有关的地名,比如白马村、白马洞、白马寺、白马寨等等,但它们的位置要么不沿江,要么与襄阳的距离与史书上有较大的差距。 不过,史载所说的可能是大路距离而非直线距离,左良玉的军队在行军时可能会穿插一些更省力的小路,否则短时间内移兵70里对左良玉这样训练严重不足的军队是不可能办到的。 有个别资料认为李自成的渡江处为白马洞,虽然这个距离的确要近了很多。但白马洞附近的地形太特殊了,它周围的大小山峦正好和万山的最西侧交汇,等于是关门之处,从汉水南岸的地形全貌上看十分关键,如果此地当时可轻松过江而不去防守非常的违背基本常理。 由于无力进一步考究,也不是写史,关于白马渡的描写选择了按白马洞附近地形来做参考,逻辑上经不起推敲,请千万别当真,毕竟只是故事。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三章 放彩 在一片乱哄哄中,满头是汗的赵进接到了两个身着齐腰甲、手持蓝色三角小旗的传令骑兵的命令,要求他们立即到白马渡滩头布防。 由于在这之前,白马渡方向曾传来很长一段时间稀疏的火器声,赵进已大约明白了战斗恐怕不可避免。 但他没有退缩。 曾一直与他们同行的左良玉和一小部分骑兵在半程时加速超越了他们前行,说明局势并没有无可挽救。 谨慎小心的左良玉应该不会拿自己越来越珍惜的生命开玩笑。 不过,赵进还是有意降低了一些行军速度,以给手下们更多的喘息和准备。 但现在,令已至,他却不能多想了。 赵进立即将军令向下传达,然后上马带几名亲卫向前飞奔。 赵进绝大部分行程都没有骑马,而是选择了步行。 对于这首次急行军,对于这奔赴战场的急行,赵进很清楚榜样的力量和贴近官兵的督导有多么关键。 现在选择上马前行却是因为这最后的一段路程他们一直在树林中穿行,他现在还没看到汉水呢!对目的地的地形和形势就更一无所知。 当跟着传令骑兵从一片树木中绕出后,一片空旷的大地和远处一条宽阔的大河出现在了赵进眼前,他的视野终于被打开了。 然而很快,赵进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慑的越来越凝重。 此时,在赵进眼前的空旷大地上倒毙着一些人马的尸体,有少量的步兵似乎正在处理着这些尸体。 显然这里刚才发生过交战,也显然这里的江水有够浅! 但现在,这片曾经的交战区却空了出来! 打眼往稍远些的山峦处看。 在靠近汉水的几座小山上,一大群步军正在爬山,还有一些步军则正消失在山间的通道上,当然也有几股总计数百的骑兵正散乱的聚集在几处山腰上朝向着他们张望。 在传令骑兵指引下,赵进很快就搞明白了他要接防的区域在之前曾由副将惠登相的一部分步军布防。但在刚才,这些步军被调去加强守卫数里长的沿江山体和更西侧的多条山间通道了。 “敌人的骑兵就在江对岸,他的兵还未到,惠登相却已撤,这不等于出现了交接空档吗?”赵进的心中闪过一丝不安。 这时,一名传令骑兵的话打断了赵进越来越重的疑虑。 “大帅就在那边。” 顺着那传令骑兵的手指方向,赵进很容易就找到了在离汉水几百米开外的第二排山恋尖上的一大群人影。 虽然那一大群人影中没有任何旗帜,但一些只有大将和亲卫才会穿的铁札甲及鳞甲在阳光下的反光还是暴露了那群人的身份与地位。 赵进心中一紧。 他立即命令亲卫去传令步军加快速度并要特别注意打好旗帜,而他本人则骑马冲向白马渡的岸边快速勘察起来。 过了一会儿,当加速赶至的赵进部队终于抵达岸边并准备休息一下时,汉水对岸突然传来了一阵阵巨大的呐喊声。 农民军的步军到了。 由于汉水在白马渡的北岸有大片的树林,加之沿江处几百米外又正好横贯着一条长达数公里的丘陵区,农民军步军靠近江边的运动被有效遮蔽住了。 而左良玉对农民军步军的预计到达时间却完全是在靠经验与常识。 因为汉水在这里也是个大拱弯型走势,农民军从樊城到白马渡的最近距离实际上比官军从襄阳城到白马渡的最近距离要多出不少,至少几公里是有的。 并且由于汉水北岸有很多沼泽、水洼地和崎岖不平的地貌,农民军的行军不仅仅是更远的问题,还更加艰巨,速度上也要进一步大打折扣。 这也是农民军骑兵大队未能大量赶到的主因,因为这种地形对骑兵的快速挺进更加不友好。 除非想把宝贵的马匹全费了。 而赵进的步军虽然在出发上要晚了些时间,但走的却基本都是平地,并且速度还不慢,先到很多才是应该的。 可农民军的步军却在这时也到了,着实令人惊讶。 农民军步军的突然而至立即引发了正坐在或躺在地上休息的赵进二千多步军的惊恐与混乱,很多人都本能的蹦起来并愕然和恐惧的望着对岸数百米外树林中突然钻出现的那长长的敌人兵线。 紧临白马渡左侧山上的惠登相步军也一片哗然,后方几个小山峦半山腰处那几股大多已下马休息的骑兵也几乎全都本能的翻身上马。 在一片惊愕之中,从离汉水北岸几百米外的树林中钻出的农民军步军并没有像大家想像的那样冲到汉水岸边后停下脚步先缓一缓,而是竟直接踏入江水之中向着南岸而来。 农民军步军居然立足未稳就不可思议的开始进攻了。 但一直在岸边徘徊的那数百农民军骑兵却没有动。 刚刚开始紧急商议阵型的赵进、史明和王成武也来不及再细细讨论了,他们三人把手放在一起并大喊了三声“好运”后,就急忙各自按刚才的大略分工去调整部署部队。 根据分工,赵进的本部在左翼靠山,史明和王成武合兵在右翼。 幸好将部队带入岸边时,他们已经将部队按哨队的顺序沿岸边拉成了一条直线,让突击布阵不至于出于大的混乱,而且疲惫的农民军步军想跑过近二千米宽的江水也没有那么快。 赵进他们至少还有十分钟的调整准备时间。 大喊大叫中,赵进先将自已已大约成一条直线的三个把总营的全部长矛兵按一个队一条线的方式迅速调整到岸边的前排。 他的这三个把总营的每营都有两个哨都是按二个长矛队、一个刀牌手队的方式编成的。 这样每个把总营正好可按一队一线的方式结成四个长矛兵排面,后面是二排刀牌手押阵和补位。 其中一个把总营的第三个哨是一百多名装备鸟铳的士兵,还有一个把总营的第三个哨是不满编的50多名弓箭兵,他们在长矛兵调整完毕后被立即成一条线放在整个阵线的最前面。 赵进率他的亲兵队(含有30多名骑兵)和另一个把总营的第三个哨(也是刀矛混合哨)在中央后进行预备支援。 史明和王成武也大致按照这一构想进行了设防,但是由于他们的长矛兵没有赵进的多,因而长矛阵就单薄了一些,只有3排。 等赵进的全部人马终于火急火燎的排好了基本队形时,敌人已经很近了。 赵进回头张望,发现后面仍然没有从襄阳一同向这里疾驰的友军的步军影子,但原本在山腰上的那几股骑兵却已经在他们后方几百米外排出了一条骑兵线。 这个距离,马匹可以充分的进行加速和大回转,但恐怕攻击也将会是无差别的。 “告诉王副将,只要参将赵进的步军阵未垮,他的骑兵就先不要动。”左良玉对身边的一名传令兵说道。 “兵虽疲,却布阵迅速,精兵不过如此尔。贼军虽也当为精锐,但其军更疲,想破阵怕是要颇费功夫。”没有跟王允成下山而是继续陪在左良玉身边的惠登相赞叹道。 随着惠登相的话音,左良玉看着山下点了点头,应该是两人的看法不谋而合。 可紧接着,左良玉却又像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对惠登相问:“良弼,可知羊皮滩如何?” “哦!羊皮滩,羊皮滩当无虞。李游击尤善用火器,守得很稳,重创贼兵。”惠登相有点措手不及,但答的还算稳。 “如此甚好。不过闯贼如此狡诈,良弼你还是速速去西边坐镇本军,一定严防死守,防止贼军绕远偷袭。” 惠登相神色一凛,立即接令而走。 此时,在江水中的农民军并没有汇聚着只对白马渡而来,他们在沿着几里长的整个浅水区呐喊着前行,汉水南岸的临山处明显也是他们的目标。 农民军果然在行险,果然在不畏伤亡。 但这也使没有等待聚集后继兵马的他们在进攻队形上并不密集。 不过,攻击面的漫长却也让人感觉到汉水之中全是人,压迫感还是很足的。 而这又进一步加剧了岸上还在不断调整队形的赵进部的混乱,有人明显开始怯懦,甚至有几个人影挣扎着脱离了排好的队列向后狂奔。 赵进身旁和史明的队列后方立即纷纷有数名骑兵奔驰而出,转瞬间就让那些脱逃者变成了无头的尸体。 与此同时,在已排好的大横队中也接连响起了几声惨叫。 紧接着,所有赵进部的官兵就赫然看到把总史明一身血的抓着两颗人头的头发高举着窜到了整个阵型前方数米外的江水中。 赵进的部队是沿岸边布置的,以保证让敌人只能待在水里与他们对打,史明这时想在阵前立威也只能跑到江水之中。 “不听号令者死…” 只戴着铁盔而身上未着片甲的史明一手高举着人头一手提着还在滴血的雁翎刀不断在阵前来回狂叫着,他似乎完全不担心自己缺少防护和江水的寒冷。 这时,其实不光是史明,不多的有全身甲的头目与亲卫都还没来得及穿甲。 他们的全身甲在刚才的急行军时不可能穿在身上,即使是他们大多骑着马也不行,他们必须要考虑为马减负。 他们的全身甲都是由骡子或辅兵们单独背着的。 而在刚才急切的整队过程中,无论史明也好,还是头目亲卫们也好,他们的首要任务与重心也只能是先调整部队而没有闲功夫去套甲。 史明连甲都没套就冲出来,显然是真急了。 “后退者死…后退者死…” “后退者死…后退者死…” …… 追杀逃离军阵的那些骑兵在这时也提着人头返回并在阵后来回奔驰着乱哄哄大叫起来。 很多赵进部的官兵看看前边,又看看后边,有些骚动的军阵终于稳定了下来。 看着军阵稳定了,史明突然一把将人头扔到江水之中,然后面对着整个赵进的全营官兵举起手中的那把还滴着血的雁翎刀再次猛喊起来: “狭路相逢勇者胜!杀!杀!杀!” 史明营中的一部分人在王成武的带领下,也马上跟着大喊起了:“杀!杀!杀!” 于是像传染般,整个赵进部的士兵们都被带动了起来,不断的随着史明的节奏大喊起“杀!杀!杀!”。 在喊杀声中,已经离岸边不足四五百米的农民军似乎也受到了影响,他们前进的步伐猛的停滞了一下,然后再不复之前的狂热,而是明显缓慢了下来。 就如他们从陆地初入汉水之中时的明显减速一样。 规避强者,几乎是人们的本能。 此时,在后面小山上正任由亲兵们为其整理甲胄的左良玉看着山下情景,再次用力点了点头,然后自言自语的说道: “不错!不错!”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四章 血战 站在江水之中的史明有些冻脚,也特别的清醒,好像完全没有受到肾上腺激素的影响。 史明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能在混乱的场面中很快冷静下来。 这样的特性,好处当然是显而易见的。 它保证了史明在原来的时空中从一个街边混混迅速成就一番威名。 但也有令人不爽的时候。 就比如现在。 史明居然还在感觉冻脚!他非常郁闷自己的大脑竟然还在感知这些用不着和令人苦恼的事情。 史明也不想站在水里,但他又不能不站在水里。 如果他不站在水里,就无法很好的突出自己并让整个军阵中的官兵都看到,同样也就很难引起他们的注意。 在这个时候,他一定要站出来。 这不仅仅是为了稳住军阵。 史明更需要一切扬名立万的机会,而这种机会本就是他最擅长抓取的,他有太多的经验。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稳住军阵。军阵垮了,大家都得倒霉。 在连续大喊了四五次“杀、杀、杀”,并看到部队基本稳住后,史明又沿前排来回走动起来,有如一个正在训话的官长。 他一边走一边对着赵进和他本部已连成一线的前排鸟铳兵们大喊,要求他们通过看他的刀落和哨音来开火,而不是听原来训练的喇叭声。 赵进和史明的部队也有哨子,全是来自于李平那里,虽然不多并且也不常用,却官兵们也都知道并相对熟悉,因为确实更简单和好用。 史明之所以这么干却是他在喊“杀、杀、杀”的时突然想起他们的鸟铳兵们大多是初上战场,然后这些鸟铳兵还应该只能开一轮火,如果不好好控制恐怕会白白浪费。 史明当年在打架时见多了因过于紧张而千奇百怪的嫩鸡们,然后这些嫩鸡们也基本没几个能正常完成他们的本职。 打架都如此,更何况打仗。 这时,能有个“杀神”站出来控制场面才是最稳当的。 “都听我的哨声并看到我的刀落再开火,谁敢不听号令老子就剁了他,明白的点个头。”史明一边走着一边反复不断的吆喝着。 溅满鲜血的衣服,血迹斑斑的刀,再配上凶神恶煞的表情,史明很顺利的就让前排的鸟铳兵和弓箭兵们全都不由自主的猛点起了头,没有人敢不相信他会说到做到。 赵进左右的几个亲兵见状,都不约而同的去看赵进,但赵进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 亲兵们立即都认为这是他们的参将和以兄弟相称的史把总已经提前商量好的,只是没有告诉过他们而已。 虽然一般来说,所有的重大命令赵进都会通过亲兵们去通告全体部队,但例外也总会有的,而且作为将军也的确没有必要向他们解释。 还有大概二百米。 史明把右手的雁翎刀高高举着,左手则把挂在脖子上的哨子放在了嘴上开始准备,并不停的回头去看敌人不断推进的锋线。 “砰!” “砰!砰!砰!” 突然,紧临他们左侧的山上有人开火了,然后整个左侧沿江数里的区域都接连不断的响起了稀疏的鸟铳声。 正站在鸟铳兵枪口前方的史明被突如其来的鸟铳声吓了一跳,他急忙向着声音方向扭头,本能的想要寻找原因。 按理说,山上以逸待劳防守的惠登相部完全不应该过度紧张,难道是农民军舍易求难的先冲到了那边? 可在史明的视线所及之处,大西边江水中的农民军也好像还离着岸边有段距离呢!至少是比他们这里要远。 正在错愕中,西边又传来了喇叭声。 看来惠登相鸟铳部队的军官也开始受到了影响和感染。 然后,更多的喇叭响了起来。 西边稀疏的鸟铳声立即变得密集起来,整个左翼山上的友军们都开始了散乱的开火。 可这个距离能打到个啥? 最近的敌人还在一百五十米开外,铅弹就算能碰到人也没了什么杀伤力,那怕是凭高也不行啊!这不是白白浪费吗! “砰!砰!” …… 赵进和史明部队的前排鸟铳兵也有人忍不住的被带动着开火了,至少有十几杆,而且史明的部下还明显偏多。 史明立即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起来,并当即捅翻了两个离他最近的不听话的鸟铳兵。 他必须要说到做到。 随着惨叫声,所有人又都开始紧盯着史明。 同时,因为史明更加快速的来回在本军的鸟铳兵们面前晃动,等于大多数鸟铳兵们意识到他们本营的把总会随时堵在他们的枪口前,因而大多总算保持住了清醒。 进入一百五十米了! 史明停止了来回的走动,并站到了赵进与他本部两支鸟铳兵结合部的中间前几米处。 一百米了! 七十米了! “开火”史明大喊了一声。 然后,他吹响了哨子,高举着拿刀的右手也随之狠狠的放下。 在一片烟雾火光和一片箭雨中,正奔赵进部而来的农民军士兵立即应声倒下了数十人之多,已开始大大加速的队形也再次随之一顿。 下完命令的史明不声不响的随着第一排的鸟铳兵们和弓箭手们快速的向长矛兵的后列钻去。 这个距离,鸟铳兵们也就能开一枪,再装填是来不及的。 史明可没傻。 继续和长矛兵们站在第一排显示武勇,然后他还没穿甲,那是真不想活了。 “嗖,嗖,嗖…” 刚一进入后排,弓箭手就把第二轮箭射了出去,他们是此时唯一还能继续的火力拦截。 但农民军也显然大大加快了冲击的速度。 只有三十米了! 伴随着一阵混乱的“杀,杀”、“啊,啊”等各种撕心裂肺的叫声,农民军已经成一条线和赵进部前排的长矛兵接触到了一起。 农民军没有采用什么花哨的攻势,也没有先来阵箭雨,就是直接靠人往上填,他们的士兵基本拿的都是大刀和长矛,且普遍没有甲。 此时的敌我双方,前排都多以长矛为主,但也有一些刀牌手。 双方接触后,就是站在那里不断的互相捅刺,看谁先把谁扎蒙,看谁先把对方刺崩溃。 这完全是一场心里与组织能力的较量。 不断的惨叫和各种喊声在整个白马渡的岸边交织着,官军与农民军中都不断的有人倒下,双方的对峙线不断的前前后后的凸凹着。 从江水中仰攻本就对农民军很不利,而且涉水走过近2千米的江水也消耗了他们更多的热量,更何况农民军也刚刚走完最少几十里的路,体力更是所剩无几。 然后,农民军的后队还要承受从赵进部长矛阵后不断射过来的箭(箭通过抛射打后面的敌军),甚至有个别胆大的鸟铳兵也趁乱从人缝中向前射击。 这些都造成农民军承受着远超过赵进部的压力。 更重要的是,刚赶到白马渡都还没来得及集结就被驱赶着散乱冲上来的农民军密集度不足,在对峙线的单位平面内士兵数量和长矛数量常常远低于已基本已结成密集防御方阵的赵进部。 这也就意味着,在等同空间和时间内,农民军刺出去的矛要少于赵进的部队,并因由此引发的更多伤亡而导致攻击密度的严重不对等下降。 多重因素之下,看似锐不可挡的农民军一下就被遏制在了水里,难以取得有效的突进。 而冲向临山处的农民军则更倒霉,除了少量找到攀爬处的士兵,他们大多甚至都接触不到居高临下守卫的惠登想部,只能站在山脚下任由慢慢的射杀。 然后靠近白马渡的农民军很多开始本能的向没有山的白马渡靠拢,并极大增加了赵进本部的压力。 但这仍远远不足以击垮赵进的部队。 农民军的训练与组织水平本并不高,只是精神力略高一点而已,更多的还是看着唬人。 长途奔袭后没有得到休息,又没有时间进行很好的组织,看似平坦的白马渡那里却又是那种更让人心理容易崩溃的互捅式死亡。 农民军终于首先支持不住了。 毕竟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不久前还只是普遍的农民。 于是,不断的有农民军因受不了傻站着等死和互捅式的死亡而开始后退,并很快就演变成了整个农民军攻击部队的全面后退。 农民军攻得快,退得也快,留下了数百具尸体。 但他们并没有退远,很多人只是退到了江中的沙洲之上,他们似乎并不敢完全跑回北岸。 趁着农民军后退的工夫,赵进的部队也开始了疯狂的重新整队。刚才的短暂交兵,忙乱和初次上阵的他们也损失了数百人。 刚才,赵进和史明都没有亲自下场,但两人的刀上却都血淋淋的,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去亲自砍翻被吓破了胆子企图后退的已方士兵。 首阵立威两人都心硬的得。 此时,在他们后方的骑兵线的再后方,终于又有一支官军步军赶到了,然后越来越多的官军步军开始出现。 不过,他们并没有增援上来,而在王允成骑兵的驱赶下开始打造第二道步兵防御线。 史明再次叮嘱了王成武要看好他们的马后,远远的去看赵进。只见那家伙正一脸淡定的提着一颗人头大声斥责着他的部下,完全没有去担心自己已经成为了左良玉的前驱炮灰。 史明不禁赞道:“这也是个硬茬子!” 农民军退下去并没有太久,在一阵阵锣鼓声和呐喊声中,他们再次蜂拥而来,而且这次比上次的人明显多了很多,也密集了很多。 农民军的步兵也在不断的赶到战场。 在承受了比上一次严重得多的远程伤害后,农民军的前锋踏着倒下的战友狠狠的和赵进的前队再次撞在了一起。 惨叫与哀嚎、喝骂与激愤也再次充斥着整个两军的交接线。 只不过,这一次农民军却很快就将交战线实现了向前挤推,他们的前排根本就停不下来也无法后退。农民军后面的人就像疯了似不断往前推、往前挤,而完全不顾及前面战友的死活。 在山上压阵的左良玉看的真切。 江水中的农民军后方正聚集着一群一群的步骑混合督战队,他们设置了一道明显的督战线,正在不停的驱赶着经过的一队队步兵向前,大肆砍杀甚至射杀着一切停止不前和企图后退的简陋步兵们。 左良玉看看山下沸腾的战线,听着前排山峦处同样声势不弱的惨呼与哀嚎,又看了看远处江对岸隐隐的一片白旗(李自成直属部队标营的旗帜颜色,不过这些白色中是带有杂色的)和显眼的黑旗(标营的帅旗),表情越来越凝重。 左良玉通过旗帜已经判断出对面是李自成正在亲自指挥,李自成的狠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体验了。 农民军这种不顾伤亡的填油式打法,明显是想趁官军也立足未稳实现抢攻。 有些农民军根本就是被脚下的尸体伴倒的,然后想爬都爬不起来,直接在浅水中被踩起、被溺死。 尤其是左良玉能清楚的看到山下白马渡那里的有些农民军的前排人员被后队挤得完全无处可躲,只能眼看着自己被推到赵进部队的矛尖之上,成为一具尸体,成为推入赵进军阵之中的一面人肉盾牌。 赵进部当然也不甘心就这样被挤破阵形,刀牌手们已全被推到了第一线,利用盾牌来阻挡敌人骇人的紧贴攻击,利用盾牌来阻挡敌人向本军阵线缝隙里面的钻挤。 而后排的士兵也都紧紧顶着前面的战友,防止被挤开。 于是乎,赵进部与农民军的前排交战士兵等于紧紧的贴在了一起。 有盾牌的还好,没盾牌的就等于完全脸贴着脸、身体贴着身体。 所有个人的武勇在这时都完全不再有作用,能不能活下来真的只能看老天了,很多人甚至都早就死透了也无法倒下。 这种挤压式的对杀令人毛骨悚然。 阵线被敌军挤压着已经后退了一二十米的史明再一次叮嘱了王成武看好他们的马并负责砍杀所有后退的士兵之后,在一群弓箭手的掩护下,带着身边的一帮亲卫从最东侧江水几乎齐腰的地方直接绕向了农民军最前排士兵的身后。 此时的史明,已经穿好了一身的铁札甲。 就在这时,赵进也正紧皱着眉头盯着他右边已经岌岌可危的史明部。 在连续大呼了几口气后,他自言自语道:“今天真是要血战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史明的野望 冷兵器时期战争的最大的特点就是面对面的血腥。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无数素不相识的人们用能利用的一切工具破坏着对方的躯体,各种人类的器官、零件四处横飞。 生命在这时变得既珍贵又低贱。 有时你甚至都不知道杀死的是敌人还是战友,也不知道给自己致命一击的是敌或是友,瞬间的犹豫往往就是生死两边。 很多没有经历过这种血腥的人常常会被吓得惊惶失措、呆若木鸡,有些心理承受能力差的甚至会当场疯掉,因为已经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恐惧的了。 所有的人类文明在此时都已经让位于令人作呕的血腥。 白马渡现在就是一座这样的屠宰场,屠宰人类的屠宰场。 一将功成万骨枯,每个名将在本质上都是屠夫。 冲入江水中的史明就好像虎入山林,在他所过的每一处都掀起血雨腥风,到处都是敌人的哀嚎。 得益于白马渡岸边的特殊地形,这里离岸边有近二百米的极浅水区,原来的渡口应该是由一条沙石路突入江水深水区中的一块不大不小的沙洲。 岸边和深水区的这大片间隔给了史明充分的回旋空间。 娴熟的现代格斗技巧、丰富的斗殴经验和一身防御力极强的铁甲以及充沛的体力令史明很快成为了战场上的猛虎。 从生疏到熟练,从谨慎到狠辣,从不安到冷漠,史明的杀戮技巧越来越纯熟,也越来越令人生畏。 紧随史明左右的那数十名亲卫也尽都是好勇斗狠之辈,虽然没有像史明一样穿着亮眼的铁札甲却也基本都有各种种样的甲并拿着质量优良的兵器,还簇拥着聚成一团,更是威力无边。 精良的盔甲在近战中的作用远比大多数现代人们想像的更加无敌。 这不是玩游戏,你给他一刀,无论他穿什么么甲总会减血,无外乎有盔甲的血更厚一些而已,但总还是会被砍死。 古代的铁甲其实是强悍到可以无视大多数普通物理攻击的存在,否则也不会有人去耗费巨大体力穿它们了。 根据现代人使用复古兵器对明代铁札甲和鱼鳞甲的攻击试验看。 如果不是特别大力,普通刀剑的刺杀动作根本无法穿透铁甲并有大概率会被坚硬的金属甲片弹开,劈砍就更没用了,甚至普通的弓箭(非强力弓)在5米内都无法射穿铁甲的甲片。 当然,这也并不是说穿上铁甲就可以高枕无忧的去肆意犯险了。 不仅造价便宜且刺穿力量强大的长矛是个例外,铁甲对火器的防御效果也非常糟糕。 这也是外露甲片的全身型铁甲在明晚期退出实战甲主力位置的主因。 绝大部分的将领开始穿复合甲,也就是外层为布棉、内层为铁甲的布面甲或内衬铁片的棉甲。 当然,布面甲和棉甲容易维护保养的优势也是其走向历史前台的重要因素。 铁札甲虽抗普通物理攻击的效果不错,但穿着者的个人战技同样非常必不可少。 有了盔甲的防护加成,再加上凶悍善斗,史明带着亲卫们很快就把他们周边的敌兵杀得东倒西歪、四处避让,并迅速将附近已杀上岸的敌军又重新逼入江中。 一度凶险的防线也迅速稳固了下来。 然后,史明好像杀上了瘾,更是直接带着他的亲卫们继续留在江水中左冲右杀,让农民军难以形成对岸上官军的足够压迫。 而更开阔的空间也给了个人更大的施展舞台。 赵进看着已冲入江水之中彻底成为孤军的史明,正想派人把这个杀疯了的家伙叫回来,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来。 他突然意识到完全死守阵线好像也并不正确,这时候士气可能更重要。 因为史明,很多敌军已顾不上冲击他们的防线,他们的防线不仅仅完全稳固了下来,最重要的是士兵们的信心也得到了明显的鼓舞和提升。 赵进对史明当真是有点折服了,这家伙实在太凶悍了。 初经战阵就有如此的胆量和气魄真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这可不是从前的小打小杀,连一向颇为自信的赵进也还在适应之中,并到现在也还没有完全止住心中的翻腾。 而史明却已经开始大杀四方、于万人敌阵中横行了。 但赵进还是没忍住的在心里默默的吐槽了几句:“你能打是能打,但能不能别这么张扬,这是嫌命长么!你自己穿个一身亮的铁甲不算,你们每个人的头盔上已经都系有鲜红的红缨了,怎么很多人还要在后背上都插上一面鲜红的三角旗是干嘛?是真怕别人注意不到你们咋的!这不是干等着让人围攻么!” 吐槽的时候,赵进也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农民军的进攻密度好像变得稀疏了。 随着刚才密集攻上来的农民军被大量杀死,后续攻上来的农民军很明显的减少了。 虽然继续的攻势未停,但战场也明显不再那么拥挤。 赵进还纳闷史明怎么这么轻松就在江里横行呢?不然挤也把他挤死了。 看来农民军的行军能力也就是那么回事,后面更多的人估计也还没有赶到。 不过,越来越多的农民军正开始向史明那里围攻,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真不让人省心! 对赵进的无声吐槽,史明当然不可能知道,但他如此旗帜鲜艳的玩张扬却是故意的。 他在冒险、他在赌。 虽然史明生得高大威猛,看起像个粗线条,但实际上他的心思却缜密得很。 能从底层在黑白道路之间一点点闯荡出来的人怎么可能简单,而早早的就有了一番成就和经历过打黑的他也当然知道低调的重要。 但低调的前提是你得有实力,而史明又太清楚权力与财富的美妙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看看赵进,再看看李平,史明对自己目前的境遇很不满。 他还只是个把总。 因为史明只是个把总,导致他的实力在经过初期的趁乱扩充之后就一直再难得到本质性的提高,而赵进的实力却可以不断的壮大。 因为人家是游击,是参将,是一营的官长。 而且,就这么个小小的把总,史明也很清楚能够如此的独立还是靠的赵进不与他计较。 把总这样的地位和所能掌握的资源让史明非常的不安全和不适应,他急需改变。 战争让别人感到头痛和恐惧,对史明却是一场通往权势和财富的捷径。 在凶险中攀登高峰,史明深谙此道,也对这一天早有准备。 得知左良玉就在后面的山上后,他更是浑身都燃烧着兴奋。 一身非常不低调像是大将的亮闪闪铁札甲,头盔上又新又密的红缨,背后还有不小的红色三角旗帜(虽然有点像日本武士,但史明的背旗主要是跟京剧里学来的,不过他用的不是四面旗,而是一面旗),史明只希望自己越鲜艳越醒目越好。 史明必须要让上面的人尽可能的注意到自己,最好就是左良玉本人。 而今天简直就是绝佳的机会,要不是出来的急,他一定要在盔甲上做更多的功夫。 至于打起来后突入敌阵之中,则会更加引人注目,更容易被山上的左良玉注意。 而且史明也并不单纯的热血冲脑。 战斗一开始,史明就反复嘱托他最信任的王成武要照看好他们马,照看好他们逃命的本钱。 有命才有一切,史明决不会犯根本性的糊涂。 不同于赵进在到达这里之前大多在步行鼓动军心,史明却大多都是在骑马,这也让他拥有了远优于眼前疲惫不堪的敌人的体力。 并且史明还不仅仅只穿着外面的这身铁札甲,他在里面还穿上了一层薄棉甲,胸前背后又多加了铁片护心,准备十分充分。 再者,通过前期战斗中的观察,史明也早发现敌军看着虽唬人,但却没有想像的那么经打,反正善战之士没几个。 这些都让史明敢于去行险杀入敌阵,敢于用这种手段来稳固战线。 史明的算计没有白费。 由于看不到临山江水中的情况,站在后山上的左良玉大多数时间都一直在关注着赵进稀薄的步军防线,更早就注意到了太过耀眼的史明。 那些旗帜在敌军中左突右击,不仅彻底打乱了农民军在白马渡口的进攻,并且还有效提起了整个军心士气。 一直沉默不语的左良玉在心里念叨了一句:“这个赵进,当初以为便宜了他一个参将之职,现在看来却是不亏。” “后背插旗还真是少见,而且还是步军。不过,这帮插旗的步军当真勇猛的很,好像效果还不错,这个赵进有点意思。”在一旁观战的副将王允成玩味的说了一句。 王允成是在山下的第二道步兵防线开始建立后回到山上的,他觉得山下的问题应该已经不大。 此时,头盔道:“传令,退兵。” 注释: 布面甲和棉甲的区分并不是特别界限分明,布面甲有时也可以算是棉甲的一种。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六章 突如其来的撤退 “退兵?” “这是为何?” ……. 左良玉突然的撤兵命令把他周围的所有人都搞蒙了,连传令兵们也愣在那里,一时不知该如何接令。 “再不走,就怕被粘住走不了。申时(15点至17点)已经过半,天要黑了(此时襄阳的天黑时间大约在18点左右)。 贼军本就人多势众,看他们不要命的样子是誓要得此渡口。一旦贼军步军完成聚兵,我们到时想走都走不脱了,不可不防!”左良玉解释道。 “可我军正与贼军激战,现在撤,贼人乘势而攻,我们岂不更加凶险?”副将王允成几乎脱口而出。 “此地地形复杂,而我军又未露败势,如将山上的兵马西撤、山下的兵马东撤,闯贼一时必难辨虚实,只恐我施计害他,又如何敢追。”左良玉又解释道。 看身边人还是懵懵的有些迷糊,左良玉提高了声音道:“我意已决。传令,命后方步军先撤,惠登相部随后让出沿江的山并在其后择险要之处重新布防,之后赵进部再撤。同时,所有骑军务必至后方高处集结待机以掩护步军撤退。等所有人马东撤后,惠登相部再向西缓撤。记住,要严令各军切不可击锣通传,所有军令一律面传各营头目,以防兵士不明所以,发生大溃。” “为何山上的兵先撤?”副将王允成再次迷惑的冒了个泡。 “山上的兵先撤,贼军必急争高处,山下防线才好减少压力也撤。如山下的兵先撤,贼军在平坦之地顺势聚兵而攻,恐生大溃。”左良玉不得不又解释道。 这回,周围人等终于全都高声应诺,王允成甚至还附和着说了几句“还是大帅所虑周全”之类的话。 “告诉良弼,他的兵马向西后一时切不可回转,以能有效威胁闯贼西侧。之后,若不便归于我军,可沿江而上,先去均州(襄阳府的一个散州,相当于县,今湖北省丹江口市),或继续向西退往郧阳府(今湖北省十堰市),一时也应无虞。”左良玉又突然补充了一句。 然后左良玉就不再说话,默然的大步向山下走去。 他也要撤了,这里已经不再安全。 “史明!” 左良玉一边走一边心里又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得了亲兵汇报的他已经念叨了这个名字好几次。 左良玉对“史明”这个名字有印象,而且人也有些模糊的影子。 史明和赵进等刚来襄阳时左良玉就见过,虽然有些记不清了,但还是记得一些。 尤其是左良玉开始重点关注李平和赵进之后,这个据说是那赵家小姐家中护卫头目的人自然也在了解之列。左梦庚更是好几次和左良玉提及过,说是又得了一员猛将。 左良玉也自然更有印象了。 据说这史明也曾从过军,是把好手,领过百十多号人马,一身的本事,要不也入不了家大业大的那赵氏家族之眼,更不会被委为头目。 今日见到史明的本事,也确实名不虚传。 左良玉不禁暗赞自己的儿子终于开始有眼光了。 但现在,仍在敌后的史明好像不太妙。虽然依旧勇猛,但也越来越麻烦,并且明显离着岸边有些远。 孤悬在外史明和他的亲卫们正被重点围攻,人越来越少,阻力也越来越大,眼看着杀回本阵有些困难了。 “可不要可惜了,现在真的是勇士难求啊!”左良玉心中有些叹惜,但也只是默默的叹惜。 …… 已经砍杀了敌人半天的史明现在很疲惫,他的刀都已经用坏了两把,现在手中拿着的也不知道是谁的刀。 他的动作越来越慢,效率也越来越低,身上的甲胄更是越来越沉。 史明早就想往回杀了,但却一直没有实现。 他突入的太深了,他身边围着的敌人正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难缠,而跟随他的那些亲卫却越来越少。 史明有些后悔自己的过于逞能了,还是太没经验啊! 用一根抢来的长矛猛掷扎倒了一个敌兵,又用长刀在一个衣着短罩布甲的敌兵腰上狠狠划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后,史明在周围其他敌兵迟疑不敢上前的功夫连喘了好几口的粗气。 他现在满头大汗,衣服里也早湿透了,站在江水之中的脚也已感觉不到寒冷了。 看着所剩的十几个亲卫们也同样满是疲惫和纠结不已的表情,史明故意夸张似的大笑了两声:“哈哈,今日杀得真是痛快。” 史明很清楚,他不能在士气已经低迷的下属面前表现出一丝的无力和倦容,否则局面就真的无法收拾了。 但他的心里却在想:“娘的,今天是不是玩大了!不会真死在这里吧?” 一想到这一点,史明突然竟生出一丝绝望来。 但马上,一股子不甘和悍气猛的又从他的心中反向升起,他大喊道:“众位兄弟,随我杀。” 只是往回的人墙正变得越来越厚实,好像有更多的农民军在冲到他们这条江段,有点不对劲。 抬头向最近的山上望去,史明赫然发现临江山上的官军旗帜已然不见,一些农民军已经不受阻挡的快爬上去了。 史明大骇! 急忙张望自己的本阵,还好赵进的旗帜仍然不动如山。 可独木必然难支!到底出了什么事? 事实上,左良玉算错了一点。 守山的部队一旦后撤,哪怕只不过是先让出了临江的山,山下江水中的农民军压力也无疑会极大的减轻。 如果农民军中没有头目进行指挥,也许农民军的普通士兵会凭本能都向着不用拼死拼活的地方聚集。 但进攻的农民军中又怎么可能没有头目呢! 只要有头目,那他们中就必然会有一些会去驱赶普通士兵加强对还在激战状态的区域进行支援。 因此,还在江水中的史明也就自然会受到了更多的围攻。 更糟糕的是,一旦友邻的山上守军后撤了,紧临在山下的赵进也只能向后撤,并且还至少也要撤出到与守后面山的友军平行的位置,否则被凭高而击的就是赵进了。 而在平坦地形的交战状态中下令后撤,却绝对是兵家的大忌,军心不乱几不可能,并非常有可能引发崩溃。 对现在两军的状态,史明无暇细看,更无心多想。 农民军在他走神时已经成功的把他和亲卫们分割开了,十几个拿着铁制长矛的农民军士兵正半围着对他虎视眈眈。 打了这么久,史明也早意识到这些农民军应该都是精锐。不仅人人都有铁制兵器,而且鞋和棉衣也都人人具备,并且很多人还有各种各样的轻甲。 是啊!如果不是精锐,也没有能力第一波赶到这里。 若不是他们的身体素质大大不如史明,若不是他们普遍缺少长跑的体能而致全都气喘吁吁,史明早就麻烦大了。 但现在,当酣战了这么长时间,史明的体力和状态也已严重透支。 正在史明心里郁闷和懊恼之时,那十几个围攻他的敌兵背后突然非常明显的混乱了起来。 马匹的嘶鸣把好几个敌兵引得回头去看,然后那几人二话不说就四散而逃,其他敌兵在愕然之后也纷纷快速散开。 没有人愿意阻挡正集群突进的骑兵。 史明咧嘴笑了,他很容易就确定了那簇拥在一起正向他撞过来的十几骑是官军的骑兵,而且看样子,他们后面应该还跟着一大伙儿的步兵。 他有救命了。 史明也马上就认出了已快到眼前的骑兵中的一人。 那是赵进,他的兄弟。 “上马。” 冲过来的赵进面无表情的对直勾勾看着他的史明说。 “谢了,兄弟。” 史明也不矫情,咧嘴对赵进感激的笑了笑并一抱拳,然后就一把翻上了赵进带过来的一匹空马。 但打马快到岸边时,史明竟发现还有一群人在离岸边很近的江水中也被纠缠住了,而那领头的赫然是王成武。 王成武他们都没有骑马,应该是想靠步兵的突击来救史明,但却根本没突进多少就被陷住了(真正能打的大都被史明带走了)。 此时,赵进他们也并不安全。 因救上史明而减速之后的骑兵失去了最开始的冲击力和震撼作用,骑兵的优势已经不在,而经历了最初的慌乱之后,农民军也开始大胆并更加剧烈的围攻。 只回返的这片刻功夫,赵进带来的那显眼的骑兵就已没了五六骑,围在他们身边的上百步兵也折损了差不多有三分之一,十分凶险。 但赵进似乎没有犹豫,也不多言,只是指挥着众人继续紧紧集中在一起杀向王成武那里,把他也一并带着向岸上退。 总算回到本军之后,赵进急忙开始重新组织部队并四处喝骂。 由于他的短暂离开,被山上友军的后撤搞好心焦意乱的广大官兵已经有些乱了。只是好在农民军在临山江段取得的意外突破让与赵进部对杀的农民军也有些蒙了。 他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对是否有必要继续强攻坚固的步兵方阵产生了迟疑。 赵进的军阵也因此万幸的没垮。 按理说,赵进并不应该离开部队亲自下场,他一直都很清楚一个指挥官的位置应该在哪里,尤其是对他们这种根基薄弱的部队。 但赵进实在是没办法。 他一旦控制军阵开始后退,史明能自行杀回来的机率将寥寥无几。 急切而冒然行动的王成武已经失败了,他如果不去,也不会有人有这样的能力或意愿了。 当赵进上蹿下跳的把全营好不容易再次规整整齐,并控制着开始向后缓慢退却时,史明却突然凑上来疑惑的询问:“为什么要退兵?左良玉这是要干什么?” 焦头烂额的赵进来气的说:“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没准就是怕了,怕被咬死。现在先别说这个了,赶紧去约束部队,往后退太容易垮了!” 虽然已不再惊诧,但赵进的军阵也开始后退还是令农民军有点无所适从。 他们虽然本能的采取了跟进的措施,却也没有非常激烈的趁势发起猛攻。甚至大多数人只是跟进和逼迫,与赵进部的接触还大大减少了。 而赵进部队中的弓箭手和鸟铳兵们也早因缺少弹药而不再刺激农民军了,更让顺势跟进的农民军的攻击意愿变弱了很多。 甚至于当大片的岸边陆地被让出来后,上岸的农民军部队还停止了继续的跟进。 可能是那些农民军的头领们也一时无法判断是该追击还是该稳固被让出来的岸边阵地。这才让赵进捡了便宜可以稳稳的向后退。 骑在马上的赵进注意到了农民军似乎正在排列着军阵,好像一副要准备防守的样子。 他迷茫了片刻,又立时想通了。 他笑着对迷惑前来求解的史明说:“你看,他们也在整队,估计是怕我们在使诈,打他们个反突击。呵呵。看来我们安全的退出去问题不大了。” 这还真被赵进看准了。 此时上岸的农民军的确有点搞不清楚官军是不是在搞什么阴谋,毕竟官军在这之前一直把他们杀的人仰马翻完全不见任何败像。 即使是现在后退,官军的军阵也井然有序,想捡便宜追杀好像不太可能。 “得把这里的情况通报给李平,让他做好准备,别最后没人通知他。”赵进突然又说。 正在看敌军情况的史明闻言没有异议的“嗯”了一声。 “得派个可靠的人去,这种退兵之时人心最是难测,要不让成武兄弟去吧,我们必须得保证把信送到。”赵进盯着史明说。 “没问题,我去和他说。” 史明看了一眼赵进,没有一丝犹豫的接道。 此时,被数十名骑兵簇拥着的左良玉正在听着塘骑的汇报。 当听到赵进的兵马已经退入树林后,左良玉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他又在心里念叨了一遍赵进和史明两人的名字,这两人今天给了他太多的惊喜。 “是否通传沿江各滩的守军一并退兵?”一名将领询问道。 左良玉略思索了一下后沉声道:“沿江各军恐还是再缓一缓的好,否则若贼人抢江而过对我侧击,必大溃!我等断不可不查而误了众军性命……” 注释: 关于白马渡之战,不同的历史文献记载差别较大,也比较混乱,矛盾处很多。这里主要进行故事性的发挥,以突出人物为主,严谨的读者就当是看热闹吧。 此战大致可能真实的历史情况包括:左良玉确亲移精锐于白马渡阻挡李自成;农民军战死数千人后仍前仆后继不断冲击左军防线;左良玉撤兵。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危险的抉择 自打知道农民军绕击白马渡之后,李平的大脑就完全陷入了混乱状态,因为他知道自己正面临着最糟的局面。 虽然他并没有实地勘察过白马渡的地形,但通过其通信兵董江鹏的爷爷—那个老船工,李平已经清楚白马渡所能仰仗的防御与他驻守的羊皮滩完全就是两回事。 那里将会是整个战役的关键。 那里所考验的是攻防双方的意志与决心。 农民军辗转千里而来,势在必得,只要不遭受到难以承受的损失,他们就不可能打道回府。 而把军队视为本钱的左良玉却决无可能把自己的嫡系人马扔进火坑之中焚烧殆尽。 此战的结果从一开始就已注定,唯一的疑问只是左良玉打算坚挺多久。 这也正是李平焦虑和茫然的根源所在。 然后白马渡和羊皮滩之间的距离还有点近,地图上的直线距离只有大约11公里,江面距离也不过16公里左右。 悬于野外,又与主战场近在咫尺,这让李平的处境非常尴尬。 左良玉一旦溃败,他将直面农民军的强大兵峰,凭自己的这一千多人想要螳臂挡车那就是找死。 他好像只能跑路。 但什么时候跑路,李平却很难判断。 至少现在是万万不行的。 现在他只要敢跑,襄阳失陷的一切罪责恐怕就全落到他头上了。 因为他一跑,就等于让农民军有了从羊皮滩抄左良玉后路的可能,左良玉的撤退也就有了极为正当的理由。 定李平个首罪实在是百口莫辩。 左良玉估计也非常乐意有人主动出来当背锅侠。 那个时候,李平就是大明朝的罪人,定个斩首之罪根本没得跑。 他想要活命,估计也就只有投降农民军一条出路了。 至于单干,想都别想。 别说官军得想尽办法拿住他并切了他的脑袋去给皇帝交差,四战之地、又没大义、又无显赫之名,更没多少资本,只有傻子才来投靠。 可现在跑不了,那什么时候跑呢? 这也正是李平的心焦所在。 因为他算了半天,发现只能等左良玉的部队开跑之后再跑,然后甚至于他还必须跑在左良玉的屁股后面,而不能跑到左良玉的前边去。 不仅仅是先于主将开跑和跑到主将的前边,跑也是白跑,等于是找死! 他也必须要走来时的那条万山和羊牯山相夹的道路去绕大弯,而不能穿行万山。 不想轻易抛弃随军的车辆根本就不在考虑范围,关键是李平无法确定农民军会不会有偏师从白马渡直接南插从万山之西进行大迂回。 但这样,他却又很容易被农民军的追击部队给粘住并玩死。 时机和运气好像非常的关键! 可时机又哪里是那么容易把握的,而且会不会给他时机也都不好说。 至于运气,就更不靠谱了! 鬼才知道左良玉打算凭山险装几天样子? 所以,李平只能烦躁的在羊皮滩的那块小高地上来回的兜着圈圈,时而努力倾听白马渡方向那混乱的铳声,时而翘脚仰脖西望。 但他也冒险的下达了让上午战斗中受伤的伤员和部分粮草辎重部队先撤。 他失算的带了大多的粮食和辎重,而这将会多多少少干扰到他们跑路时的狂奔。 忧虑中,王成武突然飞骑而至。 “李哥,快走。前面撤了,左良玉下令退兵了。”王成武还没下马就焦急的喊起来。 “现在就不打了?”李平的脑袋一时没转过弯来。 李平周围的马永等人也都一脸愕然的望着王成武,大家都想到了左总兵不会死战,但也都还是觉得左总兵装也要装上至少一天时间。 这么快就不玩了也太儿戏了吧! 等王成武着急火燎的简述了白马渡的情况后,李平看着西边已经开始扬起的成片烟尘郁闷的自言自语道:“往哪里走啊!” “进城!进城啊!十几万人守城,农民军一时半会儿也没招。城里安全。赶快撤吧!”王成武看李平居然在犹豫,忍不住嚷嚷起来。 “成武,你先走吧!我不能进城…”李平叹了口气。 “你开什么玩笑!不进城你去哪儿?再不抓紧,就真的来不及了。别犹豫了!”王成武急的脸都憋红了。 “我答应过宝来兄弟,我得去找他,我不能失信。”李平的语气十分坚定,不容置疑。 王成武愣了一下,然后却急切道:“给我几匹马,我去找宝来,一定把他带进城。大不了,多绕些弯,从岘山那边绕过去。你就放心的先带着部队进城吧!” “谢谢成武,但还是不行。无令而动,进城就等于是找死!左良玉一定会很高兴用我的脑袋去为他的失败买单,我真的不能进城。而且那边也不是只有宋宝来一个人,那么多部下我也不能弃之不管。”李平苦笑了起来。 “那怎么办?…你不走…不走留在这里不动不更是找死吗?”王成武已经结巴起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还不至于。这个时间段,农民军只要还正常就不会追击。且不说惠登相的部队在他们西边威胁着,农民军一时间更无法确定这万山之中会不会有伏兵。天快黑了,他们应该首先巩固渡口,防止被两面夹击。成武,你先走吧!我等左良玉的大军撤过去之后再撤,问题应该不大。”李平安慰道。 “可这怎么行,你这是在冒险。”王成武还是不甘心。 “是对形势的正确判断,谈不上冒险。反正我左右也不可能进城。成武走吧!你们伤亡近半,史明和赵进现在更需要你。”李平劝道。 “可,可……” “你看,传令骑兵来了,应该是通知我们撤退的,你就放心的先走吧!”李平指着远方正在奔这里而来的几个持旗骑影说。 顺着李平手指的方向转头盯了十几秒,王成武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舒了一口气后向李平抱起了拳。 上马前,王成武再次回头看了看一脸坚定的李平和他身后那几个同样目光坚定的部属,当然也有一个老头的目光有些闪烁。 王成武挺直了身体敬了一个标准的现代军礼,然后上马没有回头的向烟尘中奔去。 看着王成武急切而去的身影,胡忠山眉头舒展的忍不住兴奋的说:“长官,照您刚才说的,我们安全的撤出去也准当了呗?” 周围的其他人听到胡忠山这冒然的发问,全都扭头看向李平,只有马永无奈的轻轻叹了下气。 李平斜了一眼胡忠山,沉声道:“我那只是在安慰王把总,你们可别一厢情愿。贼首们会怎么想实际上很难说,没准儿他们更想再复制一次朱仙镇的胜利。” 刚被李平凛冽的眼神吓得已经低下头去的胡忠山惊得不禁又抬起了头,眼睛瞪的溜圆,想再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口。 朱仙镇的溃败他们都经历过,而且绝对记忆犹新。 “再来一次?他们就不怕总兵大人是真的要前后夹击他们吗!” 看一时没人吱声,段强替大家张了嘴。 “左总兵明显已惧,若有用计的心思,也就不会把白马渡轻易拱手相让了。也许别的贼首会小心,但李自成的闯王名号也不是白叫的。 而且,贼军也可以不冒险去追击左总兵的大队,可以选择直接南插,绕过万山来个大包围。左总兵凭城、凭江还可以继续跑,但我们选择不进城就要被围在野外了。” 李平并不想打击部下们的士气,但指挥层在这时必须明白形势。 “我们现在只能是赌,赌输了,那就是九死一生。”马永在这时苦笑着接了话。 这时,离得稍远却一直听着这边动静的傻大个儿刘强扛着军旗突然冲李平嚷嚷道:“长官,咱们现在有这么多人,总能杀出去的。俺这些日子天天饱饭也不是白吃的,大哥想怎么闯,俺刘强就怎么干,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怕。” 估计也只有刘强敢于在李平他们几个说话时光明正大的偷听。 “是啊!我们这么多精兵,还以逸待劳,疲惫的贼人们也不见得挡得住咱们。”段强也强打着精神豪气起来。 “也不用太过悲观。天就要黑了,贼军也确实不见得敢在陌生的敌后搞这么大胆的动作,况且再来一次急行军,他们恐怕也没力气了,他们又不是铁。我们还是先看看左总兵的军令是什么吧!如果现在就走,问题也不大了。”李平看着即将到眼前的传令骑兵说。 来的三个传令骑兵中领头的是李平的熟人,就是那个第一次领李平去左良玉府邸的张姓甲兵。 那张姓甲兵带来了左良玉要求李平继续坚守羊皮滩的命令,并明确须等天黑且王允成的后卫骑兵撤过去后,李平才可撤出,撤出后可暂时先退往羊牯山。 “大帅让小的一定转告将军,大军侧翼之安危全有赖将军,大帅相信将军的忠勇,也一定会牢记将军今日之功。”那张姓甲兵最后十分郑重的说。 “请大帅放心,李平深知干系重大,一定谨守大帅的军令,拼死也要护得大军安全。”李平不仅十分爽快的接了令,还来了个豪言壮语。 那张姓甲兵大喜,在马上冲李平就是深深一拜,然后才持旗带着另两个传令骑兵打马沿江东走。 但他们刚一走开,李平的脸色就阴暗了下来。 “咱咋成垫后的了!这不是要命吗?……羊牯山,羊牯山,长官,咱可不能往羊牯山退啊!保障营那么多人可不能扔下啊!”胡忠山终于忍不住先嚷嚷了起来。 “是啊!是啊!大哥,咱先跑吧。这左总兵没安好心,完全把我们当蝼蚁。咱可是答应过保障营要去汇合的,可不能食了言,宋营官和小惠姐还等着咱们呢!”傻大个儿刘强也急呼呼的应声附和。 马永在嚷嚷声中也盯向了李平,但他没有吱声。 这回,李平没有对胡忠山和刘强的不当举止表露出任何不满。他很清楚他们的心思,更明白他们失态的原因。 人一旦有了牵挂,就再难心平气和。 而有人性,又比铁石心肠和极度自私更让人放心。 在这一刻,李平只是在心里庆幸着当初让宋宝来先撤出山庄的决定是多么英明。 否则农民军一旦真抽了疯从万山之西实施南插并绕过太容易伏兵的万山对羊牯山和岘山实施大迂回,宋宝来必将凶多吉少。 虽然心中已早有计较,但李平却也更加郁闷了。 他胡思乱想了那么久,还是算漏了一点,他忘了算左良玉给他指定撤退地方后怎么办。这等于他无论如何都得去违背左良玉的军令。 而这一点,对他真的很麻烦,而且是个非常大的麻烦。 这时,段强却奇怪的问道:“为啥没让咱们进城以强城防?” 不过,没有人搭理段强,大家都变得很沉默,大家都没有心情,每个人都在注视着眉头紧锁的李平。 “我们只能等到天黑,等到大军撤过去。如果提前撤退,将不可避免与总兵大人的兵马发生交叉,那才是真死定了。赌运气、赌贼军不敢追击至少还是有很大希望的。”李平在沉默了半天后终于开口说。 “哎…” i不知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同时发出了叹息。 “那,那我们还是要谨听…听总兵的军令呗!”马永的声音闷闷的有些颤抖。 “不,我们去找保障营。但羊牯山也还是要去的,但不上去,只经过,从那边的道去找保障营,我们得绕个更大点的圈,以防贼军从万山西侧进行绕山。”李平突然大声的说。 他意识到自己必须鲜明的表明对军令和曾经承诺的态度,虽然他很清楚自己选择的可能是一条不归路。 果然,在李平说完后,立即传出了几声明显松口气的响动,只有段强还在迷惑的摸着脑袋。 …… 此时,在白马渡之西,骑在马上的惠登相遥看着东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后无奈的摇了摇头。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夜色中的襄阳 大明崇祯十五年十二月初三的晚上,退出白马渡的大明总兵左良玉领军回到了襄阳城。 他一进城,就命令各城城门禁闭,不得再开。 这座城池去年曾被张献忠小股精锐人马骗开的教训令左良玉在这样的混乱时刻异常谨小慎微。 尽管追上他并和他一起进城的副将王允成一再表示始终没有发现贼军的尾随,但左良玉依然不敢掉以轻心,因为他实在无法预测比张献忠更为狡诈的李自成会干出什么。 而且进城后不久,左良玉就又回到了那个他入城的西城门(西门),并在城门瓮城城墙的阴暗角落里久久伫立。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此时,天色虽已黑透,但在这城门超级宽大的护城河之外却仍聚集着大量想要进城的兵马。 这些兵马基本都是原驻扎于城外的各色武装,因为得到消息的时间和将领们反应及敏感性的不同,导致即使左良玉的大军已经败退回城,仍有不少力量未能及时缩入城内。 当然也有一部分是离襄阳较近的沿江防御军队完成警戒掩护任务后想要撤入城内,甚至还有个别从白马渡返回但实在累得跑不动而被远远落下的小股步兵。 这些人被堵在城外,可以想像是怎么样的混乱与叫嚣。 他们簇拥着、喝骂着、乞求着,甚至有个别水性好的还游到了城墙之下哭求,但城门却坚决的紧闭着,吊桥也始终高高的耸立着,城墙之上更是始终一片寂静。 襄阳共六门,每门外均有瓮城。护城河宽达130至250米,号“城湖”。 如此宽阔的护城河,天然的阻断了绝大多数人不用工具来到城下的可能,也让城墙上的守军基本不用担心会不会有贼军混入其中趁乱攻城。 不组织过河,攻城就没有可能。 渐渐的,大多数兵马不再奢望,很多开始向南绕城东走,估计是打算进入襄阳城东的汉水大回弯内躲避,但也有一些不死心的盘横在紧临西门外护城河的铁佛寺附近,并且很多似乎进了寺。 铁佛寺内及周围一片灯火通明,甚至隐约可以听到僧人的诵经之声。 不知过了多久,当满脸倦容和疲惫的左良玉终于挪动了一下好长时间都未动的身体,转身去看同样灯火通明和混乱不堪的城内时,却打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守在一旁的左梦庚急忙去扶。 看着左良玉如此憔悴,静静的候在附近的部将王允成、马进忠、张应元和吴学礼等人也都急忙上前,想要查看主将的状态。 被搀扶的左良玉一时居然没有想要挣脱,看来真有些体力不支了。 他眉头紧锁的看着城内四处冒起的火光、听着城外南边那阵阵的煊赫声摇了摇头,脸色更是一片灰暗。 大量的军队拥挤入城,想想也知道消停不了。 更何况,樊城的守军也撤入了襄阳,更加剧了城内各军的恐慌与惊惧。 至于,城南和羊牯山之间以及汉水大回弯内那广大的百姓商贾居住区,其混乱也更加可以想像。 实际上,左良玉也是进了襄阳城后才知道留守樊城的副总兵陈可立和总兵方国安在他出城后不久就已然弃城也退入了襄阳,樊城已无守军。 然后,樊城现在居然还没有被农民军占领,简直就是搞笑。 左良玉看了一眼围上了来的众将,没有言语,却再次转身去遥望西方。 副将王允成终于最先按捺不住,他愁眉苦脸的嘟囔起来:“大帅,襄阳已成孤城,我们本就缺粮,又这么多人马聚在一起,这城难守啊!”他的精神状态似乎很不好。 左良玉闻言猛的一转头。 夜色中,又在阴暗里,王允成并无法看清左良玉的表情,只以为是左良玉是在对他表示在不满,他羞愧的低下了头。 但左良玉的脸上其实却并没有愤怒,更没有责备,相反却全是思索之情,目光更是飘忽不定。 王允成的惊惧让左良玉一下子想到了开封,今日的襄阳与开封有太多的相像,这也触到了左良玉最担忧的心底深处。 若樊城还在,若羊牯山上还有守军,左良玉还打算在再看看形势。 羊牯山! 没错,近在咫尺的羊牯山上现在居然一片反常的黑暗与寂静,除了说明守军早已不在外,已经没有任何解释。 左良玉甚至都懒得去核实。 这不是扯淡吗! 左良玉早就不是一般的郁闷了,他发现自己对军队的控制力好像在下降,而且下降的厉害。 失樊城,只不过是江上的船队失去了安全保障,但羊牯山不守,则襄阳必成死地! “岘山上的守军可还在?”左良玉终于开了口。 “除我与几名亲卫外,末将的兵马具在岘山,不曾擅动。”副将马进忠急忙抱拳答道。 但左良玉却一时没有接话,而是只盯着马进忠。 马进忠只好坦然的也看向左良玉。 过了片刻之后,左良玉轻轻的点了下头,然后突然沉声道:“樊城已失,襄阳已不可守,迟恐生变。” 在众将没回过神来的惊讶之中,左良玉坚定而决然的转向左梦庚道:“吾儿,马上派人去给游击以上将军传令,明天一早全军撤出襄阳,沿江东下。切记,要叮嘱好各位将军,断不可将此令通传给部下,让他们心里知道就是。否则,消息一旦传开,全军惊恐,炸了营,可就要坏事了。” “可是?父帅,明早才退,闯军今夜就围上来怎么办?”左梦庚刚转过身去却又转回来迟疑的问。 “贼人已疲,久不见其军踪迹,想来不是在休整,就是担心会被埋伏。樊城已无我军,却依然未失也是明证。如此,贼人最早也要明日白天才会前来探查,待其大队过江更需功夫。如今夜我军就东下,且不说白天我精锐因久战而无力,黑夜陡然传令,各军本就惊惧,恐军中生变。还是稳当点的好。”左良玉耐住性子解释了几句。 在左梦庚的恍然中,副将马进忠往前上了一小步,拱手之后却插口问道:“还在城外的各军怎么通知。” 左良玉当即仰天长叹,然后用夸张的肢体表露出痛心疾首的样子说:“良弼已西退,当无虞。其他各军,只能暂对不住了,尤其是游击李平,更甚是可惜。只望他们能体谅我的难处。非我不想通传,实在是传令城外,难保不会有奸人邀功于贼军,作为主将我不能因小失大啊!” 左良玉言惠登相的字良弼,本为展现亲近之意。但李平因不满二十岁还无字,却是无法。 虽然明末礼乐已然崩坏,很多男子十几岁就取了字,但李平既被认为出身于富贵之家,严守礼乐也很正常,并不被人所疑。 “让老将军为难了。”马进忠黯然拱手后,默默退了回去。 众将见此,也皆拜后离去。 与襄阳最高军事长官左良玉的颓废相比,襄阳最高地方长官郧抚王永祚就完全是心急如焚了。 郧抚即郧阳抚治,全称为“抚治郧阳等处地方兼提督军务”,掌管着鄂、豫、川、陕毗邻地区的五道八府军民事务,大概职同巡抚。这是明朝成化十二年(1477年)设置的一个官职,驻在郧阳府郧县(今湖北十堰市郧阳区)。 崇祯十一年在抗清中战死的一代忠良原兵部尚书卢象升就曾任过此职。 王永祚本来在郧阳待的好好的,但是去年襄阳失陷和襄王被杀后,他不得不移驻到襄阳主持大局。 自左良玉从河南败回襄阳之后,他就已经够郁闷了,因为左军对地方的劫掠让他实在难以忍受,几乎日日夜不能寐。但为了大局,他又不得不忍下去。 这次农民军南下,王永祚本以为凭左良玉的二十万大军和襄阳之险,怎么也得让农民军碰得头破血流才对。 但这怎么才一天,樊城就不守了,出城拒敌的左良玉也败退回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 王永祚已经完全懵逼了。 他急于去找左良玉问个清楚,并探讨后面该当如何? 可是王永祚却发现,他居然连左良玉的面都见不到。而且别说见不到人,甚至连人在哪里都不知道,所有的左军兵将全是一问三不知。 大敌当前,找不到主将,这不是儿戏吗! ———— 在王永祚焦躁发疯的时候,李平却正在率军穿过羊牯山与万山之间的那条通道。 他走的很顺利,出奇的顺利,这让担心会被拦截的他十分意外,也很无语。 “羊牯山之上只见营垒,却无官军一人。”这条侦察连带来的探报让李平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 守襄阳必守羊牯山,现在羊牯山上没人,襄阳明天就得成死地。 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吗! 至于襄阳城门外堵着大量想要入城的兵马,这点倒不意外。 李平心里十分清楚,襄阳城门除了给左良玉,断没有晚上再被打开的可能。左良玉让他先退往羊牯山也应该是基于这点考虑,而并不是让李平去守羊牯山。 但现在,李平不去羊牯山好像问题也不大了,因为原本的守军们都已经跑了。他不去填坑,理由也足够强大。 这是忧还是喜?李平有点哭笑不得了。 ——— 与此同时,在赵进的营地之中,狼狈不堪的赵进、史明、王成武正和刘世雄、赵美玲、高蕾、赵兰月也一起商议着。 至于李盛才? 这家伙自从出城掉队后,就再没人看到他,也不知他躲到哪里去了?然后大家现在也多没什么心情去关心他。 但所谓的商议除了慨叹还是慨叹,襄阳的乱局把所有人都搞蒙了。 尤其是赵进和史明已经敏锐的意识到局势非常不妙了,因为这仗根本就没法再打下去了。 大家除了抱团取暖之外,现在也没法去商量别的,毕竟襄阳的局势完全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能左右的。 “李平和宋宝来怎么办?他们明天能进城么?否则几十万农民军一来,他们岂不是更加危险。”高蕾一直在忧心李平与宋宝来,并不停的打听着他们的消息。 “姐姐不用担心那两个傻子,他俩可比咱们的处境强多了。”一直在思考中的赵兰月郁闷的说。 “嗯?” 高蕾不解的扭头去看赵兰月,赵进和史明也同样疑惑的转过了头。 赵兰月只好苦笑着说:“成武也说了,农民军没有追击,那李平就应该能安全的去找宋宝来。他俩在山里边躲着,苦是苦了点,但起码安全。我们明天要是被围城了,那才真的是要命。我听庄子里从开封逃回来的一个小丫头说过开封被围的惨状,那绝对是人间地狱,十不存一。我们以为城中是堡垒,是安全屋,但也更有可能是牢笼。” 赵兰月说完,赵进就猛的一拍大腿自骂了一句:“我去!” 其他众人也全都一脸愕然的看着赵兰月,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正在大家准备再议论纷纷时,一个赵进的亲兵在外面大喊:“参将大人,副帅急令。” …… 此时,在万山西南方的一片林地之中,宋宝来正缩在一辆马车棚中躲避着夜晚的寒冷,他时不时就掀开车帘探首北看,企盼着车外的马兰能给他带来什么新消息。 在他的身后,那一条弯曲的山间道路之上,长长的车队和簇拥着坐在地上焦虑的人群让一切都异常奇异。 这个地点其实就在刚进群山没多远的某处,离山庄和白马渡也都不算很远。 尽管之前护送伤员的兵马就带来了李平建议他向群山的更深处躲避的建议或者是命令,之后更是有侦察连的骑兵再度冒险前来通报白马渡官军已撤和李平要求他们立即远避的命令,但宋宝来却不打算执行。 宋宝来直觉李平今晚一定会来寻他,会先到这里看一看,他愿意多等一等,他盲目的相信着李平。 除此之外,宋宝来其实也很惶恐和不安。 当这一刻真的到来时,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害怕孤单,尤其是接收到的伤员更让他对变乱的局势充满迷茫。 他很担心自己一旦先向山中更深处远遁,有可能会成为永别。 马兰自然也愿意冒险,更不会死命去劝。 虽然不知道还要等多久,虽然知道农民军有直接南插威胁到他们的可能,但他们却知道自己不会轻易先走。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万山迷踪 月光之下,万山之上,密林之中。 “嘎子爹,细伢冷咧!莫不是病哩?”一个妇人紧搂着怀中七八岁的小男孩缩在那里轻呼着。 细伢是湖广部分地区的方言里对孩子的一种称呼。 “别喊,你怕让人听不到吗?”一个又瘦又黑但却粗脖子的男人在不远处回过头来有些气急败坏道。 但之后,这大脖子瘦男人却又很快从他所在高处的大树旁窜到了妇人所在的小山缝底部。 他把手放在打着寒颤的孩子身上和脸上都摸了摸,然后压低着声音奇道:“不是有棉衣吗!咋会抖的这么厉害?” “出来都快两个夜了,又没有热乎的吃,大人都有些受不住,娃儿别是冻坏了?”一个缩在一旁边的干巴老头哆嗦着说。 这个沿着一处山坡形成的天然避风处内并不是只有那妇人和孩子,而是有着十几号的男男女女和老老幼幼,他们大多挤在一起对抗着寒冷。 “有根,要不咱回吧!庄子里的人兴许还没走,咱去求求宋二爷,好生认个错。宋二爷心善,应该不会对我们责罚过重。”抱着孩子的妇人低声哀求道。 “说什么胡话!出都出来了,断没有回去的道理。”大脖子瘦男人厉声道。 “你咋会还想着回去?你真的不怕跟着他们去逃亡?咱们跑出来多不容易啊?还回…你…你可别把我们害了?李将军杀起人来可不眨眼。”一个突然接话的约模三四十岁的妇人从惊讶很快转变到了惊惧。 “可…可,细伢本就身子骨弱,许是病了,这可怎么好!”抱着孩子的妇人一脸的无措。 “吴有根,看好你那浑家,可不能给我们生事。”那约模三四十岁的妇人有些急了。 “冯大婶,不会的,不会的。”大脖子瘦男人尴尬的赔笑道。 然后,他咬了下牙后开始脱起自己的薄棉衣,同时绷着脸对自家婆娘道:“休要生事,拿我的衣服给细伢好好裹裹,许只是冷了罢了。” “嗯哼…嗯哼…” 这时,刚才说话的那个干巴老头突然轻轻的清了两下嗓子。 紧接着,老头温和的说道:“嘎子娘,这山外面一直在过兵,宋营官他们定然是早就走了,你就绝了这个念想吧!这夜里的早头,官军还在往城里方向拼命的跑,想来是已经败了。再忍忍,没准儿明日就能见到义军,那时你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义军是啥样,我不知道。可宋二爷对咱们不薄我是亲眼见的!连棉衣都给咱置办,哪里去找这样的大善人。尤其是他还对我们家有救命的恩情。就这么说走就走,还不打招呼,我心里头堵得慌。”抱着孩子的妇人还是忍不住争辩。 “都说好的事,怎还后悔!又没人拿刀逼着你……” 那被唤冯大婶的妇人再度语气不善的插进嘴来,好像十分的不满。不过,她的连珠炮还没火力全开起来,就被生生的打断了。 “你就少说两句吧!人家念着恩也没啥不对?”一直很温和的干巴老头语气突然变得十分严厉。 “蔡银匠,你个孤老头子,还管上我说话了…”姓冯的妇人很不满的开始转移炮火,但却再次断了下文。 不过这回是有人在大力拽她。 她扭头看时,却发现使劲拽她的是自家男人和孩子,然后月光之下其他人朦胧的脸色好像也都不太友好。 犹豫了一下,姓冯的妇人最终还是一脸不平的蜷了回去。 这半天,大脖子瘦男人似乎语塞住了,好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一脸讪讪的看着自家妇人。 这大脖子瘦男人叫吴有根,二十多岁,是李平保障营里伙房中的一个帮闲。 作为一个标准的青年男子,吴有根居然在保障营的伙房里干着这样一份好差事一部分是和他的大脖子有关,更主要的却是和他的家庭和孩子有关。 当然,吴有根自己并不认为他的大脖子是病。 通常来说,李平的部队里一般不会要拖家带口并且还是家中是夜视能力很糟糕。 “耿队长,不能再走了。你有棉衣,俺们可没有,再不寻个避风的地方好好躲躲,可要冻死个人了。”人群最前头的一个瘦弱年轻小伙冲着他身旁边那个满脸横肉的大脖子小声嚷嚷道。 “米哨长说的对呢!这都走了大半夜了,咱这人已经够多了,是该歇歇了,有雀蒙眼的这么走下去太遭罪了!”跟在他们后面的一个精干小老头也紧跟着帮腔道。 雀蒙眼就是夜盲症。 这个病在古代其实并不普遍,也一般只有山区里的穷人才容易得。而且早在唐代,名医孙思邈就已经对此病有了一定认识并记录了用动物肝脏来治疗它的方法。 满脸横肉的大脖子很不爽的停住了脚步。 他回头瞪了一眼那个小老头,然后用目光扫了扫身旁的瘦弱小子,有些恼怒的大声道:“米仓,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不也是为了咱们大伙!寻的人越多,义军才能越高看我们,大伙以后的日子也才能更舒坦。” 一个队长直呼比他官长的哨长名字,已对不是不善这么简单了。 可能是因为满脸横肉的大脖子声音太大了,他们后面跟着的整个一大群人在他说话的功夫一下就全都停了下来。 瘦弱的年轻小伙明显迟疑了一下,但眼珠子翻了下后却向满脸横肉的大脖子身边又靠了靠。 他压低着声音说:“理儿我是明白。可外人多了,不见得听咱们的。而且,很多人逃出来,也不是为了再去从军,没准儿等天一亮很多就散了。” “你我手下那几十号人是吃素的吗?哪个敢跑就捅了他。他们零零散散的再多也得听咱们的。”满脸横肉的大脖子十分不解,但声音倒也算知趣的变小了一些。 “耿队长!我这不也是担心万一吗?再说…” “哈…哈” 看瘦弱的米仓还是一脸小心的表情,大脖子耿队长直接用两声大笑将其打断,并转过了身向后。 再次瞪了一眼有些畏缩那个小老头,大脖子耿队长撇了下嘴,然后非常夸张的将手中一直提着的那把明晃晃的刀高举了起来,并在空中用力挥舞了两下。 同时,他大喊道:“都给老子跟紧了,哪个想要开溜,定是存了想去城中报信害我等的心思,弟兄们不用客气,砍了就是。” “耿虎,别这么大声喊!”年轻瘦弱的米仓哨长一脸认真又无奈的低吼,看来也动了点真火。 这时,一直紧跟在米仓身后的一个十二、三岁的清秀小姑娘在后面轻轻拽了一把米仓。 还没回过头的耿虎正好看到了小姑娘的动作,他微微一笑,然后转回身来很不屑的冲着米仓说:“看你那怂样!这山上除了你我这样的逃兵,就别没人了,你怕个啥?”。 “你也知道这山上都是逃兵?我想说的是,要是碰到比我们还大伙儿的怎么办,我们入他们的伙儿吗?那时我们新寻来的这些人定然全是白搭。”哨长米仓这回一口气快速的吐了一堆话,不过声音还是在努力压着。 “啊!” 队长耿虎直接愣住了。 “别说那些像我这样趁乱溜的了,你比谁都清楚那些出城要去干仗的兵跑掉了多少?尤其是那些没劲儿跑回城去的有些甚至是整哨整队的,这里面得多少强人!你我这点人可没有托大的本钱!”哨长米仓继续补充着火力。 “娘的,米仓你咋不早说,我们这大半夜的岂不是一直是在行险。”耿虎有点急了。 “我也是刚想到,这才想要提醒你。”米仓眨着透亮的大眼睛,一幅很真诚的样子。 这还真不是米仓全装出来的,他也是真的刚想到这个基本不可能而只是骗人的点。 米仓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呸!早想到这点,哪里还有这么多事?” “我们就在这附近寻个地方避避,不走了!”耿虎下起了命令。 耿虎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真要是有整哨整队的兵一起开跑,哪里能避开各家将军的耳目?早被追上来砍了!就连耿虎自己其实也只是带了几个人趁机跑的。 “前头那里好像有人,我刚才好像听到点声音。”那个精干的小老头再次冒出了话。 “什么?” “你娘的,怎么才说?” 米仓和耿虎全都愣了,同时不由主的全提起了刀并向前开始紧张的张望。 “刚才正想开口时,正好米哨长先说了话,我一时就忘了。”何老头一脸无辜的表情。 ……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章 血色襄阳 夜色下,在襄阳城东外也就是汉水大回弯内的一座宅院内,把总李盛才正拿着一把带血的刀傲然站在院子当中。 他的脚下散乱倒毙着几具偶而还会抽动两下的尸体。 李盛才没有赶上白马渡之战,估计也不想赶上,事实上他连三分之二的路程都还没走到,前面就已经回撤了。 他算是增援白马渡的步兵里最慢的、也是掉队在最后面的几支队伍之一。 不过往回跑,李盛才和他的人马却出奇的飞快起来,并且一直没有被早就精疲力竭的回撤步兵大队撵上。 与几支同样失魂落魄先跑回来的队伍一样,李盛才没敢去叫已经关闭的西城门,更没敢去等左良玉的大队人马回来一同进城。 他们全都选择了绕城而走,然后发现南门和东门也全都紧紧关闭了。 更要命的是,李盛才本就不多的二百来人经过一番折腾,丢了有差不多近一半。 但此时,李盛才却完全不见白日里的疲惫和惶恐,更不见最初入城无门时的惊惧与不安,反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精神。 只不过,他的目光一直在向上仰,好像在躲避着什么。 李盛才不想去看那些扭曲的人脸,尤其是那个他砍了几刀都没砍断头的家伙,他还在压制着胃里不断往上的翻涌。 虽然内心还没有平静,但他仍故作镇定的对周围士兵和一帮蹲跪在地上的男女们大声叫道:“这就是私通贼军的下场。根据上官军令,通贼者杀,财物全数充做军资,其左右人等一律充军暂供我等差遣,弟兄们好好的搜查,切不可放过一个歹人。” 李盛才的话音一落,周围的士兵们立即再次轰然叫起好来,而那几个一直趴伏在地哭泣的女子也再次大声的哭喊起“冤枉”来。 李盛才的心里本就烦乱,看那几个女人还在不停的叫唤,心中更气。 他突然上前对着其中一个女子的脸就猛扇起来,同时大骂道:“让你喊,让你喊,你这个叛逆。” 被打的女子当即就满脸是血的哭都哭不出来了,其他几个女子也顷刻间吓得不敢再发声。 而李盛才仍不解气,为了进一步震慑,他又让手下士兵将这年轻女子单拽出来并将其衣服全部扒光,然后拿起一根靶子狠狠的抽打,直把那女子打得不住的打滚讨饶。 周围的士兵们全都兴致盎然起来,有人还吹起了口哨,而蹲跪在四周的这宅中的仆人伙计们则彻底的安静了下来,也更加恐惧。 李盛才之前就知道这个宅院,更知道这院子的主人是个商人,是个外来户。 也知道这商人生意做得挺大,并且和衙门里的人关系颇为密切,但与军中并无多少瓜葛。 更关键的是,李盛才知道这商人很阔绰,有马有货,他的小妾和女儿也都很美貌。 在从前,李盛才并没有动这家的胆量,其他人也没有。 而那些比较牛哄哄的将军们则不愿意为些许财物而惹明确亮出了官面背景的人,虽然这里算是城外,但还是有的并不可为。 毕竟这里是湖广承宣布政使司襄阳府的府治所在,衙门里的威力还是强大的,王法也还是有的。 但今天,却成了例外。 白马渡的败战和樊城内的守军猖狂出逃,傻子也知道大事不妙,那些不得入城的小部分军伍自然全成了无头苍蝇,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在城外当乖宝宝是屁股想都知道是不可能的。 最开始,城外的乱军们还只是小范围的抢掠和杀人放火,也基本只针对那些根本不可能在如短暂的时间内有机会入城的普通平民。 毕竟襄阳已经稳定了有些日子,城内更是汇集了十数万大军,军法和国法就在几时辰前还在。 看到真的无人出来约束后,抢掠很快开始愈演愈烈,火光也开始四起。 然后,城外的疯狂很快又影响到了城内,让那些拥挤入城的军将们很多竟后悔不已。 城外面积大、民居多、军队少,抢起来真的好肥! 等左良玉的撤军命令一下,所有的一切更是全变了,抢掠与屠杀彻底变成了一场盛宴。 左良玉以为城门关闭,军令已无法外传。但他却忘了很多将领们还有军队被挡在了城外,并没有全数入城,毕竟不大的襄阳城可装不下那么多军队。 而这些将领们总有一些会想办法去通知还在城外的自己部下做好准备,而混乱之时很多城外军队并没有固定之所,更没有实现集中。 于是,撤军的命令很快就在城外的军队中成了一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 然后,襄阳城内外的明军各部几乎是“心有灵犀”的一致开始了放开手脚的全面洗劫,就像他们曾经在朱仙镇干过的一样。 刚刚从小半年前的大抢掠中缓过点来的襄阳百姓再次遭了殃,甚至更甚,因为这回官军们已经无所顾忌。 而且,洗劫也很快扩大到了那些基本都有背景的大商人甚至不太显赫的普通士绅们身上,因为普通平民们早就没多少可抢的了。 这些大商人甚至不太显赫的普通士绅,抢了也就抢了、杀了也就杀了,只要今晚一过,别说人没地方找去,就是官府也将落入贼手。 只有不多的豪商们没什么大碍,这倒不是乱军们胆子小,而是这些豪商们大多有大量的护卫兵马并且还常常与军中大将们有着很大干系,真惹不起。 除此之外,绝大多数乱军们倒也保持了点基本的清醒,官员和有功名的读书人他们一般也不会动。 道理更简单,他们并是不抢完了就跑,还要跟着左良玉继续混,而让左良玉知道他们抢了在职官员和他最亲近的读书人,他们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因此襄阳城内的情况也要总体要好上一些,这与显赫的贵人们、官吏及读书人较多有很大关系,当初默认的约定也同样束缚了不少乱军们的手脚。 不过,例外和犯傻的总会出现,而且也不少。 并且,官府的各类仓库及豪商们的各类店铺也不在乱军们能保持克制之列,乱军们只能做到尽量不去伤人。 赵进和史明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 城内最初的混乱也只让他们误认为是那些大量本在城中无营可驻的军队在争抢不多的军资与地盘。 但撤兵令后那迅速蔓延至全城的剧烈喧沸声很快就让他们愕然起来,他们也总算想起了这样的景象与时刻似乎是似曾相识。 但他们还在观望,毕竟抢劫友军与抢掠城市还是不一样的。 当发现洗劫已完全成为洪流而无人约束之后,他们终于也不再迟疑,更没有多少扭捏。 反正他们不抢,别人也会抢。那还不如让他们抢了好,因为他们总归是有底线的人。 被他们洗劫不但会留有命在,还多少会留下些基本用度。要是被别的军伍洗劫却大半是渣都不会剩下,小命也都不好说了。在这样的时刻,他们的作恶也等于实际救下了很多人的性命。 因而赵进与史明也才不会有太多的心理负担。 两人经过简单的商量后就立即派出全部兵马对就近街面进行封锁,然后挨户开始洗劫。 被赵进和史明封锁的这条就近的街面本是富户们的聚居区,毕竟靠近原王府的所在地也不可能是贫民区。 本来,赵进与史明的部下们,经过一下午的血战又来回折腾了近百里路后,早已萎靡不振。但知道要干什么后,却马上全都仿佛打上了兴奋剂,一个个都再次活跃起来。 难怪人们总说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恶魔。 当时,这条街面上已有了不少捷足先登的乱军,但赵进史明决定接手后,他们那些刚刚经历过近身恶战的部下们就迅速掌控了局面,他们的凶狠与悍勇让那些抢地盘的友军们全都惧怕不已并被轻松打跑。 见过血、打过硬仗的军队总归是不一样的,战争也绝对是最好的学校和最有效的练兵场。 但城外没有接受过战争洗礼的李盛才也不差。 别看李盛才打仗不行,但他的眼光却够毒,手也是伸的快,大老板的司机真不是白干的。 李盛才只一发现乱象后,就立即开始对普通平民进行试探性作恶,并让他几乎快分崩离析的军队奇迹般的回了血。 当探知道撤兵的命令后,李盛才更是当机立断直奔这户他窥伺已久的商家。 只一破门,李盛才就用私通贼军的罪名直接就把这家的男女主人和男性亲属们全部杀了个干净,以绝后患,并以此来恐吓裹挟其伙计仆人。 有学有样,李盛才在这方面十分灵光。 只不过,在向军心不稳的兵士们展示他的武勇和狠辣时,连杀数人的他还是有些不适应。 虽然李盛才之前为非作歹时已经有过一些捅死平民的经验,但此时的连连血腥还是让他感到心颤,尤其是砍人头时的不顺更让他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好在他最终挺住了,而且看来效果还不错。 看着兵士们升起的敬畏眼神和满院男女老少们瑟瑟发抖的神情,他的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突然,他想起来遗漏了什么。 对,就是这家的忠仆和铁杆伙计。 于是李盛才邪魅一笑,叫来几个核心手下,然后奸笑着拿着刀走向蹲跪的人群。 此时,如李盛才这般骇人听闻的事件正在整个襄阳城内外的各个街面、各个角落里反复的上演着,无数的士人商民富户家中被破。 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整个襄阳城内外变得四处是火光、四处是哭喊、四处是兴奋与淫笑,襄阳城周围已完全变成了无法无天之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贼军已打进了襄阳。 只有樊城诡异的平静着,估计在远处偷偷窥探的农民军也很懵,过于安静与黑暗的樊城有可能给带他们带来了更多没底儿的猜测。 郧抚王永祚彻底快疯了。 更令他气急败坏的是,他发现乱军们大多是在有组织的进行抢劫,并愈演愈烈,根本没人约束,也无法约束。他想尽了办法去阻止,但却完全无法操控局面,乱兵们连他都差点给抢了。 王永祚很清楚,现在除了左良玉已经无人可以结束这场浩劫。但他跑遍了大半个襄阳城却仍然连左良玉的影子都没有摸到。 左良玉当然不可能在城墙上站一个晚上,他的身体早已不复当年,甚至是江河日下了,他需要休息。 此时的他,也并没有上床躺卧,而是在一处不大的府邸的大厅中换上了袍服闭目养神。 他的儿子左梦庚小心向其禀报道:“郧抚大人一直在寻您,看样子是真的急红了眼。若一直不见,恐日后不好相见!” “不见。” 左良玉面无表情的闭着眼说。 “要不,我去派人去约束一下部将们。装装样子也好,也算给了他面子?”左梦庚还是有些迟疑。 左良玉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左梦庚,恨铁不成钢道: “约束?我军本就粮饷奇缺,又逢大战,将士们缺粮缺饷本就无法安心。而我军明日又将暂退,将这城中诸物都留与贼军,将士们如何心甘? 儿啊!军队才是我们的根本。军心一失,则我父子两人将一无所有。 你以为杀场之上,士卒们肯以命相搏所图为何?除了权力之外,不过财物、美人尔。 权力自有皇上和文臣们主持,而我们又要财无财、要美人无美人,那该当如何? 唯有提供些许便利。 见了王永祚,我该如何?我现在不露面,将士们也才方便。 唉! 去休息一会儿吧!天亮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也早做准备。” ……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一章 骨感的现实 当远处的天边出现了第一缕亮光时,哨长米仓睁开了一直眯着的眼睛,扒开身上的枯草站了起来。 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后,他又想起了什么,急忙把身下那一大团枯草全都盖在了边上的那个十二、三岁小姑娘身上。 这小姑娘是米仓的妹子,但不是亲妹,是他叔父家的。 等米仓再次站直了身体时,何老头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并对着米仓用手指了一下胯下,米仓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寻到人群的边缘,在一棵树下开始了嘘嘘。 山林里很安静,大多数人在经过了大半个夜晚的折腾后都精疲力竭,虽然出于小心和寒冷,有不少人并没有睡过去,但也没什么人乱动。 嘘嘘完,何老头探头看了一眼散乱而卧的人群,一把将米仓往更偏的地方拉了拉,然后小声说:“耿虎昨个儿有事没事的老去瞟你那妹子,你可要看好了。” “知道了,他不会如何的,我们的人也不少。”米仓并不太以为意。 “你是哨长,他不过一个队长。你看他可对你有一点的敬意?还是小心点好。”何老头显然十分不放心。 “咱那个哨就是个笑话,一个哨的人还没人家一个队的人多,人家怎么可能心甘尊我一声哨长。”米仓自嘲道。 “那你也是哨长,是被正经任命的哨长,他就只是个队长,你不能事事都听他的。再说,咱们同属赵参将的营头,你那哨长就是比他那队长官大。”何老头很固执。 “可我们的把总是刘世雄,跟其他人不一样。哪里有人用正眼瞧过我们!你以后也别叫我哨长了,我自己都臊得慌。”米仓无奈的说。 “可不能矮了自己,我们还指着你照应呢!在义军那里,哨长的身份定然更被看重。若是咱这一大伙人被编成一队,更紧要到谁来当头!”何老头有点急了。 米仓定定了看了一眼何老头,然后却苦笑了起来说:“你还存了这心思呀!可没实力,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李盛才那营的逃兵现在皆尊耿虎为首,有兵四十有余。而我算上你那哨同逃出来的还不足三十,如何与之争峰?至于其余那几十个刚入伙的你也别想,他们定只会观望,不可能平白参与我们间的争斗。” 米仓明显对形势早有认识,话说的很顺也很溜。 “你总要试上一试吧!”何老头还是不甘。 看何老头还是不明所以,米仓叹了口气,然后又说道:“我早向耿虎承诺了甘做他的下属。不然你以为耿虎为何能容我这个名义上比他官长的到现在?不然,我怕是早就身首两端了!” 何老头终于愣住了,好半天都没有反应。 米仓看何老头再说不出什么而准备往回走时,却又被何老头一把拉住了。 只听何老头有点激动的说:“如此这般,你更要小心你那妹子啊!” 米仓转过身,犹豫了一下,然后拉着何老头的手说:“无妨,耿虎一时不会犯傻。他还指望我们的人给他投义军时添人数搏好前程呢!这也是他愿意相信我承诺的缘由。如若我手下没兵或你们都不听我的,我就是发毒誓他也不可能容我。至于投了义军之后,我们能不能一个营都难说,再者义军那里也约模不会让他胡来。” 何老头的眼睛瞪的溜圆,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干吧唧了几下嘴,却又什么也没说出来。 米仓想的比远比他多,算的更是精细,让何老头直怀疑自己这些年的盐都白吃了。 哨长米仓正是刘世雄的那两个哨的哨长之一,而何老头就是另一个哨的那个有点鬼滑的小老头。 而米仓的妹子则是刘世雄院子里的那个小待女,这也是瘦弱的米仓能成为哨长的重要原因之一,并也因此被大家认为能在刘世雄那里说上话。 否则,米仓一个平平凡凡的古人,一向眼高手高的刘世难又岂能听他说什么。 用米仓当哨长也是刘世雄两口子颇为自得的御人手段之一,宫斗剧两人都没少看。 不过,赵美玲并不清楚刘世雄入戏有点深,他几次偷偷的对同这时代普通发育较早的女孩一样的小待女进行了动手动脚和小骚扰。 这也让一直摇摆不定的米仓坚定了逃跑的决心。 左良玉出兵白马渡和樊城守军退入襄阳给了米仓大好时机。 因为战事的来临而在白天也基本都很少开的城门出现了长久的开放,尤其是一股股一点都不连贯的出城军队和不断入城的军队又让城门的管理变得一团乱,甄别和检查更是很快形同虚设。 在战争面前,那些丘八们可没那么多耐心。 而米仓他们所驻的地方也因为史明王成武的出城以及城外不断涌入的军队而变得混乱不堪。 米仓抓住了这一时机,带着几个关系较近者找机会拉了他的妹子准备开溜,然后却很不巧的碰到了也有此心的何老头。 结果只稍一耽搁,就更不巧的让更多正在警戒的同哨及兄弟哨的人知道了,然后很多人在从众心理的作用下决定一同开溜。 也幸好,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至少何老头的哨长就不知道。 否则,刘世雄那只七十来个人的两个哨就不是只跑了三分之一多的问题了。 由于羊牯山和岘山上都有驻防军队,米仓他们也只能伪装成出城去作战的军队出西门而走,最近的没有军队驻守的万山也就成了他们最好的选择。 然后,他们在万山上又说巧不巧的碰到了不敢或不想去同农民军作战的李盛才部队的逃兵耿虎一帮人。 耿虎是李盛才部队里的某一哨的队长,也是个大脖子病患者。 米仓初遇耿虎时,耿虎手下只聚了三十多个人,然后其中也只有二十个是原李盛才营中的,其他那十几个都是别部的逃兵。 此时,耿虎刚刚在他人的建议下产生了投靠农民军的想法并定下了决心,自然不会轻易将心不甘情不愿的米仓放走。 耿虎需要实力来卖个好价钱。 等进入了夜晚,万山脚下已不再过兵时,一直在躲避并担心被搜查的耿虎活泛起来,他决定好好搜集一下逃兵来进一步扩充实力。 耿虎也显然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不算小的万山之中藏下了太多不想去送死和跑不回去的逃兵。 并且,耿虎还非常幸运的又找到一些同属李盛才营中的逃兵,这些人也自然愿意听耿虎的。 和米仓说完了话,何老头回到了自己那团枯草堆里正准备再猫一会儿时,却发现吴有根蹑手蹑脚的钻到了他身旁。 何老头认识吴有根。 当初跟刘世雄去李平营中快活的那两天,给何老头他们送饭的人里头就有吴有根,两人还说过几句话。 因为吴有根的大脖子,何老头尤其记忆深刻。 “这耿队长是个什么样的人?”吴有根贴着何老头的耳根问。 吴有根并没见过李盛才,对李盛才手下的兵就更没什么接触,昨夜若不是米仓和何老头那几个认出他的居中,吴有根还得找机会跑。 “他只要想投义军就够了,到时候你们一家子去种地,他是何种人又与你们有什么干系?”何老头很随意的回了一句。 何老头现在对聊耿虎没兴趣,他还在米仓的那些言语带给他的震惊中,那小子总是带给他意外。 吴有根嘿嘿干笑了两声,半侧起身四下看了看,然后却又来贴何老头的耳根子。 “我这不没底吗?看他蛮凶的,不像个好人!啥时候能见到义军也没个准儿,小心点总是好的。” 何老头转过头盯了吴有根片刻,然后问一句:“你真是这么想的?” “骗你做甚?要不我岂能行险来和你说这些?”吴有根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何老头翻着眼睛想了片刻,终于略点了下头。 接着,他也贴向吴有根的耳根小声说:“既然有担忧,就让你们那些人凡事听米哨长的,米哨长一定能护住你们。” “嗯!” 吴有根很认真的猛点起了头。 何老头显然也非常满意,但他挠了两下脑袋后却又觉得有什么不对。 反应过来后,他小声的问:“你们那里的日子多好啊!我还是不明白你们为啥要跑,只是为了种地和舍不得家吗?咋!是你们游击杀了你们的亲人还是做了啥?。” 这个问题算不上什么隐秘之事,所以何老头也就没有去贴吴有根的耳朵。 “李将军怎可能杀我们亲人,不能乱说。”吴有根本能的反应了一句。 在何老头疑惑的目光中,吴有根叹了口气后有点难为情道:“李将军好是好,可他是去逃命的,到时哪里还顾得上我们这等小民。我们吴家就剩我那小子一个后了,再生那都不准当。为了香火,实在经不过那番折腾。” “那他们呢?”何老头对吴有根的解释不置可否。 “生活了一辈子,是真舍不下!再说,义军怎么也比官军好吧!当然,李将军除外。”吴有根继续叹息道。 何老头“哦”了一声,然后却皱着眉头说:“如若我在你们营里,我就不走。好与不好的,亲眼见到的才是真的,旁的都做不得数。” 吴有根闻言愣了一下,然后愕然的看向何老头。 …… 此时,在万山西南的群山中,一支长长的队伍也正在沿着山谷向南前行。 虽然一直在急赶,虽然农民军并没有在这个夜晚采取进一步的军事行动,但李平与宋宝来汇合时还是快天亮了。 不过总算是一切顺利。 这多亏了当初拉练搞得扎实,否则在这么个强敌在侧的黑夜里急行,部队就是不垮也会出现各种问题。 看着天边露出的亮光,总算有空闲与李平骑马并行的宋宝来很有些难为情的说:“我营里有二十多人偷跑了。” “啊!怎么回事?” 疲乏的有些昏昏欲睡的李平猛转过了头,眼睛瞪的溜圆。 “其实自打让大家收拾东西做开跑的准备时,人心就有些不稳了,很多人都在议论纷纷。但那个时候我没太当回事,只当是正常反应。结果没想到,接到你让我们速走的通知后我们刚一准备出山庄,就有人开始跑了。要不是马兰反应够快够果决,杀了两个震慑,估计跑的会更多。”宋宝来很郁闷的说。 李平沉默了一下,然后才问:“跑的都是什么人?” “大部分都是襄阳本地人,并且多以整个家庭为主,但也有独身的。”宋宝来答道。 “他们是结伙跑的,还是各跑各的?”李平再问。 “都有。但独身的应该没有是单独跑的。” 宋宝来的回答一直很流畅,明显已经做过了一定的调查。 李平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这是早起了心思啊!我们都大意了。” “是啊!都怪我。怎么这么麻痹。若是早采取措施,也就不会出这么大问题了。”宋宝来充满了愧疚。 李平强打着精神拍了下宋宝来的肩膀说:“故土难离,这种事就是提前知道了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不要自责了。随他们去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二章 再见襄阳 当远处的天边升起第一缕亮光的时候,襄阳城内外盛大的抢劫盛宴也同时结束了。 左良玉的大军开始大包小裹的沿着汉水向南。 大量新抢到的财物和妇女装满了一条条舟船,以至于只有极少数的亲信近卫部队才能有船坐,绝大部队分军队还要依靠两条脚。 在汉水边上的滚滚的人流中,李盛才虽然也疲乏不已,上下眼皮猛打着架,但他还是很满足的骑在一匹马上紧紧跟随在史明的队伍后面前行着。 曾经跑丢了近一半部下的窘迫在他脸上早已丝毫不见。 李盛才想找到赵进和史明并不难,南北走向的狭长岘山与汉水间那条通道就是左良玉大军南下向东的唯一陆路通道,无论赵进与史明从襄阳的哪个城门出来,总要经过这里。 虽然总算可以安心的随众而行了,但骑在马上的李盛才却还是忍不住不畏疲惫的去时不时前后瞅上两眼。 这一夜的成果他总觉得是在做梦,心中的畅快简直难以形容。 他竟有了三四百人,马骡也有了十几匹,大包小包的财物更是背满了整个队伍,远远超过了他昨天白天出城前的规模。 虽然这里面的妇女有点占比过高,虽然成年男性甚至并没有比从前多出多少,虽然大多数人还需要原有的兵将们看管,但实力的倍增仍然显而易见。 至于财物的增长,就更是跨越式的了。 李盛才还特意向前方张望了张望又在争吵的刘世雄和赵美玲两口子,心中充满了鄙夷。 那两个废物没出城却也神奇的丢了小一半的部属,然后折腾了一晚,却还是几无所获。 如此的窝囊和没本事也是没谁了!简直就是笑料。 可如此蠢笨的两口子却还敢看不起他?也不去照照镜子。 别说什么公务员了,连事业编都不是,一个在政府里给人家打杂的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要是没有史明,估计连屁都不是。 对比了那两口子,李盛才心中又小小的得意了一回,然后越发觉得自己被耽误了。 他是个司机咋了! 那也是凭本事吃饭的,原来没有大富大贵不过是运气不好罢了。 昨夜,他能精准的选择好肥户先下手为强,还不是靠他原本的信息积累。 真当他曾经的陪吃陪喝陪玩是胡闹的吗! 而且他也不是一整晚都在抢大户,平民也没少抢,钱财和兵可是同样重要的。 最后,连抓到的人,加上利用抢来的钱财和粮食吸引到的四处碰运气的饥民与混混,他成功实现了人财两旺。 他也第一次有了点“兵强马壮”的感觉。 赵进、史明和王成武当然也抢到了不少,但因为受限于城内,再加上手段也没他那么果决,在效率和倍增上还是远不如他的。 想到这些,再龌蹉的审视了一眼麻木走在一群妇女之中的某个商人的美貌女儿和小妾,李盛才心中再次充满了满足与自得。 与李盛才的兴高采烈不同,坐在一辆带篷的骡车之中的高蕾和赵兰月则正一起透过篷上的小帘缝隙胆战心惊的看着外面的滚滚人群。 那些仍在不绝于耳的兴奋与哭喊更让两个女人从心底里不断冒着凉气。 昨晚虽然躲在赵进的营中,也有充足的守卫,但外面疯狂的混乱声响仍让她们头皮发麻了一个整晚,睡觉那绝对是想都不要想。 出城前,当那些抢掠的人群回营时,赵兰月在那些通红的眼睛里分明看到了被迫压抑着的渴望与火焰,她很清楚大多数人的内心已经疯狂或正在变得疯狂。 尤其是听道那些兴奋的军汉们第一次完全不避讳的大声谈论匪夷所思的恶行时,赵兰月彻底后悔了她当初没有任性而为的留在山庄。 那里,她可以本能的感到安全,而这里却已全是陌生。 “李平他们也不知能不能找到我们,真不知这是永别还是一时的分别,也不知道那些每天跟我们一些学习的孩子们怎样了?”高蕾落寞的轻声说。 赵兰月苦笑着扭头看向高蕾道:“我们的桃源生活结束了,只是不知未来是噩梦还是苦难,这里真不是女人的世界……” 突然一阵烟透过车帘的缝隙飘进了车内,打断了两人间的感伤,她们都忍不住咳嗽了几下。 当疑惑的掀开车帘向外仔细去看时,只见视线所及之处正开始到处升起阵阵浓烟,四周的军人们正在随手引燃他们所路过的一切人类建筑。 “焚庐舍、夷井灶,鸡犬无留,千里一空。”这是左良玉给各军下达的最新命令。 …… 直到太阳已升起了有一段时间,直到看到城内的左良玉的兵马全都搬家式的涌出城门而走,郧抚王永祚这才目瞪口呆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欲哭无泪。 对襄阳府的一些官员们在城门处下跪乞求,王永祚除了心中酸涩却并没有加入其中,更没有利用郧抚的官威去斥责和阻拦。 他知道事已不可为。 他于是急忙回到府中收拾,然后带着不多的忠心兵丁护卫着城中的福清王朱常澄出城向东逃亡。 朱常澄他爹是襄王朱翊铭,去年襄阳城破时被张献忠所杀。原本的历史上,朱常澄也将于1645年被南明朝廷封为最后一任襄王。 作为郧抚的王永祚可不敢像左良玉那样独自跑路。 按照明朝的法度,失藩那可是重罪,地方官是必死的。去年朱常澄的爹被杀,在湖广“督师辅臣”的杨嗣昌虽当时并不在襄阳,也惊惧的自杀了。那可是干过兵部尚书、深受崇祯皇帝信任的重臣。他王永祚又多个啥? 王永祚只知道他现在恨死左良玉了。 …… 此时,正在襄阳西南的李平和宋宝来也正看着东北方向的那些烟柱发呆。 他们刚刚得到侦察连骑兵的报告,官军已经全部撤出了襄阳,正沿江东下。 直到这时,宋宝来还是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 他一脸憋屈的跟李平抱怨说:“这也太扯了吧!前天农民军才到,今天左良玉就跑了。这可才一天,这是在开玩笑吗?《射雕英雄传》里,面对征服全世界的蒙古人,有郭靖帮忙的襄阳还守了好些年呢?虽说那是武侠小说,但襄阳坚守多年也应该是有这事的吧!李平你不也说这襄阳是天下少有的雄城么!可现在,对面只不过是一群农民军,就守一天,左良玉是属猪的吗?” 宋宝来在山庄之中留下了太多的心血,也有很多东西根本不可能带走,他的情绪比任何人都要大。 “非不能守,而是不想守啊!历史可也是有很多笑话合集的,什么神奇的事都发生过。”李平心里也很郁闷。 虽然他早有准备,但真的面对这一天还是觉得像是在做梦。 但其实白马渡一天就丢了,襄阳被快速放弃也并不稀奇。 可一想到要带着几千人开始流浪,李平的心中就充满苦涩。那种凡事只能独扛的压力谁扛谁知道,真的是像座山一样压了上来。 “大哥,我们以后单干吧!咱们也去占个地方,自己的事自己说了算,省得成了别人的炮灰。”宋宝来还在对这几日的担惊受怕念念不忘。 “还不行,我们现在还没有单干的资本。”李平毫不犹豫的否决道。 “为啥?”宋宝来不解的追问。 李平无奈道:“我们太弱小了,现在我们处在农民军和明朝官军之间,到处都是大军,任何一方都可以碾压我们。要想单干,最多只能占山为王当个小寇,而且,现在还跟着我们的这帮人估计最少得跑掉一半。绝对不是一二十个那么简单了。为啥?因为我们没名没份,也给不了他们未来,人总是现实的。” “哦…也是…只是不知我们下次的落脚点会是哪里!”宋宝来心有不甘的苦起了脸,估计是想到了那些已经跑掉的人。 李平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不住回头遥看东北方向。 这里他们待了半年多,留下了太多的记忆,而以后将前路漫漫,风雨莫测。 李平不时的回头张望,长长的南向队伍中的也有很多人在不时的回头张望。 刘小惠到女儿小芽儿的那辆专门给孩子们统一乘坐的驴车处看了几眼后,又匆忙往一辆装物资的车辆奔去。 那辆车上装着的大部分是李平的个人物品,她要亲自守着才放心。 在行军和野外时,李平只与部队在一起,身边伺候的只有刘强和那些小勤务兵们,刘小惠这些妇人们则都被暂时编入了保障营。 但李平在这些日子也攒下了太多的个人物品,由于随身带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其它的还要由刘小惠保管。 看刘小惠回来,姜大婶凑了上去。 姜大婶是刘小惠在襄阳时的邻里,平日里关系一向不错。而且在山庄里,小芽平常也是由她来照看的,因而也是很能跟刘小惠说上话的。 果然,姜大婶一凑过来,刘小惠就礼貌的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小芽她娘,你说,这就走了,咱们这就离开襄阳了?祖祖辈辈的在这城里也好些年了,咱们那些老街坊很多都有点想不开。” “不走又能怎么办!再舍不得,跟着将军起码能护着我们周全。”刘小惠也有点伤感。 说完,刘小惠也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眼。 “那去年张献忠来时,我们不也没事,这李自成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总比左大将军要强吧!”姜大婶突然压低了嗓子小声说。 刘小惠猛然一惊,急忙看了看左右。 然后,她拉着姜大婶的胳膊低声说:“老姐姐,切不可乱嚼舌头。左大将军是左大将军,咱将军是咱将军。留下来,城中早已无粮,咱们吃啥喝啥?不就是等死么! 你也想想,这几年,咱这些老街坊还剩下多少,也就还有三成吧!不都是因为这兵祸没的。从前没轮到咱头上,可也不会回回幸运吧!跟着咱将军,我们至少有命在,有饭吃。天下之大,只要活着,在哪里又有什么可计较的。” “你说的也对,我也是明白的。唉!可就是这心里空落落的。”姜大婶感慨了一句。 接着她也神色复杂的又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无奈的说:“不说了,我先回了。你走路小心着点,这路还不知要走多远。小芽那里我看着,你就别老两头跑了!” 而在队伍的另一边,张清和瘦猴儿也找机会凑到了多日不见的原野身边。 男人式的打招呼和问好过后,瘦猴儿好奇的问道:“听说你们在羊皮滩打了一仗,我看也没伤到几个人,这李游击的兵怎么样?” 原野略想了一下,然后简短的说:“军纪森严,训练极佳,火器用的好,应该算是强军。就是骑兵不怎么样。” …… 大明崇祯十五年十二月初四,从白马渡而来的农民军首支探马到达了襄阳城下。 虽然他们在之前就已经仔细的搜索了过万山和羊牯山,但还是十分的谨慎小心,应该是还在十分迷茫的困惑中。 李自成并没有冒险,他还在做着继续恶战的准备。 但早受够了官军荼毒的襄阳百姓们一见到农民军的旗帜就打跑了所剩无几的官员,然后打开城门迎接义军。 襄阳易手。 城内乡官罗平、知州蔡思绳、福州通判宋大勋等殉节。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三章 顺江东下 大明崇祯十五年十二月初八,在蜿蜒向东南流的汉水南岸,参将赵进正骑在马上随着人流心事重重的前行着。 这是左良玉大军离开襄阳的第五天。 因为离开承天府城已有一天多,整个东逃的大军终于不再那么神经紧绷,速度也慢下了许多。 与头两天从襄阳急逃至承天府城的速度相比,目前几乎就是龟速。 从襄阳到承天府城(承天府治钟祥县)300多里,两天而至,对于这样一只散乱和庞大的军队而言,真的是相当的神速了,也是极其罕见的。 但赵进却对此并没什么感觉,也不会觉得一群丧家之犬为了逃命所创造的奇迹有什么可惊奇的。 当然,这样急行的后果就是所有人都极其疲倦,现在再也很难快起来了。 本来,他们是打算在承天府城之外多歇息几天的,但只歇了一天就不得不再次踏上慌乱的逃奔之路。 农民军已开始进攻夹在襄阳与承天府城之间的宜城,承天府城也不再安全。 对于那座在汉水南岸、距襄阳不足100里的小县城,没有人会抱什么希望。虽然他们路过时看到那座小县城紧闭着城门,城上更是旌旗飘扬,但他们终归将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而已。 这时,赵进不知怎的又想起了出襄阳的阳春门(东门)时,看到的那数名在城门口看着他们离去而嚎啕痛哭的青衣官员(青色为五品至七品的官服颜色)。 他很难相像那些坚持留在襄阳的低级官员们结局将会如何,但那些人无疑还是选择了留下。 这时,前方传来的一阵悲惨哭声打断了赵进的思绪。 他抬头去看,几座简陋的草房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这是一个应该只有几户人家的贫苦小村。 当赵进随着麻木的人流走近时,看到一间草房旁有一个老婆婆正坐在地上围着一具看不清男女的尸体哭喊着,几个衣着破烂但手拿兵器的男子正骂骂咧咧的从草房中又踢又踹的进进出出。 那几个大约是士兵的家伙应该是一无所获,因为草房四周篱笆内的鸡舍鸭窝明显已被破坏多时且空空如也。 那么多军队,怎么可能还给这些后来者剩下什么。 当然,也只有这些杂牌中的杂牌才会还想着在这样的破落地捡点剩儿。 终于在某个人的吆喝声中,一个士兵开始用手中的火把去逐一点燃草屋,看来他们应该是受命行事。 那痛苦的老婆婆抬头茫然的看着一切,哭声更甚。 这时,一个明显烦躁不堪的士兵突然走了过去,一刀就砍向那老婆婆的头颅。但他的刀显然很次,以至不得不费力的拔出刀后又连捅了几下,这才让一切变得清静。 路过的所有人都冷漠的看着这一切,没有人阻止,更没有人去问一句,好像一切都那么的理所当然。 连赵进都觉得他的心已如死水一般,起不来太大的波浪。 “点燃所有路过的一切屋舍、码头,堵塞一切能看到的水井,杀死或带走一切能喘气的生灵。” 这就是左良玉的军令。 但这军令是到承天府城之前的,而现在他们已经走出承天府城一天多的时间了,怎么还在执行? 这还有必要么? 赵进的心里说不出的苦楚。 正义与邪恶总是那么的讽刺。 然而很快,赵进就发现,他还是小瞧了这个世界的悲惨与混乱。 当他们路过一个沿路而建的小镇子时,这镇中正发生的一切让赵进彻底目瞪口呆起来,就是已有了足够多的心理准备,已经快彻底麻木的他仍有些难以接受。 四处拆房破屋搜寻财物早也不再稀奇,镇子的道路两边四处可见的尸体也已让人习以为常,但那完全不知遮掩的兽行终于开始让他的心中不断抽动。 一些士兵居然就那么排着队旁若无人的在道路两旁、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侮辱着他们刚刚掳掠到的妇女,围观者肆无忌惮的笑声与妇女们的哭喊声让最后的良知也彻底崩塌。 路过的其他军伍有些像看戏一样说笑着而过,有些则干脆也一哄而散冲将上去。 面露愤恨与不忍者少之又少。 这支溃败的军队已经完全成为了一支野兽军团。 赵进几乎是铁青着脸下令属下各军加速前进,任何人不得参与到这场荒诞的盛宴之中,他们必须远离这里。 白马渡之战让赵进声名鹊起。 这几日来,他们不仅粮草充足,甚至还得到了不少肉、鱼的赏赐,更基本没有被安排执行过什么杂务,这也让赵进军队中的士兵完全没有为肚子发愁过,也自然用不着争着走到大军的最前面去抢劫了。 “这是怎么了。坚壁清野不是到承天府就停了么?怎么又开始了,这些人怎么越来越混球了。”王成武终于忍不住离开自己的队伍跑去问史明。 史明撇了撇嘴,讥讽道:“承天府城里住着湖广的巡抚,人家还要抵抗农民军呢!三光政策当然不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干。现在离着远了又恢复了,估计还为了想要减缓农民军的追击速度。毕竟承天府大概率也守不住,而我们又都跑不动了。” “那也不能任由兵将胡作非为,这与野兽何异?”王成武气愤的说。 史明叹了口气道:“这是疯狂惯了,也是军将们用来激励士气的手段,听说这也是惯常的做法。任你胡搞,我给你兜着,所以也才会有很多人愿意跟我们左大将军干。” “这…可我们是官军啊!土匪估计都…都干不出这种事来。”王成武憋闷的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 “官还是匪,这世道,只要你是正统,你是强者,谁还管你干过什么。左良玉屠城的事都没少干,这种小case又算得了什么”史明冷笑着说。 然后他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那正兴趣盎然的李盛才后又说:“不过,有人倒是乐呵了。” …… 当天色开始渐暗的时候,赵进将所属人马带离了混乱大军行进的主要路段,选了一片相对人少些的依山之地休整。 他们必须与那些已经疯狂的人群保持一定的距离,否则赵进很担心自己的士兵也完全陷入疯狂。 在襄阳的那个夜晚让赵进心有余悸,曾有那么一段时刻,他很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部下们,很担心他的部下们也变成彻底的恶魔。 由于近二十万的人马不可能成一路行军,也不可能说停都停,大部分军队实际上只是在各自军将的带领下散成很大的横面沿江而行,并导致整个汉水两岸数里之内到处都是人马车流。 而有些队伍为了能找到额外的给养,甚至于会远离汉水十几里以上。 因而赵进选的临时休整地虽偏但还是会偶有一些兵马路过。 等队伍停下来之后,在马车里憋闷并花容失色了一整天的高蕾一定要拉着赵兰月去找一处安静的溪水仔细清洗。 对此很不放心的赵进看高蕾那坚决的样子也只好勉为其难的同意,并派了十来名放心的士兵去陪同。 清洗时,高蕾禁不住再次哽咽起来:“我受不了了,我一天也不想待在这里了。” 这几天,高蕾的精神显然受到了很大的刺激,那些就在她眼前生动上演的一幕幕暴行彻底击碎了她这个基本生活在阳光下的白领女性对人性和残忍的认知。 “我们在李平那里有些习惯了,也许这才是这个世界本该有的样子,也不知他和宋宝来怎么样了?”赵兰月苦笑着说。 因为同高蕾在山庄里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赵兰月知道高蕾因为曾经职业的关系是有洁癖的,而且还不轻。 这几天又是臭哄哄的一路急赶,又是憋在马车里不能轻易出来,还每日里担惊受怕,确实难受的很。 而她们这小半年又有点被李平给惯坏了,有点不识“人间烟火”,这也让刺激更甚。 “是啊!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高蕾再次怅然若失起来。 等清洗完并收拾好妆容后,高蕾有些歉意的对赵兰月说:“兰月,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去那边看看晚霞,自己静一会儿。” 赵兰月顺着高蕾的目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一个高处,沉默了一下后微笑着点头说:“那我先回了,有两个士兵陪我走就够了,其他的士兵都留给你,你要小心些。” 赵兰月走后,高蕾就一个人静静的站在一处很小的山坡之上看着天边的残阳,那八九个护卫士兵则远远的百无聊赖的聚坐在山坡的一角等候着。 夕阳温柔的光芒撒照在高蕾的身上,衬托着她本就高挑的身形更加玲珑有致,她脸上的皮肤也在照映下显得更加柔美。 而她那痴痴和迷离的表情配上一身淡雅的襦裙更增添了脱俗清雅和高贵大方,让她显得那样的绝世而独立、那样的美不胜收。 山坡一角的护卫也大多被高蕾所迷住,他们看似在毫无厘头的闲聊着,但很多人其实都在偷偷的瞄看着这人间绝色。 这时,一阵马蹄声渐渐的传了过来,一队骑士正慢悠悠的从小坡的大后边绕了出来并朝着汉水的方向而行,他们应该是从南边而来。 山坡一角的护卫立刻全都站了起来,观察着这队骑士。 这队骑士一共有十几人,大多穿着甲扎着披风,很有些精锐的样子。 只是为首那人却是一个在大冬天还在外面套着一件绿色湖罗衫的儒生装扮的粉面青年,画风极其的不协调。 山坡上的高蕾也注意到了这队骑士,她不禁低头侧脸去看。 那粉面青年也正好顺着高蕾护卫的目光瞄上山坡,恰巧与高蕾打了个对眼。 高蕾微皱了下眉头,就不再理会,又陷入到自己的世界之中。 可那粉面青年却一下看痴了,他一把勒住了马,低声惊呼:“好一个标致的美人。” 接着,他立即就在马上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然后在马上抱拳大声喊道:“小生这厢有礼了,不知扰了哪家小姐的雅兴,方无科为无意的唐突向小姐致歉。” 但高蕾怎么可能理他,当即冷着个脸转头就走下山坡,走到那队护卫之中,然后迅速的离开了。 没有得到任何回复的方无科没有什何不悦,反早早的就下了马并侍立一旁并始终保持着笑容可掬的神态,只是他的眼神一直在紧紧盯着高蕾的身形。 直到高蕾已经走远,他才意犹未尽的自言自语道:“这小娘当真是闭月羞花,身条也是少见的高挑,虽然冷冰冰的,却也是别有韵味。我可太喜欢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宜城故事 宜城,位襄阳东南约百里的汉水南岸,襄阳府下辖县,诸葛亮挥泪斩的那个马谡的故乡。 这里也是抗日名将张自忠将军的殉国处,不过不是在县城,而是在距县城约25公里的两百多米高的长山是约,因为如米仓这样的小队无论人数还是数量上都不是固定的。 米仓信守了自己的诺言,未与耿虎相争,甚至在初降时也未向农民军提及自己原本的军职,耿虎自然也没提。 百人之长为小掌家,千人之长为大掌家,万人之长为老掌家。这是农民军李自成部的基本编组模式。 农民军不仅完全接纳了耿虎他们,而且还让耿虎执掌其带来的全部兵马,甚至又给其补充了小部分兵力,足见对官军降兵的尊重与信任。 不过,却也马上把他们派上了征途。 “可耿虎不理我,还骂我,打我,我真的没办法了。你一定要帮帮我。”吴有根的眼泪已经出来了。 米仓很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鼻子道:“不是我不肯帮你。我一个小小的队长,连自己都管不了,又怎么能帮得上你?” “帮的上,帮的上。”吴有根抹了一把眼泪急切的说。 “嗯?我自己咋不知道。”米仓有点发懵。 吴有根猛然转头四下看了看,然后就那么跪着蹭到米仓的脚边说:“听我家细伢说,他前几日看到老掌家很亲切的和你说话来着,你一定在他那里说得上话。只要老掌家肯说话,就一定行。” “老掌家?前几日?”米仓愕然的挠起了脑袋。 见米仓是这个反应,吴有根脸色一变,然后牙一咬就直接“咣咣”的磕起头来。 米仓吓了一大跳,他急忙蹲下来扶住吴有根道:“老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吴有根哭道:“何老头跟我说你人好,让我听你的,我也一向最听你的。看在咱们原来都是赵参将一个营里的,你一定要帮帮我。” 米仓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无奈道:“非是我不肯帮老哥哥,小孩儿有时只能看到皮相。那日,老掌家只是得巧碰到我,一时兴致问了我几句关于赵参将和李游击的情况。我哪里知道?自是说不上什么。除此之外,我就再没见过老掌家。” 吴有根满脸疑惑道:“你莫不是骗我?官军那么多大将,他一个老掌家干嘛要问赵参将和李游击的事?而且还是问你!为啥没问过我们。” 米仓微微皱了皱眉头,苦笑着说:“据说赵参将在白马渡和李游击在羊皮滩都给义军造成了很大伤亡,尤其是他们还听说了赵参将是绑腿的首创者,老掌家作为领兵大将想要问问也是正常。而我任过哨长这事大掌家在后来不是知道了吗?可能大掌家认为我知道的比耿虎多一些,所以就在老掌家面前随口提了一句,这才让老掌家来了兴致。问你!你连个厨子都不是,又能知道啥?” “真的?”吴有根还是不太相信。 米仓无奈,只好更加愁眉苦脸的闷着声说:“骗你做甚!不说旁的,我若是真能跟老掌家说上话,又如何让我那妹子在老营里继续受这军伍之苦。何不让她跟你那冯大婶他们留在襄阳城里享清福。” 听米仓这么说,吴有根一时愣住了。 但反应过来之后,他却捶胸顿足的哭道:“也是,哎!我可怎么办啊!” 李自成部的老营与罗汝才部的老营不一样,罗汝才部的老营指的是精锐和亲近营伍,而李自成部的老营却是指随军的家属营。 农民军随军带着家属营与其流动作战的特点有直接关系,他们必须要防止自己的亲眷免遭受官府的报复。 这就如同农民军的各个头目们很多都有外号一样,水浒的影响只是其一,防止官府掌握他们的个人情况而报复整个家族也是重要因素。 惯用外号而不用本名和不打听他人本名也因此是农民军很重要的一项传统。 当然,在农民军内待的时间长了和外面并无家人亲眷以及走上重要位置后瞒也瞒不住而用回本名等情况也很普遍。 另一方面,把家属组织在老营里不仅可以稳定军心,还可以利用家属之间的联系来加强对士兵的控制。 老营内通常来说也并不全是活着的官兵家眷,也包括已战死者的家眷,还包括大量的各类工匠、一些在战争中失去父母的孤儿和干着各种勤务的普通老弱。 不过,老营通常并不参与作战,当然打急眼时,他们也有被拉上去填坑的情况。 除此之外,还时常会被要求装扮成平民去搞侦察和当奸细。比如李自成围开封时,就曾让一个叫霍卖婆的侦察王府情况,叫她设法送王府宫女一名到营中。 并且,老营也并不是指一个营,而是通常每一路单独行动的农民军都有。但有时根据需要和为了作战需求也会被整合在一起集中在某个远离战火的地方。 米仓的妹子和吴有根的婆娘就在他们这一路农民军的老营里,平时主要干些缝缝补补、浆洗衣物和做饭的事情。何老头也在其中,主要做些杂务。 何老头没有被编入耿虎的军中,主要是他超龄了。 李自成的部队正军只要年15以上和40以下的健壮男子,这是李自成的部队自去年开始形成的一条重要军规,目的就是为了提高战斗效能。 拾完柴火往回走的路上,吴有根还是一直跟在米仓身后,不过却始终满脸哭像并在嘴中念念叨叨着“这可怎么办?”之类的话。 米仓心中不胜烦躁。 终于,他忍不住喝道:“路是你自己选的,如何这般没完。义军军纪严明,既不抢掠百姓,也不乱杀人,更不欺辱你这等良善,就是大掌家也与我们一样粗衣淡饭。你还要如何?” 当然小掌家耿虎显然是个例外,而吴有根也明白,并没有抓米仓这个漏洞。 他只是嘟囔着反驳道:“可要打仗哩!我若死了,我那婆娘和娃儿可怎么办?” 米仓也没客气道:“自有老营来养,大家吃穿用度一样,没人会短了他们。” “这两日,他们用了孩儿兵攻城,我家细伢幸是小了些,没让上阵。若是攻城还是不顺,让我家娃儿也上,若是出了意外,我吴家可就绝后了。”吴有根又哭了起来。 童子兵,也叫孩儿军或孩子兵,怎么叫并无定说,主要是些十二三四岁不足十五的少年兵。他们有些是随军士兵的孩子,但更多的是孤儿。 不过,这些孤儿们基本都会被军中的官兵们认领为养子。这也是加强感情上联系的一种有效手段,可以起到大大提高忠诚的作用。 如张鼐就是李自成的养子,而李来亨则是李过的养子。 与老营不同,童子兵大多是直接分散在农民中小掌家的队伍中,一般一个小掌家控制的队伍中会三四十人。这些童子兵不作正兵,主要做一些照顾马匹和勤务之类的活,相当于勤务兵。 但很多时候,童子兵也会直接参与作战行动,甚至被临时单独编成一军对关键区域实施强攻。 看吴有根哭哭啼啼的样子,米仓更是火大。 他再喝道:“一个大男人,老哭甚。你家嘎子那么小,本就与你婆娘编在老营里,哪个会让你家娃儿上阵!再说,这么多军伍,怎么也轮不到老营。” 但吴有根明显不信,还是抽噎不已。 米仓无奈,也只能任他去了。 一起降的义军,吴有根这么一个坚决要种地的却被勒令从军,米仓其实不太理解。 虽说义军只允许在襄阳城内有家的和在乡间有地的可以回家,其余人等需一律编入义军。那个叫什么蔡银匠、冯大婶之类的也因此都兴高采烈的留在了襄阳。 可都说义军仁义,像吴有根这样的情况确实也应该考虑一下,毕竟如官军李平都没有强征吴有根去拿刀拿枪。 只是才想到这些,米仓却又自顾苦笑起来。 还同情别人,谁又来同情他?他若死了,他那还算漂亮的妹子可就要入了耿虎这个混人的口了。 由于农民军的纪律真的比想像的还要严格,耿虎如愿当了官却不能作威作福十分的憋屈,总是拿他们这些下属出气找平衡。 而且因为除了妻子外,农民军并不允许将士与其他外姓妇女有染,结果米仓的妹子反成了耿虎企图染指的目标。 这令米仓更加苦闷。 抬眼望望远处锣鼓喧天、杀声不断的宜城,米仓的心中又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宜城并不大,城周七里三(3650米),典型的方城,东西、南北各长不过600米,民不足二千户,人不足万。但在知县陈美的主持下,却像钉子一样让义军流了六天的血而不得入。 米仓在心里其实是有些暗暗敬佩这陈知县的。 他知道陈知县官声很好,其民俱服。甚至去年张献忠陷襄阳时,也曾想破宜城。陈知县偕守备刘相国大胆迎击,张献忠中伏败走。 但这样的陈知县,这样的宜城,他们明天又不知还要经历怎样的血战。 真是百味杂陈。 有那么一刻,米仓真希望陈知县主动撤走。左良玉的二十万大军都跑了,陈知县又是何苦呢? 但如此,好像也不是大家都称颂的陈知县了。 心事重重的米仓刚一回到营中,却接了令被要求去小掌家那里议话。 看看天气,好像时辰尚早。 虽说每日下午各小队头领到各自掌家那议事,名曰议话,是农民军很重要的一项传统。 不过,耿虎因这些日子都要去观看攻城,他们的议话常常要天将黑。 今日突然早了,估计是有了什么事? 米仓心中打了一激灵,不会是终于让他们也去攻城了吧! 做为一支新投之军,农民军并没有让他们一开始就去上阵打自己原来的袍泽,真的还是挺讲究的。 但宜城硬扛了六天了,连童子兵都上了,他们好像也该上了。 怀中惴惴不安的心情,米仓很快见到了耿虎。 然后果不其然,这家伙的脸色已经黑的不能再黑。 注释: 注1: 关于农民军的编制,目前并没有比较明确的史载。 明末清初彭孙贻的《平寇志》中有称:“掌盘子”,营中人俱称之为“老掌家”。一老掌家管二、三十老管队。一老管队管六、七十或四、五十小管队。一小管队又管一、二百或三、四百管队。管队皆以二十人为率。或掳得人多,另择一勇者作一管队。如少,则掳足之,多则又分之。 可按此记载,一个老掌家管的总人数,若按最大数字,将有1680万;按最小数算,也有160万人,所以应该是很不准确的或者比较偏颇的。 而且,目前所知李自成部、张献忠部、小袁营、革左五营等这些农民军的编制基本都是不同的,各级首领也大多都各有一套称谓,有的与别营一致,有的不一致。 明代赵士锦《甲申纪事》说:“贼兵姚奇英为予言,我大顺……不过以掌家为名。百人之长为小掌家,千人之长为大掌家,万人之长为老掌家。即刘、李诸老爷,不过老掌家而已。” 这里把李自成农民军首领以掌家为名说得很清楚。这种名称应在大顺政权建立之前使用,之后有哨总、部总、掌旅等称谓。当然习惯上也会沿袭旧称。 本文没有对农民军的编制进行过多考究,只是结合略知的皮毛和故事需要进行了粗略的设定,不可当真。 注2: 关于童子兵或者说孩儿兵,这确是农民军的很大特色。无论是明末清初戴笠撰、吴殳删定《怀陵流寇始终录》、明末清初计六奇的《明季北略》、明末清初钱士馨的《甲申传信录》或是明末清初张岱的《石匮书后集》中均有明确记载。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五章 攻城 清晨,吃过早饭的米仓带着手下的那十七个人跟着一大群人走向宜城的城池。 昨夜,火器声和喊杀声在城池下响了一夜。 昼夜攻城不绝虽是义军这几天一直在干的事,米仓也已有些习惯。 但昨夜,米仓却没有睡好。 虽说像米仓这样带着个还算漂亮的妹子在乱世中挣扎求生的底层小民手中不可能没见过血,但米仓却从来没有上过阵,对于攻城就更加陌生。 他很忐忑。 看看最前头垂头丧气带队的耿虎,米仓一时恍惚好像很多问题在生死面前都已不再重要。 耿虎明显已惧,这家伙别看平时咋咋呼呼的,坏事更是没少干过,并且据说在原来的乡间就是个痞子。 但对于打仗,耿虎应该也是个初哥。 不然,这家伙也用不着从军纪最坏的李盛才哪里跑路了。 如果不是义军看管甚严,并且已经跑无可跑,米仓相信耿虎会再次跑路。 宜城虽小,却是个砖城。 城有六门,基宽3丈、不清是恐惧还是茫然,或是别的什么。 过了好大一会儿,第一个戴盔穿甲的人终于从前面的骑兵线中冒了出来,并有些兴奋的奔向原本第二条阵线的部队。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这些人很快就将一身厚重的甲扔在了第二条阵线面前,并轻松的从各横队间的那些巨大间隔轻松的走向后方,而在在这些巨大间隔中巡逻的零散骑兵则紧紧盯着这些人。 不过,也有一些脱掉厚甲的人看起来并不轻松,有些人明显在呻吟。 其中一个人走过米仓时,米仓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人脸上和手上的一大片巨大的水泡。 米仓的内心开始再次发沉。 不知过了多久,米仓他们这条阵线终于成了最靠前的步军阵线,而他们的后面也又跟上了两条新的阵线。 …… 在一堆盔甲中,已经麻木的米仓混乱而迅速的挑拣着往身上套,有些盔甲太烫,有些盔甲上的血太多,还有些盔甲上则布满了黄黄绿绿白白的莫名液体。 最后扶了扶头上那又湿又热的铁盔,米仓深吸了一口气后举着手中的一块拼接木板并拎着一个小竹筐向前走去。 取砖一块,取土则需一筐。 当穿过骑兵线,逐渐靠近城墙后,米仓的脸色越来越惨白,战场的残酷与血腥超出了他的想像。 大火和烟雾几乎笼罩了他们正在进攻的这一段城墙的每一处。 城墙下边全是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惨烈尸体,有些已冻得梆硬,有些还很软,还有些正在焦化。 四溅的生石灰、弥漫呛人的浓烟、遍地的石块杂物、令人作呕的肉香以及四处燃烧的烈火让这里俨如一个修罗场。 守城的官军显然也采取了最激烈和更有针对性的防御手段。 离城墙几十米远的那些弓手和火器手虽说也还在进行着根本看不清的断续压制射击,但这并没有给接近城墙的人任何心理帮助。 米仓前边不远处是一个图轻松而没有拿任何遮挡物的士兵,那人动作倒是挺快的越过一团团烈火和地上的羁绊接近了城墙根。 但当他刚准备钻进城墙上已经被开出的一个个门大小的洞口时,一片冒着烟的黄黄的流状体就从天而降的浇在了这个人的头盔上。 然后瞬间那人就开始了惨叫。 举着木板的米仓踉跄了一下,迟疑之后却还是决定顺着那人曾经运动的轨迹向前。 紧接着,他清晰的看到刚才那个士兵正捂着脖颈和脸从原路嚎叫着往回跑,两人很快就打了个照面。 粪汁特有的恶臭也瞬间就冲进了米仓的鼻腔,米仓知道这人其实已经大概率救不活了,并且还会死的很痛苦。 米仓没有停顿,他继续向前,他尽力不再去关注任何阻挡他前进的景物与变动。 当终于也靠近城根时,米仓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举着的木板上砸了一下。 本能的抬头诧异时,他眼睛的余光正看到旁边不远处的一个火人正在城墙根下四处乱撞。 米仓急忙不再理会,一把扔掉木板后就钻进了眼前门一般大小的一处洞口。 进入洞口后,米仓注意到,这个洞目前还不大。 里面也就一米多深,一个已经脱掉盔甲的士兵正在前边用铁锥和铁锤用力的敲打坚硬的夯土,这士兵的脚下已经堆了厚厚的一层碎土。 这个强壮且土工手法娴熟的士兵应该是个老手。 听米仓挤进来,这士兵头都没回就喊道:“先别顾着装土,赶紧把我脚下的碎土清一清再走。” 米仓愣了一下。 却也还是一把脱下碍事的铁盔,并忠实的执行了正在凿城的士兵命令。 等米仓冒着洞外火焰的炙烤把洞内的碎土全都推出洞外时,那个正在凿城的士兵转过头来看了米仓一眼,然后问: “你小子不错,叫什么名?” “米仓。” 正在凿城的士兵又打量了几眼米仓,然后笑了笑说:“你小子太瘦了。行了,装上土,走吧!” 米仓闻言也没再说什么,把自己的竹筐装满土,然后戴上铁盔后就冲了出去。 跑到骑兵线前刚停住脚步,一个仰面而倒的熟悉身影就跃然于米仓面前。 虽然这人的脸有一半已经溃烂还一身的恶臭,但米仓还是认出了这个人。 这个身上又多出了几个血窟窿的死人是米仓的手下,也是刚才靠近城池时跑在米仓前边的那个图轻松的士兵。 这条骑兵线可不是设来观战的,也不是简单的为了遮挡后军。他们最重要的任务其实是检查凿城者手中的取回物并斩杀怯懦不前者以及没有取回物的人。 米仓分不清这个手下死在这里算不算一种幸运,他只是默然的将土倒在一个骑兵面前,然后抬头看了看那个骑兵,之后才向这个骑兵的身后走去。 米仓没有兴奋,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一丝强忍的呕吐感,他只是那么麻木的前行着。 当离开还在列队的那几条阵线几百步以后,米仓被人叫住了,他们这些已完成凿城的人需要重新整队并回到他们的营地。 米仓于是看到了耿虎,也看到吴有根,还看到了他们这一伍的大多数人。 该活着的好像都活着,伤亡似乎并不大。 注释: 注1: 李自成的农民军攻城多于守城,其惯用攻城法在《流寇志》、《明史纪事本末》和《明史·李自成传》中都有较为详实的描述。 本文有加工,但非杜撰。 不过,《明史》所说的“自成每攻城,不用古梯冲法”并不准确。 注2: 襄阳之后,李自成与罗汝才分兵而攻。宜城之战到底是谁发起的进攻?又采取了何种攻城法?我并没有进行认真考据,只是根据袁宗第参与了对承天府的进攻而把攻宜城也安在了袁宗第头上,当然也是为了后面的写作需要。 所有在之后与历史原本不符合的也请全当做蝴蝶效应,而且也有很多必须要根据剧情需求进行大变动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六章 是非善恶 虽然宜城在被攻打的第七天热闹了一整个昼夜,但义军遵守了他们的承诺,米仓并没有被要求再去凿城取土。 对此,无论耿虎还是米仓都多多少少有些意外。 不过听说在晚上,老营中的那些老弱成年男子和一些特别健壮的妇人也被勒令去城下取砖土了。 米仓为此担忧了一整个晚上。 夜间管理森严的营盘让他无法离开自己的营区去了解何老头的任何情况。 但当再一个清晨来临时,米仓又很快将所有忧虑都付诸脑后,他必须为自己的命运再次祈祷了。 不过这第二次,米仓发现自己并没有昨天那么紧张,他甚至期待着快些轮到自己,然后好早些回去休息。 他意识到经历过战事和没有经历过战事的差别显然是巨大的。 但看看周围一张张依然焦虑的脸庞,米仓又感觉是不是自己错了,也许只有他自己的心脏比较强大。 当再一次钻进某个城墙上的洞口时,豁然开朗的内部空间把米仓吓了一大跳。 深及近两丈,,受刑的不仅有县令陈美,还有训导阳城田世福。 …… 黄昏前,在城外老营中确认过何老头一切安好后的米仓又急忙跑去他妹子那里抱平安。 兄妹俩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多坐了一会儿。 “哥哥,你说这义军都是好人吗?”米仓的妹子突然小声的发问。 “为何这么问?有人欺负你了?”米仓惊的几乎跳了起来。 米仓的妹子看到米仓夸张的反应立即知道他误会了,急忙把米仓拽坐了下来,并急切的说:“没有,没有,你别这么大动静。” “那是怎么了?” 米仓的妹子轻轻叹了口气,小声说:“前几日,我偶然听到几个士兵没有避讳的闲谈。他们前些日子在野外遇到一个逃难的妇人,本想将其掳带而走。结果这妇人竟抗死不从,甚至还破口大骂。这几个士兵怒而将之剔目割舌,剥其衣乱刀杀之。说这事时,那几人还秽语不绝。” 米仓挠了挠脑袋道:“义军还是好的,他们只杀不从之人,比官军总要强上百倍。你莫要担心,哥哥现在也是义军,不会有人难为于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米仓的妹子娇嗔道。 米仓笑着摸了摸妹子的头说:“我知道。” …… 在老营的另一个角落中,吴有根也正和他的婆娘在一起长吁短叹。 这种战争的生活令两人更加不适应。 “我咋就被你蒙了心呢!” 这已经不知是这短暂的时间里,吴有根的婆娘发出的第几遍埋怨了。 吴有根把脑袋深深的埋在胸前,早已没有了曾经的丝毫气盖,更没有抗辩的丁点儿言词。 只有一声声叹息。 “朝求升,暮求合,近来贫汉难存活。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小都欢悦。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吃他娘,用她娘,吃着不够有闯王。不当差,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 朝求升,暮求合,近来贫汉……” 突然,本在旁边静静玩着泥土的嘎子脆生生的唱起了儿歌。 吴有根和他婆娘全都惊愕的转头去看。 “细伢,这是哪个教你唱的?”吴有根等听完了这儿歌的一个轮回后急问。 “那些小哥哥小姐姐们,大家都会唱,有好几个不同的词呢!我现在只学会了这一个。”嘎子眨着大眼睛回答。 “怎么教你这个?”吴有根本能的又问。 “听哥哥姐姐们说,我们要走一路唱一路,喝给所有那些没听过的人,到义军还没有去过的地方唱,让那些没见过义军的人也知道闯王的好。” “到义军还没有去过的地方唱?”吴有根目瞪口呆的抓住了这一句。 “嗯!” 嘎子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吴有根和他婆娘面面相觑,然后泪水立即就在吴有根婆娘的脸上流了出来…… 注释: 注1: 陈美,字在中,新建人,由乡举知宜城县…抚治都御史王永祚以六等课所部有司,美居上上…守宜城,固拒八昼夜,城陷,抗骂不已,为贼磔死。(选摘自《明史》卷一百八十二,忠义六) 关于知县陈美的故事是一段真实的历史,令人尊敬。 注2: 关于几个妇人的故事都是有原型的,而且全部来自于襄阳府志,只是并非发生在宜城,地点也各不同,情节更是做了很大改编。 注3: 儿歌是农民军很重要的一种宣传各项政策的手段,孩儿兵和老营中的幼童是其往外传播的关键性力量。目前所知,那些广为流传的儿歌基本都是农民军用有才学的人特意编撰的。否则,普通的平民百姓和儿童们自己又怎么可能编出既朗朗上口又极具煽动性的歌词。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七章 暴起 明代的湖广承宣布政司共下辖有16个府,地界主要是今天的湖北和湖南两省。 承天府位于襄阳府的下游,地界大致辖今天的湖北钟祥、京山、天门、潜江、当阳、荆门和仙桃等地,属于一个大府。 不过承天府并不接河南,它的北边还有个德安府,然后才是河南。 李平和宋宝来带着他们那近5000余人的庞杂队伍向正南只避了二天之后就也发了疯似的去靠近离他们并不远的汉水。 之所以说汉水离他们并不远,是因为出襄阳的汉水是流向东南并且非常的偏正南。而西边连绵的群山也一直向南不绝直至荆门州,并且与汉水最近处还不足30公里。 而发疯似的这么快就改换路线,则是因为李平出现了重大判断失误。 他没想到农民军并没有集中主力沿汉水先去穷追左良玉并进攻政治意义巨大的承天府府治钟祥。 相反,农民军的一支庞大主力并且非常有可能是李自成的本部军马居然在马不停蹄的贴着群山从陆路直接向南,大有直攻荆门州并去取荆州府的意思。 不想跑到山里当野人的李平只好赶紧往东南方向跑,去追左良玉了。而分兵进击的农民军受阻于汉水之上的小小宜城也给了他在这个方向上更大的生存空间。 总结哪里出了问题时,李平才想到可能是啥吃的都已经没有的襄阳把庞大的农民军也搞疯了,而缺粮又让农民军出于稳妥不愿先去死磕官军可能会拼命死守的府城钟祥。 攻开封的艰难,农民军可能还没忘记。 为啥农民军会认为官军可能会死守承天府的府城钟祥,这还得从明朝的皇权说起。 明朝有“两京”、“两都”四都城之说。 所谓“两京”即北京顺天府、南京应天府,“两都”为中都凤阳府、兴都承天府。 南京应天府为明太祖朱元璋定鼎之地,北京顺天府为明成祖朱棣之后的法定京师,中都凤阳府乃明朝龙兴之地。 那兴都承天府又是个什么情况呢? 当然也简单不了。 全因承天府出了位嘉靖皇帝,一位藩王出身的皇帝,一位让大明皇家原本的血脉传递拐了个弯的皇帝。 嘉靖皇帝是明代唯一一个出生于就藩地、成长于就藩地、之后继承皇位且生父为藩王的明朝皇帝,故承天府对嘉靖皇帝及其以后的所有明朝皇帝都有着重要意义。 说白了,承天府等于是崇祯这一脉皇帝的龙起之地,而且嘉靖皇帝的父亲也是崇祯的祖爷爷兴献王朱祜杭的陵墓也在这里。 由于承天府如此的重要,湖广的巡抚、湖广的巡按御史和湖广的总兵这几个湖广最重量级的人物也因此全在承天府,在钟祥。 襄阳和开封都属于战略位置关键,但要论对大明皇家的重要性而言,就完全不能跟承天府比了,甚至都没有可比性。 然而,等李平好不容易到了承天府城的南岸,本以为能跟上的左良玉大军却已经早跑没了影子,意外且震惊的李平也不得不急忙脱离府城周边沿江东下。 还好,承天府城在汉水的北岸,而李平在南岸。 否则,一旦被府城内的湖广各位老大们发现就很容易给扣下守城了。 左良玉可以不鸟湖广的各位重量级老大,但李平可没那个资本。 当然左良玉居然一点不客气的过承天府而跑,没有鸟任何人,也绝对堪称大神中的大神。 这基本就是直接打崇祯皇帝脸的节奏。 李平没有犯傻搞政治投机在跑,很多承天府城内有门路的人也都在跑。 大家好像都不看好只政治重要但却根本无地利之险的承天府城能守住,也不会去相信居然没有被农民军一鼓作气打下的宜城还能继续坚挺。 但很快,所有东逃的人群就都目瞪口呆起来。 因为沿江东下,只离开承天府城没多远,沿江两岸的人气就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片焦土和满地啃食人尸的野兽。 尤其是李平的那数千人马,更令那些少数重回家园并试图重建的乡民再次闻之色变并作鸟兽散。 这也导致李平所部无论是补给还是问路都非常艰难,只能一直啃着并不丰厚的家底,而前路漫漫,还不知要继续走多久。 五千人马,虽多为妇孺,但每天的人吃马嚼仍不是小数目。 这样下去非饿死不可。 不得已,李平只能冒险让全军离开江边并深入“内陆”前行。 这一日,因为用精盐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和气的换得了少许的谷物和鸡鸭,回报明显超出自身货物价值的村民们兴高采烈的告诉李平离这个山村的十几里外有一个很大的镇子,可以去换到更多的东西。 为了防止惊吓到百姓,李平决定只带着十几骑去碰碰运气。 说是很大的镇子其实并不大,远远看去只有一条主街,估计也就比大村子大一些罢了。 因一路奔波而略感失望的李平只好与左右苦笑着打起趣来。他没法去埋怨村民们撒谎,是他自己忽略了乡间小民的见识限度。 但刚一靠近这小镇子,李平和骑兵们却立即紧张起来。 街面上不见人影却恍惚可见的尸体以及镇内不断传出的哭喊声无不揭示着这里并不太平。 “长官,我们回去吧,太不安全。”马兰只观察了片刻就急忙建议。 “先不急,再看看。” 李平眼睛扫视着这并不喧闹也不见贼人放哨的小镇。直觉告诉他,这里面并不像是有太多的兵或者匪,而他们骑着马想跑也很容易。 又观察了一会儿后,李平直接下令:“派1人个回去叫增援,派两个人去探一探,我们准备进去。” 马兰明显迟疑了一下,但却没有阻止,之后就开始急忙安排起来。 只要仔细去看就能发现,这镇子的外围和目视所能看到的里面连个活着的人影都没有,里面也不见什么大的动静,镇子里的凶徒应该不多。 而且连岗哨都不知道放,也不像是什么老手。 只没一会儿,派进去探查的一个骑兵就回来了。 “里面的是官军,没多少人,估计也就几十个。只看到一匹骡子,看着不像精锐。一部分正散乱着四处搜刮,一部分聚在一个院子里正在快活,没有发现哨探和警戒。”那个骑兵禀报道。 “进去。”李平不再犹豫。 虽已有心理准备,但进入镇子后,李平还是被刺鼻的血腥给熏到了。 只凭刚进市镇就见到街面上那十几具倒卧的新鲜尸体和满地流淌的鲜血就足以断定这里刚刚发生完大屠杀, 更诡异的是,街面上一个开着门的店铺内有两个匪兵正旁若无人的压着两个妇人欢快着,店内数具死状各异的尸体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心情。 听见马蹄声,那两个匪兵也只是回头呲着黄牙嘿嘿一笑,显是已经习以为常。 李平的脸都绿了,这与前几日所见的劫后废墟的感受完全不能相比。 这时有又三四个匪兵披着花花绿绿的衣服散乱的从巷子中走出,其中一个明显套着的是女人的罗裙,他们略有些警戒的看着李平等十几骑。 李平能感觉他们并不是在担心被黑吃黑伤了性命,而只是在担心李平会去要他们的抢掠所获。 在临街的一个稍大些的院子门口,另一个先进来的骑兵正在马下与院门口的一个匪兵聊着天,妇人们最凄惨和密集的叫声就是从这院内发出的。 那骑兵见了李平,抢先开口说:“队长,这镇子里是官军的一个队,也是咱左大将军的麾下,他们队长在里面。” 李平当即明白了这骑兵的用意,这小子反应还是挺机灵的,应该是为了减低对方的警惕。 “爷,快里面请,俺们队长正等着您老呢!”那匪兵谄媚的巴结到。 虽然都是队长,但这匪兵也明白骑兵队长和步军队长完全是两个概念。 李平没搭理那个匪兵,鼻子重重一哼,下马就大步往院里走。他身后立即有四五个骑兵也下马跟上,其他人则在马上保持着警戒。 那匪兵急忙缩到一旁,想来也是对骑兵大爷们的蛮横习惯了。 只是刚一进院子,李平却差点被一个软软的东西绊倒。 低头一看,却是一个被摔死的婴儿。 心中强烈的收缩立即让李平眉头紧皱起来。 “哎呦!爷,小心着点儿。”一个衣衫不整的干巴汉子这时迎了上来。 等凑到李平眼前,干巴汉子顺起一脚就把那幼小的身躯踢到了一旁。 李平感觉自己的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滚,脸也黑了起来。 那干巴汉子以为李平犯了膈应,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然后就啰里啰嗦起来。 “爷,没想到你们也跑这么远,都不容易啊!俺以为只有俺们才在江边喝不到汤呢。相见是缘分,俺也不像别人那般小气,正好还有个新鲜的小娘,在屋里头,你先放松一下。镇子里有啥兄弟们喜欢的自去取用就好。” 他一边故作大方和豪爽的说着,一边却不停的去斜眼观察李平的表情。 看架式,这家伙应该就是这伙匪兵的队长,这话里还是很担心李平他们来抽大头。 李平强颜挤出了一丝冷冷的笑容,却往院内又踱了几步,眼睛同时快速的扫视了起来。 只见这院子中央散乱的横卧着十多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而院内一侧则有约二十多个老少爷们拥挤的跪伏在那里颤抖着。 在院内的另一侧,一个握刀的青年满是哭腔的站在一个跪着的中年人面前,那青年的旁边则是两个满脸狞笑的拿刀军汉。 至于妇人们的惊叫与哭喊则来自于里面几间敞开着门的房间。 李平的目光转了一圈,又回到了那个握刀的青年身上。此时,那三人也都在看李平。 “让那小子交个投名状,砍了他老板就是俺的兵了。”陪在李平身边的干巴汉子赶紧解释道。 “快点动手。” “痛快点儿。” “再不动手,就砍你了。” 那两个满脸狞笑的拿刀军汉又嚷嚷起来,而那群跪伏在那里的人们还是连一个敢于抬头的都没有。 那青年哇哇大哭起来,拿刀的手更加哆嗦。 李平的脸这时已经有些铁青,他突然回头看了一眼马兰。 马兰立即被从未在李平身上见过的那种冰冷和愤怒的眼神吓得打了一个激灵。 “锵…”的一声突然响起。 马兰很清楚那是刀出鞘的声音。 刹那间,马兰就看到李平身边的干巴汉子满眼圆瞪的惨叫起来。 接着,马兰就见他的长官又挥舞着满是鲜血的刀冲向了那两个拿刀的军汉。 “剁了他们!” 一句响亮的的声音同时在院子当中回荡。 马兰和他旁边的士兵立即反应过来,顷刻间也本能的开动起来。 …… 两刻钟后。 李平拄着带血的雁翎刀坐在院子的门口发愣,这把雁翎刀他一直在用,有感情了。 这时马兰骑着马跑过来禀报:“将军,又检查了一遍。没有差头,都宰了,跟留着的两个活口确认的数一样。他们这个队不满编。” “几百口人,让27个人杀了小二百,抓了几十个。其余的人都跑了,还一个匪兵都没伤着,一帮怂货。”李平木然的盯着马兰说。 马兰急忙翻身下马,苦恼的挠着脑袋不知如何回答。 李平其实并不是要马兰的答案,他只是有感而发。 且不说左良玉大军的抢掠面之大令李平有些意外,连这离汉水超过二十里的地方都不能免于劫难,就说乱军居然敢于一小队一小队的离开大队人马独自深入人口众多区更加令他震惊。 而民间还完全不能挡,也不敢挡,官府统治力量的严重虚化和民众之极其懦弱也可见一般。 李平不禁想起了原来读过的抗战史料。 在有些地区,鬼子一两个人就敢于不带任何武器出县城到乡村去吃喝玩乐、去污辱妇女,而民众却一丝也不敢反抗。 他曾经一度怀疑过那些记录的真实性。 但今天,他真的相信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八章 疯狂的友军 距汉水二十多里远的一个大庄园内。 几十个官军士兵正在庄子内的一片空地上围在几口大锅旁不停的留着哈喇子。 一块块满是肉的骨头与各种形状的大肉块子在那几口敞开盖子的大锅中翻滚着,四周的地上到处都是骨头的残渣。 谁也说不清这是第几锅肉了,只知道空气里全都是肉的香味。 一个官军小头目正不断厉声催促着几个头发蓬乱、满是恐惧的青衣老仆把火再弄大些。 在人群后,坐在一张突兀椅子上的另一个明军小头目见状取笑道:“马老四,你他娘的不是吃过了吗?如何又这般心急,难不成这么快就全都拉出去了?哈哈。” 那被取笑的明军小头目没有丝毫不悦,他抹了一把脸上油渍渍的胡须,竟笑呵呵的回道:“是他娘的全飞出去了,这般快活太消耗力气了。不过刚才也确实吃的少些,还不是为了能先人一筹,我可不喜欢摆弄别人刚弄过的小娘,新鲜的味儿都不一样儿。你不也一样?” 他一说完,两个小头目全都扭头看着旁边的一个大院猥琐的哈哈大笑起了。 此时,那院子当中正燃着几堆熊熊的篝火。 篝火旁正有数十名女子被集中的散乱于地上的一堆堆被褥之上,她们全都衣衫尽没并被压着一个或更多的老少汉子。 哭泣虽然还不时的在她们之中断断续续的传出,但大部分则早已只剩满脸的泪痕和空洞的眼神。 但男人们的喝笑与疯狂之声却从未减弱的充斥着整间院子。 在这院子内的一个墙边,几十具男女包括几具孩童的尸体赫然堆积在那里,有几个头颅还直接被插在一旁立起的几根木棍之上。 扭曲的尸体、庞大的集体疯狂场面让整个院子有一种说不出的怪诞。 在这大院的屋子里,这伙官军的头领和几个亲信正微醺的围坐在一张满是酒肉的桌子上划着拳,在那头领身后则站着两个身着华服、神色黯然、皮肤白净娇嫩的年轻妇人在拿着酒壶伺候。 这几个明军时不时的把他们啃剩骨头直接扔在地上,几个跪伏在地上浑身光着且满是伤痕的女子立即像狗一样紧张的爬过去用嘴叼住并舔食。 每每如此,桌上的几人都要大笑一通。 又扔了一根骨头后,那头领看了看外面开始暗淡下来的天色,扭头抓住身后一个华服妇人的衣服,直接把脸凑上去在上面抹了抹嘴上的油。 然后,他转过头来对着桌上的几人道:“天快黑了,你们几个且等会再吃酒,先去外面看看,让那些兔崽子们都动作快点,别他娘的光顾着吃喝和玩女人,搜刮得细些,财货和粮食一定都先装好车,我们明日一早就走。” “好像还有一两队人没聚过来呢!不等他们了?”一个亲信摇头晃脑的问。 其他几个正在起身的亲信闻言也都看向那头领。 那头领略一思索,有些心烦道:“这帮小兔崽子心都抢野了!回来时,我定要好好的抽他们一顿。算了,不等了,再耽搁就真追不上大队了,老子可不想丢了这身虎皮。他们要是有心,自会想办法追上咱们。” 亲信们立即全都笑着称是,然后摇摇晃晃的走向屋外。 “大脑袋,把这几条母狗牵走,给外面的弟兄们乐呵去。”那官军头领在手下的几个亲信即将出门之际从后面又喊了一句。 一个脑袋大大的家伙当即又笑嘻嘻的转回身来,然后向撵狗一样把地上跪伏的那几个女子撵出了屋。 黄昏时分,大脑袋小头目打着饱嗝出现在这庄子的大门内侧,十几个本来东倒西歪的守门士卒看到他都急忙站起了身。 大脑袋小头目趾高气昂的问:“可曾发现有什么异常?” “没有,没有,一切都好着呢,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招惹咱们,不要命了吗?”负责守门的小头领忙陪笑着回答。 “那倒也是,呵呵……一直没人靠近吗?”大脑袋小头目点了点头后,又随口多问了一句。 “那倒也不是,一多时辰前,来过一小队别营的官军。”负责守门的小头领急忙接道。 “咦?” 大脑袋小头目疑惑盯向那守门小头领。 守门小头领立即解释起来:“那伙官军不足一队人马,看这里已被我们占了,倒也客气,只讨了些水喝。我和那领头的队长攀谈了几句,他们都是游击李平的部下,因为当初守江所以撤得慢了,只能跟在大军的最后头,因粮草征集不易,只好远离汉水来碰碰运气。他们游击的本部现在离咱们还有二三十里远,他们这些小队是被派出来探路和搜集粮草的。” “可有什么破绽?游击李平,这名字俺好像听过?”大脑袋小头目挠了挠脑袋疑惑的问。 “李游击就是救过副帅的夫人那个,您忘了,这事当初传得挺广的,小的当时还特别留过意。他说他们是李游击的部下,小的还特别多了心眼,问得细了些,那队官军里的几个人对答都很顺当,事儿也都对得上,那队长和兵卒神态什么的也都正常的很,小人觉得没什么问题也就没往上报。” 守门的小头领说的虽很小心,但明显也有些自得他处置周全。 “嗯,知道了。他们被落在后头是有点难受,但比咱们爷官大还是容易有麻烦,还好离着咱们远些。不过,咱们明早也要走了,也省得打交道了。”大脑袋小头目撇着嘴道。 “那是,那是,跟在别人后面吃剩菜的日子确实不美,但咱们这里离着江远,很多地方还没过兵呢!有的是好东西,倒也不用担心他们狗急跳墙来找我们索要。”守门的小头领头头是道的分析着。 “行了。后面都精神着点儿,酒肉、女人缺不着你们,一会儿就有人来换你们了。”大脑袋小头目对这个话题明显已经没了兴趣。 于是,他装完官威后就晃荡晃荡的走了。 此时,在离这庄子几里远的一处树林中,李平正一边看着一张手画的简易地图一边听着侦察连长马兰的汇报。 他盯着这伙友军已经有一天了。 这是前日在镇子中消灭的那伙官军留下的两个活口交代出来的,这正是他们的上级兵马。 通过审讯那两个活口和新捕获的舌头得知,这伙官军是一个总,兵力有约四百多点人,领队的是个把总。 同时,他们还有近二百名这些天新抓来的壮丁,但现在仍然需要看着。 这伙官军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有正经的兵器,各种甲衣大概也有几十副,各类火器也有几十杆,甚至在进入山庄前就有军马十几匹,其他大牲口数十匹,骡马车近二十辆。 这应该算是很有些战斗力的部队,所以抢得也比较凶。 据掌握,这伙官军中的近一半人曾经是山匪,其余士兵则都是这半年来的新募之兵,现在已经与他们的更上级大队也就是被划归管辖的将军分开有五六天了。 也就是说,这伙出身土匪的官军包括他们的头领并不是他们上头将军的原本部人马扩充出来的,而是近半年才招降过去的。 下午,马兰亲自带队对这个庄子进行了试探性的接触侦察。 从侦察情况看,占据庄子的官军具有一定的警觉性,但防备还是比较松懈,也比较没有章法。 虽然山庄的大门一直紧闭,但门口的守卫并不多,山庄的各处围墙点上尽管也布设了少量岗哨却非常的稀松并缺乏警惕。 可能是这些天比较顺无人敢挡而有些大意了,也有可能是他们严重缺乏正规的训练。 马兰汇报完情况后,李平和马永又追问了一些细节和其他情况,之后李平就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他想打掉这伙友军。 不为别的,他就是心里边不舒服,就想干他们。 但这队官军兵力较多,又有山庄可依,山庄内部的情况短时间内也很难搞清楚。 而且山庄并不规则,地形复杂,这队官军还又洗了相邻的村子和其他几个小庄子,其部署情况也就更加难以掌握,再加上山庄不邻村的地方也不是一马平川,还多为树林。 这些都给全歼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和变数。 可李平要想动这伙友军,不漏一人的全部歼灭又几乎是他唯一的选择。 否则消息一旦外泄,让别人知道是李平在往死里边打友军,什么理由都救不了他,他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毕竟不是普通的争抢和小打小闹,还是很犯忌讳的。 但不打,又实在不解恨。 而且,也有很多很有利的因素。 山庄的位置比较偏僻,周围至少二三十里内都无其他武装力量。这伙官军又久离大队,也非左良玉亲近嫡系,又是山匪出身,消失了也并不会引发什么特别的关注。 在这混乱之时,跑着跑着就没了的部队并不少见,谁知道是折在哪支贼军手中或是自己跑去当山大王了呢! 机会实在难得。 看李平来回踱着步沉思,马永等人都静静的等候着李平的决定。 利与弊大家都很清楚,只是大家对打这种陌生的歼灭战都心里没底儿。 这样的决定并不好下。 至于李平要干友军合不合适,却没有任何人表示出哪怕一丝异议,好像一切都理所当然。 “打。” 不知过了多久,李平突然停下了脚步并坚定说。 接着,他大声下令道:“传我命令:全体作战部队迅速向这里隐蔽靠拢,令保障营选二百人配合行动,其余人员原地结阵自守,各部到达后立即召开作战会议。明天拂晓发起进攻,务必全歼。” “是” “是” 参与会议的几人立即全都毫不犹豫的应道。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四十九章 战争很复杂 战斗决心很难下,作战方案更难定。 一进入推敲作战方案的细节,李平发现这场仗远比他想像的还不好打。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以约3倍的兵力进行突袭一支杂牌部队,打赢并不困难,但想全歼却还是明显兵力不够。 战争是非常复杂的,它从来都不可能是一场简单的力量对比。 而李平首先要面对的问题居然是没有统一的精准时间。 因为要进行突袭,无论军号、哨子还是锣鼓都是不能使用的。而如果不打突袭战,在敌人有防备的情况下进行强攻,3比1的兵力将很难保证成功。 现在没有手表,齿轮式的大钟表虽然在皇家和大富豪中已开始流行,但在明末的民间也还是个极稀罕的物件,这导致完美的统一各部队的突袭时间几乎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紧接着,同样至关重要的就是如何在夜色下让部队准确而又悄无声息的进入完全陌生的进攻位置,并绝对不能出现迷路与脱节问题。这对部队的组织能力提出了极高的要求,而他们怎么算都还是一支新军。 其他的问题就更多了。 诸如什么进攻没开始就惊动了庄子里的狗怎么办?怎么摸掉敌人的哨兵?进攻开始后各连、排之间如何衔接配合?在外围进行合围防漏的兵力与进攻兵力如何分配?预备队保留多少、部署于何处?侦察连是投入进行摸哨还是充当骑兵进行重点突击和追杀?…… 问题一大堆,而且每一个都很伤脑筋。 因为严重缺少经验的司令部还不具备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拿出一套详细作战方案的能力,而光凭李平一个人也不可能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所有的细节策划,所以本次作战方案只能紧急定个大框后召集连以上军官们一起定细节。 结果,作战会议差点开成了讨论会,因为大家越开发现问题越多。 但好处也是有的。 这让与会的军官们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一场战斗的组织是多么的复杂,每个人都从中学到了很多。 而且,他们也更加震惊于他们年轻的长官在考虑问题、解决问题和决断问题上所展现出的“卓越”能力。尤其是大部分问题都是李平自己的提出来的,解决问题的可行性方案也大多是他拿出的。 李平虽然在原来的时空中没打过仗,也不是步兵,但各类非军事行动和准军事行动的策划还是搞过不少的,他所展现出来的“卓越”其实不过是一种长期的职业养成。 他的“卓越”其实对于真正搞作战的人来说只是小儿科甚至有些低级,但在这里对这些知识水平普遍十分低下、见识十分有限和严重缺乏战斗经验的部下们却又成了一种变态的存在。 当几个主要问题不再有疑异后,李平果断的先拍了板,宣布了作战命令。 他们的时间毕竟有限,不能无休止的在这里耗费。 本次突袭,将以刀牌手、长矛兵和弓箭兵的进攻为主,鸟铳兵和保障营支援人员主要在外围进行围困堵漏。侦察连也将留二十骑集中于山庄左侧的开阔地待命,主要任务是对逃出包围圈的敌兵进行追击和突击。 卯时开始时,也就是凌晨5点左右,各连将开始统一从集结区域向指定的进攻位置前进,侦察连计划于拂晓前约两刻钟开始实施摸哨。 “摸哨”意指消灭敌方的哨兵。 由于此时的日出时间约在早上7点多一点儿,并且根据预估也还会继续是晴天。 所以当天边出现的第一缕亮光时,即是突袭开始的号令。 突袭发起的初期,所有部队必须隐蔽接敌,攻击暴露的越晚越好。如果提前发现某一区域出现有明显交战的声音,则以此为号提前进行强攻。 若敌军先于我方进攻前发现我们,则由隐蔽突袭立即改为强攻。被发现的连队同时应立即吹响军号,通报其他部队。 各连突袭时,必须成立由精锐士兵组成的突击组,在全连前方实施清障和摸排。 ………… 所有的计划宣布完后,李平又强调了两点。 一是会后,各连连长、副连长统一在侦察连的带领下先隐蔽接近山庄熟悉各部队预定进入的位置。但严禁靠得过近,应至少保持一里以上的安全距离,以防止被狗发现。 二是各连布置任务时,必须向全体官兵明确我们要打的是一支假冒官军的流寇,关于这股官军的真实身份任何人不得外泄,以后也不行。 当一切终于都部署完成时已经接近午夜。 看着军官们一个个疲倦的脸孔,李平突然有些后悔,他感觉他的决定可能太仓促了。 但军令已下,断没有再取消的道理。 熄火戏诸侯的事能不干还是尽量别干,否则军令就很容易成为儿戏了。 后半夜,李平本想强迫自己睡一会儿,但却完全睡不着。 看着周围露天的营地中同样不停翻身的马永等人,他心想这一夜估计也没几个人能睡着吧! 随着时间的流逝,离李平不远的一处树林里,张清被旁边的齐钢给推醒了。 虽然齐钢用的劲儿很轻,但张清还是一骨碌就爬了起来,并本能的去摸身旁的刀。 直到快速的扫了一眼四周,他才放松下来。 “你咋能睡得着呢!俺可一宿都没睡哩。”身材壮硕的齐钢对此很疑惑,他的眼睛因熬夜已经通红。 “要出发了么。”张清看着周围开始轻手轻脚忙碌的人群随口轻声问。 “俺看了,咱这附近的,就你睡着了,还打了呼噜,别人都醒着。”齐钢继续小声的说着。 两人完全是在各说各话。 “我这人心大。”张清总算回应了一下齐钢。 说着的同时,张清打开水囊往手上倒了一点水,然后一把抹在了脸上。 冰凉让他打了个激灵,人也精神了很多。 齐钢是铁匠区工头齐成的儿子,张清是新加入铁匠区的一名帮工。因为行军中打不了铁,所以没事干的两人都主动报名来协助这次军事行动。 张清虽打铁的手艺很一般,但孔武有力的外表和豪爽沉稳的性格还是很快让齐钢围在了他身边。 刚简单的收拾完,他们的队伍就出发了。 路过卫生队所在的区域时,张清立即瞪大了眼睛去寻找。 皓月当空,他很容易就寻到了在人群中缩着手跺着脚也正准备出发的妹子张英,她的队伍将在最后头走。 如果不是张英加入了卫生队,如果不是张英一定要参加这次军事行动,张清很可能也不会来。 张英看到了张清关怀的目光,她吐着舌头俏皮一笑,并点了点头。 张清也慈祥的回了一个笑容,然后才放心的去紧跟队伍。 向庄子方向前进的长长队伍非常的安静,没有任何的指挥督促,更不见任何的火光照明,每个人都在按要求紧紧盯着前一个人的后背前进着。 虽然没有被强制在嘴里衔草,但所有人都极守规矩的没有讲话,当然马匹还上套上了嘴套并在脚上裹了厚厚的布。 这是一支纪律性极强的队伍,也是一支很有规矩的队伍。 张清行走于其间,第一次切实体会到了原野所说的“军纪森严、训练极佳”的含义。 黑夜行军能如此有度,组织能如此细密。即使在北地混迹多年、见惯了强军的张清也不禁有些骇然。 张清和从保障营中抽调过来的人都是负责外围围堵的,同时也充当预备部队。当他们靠近庄子一里地的时候,就停止了前进,并开始分散拉网。 张清所在的位置正好与一组骑兵在一起。 因为打了很多提前量,这时离天亮还早,所有人都只能在阴冷中缩在被指定的区域。 当一切都完全寂静下来的时候,不断传出的粗重喘息声开始越来越明显,很多人都很紧张。 齐钢也同样很紧张,他不停的用手抹着脸,并坚定的紧挨着张清。好几次,张清都觉得他想要说什么,只不过没敢说出来而已。 初上战场的人,情绪的管控是个大问题,平时的约束力在这时就被体现出来了。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很不和谐的哗啦哗啦声。 一匹军马莫名其妙的烦躁起来,并弄出了不少动静。马的主人急的使劲儿去牵拉,但并没有任何效果。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被这一突发状况给吸引了过去。 张清见状,立即冲上去,在所有人的诧异中一把拽掉了那骑兵手中的缰绳,然后轻轻的抱住了马的脖子。 “锵…” 那是刀被抽出来的声音。 “想找死么?” 马主人的低喝声随之传来。 张清没有理会那马的主人,而是迅速的用自己的脸贴上了马脸,同时抚摸起来。 半举着刀的骑兵见状有些尴尬,他显然一下就明白了张清是在帮他,于是默默的把刀放了下来。 说也奇怪,马儿居然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怎么回事?” 骑兵排长王虎强瞪着那个骑兵问,在张清冲上来时他就也已经赶了过来。王虎强目睹了张清处置的全程,现在他的脸上却全是愤怒之色。 “俺不知道,俺什么也没做。”那骑兵低声委屈的回答。 “这马胆子小,它害怕了。”张清适时的出来解释道。 王虎强描了描张清,最后皱着眉头指着那骑兵说:“不能再闹出动静了,这马现在归他管了,你先当步兵吧。” 说完,王虎强就气呼呼的扭头回他的马那里去了,丝毫没有理会那骑兵憋屈的眼神。 拂晓前,当李平亲眼目送着侦察连的摸哨组前出时,他心知这场战斗此时已经不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一切只能看命了。 注释: 明晚期,随着欧洲传教士入华及广州贸易的开放,西洋钟表作为礼品和商品开始进入中国。 1581年,意大利传教士罗明坚将水钟和三棱镜等引入中国,作为打开中国官府大门的敲门砖。1601年,又一个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来到中国,他将2件自鸣钟送给万历皇帝。从此,自鸣钟步入宫廷。 在利玛窦将西洋钟表带入北京后,中国人就很快地掌握了自鸣钟的生产技术。据记载,在明清时期中国已出现国人学习钟表技术并仿制生产。曾在上海、南京、杭州等地生活多年葡萄牙传教士曾德昭,在他1640年回欧洲后写的一本《旅游记》中记载: 他们(中国人)最欣赏的工艺品是齿轮钟。他们现在已经造得很好了。可以摆在桌子上。如果出和我们一样的价格,他们可以造出最小的。 可见,明末中国的钟表制作水平发展很快。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章 进攻 当天边的第一缕亮光出现时。 已经等得有些焦躁的李平的向前方挥了挥手,于是从他的左右两侧开始,潜伏着的部队纷纷钻出树林、草丛,并很快汇成一条散兵线向山庄小心的慢慢走去。 李平不清楚庄子其它方向上的进攻是否已经开始,他现在所能掌握的只有他负责的这一面。 虽然心里很不踏实,但也只能按计划走下去了。 他周围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越靠近庄子人们就越紧张。 没一会儿,李平这一面的进攻部队就到达了山庄的围墙边。 前方一连前出的突击组已经提前伏在墙头,在他们的挥手下,一架架简易的梯子被迅速搭了上去。 一切都很顺利。 李平也很快随一连进入了山庄。 此时,周围的一切声音仍是淡淡的,甚至连狗叫都没有,其他的方向好像也没有听到什么大的动静。 也许是这伙官军睡得太死了,或者是这伙官军大多比较分散。 当先头部队潜入到了一些离庄墙比较近的房子内开始刺杀时,仍然没有引发广泛的注意。 敌人还是没有被惊动。 真是非常的幸运! 更为有利的是,敌人大多分散的比较开,极少有较多人聚集成一堆休息的,这可能和敌人处于征服者的心态和过于放松有关。 这为进屋逐个刺杀提供了非常有利的条件。 否则,敌人真要是一大伙一大伙的聚拢在一起睡大觉,想在不知不觉中把他们全部干掉是不可能的。 为了尽可能减少敌人的反抗并引发示警,进屋刺杀的部队大多采取了两两合作的方法,有人专门负责捂嘴,有人专门负责下手。 很多敌人刚一惊醒就是憋闷的疼痛,然后就在不甘和恐惧中归了西。 当然,完全的无声无息也是不可能的,声音只要在可控范围之内并传不远就足够了。 在一间房屋外紧张的四下观察的李平,听着房间里不时传来的“呜呜”的闷叫声以及一些轻微的碰撞声,继续不住感慨着今天的好运。 “呱…呱…呱…呱…” “呱…呱…呱…呱…” 一群鸭子猛烈而连贯的叫声突然从远方传来,李平的心也随之一阵紧缩。 山庄的宁静终于被彻底破坏。 片刻之后,军号也在鸭子们狂野的地方响了起来。 从来没有一场战争能够完全按照计划走下去,看来这次也没有例外。 很快,人喊声和交战声就开始由远及近的不断传出。 山庄终于沸腾了。 跟李平在一起的一连立即开始先掩护配属给该连的几个弓箭兵按预案抢占四周房屋的高点,然后长矛兵占守道口和开阔地,刀牌手们则开始踹门逐屋强攻清剿。 但各连队间本来还马马虎虎算是严整的结合部却也开始变得混乱起来,脱节现象比比皆是。 韩九现在哭死的心都有了。 他的连从隐蔽接敌的一开始就非常的不顺利。 当四连的突击组刚一进入山庄就发现有3个敌兵居然结伴出来上厕所,然后这3个敌兵还来了劲儿没有回屋,在那里一起凑堆儿骂起了他们的同僚。 更要命的是,四连的突击组直到其他方向打起来都没找到能不出声息干掉那几个敌兵的方法。 韩九急得脸都绿了,但又没办法。 只要其他方向上没动静他也不好为了3个敌兵就开始强攻,结果整个连队竟被3个敌兵给拌在庄外无法前进和展开。 当那3个敌兵终于被出现的大动静所吸引时,韩九再也忍不住,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瞬间就将他们砍翻。 然而更糟的是,因为四连(除突击组)没能及时进入山庄并展开,给了附近敌兵较多的反应时间。尽管这些敌兵并不多、还都破了胆儿。 但当惯了贼匪的敌兵本能就是直接四散开跑,有不少都是直接往庄子外跑,导致四连不得不满脑袋是包的到处堵漏和追杀。 虽然没有用上大外围的部队,但也极其的狼狈和混乱。 当发现了一大伙儿懵登的混乱聚在一起的三四十名敌兵后,憋了一肚子气的四连连长韩九狂暴的大叫了几声后,直接带着身边的一个排冲将上去与那些敌兵混战起来,并只片刻儿功夫儿就将那伙敌兵杀死大半。 与四连的倒霉想比,五连面对的就是意外了,并且还颇为凶险。 甚至,整个进攻开始的节奏都是他们带动的。 虽然五连前面突进去比较顺利,并且还很“幸运”的发现了敌人已装载好的骡马车聚集处。 但连长周文却也立即敏锐的意识到碰到硬骨头了。 因为这意味着近边必有敌人重兵,而且应该还是敌人的核心部队,想悄无声息的一个个去宰掉敌人而不惊动他们恐怕是不可能了。 于是,周文果断的命令全连向此处集结,并让通信兵通知左右的友邻连队把他们的展开线拉得大一些,补上五连因收缩而空出的位置。 周文的反应是很及时的,因为超过三分之一的敌兵果然就聚集于这近边休息。 然而,在整个五连悄悄向一起靠拢时,在周文正犹豫是不是要打破隐蔽直接改快速突袭时,没被人注意到的骡马车附近的一群鸭子却突兀的叫了起来。 这群鸭子居然干了狗该干的事,而且干得还很不赖。 周文当即不再迟疑,果断指挥未完成集结的连队开始快速突袭,并命令立即吹响军号。 虽然已经惊醒,但处于迷迷糊糊状态下的敌兵被五连完全的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很多稀里糊涂的就被杀死了,周文也手刃了一个吓傻了的敌兵。 依靠和敌人差不多的兵力,周文成功的以极少的伤亡就击溃并清剿了骡马车周围的敌兵并将其大部分歼灭。 接着,周文又立即指挥两个排守卫物资,另两个排展开追杀并向前继续推进。 然而,更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此次战斗最大的意外竟来自于敌将本人。 因为李平的部队对庄子内部的地形不了解,也不掌握敌将的位置,又不能过于冒然,侦察连的潜入人员并没能提前找到敌将的住处。 这个官军把总的警觉之高也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料。 这家伙在睡觉时居然换了一个其大部分手下都不知道的小院子,并把三匹马就拴在了他住的屋子外面。 外面刚一乱起来,这明军把总就立即反应了过来。 他只听了听动静、观察了片刻,就果断的和留在院中的两个亲信骑马而走,走前甚至还不忘给那几个陪睡的女子脖子上都来了一刀。 他们非常干脆的选择了抛弃部属,并且敏锐的找到了围攻者结合部的空档。 在杀伤了两个阻拦的李平部士兵后,他们在一片茶园处成功突围,并跑了出去。 好在此处附近的一名司号兵及时吹响了急促的军号给了外围部队示警,而且还刚巧,这官军把总跑出去的地方离侦察连的骑兵队很近。 但即使如此,侦察连的骑兵队也并未能及时截住他们。 三个敌人只有一个被外围二连的一名士兵从马上拽了下来,而那官军把总和另一个亲信冲出后直接分散而跑。 侦察连的外围骑兵们立即有七八人分成两个小组开始了混乱的追击。 当排长王虎强在追了几里路后凶悍的将一名敌人砍落马下时,本以为此次战斗将无所事事只能反省的王虎强总算找回了点儿自信。 然而,当王虎强提着敌人的脑袋拉着缴获的军马兴致冲冲的返回时,却被几名懊恼的骑兵告之,另一个追丢了,然后那个人还居然是敌将。 王虎强气的当即就把那割来的敌人脑袋摔在了地上。 当天开始放亮时,所有的战斗终于全部结束了。 如果只论短兵相接的过程,这其实一场很短暂的战斗。 山庄内四处都洋溢着一股欢快的气氛,一队队俘虏和一伙伙暂时不能辨别敌我的男女正在被分类集中着,一堆堆缴获的物资被聚成了一座座小山,很多士兵们一边打扫着战场一边兴奋的高谈论阔。 对他们中的很多人来说,这还是第一次的近身战斗,也是一次显而易见的大胜,而胜利又无疑是最激奋人心的。 此时,李平和马永等人正聚在俘虏堆前听取着各连队的简易汇报,一个个前来汇报的连长们也全都趾高气昂了起来,连走路的架式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刚才战斗中的所发生的那些问题也仿佛全都被胜利的果实所掩盖。 战争最重要的当然是结果,中间发生的各种意外在目前也只能是说笑间的谈资,胜利者不应在此时接受指责。 然而,随着汇报接近尾声,大多数人却反常的开始安静下来并面面相觑。 一个巨大的疑问出现了。 敌将在哪里? 没有人汇报抓住或杀死他。 李平的脸逐渐黑了下来,这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马上去组织重新排查,一个尸体一个尸体的认,一个俘虏一个俘虏的审,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查,一个角落一个角落的过,赶快去,必须把敌将找出来。活要见人,死也见尸。现在就去。”马永几乎是吼出来的。 各个连长们也全都脸色大变起来,个别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连长也终于明白了过来。 “不用去找了,那孙子跑了。”一个惴惴不安的声音突然从大家的身后传来。 那是侦察排长王虎强的声音,他正满面通红并一脸汗渍渍的跑过来。 “3个敌人从茶园方向骑马逃走,我们抓了一个、杀了一个,还有一个跑进树林里跟丢了,审讯抓着的那个才知道,跑掉的那个就是敌将。”高大的王虎强刚一站稳就捏着衣角低头支吾起来。 “王虎强,你这个废物!” 王虎强的话音刚落,马兰就扯着脖子大喊起来。 马兰喊完,场面突然一时有些安静,没有人再说什么,也没有人接话。 有些人张大着嘴巴进入了发呆状态,更多的人脑袋上已经全是黑线。 胜利的喜悦一下子就飞到了九霄云外。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一章 野蛮时代 正在大家面面相觑之时,一阵马蹄声突然由远及近的传来。 那是一个矫健的骑士正驮着一个人在两个骑兵的陪同下小跑而来。 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那名健壮的骑士将驮着的死尸一把扔在了大家面前。 “找人认认,这个应该是敌将。”那骑士说完后,也急忙翻身下了马。 几个俘虏当即被马兰揪了过来,这回没再出意外。 这骑士驮来的死尸果然是敌将。 “你叫什么名字?我似乎没见过你?”神色终于松弛下来的李平问道。 侦察连的兵他不说都能叫上名字,但人总会认得,而这个骑士却陌生的很。 “启禀将军,俺叫张清。” …… 清晨,当阳光开始普照大地,曾经煊赫的战场只剩下胜利者在反复的逐屋检查和打扫战场。 李平带着两个通信兵把整个山庄都亲自细细的走了一遍,他与所有的连长以及部分排长、班长甚至个别士兵都进行了简单的交流。 他需要了解战场上发生过的一点一滴,需要掌握最直观的印象。 这不仅仅李平曾经工作中养成的习惯。 更主要的是,这是他人生中组织的第一次歼灭作战和攻击作战,意义重大。 他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学习和总结。 最后,李平才又返回到了一个大院子里,因为他听说宋宝来不甘寂寞的快马跑了过来。 这小子应该是在战斗还没开始就动身了。 此时,院子中正有几名女护士在这院子当中给一具具赤裸的女尸进行遮掩。泪水早已冲花了她们淡淡的妆容,一股新鲜且浓郁的呕吐味道甚至超越了已开始淡去的血腥味。 这院子就是被消灭的官军昨日里集体疯狂的大院。 此时,近百具尸体正集中堆放于院子的一角,其中大部分都是年轻的女子,有些甚至只有十来岁。那几个被插在木棍上的头颅也已被取下并摆在了他们还能大体找全的身体旁。 李平进院子时,正堵住准备往外跑的宋宝来。 此时的宋宝来,脸色非常苍白,神色也很惊恐,嘴角还残留着一些白黄之物。 他几乎是抓着李平问:“怎么会这样?他们可是政府军啊!” 李平见状,急忙扶稳有些摇摇晃晃的宋宝来。 看来这家伙被刺激的不轻。 饶是这半年来见到了那么多苦难与残忍,听说了无数匪夷所思的残暴,但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较大规模的集体式屠戮与暴虐,还是给了宋宝来巨大的冲击。 让他难以相信眼前的景象,更让他和卫生队的女护士一样吐的稀里哗啦。尤其他还严重晕血,没晕倒在院子当中已是万幸。 “这就是明末,一个绝大多数人都不甚了解的时代,满清的入关和波澜壮阔的农民起义让很多人都忽视了明末整个社会本身的混乱和道德秩序崩溃。 明末所发生的杀戮、残暴和抢掠的惨状,即使是唐朝末年的黄巢造反流血三千里也是为之逊色的,估计也只有五胡乱华时的大规模人吃人可以与之抗衡了。 这个时代的民间风气是奸滑毒狠、狡诈虚伪、恶劣和无所不至的,屠杀与暴虐是这时代的主题。你相信吗?只要我敢点头默许,即使是我们现在的这些部下也立即就能干出和这些人渣一样残忍的事,甚至有可能还更甚之。” 李平的语气深沉而严肃。 这里的惨状对于后世和平环境中的现代人不可能没有巨大的触动,这样的屠杀对即使是李平这样读过一些历史而早有心理准备的人来说也是很骇然的,毕竟这也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如此规模的暴虐现场。 他不仅仅在感慨,也在提醒自己。 不过,李平的话显然是吓到宋宝来了,他的眼睛越瞪越圆,那几个女护士也全停了下来并傻傻的、满脸恐惧的望向李平。 那几个女护士可能听不太明白、甚至疑惑李平前边的话,但决不会理解了不了李平后面所说的。 “你可别危言耸听,太渗人了。”宋宝来有些没底气的紧紧抓着李平嘟囔道。 李平更加严肃起来,说:“这可不是危言耸听,看看我们那些士兵的眼神。羡慕、贪婪和渴望要远远超过同情与不忍,没有严格的纪律约束,他们早乱了。不要太大意,更不要以我们那时代的道德来衡量这时代人的思想和行为底线。” 正说着时,院门口传来有人询问的声音。 应该是有士兵在向门口外等待的通信兵了解院内是何情况? 只听一个通信兵随口说道:“将军在里边,院子里有一大堆光着的女人尸首。” 那询问的声音立即发出带有很奇怪色彩的“哦?”的一声。 宋宝来下意识的往院门口去瞅,正好看到一个年轻的士兵往里面探头探脑,那充满好奇的目光让几个也看向门口的女护士们全都猛的打了个哆嗦。 “去去去,什么你都敢好奇。将军真在里边!”年轻的通信兵几乎是笑骂着把那年轻的士兵推了出去。 院子中的几个女兵这下彻底发起呆来,场面一下变得非常安静,惊恐与慌乱的表情在她们的脸上开始交相变幻。 李平和宋宝来对视了一眼后也没再说什么,他们都需要静一静。 过了一会儿,院门口又传来了马永的说话声,他在询问李平是否在里面?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马永、段强和胡忠山一起进来了。 只看了一眼地上部分已经被摆整齐并盖住身体的尸体,马永就把目光迎上了李平看他的眼神,然后向李平汇报起来。 这里他之前已经来过了。 经初步统计,此次战斗共杀死敌兵281人,俘虏142人,缴获骑乘马12匹,驽马20匹,骡子三十一匹,毛驴10头,骡马车二十一辆(不含骡马),粮食一百多石,银二千二百多两,其他财物还在统计中。 我军亡3人,伤17人,其中重伤5人。 另山庄中共清点出331具百姓的尸体,包括12具婴儿和50多具儿童的尸体,救出百姓仅7人。 还有198名被一路抓来的青壮正在甄别中。 据初步审讯俘虏得知,这些死去的平民主要来自于这邻近几个庄子和前两日掳来的妇女,待甄别的青壮里面并没有这庄子里及近边的人,他们还是比较谨慎的。 敌军原计划今早就走,要加快行军去追赶大队。 为保证晚上安全、加快行军速度和摆脱累赘,他们将抓来的女人玩乐后于昨夜进行了屠杀,个别没杀的本计划今早去杀。 据说是敌将下了严令不让带女人继续跟随,说以后有的是,再抓就是。 还有,就是这庄子里本来是有狗的,但这伙官军进入庄子后就把狗都杀了,据说是因为敌将以前被他们所屠杀的百姓的狗咬过。 这也是庄子整个被攻陷都罕见不见狗的原因。 听完马永的简要汇报,李平低头又略思索了一下,然后果断的下达了命令: “安排二个连把所有百姓的尸体都搬到这个院子里集中,然后一个连一个连过来参观,由各连连长亲自向官兵们介绍敌人的残暴。段主任这个事情你来负责。 马参谋长,你现在就安排二个连再全面对山庄和周围搜索一遍,防止有漏网之鱼。在各连都参观完成后,你调二个连回保障营驻地,保护保障营继续正常行军前进。 胡处长,你让马永看着给你调人,把所有用得着的都集中起来进行统一押运。那七个活着的百姓,每人给他们留有足够的食物和钱财,先关在一间屋子里,等我们走后再任他们自由。记住,不要让他们与我们其他的官兵再接触,不要透露我们的身份,他们要问,就说是行义者,切不可说是官军。 那些俘虏,参谋长,你派人找地方看管着他们挖几个大坑,把那些死去的敌人都扔进去埋了。最后留一个坑,让官兵们一起把那些俘虏都宰了,然后也扔进去埋了。 和官兵们说,非是要杀俘,实在是这些敌人太残暴,不死不足以祭奠死难的百姓,也是给我们的官兵一个教育,让他们知道什么不能干。” “把俘虏都杀了?” 马永本能的反问了一句,院中的所有人全都愕然的看向李平。 “都杀了,一个不留。他们的心已经黑了,怎么洗都没用了,留着只会传染别人。”李平坚定的说。 “明白!” 马永很干脆的回答,段强和胡忠山也都点着头答“嗯”。宋宝来想说些什么还是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着气摇了摇头。 看大家都没有疑议,李平接着说:“加快速度,部队自己吃点干粮,我们不在此地升火做饭,把那些俘虏宰了后我们就立即离开,我希望我们一个时辰后就能出发,晚上和保障营汇合后再吃热乎的。 还有,这场战斗以后就定名为高家庄之战,你们心里先有个数。战后总结在路上看机会组织,我希望这次总结能更全面更细致。” “高家庄之战?长官,这庄子的主人是姓黄的,我没记错吧?参谋长!”段强疑惑的问道,说着还看向马永想要得到确认。 “我知道姓黄,叫高家庄是为了避免麻烦,和部队就这么说,你们也要明令所有知道的人以后都这么叫。关于这地址,我们走后估计能记住的也没几个,也不要详细记录了。我们现在得小心,我们干的这事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推测出来也不行。” 李平十分痛快的给出了答案,并没有让大家猜他的心思。 李平一解释完,马永等人也都恍然大悟。 “长官,这些百姓们的尸体也埋了吗?”胡忠山最后问道。 “哦!对了,这个还真忘了。把他们的尸体就在这里摆好就行了,不用埋了。我们走后,官府和周围的百姓来收尸时也好辨认。”李平没有犹豫的补充道。 他显然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而马永却一下红了脸。 等马永他们都走了,李平轻轻的对那几个女护士道:“把这里交给部队吧!我们必须学会面对,所有人也都要学会面对。” 特别说明: 感谢读者司马小杰指出我书中关于“部”使用的错误。 他说的很有道理,我无言以对。确实是忽略了“部”在明代的国家属性和特殊性,这和后世“部”可以随便乱用是不一样的。主角过早用“部”来标明其下属机构,应该可以称的上其心可诛了。 为此,在以后的文中,司令部、政治部和后勤部全部暂改成司令处、政治处和后勤处。 关于“处”这个字,我也没想好。在“处”与“厅”之间犹豫了半天,如果有更好的称呼,请留言。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二章 摘果果 严格的说,山谷遇袭战是李平自整军以来所经历的第一次实际战斗,羊皮滩防御战算是李平所组织的第一次大规模战斗行动。 现在,高家庄之战则是李平所发起的第一次成规模的攻击作战。 高家庄之战包含了完整的战斗发起决心、作战目标选择、前期侦察及准备、选定战场、制定作战计划、协同作战等一系列作战全要素。规模虽然并不大,但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意义极为重大。 高家庄之战的胜利不仅进一步坚定了李平及其所属部队的战斗信心,更重要的是为李平的部下们在未来发起作战行动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样板和参考。 而且,无论是山谷遇袭战还是羊皮滩防御战,其战斗红利主要来自于政治上和战后,来自于他人的认可和奖赏。 而高家庄之战的战斗红利则更多的直接来自于战斗本身,它不仅极大的增强了整个部队的自我认同,还在战场上获得了巨额的缴获回报。 自李平率部东下以来,其所部每天的人吃马嚼都是一个很惊人的数字,毕竟四五千人在行军状态下的消耗是要大大超过日常原地驻扎的,而李平却又基本得不到什么补给。 沿路官府的支持想都不要想,连左良玉过钟祥时,向前任湖广巡抚宋一鹤请饷都毛也没要到,李平就更不用想了。 更糟糕的是,李平所过之路基本都是被左良玉的二十万大军抢过一遍的,无论官绅还是老百姓都已视左军为猛兽。城池是铁定进不去了,就是乡间见到李平的兵马也是闻风而逃,李平的部队就是拿真金白银去买东西都买不到。 但前几天在镇子中的战斗以及今天的高家庄一战,他们都缴获到了大量的物资,而李平也显然并不打算迂腐的将这些东西再发还给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的苦主们。 这些缴获是如此之丰厚,有效弥补了这一段时间的巨大消耗,也让李平有了更多的想法。 于是急着追赶左良玉的主力也不着急了,侦察连被李平派出去四散而动,到处找果子。 抢别人已经掠夺好的成果至少在道义上不用承受多少压力,而且还练了兵,又还所获甚多,真是一举三得。 于是几天后,李平就又锁定了一条大鱼。 而且,这条大鱼通过抓到的舌头得知还真的是一伙儿绿林土匪在冒充官军进行抢掠。 这就更加好办了,起码在组织作战上没了那么多掣肘,选择也更多了,还不用担心有漏网之鱼。 于是还是一个清晨,经过上次作战总结的李平部打得更顺,而且敌人还比水货官军们也更加羸弱,自然也没了那么多惊险和意外。 这一战,不仅在战场上获得了大量缴获,掏土匪们的老窝还又发了一笔。因为他们是真正的土匪,而土匪是有老窝的。 更令人没想到的是,侦察连居然很快就又锁定了更大的一伙儿乱军,他们还是土匪。 他们发现土匪的速度和频率有点快的不正常了。 但李平现在并没有心思去细想,因为这伙土匪让他有点头疼。 他们不仅人数有点多,预估至少有1000多人,而且还是已经抢完了并开始在回巢路上的土匪,半路伏击都已经来不及了。 而打土匪们经营多年的老窝,想要让大部队实现隐蔽接敌的成功率是非常低的,毕竟坐地户的土匪们能盘横日久也不是吃素的。 因而,掏这种老窝几乎和打小型城寨是差不多了,绝对是一块硬骨头。这与他们刚掏的只余少量人马留守的土匪窝完全没有可比性。 而侦察连跟着这伙土匪找到这伙土匪的老窝后,从初步直观印象上也进一点佐证了李平的担忧。 但这块肉不啃,又实在有点舍不得。 土匪多,家底儿也必然厚,缴获也将会更加可观。 为了慎重起见,李平特别要求组织了几天的充分侦察。 经过并不激烈的讨论,大多数连长以上的军官们都赞同打,这几次交战的胜利和几个月的痛苦训练让很多军官们都产生了一些迷一般的自信。 士气可用,将士敢战,这仗就可以打了。 土匪们毕竟土匪,战斗力想来也强不到哪去,否则早成了名扬四周的巨寇了,风险也因此并不会非常大。 大不了多损失点人,但打个硬仗却也更能锤炼部队。 报着这样的心思,李平果断的选择了再次冒险。 还是佛晓,他们沿着两个方向对土匪窝发起了突袭。 之所以没有四面围攻。 一是有一个方向是悬崖和陡峭的群山,而另一个方向的地形则非常不利于进攻。 所以,攻二留一就成了一种选择,也便于减弱敌人的斗志,当然那个不利于进攻的缺口方向必然设好了埋伏。 同时,此次进攻也没有特别强调隐蔽式攻入,只做了隐蔽靠近的要求,因为变数实在太多。 侦察连甚至都没有进行潜入侦察,就怕打草惊蛇。 真要是让对方有了充分的准备,这仗也就不用打了,李平还没有自大到用1比1的兵力去打有准备的硬寨。 虽然有着众多的不利条件,但这次战斗却比李平想像的更加顺利。 土匪们完全就是不堪一击。 尽管不出意料,土匪们的看家狗很有效的履行了它们应尽的职责,两个方向的攻击部队都在还没有接近寨墙时就被发现。 但突袭的效果还是达到了,因为土匪们已经来不及进行组织。 在李平所处的正门,也是土匪们的外寨门,几个被狗惊醒的守卫在朦朦的晨光中猛然看到黑压压的一大片人手持兵器扛着梯子冲上来时,那种震惊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他们全都呆若木鸡,直到一个匪兵被弓箭射中并嗷嗷大叫才反应过来,但此时一群脸上涂着油彩的恶魔已经顺着梯子开始往上爬了。 没有抵抗,匪兵们大多跳墙而跑。 土匪们在这外寨门处竟然只放了不足20人,看来是真的一点没有警觉,而且也太过于盲目乐观了。 外寨门几乎是被顷刻间拿下。 而相隔甚远的第二道寨门,在李平率军攻过来时,还是没能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掩护攻墙部队的鸟铳和弓箭刚一开始射击,那不多的好不容易被驱赶着站在墙头的匪兵们就一哄而散,其训练水平之低下、战斗意志之薄弱可见一般。 直到李平的部队打开寨门时,第一股被组织起来的百十名大约是精锐的土匪们才“姗姗来迟”。 严格的说,这增援的速度并不能算慢,并且还属于相当快的,这股土匪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但他们还是来的太晚了。 已蜂拥着冲进来的攻击者们毫不客气的用鸟铳和快速架起的虎蹲炮进行了一次近距离射击。在一片火光中,这股土匪和他们冲在前排的头目及悍勇之士就被扫倒了一大片,损失接近三分之一。 然后,这百十名悍匪的勇气也立即丧失,在成片的刀矛面前迅速崩溃了。 之后,土匪们再也没有组织起像样和成规模的抵抗,想像中的攻坚战彻底变成了大追杀。 相当多的土匪们也都选择了向被故意留下的缺口处外逃,然后一头撞进了伏击区。 果然,慌乱中的人们大多是不具备思考能力的。 当伏击区的鸟铳和弗朗机炮开火后,土匪们彻彻底底的丧失了抵抗的意志和继续逃跑的勇气,大多直接选择了投降。 一场并没有计划全歼的作战居然打成了全歼战。 还是清晨,所有的战斗就都已结束。 趾高气扬的士兵们将一队队俘虏们驱赶到一处小山坳里集中看管,一些士兵则在军官们的组织下兴高采烈收集着各种缴获,还有一些士兵们则在反复的逐角落搜索并清点着尸体。 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很多都彼此间高谈论阔着,这是属于胜利者的时刻。 张清和原野也难得的凑到了一起,两人找了个高处坐在那里一边四下看着一边嚼起了随身带的干粮。 “这仗打的不赖!这帮子兵也约束的好。”原野少见的先开了口。 “嗯。兵练得好,打仗也很讲章法。”张清只是顺着接了一句。 “凡事都讲规矩,讲的也是正理,是真正的爷们儿干的事。”原野又感慨了一句。 张清有些意外的转头去看他的兄弟,那是一幅极认真的表情。 “怎么,心动了?” “嗯,想跟他们干。这些年,我们不就是想投靠一支这样的队伍么。要不,我和瘦猴儿又怎么会认你。”原野继续认真的说。 “哥,你们怎么躲这里来了?”一个欢快的声音突然从远处插了过来。 两人顺着声音抬起头,只见斜挎着一个背包的张英正快步朝着这边走来。 “你怎么这么清闲?”张清慈爱的问。 张英调皮的挤进两个男人中间而坐,一点不客气的抢了原野的水囊就喝了一口水,然后捂着自己有些冰凉的鼻头说: “咱们只阵亡了一个人,伤的也才二十来个,还没有伤的特别重的。而跟着队伍进来的护士却有50多个,这还没算各连自己的卫生兵和各班的兼职,自然也就没我什么事了。至于那些受伤的俘虏们还没甄别,也暂时用不上我们。” 战果非常的不可思议,但却又真实发生了。 在班一级训练兼职卫生兵是当年的三纵在47年根据作战经验最先开启的,并最得了极佳的效果,而后推广了全军。 当时,兼职卫生兵的出现不仅大大提高了救治的成功率,而且还大大降低了士兵平时的得病率,对基层部队卫生意识和能力的提高都有巨大意义。 李平对这种成熟的先进经验自然不会放过。 当然,三纵当年的有一点经验他还不能完全学来。 三纵在最初确定卫生兼职战士选拔条件时是下了很大功夫的。不仅要求工作积极、战斗勇敢和关心战友,而且还要求必须负过一次伤。 三纵领导的解释是,只有负过伤的人才懂得伤员的痛苦,才略有包扎伤口的知识和经验。 不过,这个不算问题的问题李平估计也快不用再多想了。 至于救助包括敌人在内的伤员虽也是李平部队开始执行的一项规定,但这种求助并不是没原则的,穷凶极恶之人是不在之列。 “你喜欢这里?”张清若有所思的突然转了话头。 “哪里?”张英疑惑的一时没明白。 “李将军的队伍,你的卫生队。”张清补充道,原野也把头转向了张英。 张英奇怪的看了看他哥,又看了看原野,然后有些不明所以的道:“你们不喜欢么?他们救了我和嫂嫂,也救了原二哥。这里的人大多很好,将军也很正直,在这里我还学到了那么多新知识,见到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新鲜事,我当然喜欢这里了。你们今天俩怎么了?怪怪的。” “没什么,你觉得这里好就行。” 张清笑着摸了摸张英的头,然后他对原野微微点了点头。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三章 棘手问题 居高临下看着小山坳里那黑压压跪满的人群,李平直感觉脑袋瓜子有点肿大。 他们抓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虽然这一战光清点出的敌方尸首就已经有315人了,但男男女女的俘虏们却恐怖的竟有一千好几百人。当然,这些俘虏里面有匪兵,也有匪兵的家眷,还有被掳掠来的百姓。 这么多人,甄别起来将会很耗费时间。 报捷的快马早已出发,李平命令保障营在接到通知后向这里迅速靠拢,他必须更改主意先在这个土匪窝里待上一两天了。 虽然抽调了大量人手,但甄别工作还是快到傍晚才基本完成,不过这却比李平预想的要快了很多很多。 被俘的人中有土匪529人,土匪的家眷们512人,被掳掠的百姓753人。 这是李平得到的数字。 对土匪兵力的预判偏差主要就是把很多被掳的百姓们也当成了敌军。 这么多人怎么处理,也变得有些棘手了。 简单的把土匪们都杀掉、把百姓都裹挟从军也已经不再适用。 如果次次都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把俘虏们全杀了,部队的戾气将会过重,士兵们也将不愿意再费劲抓俘虏了并很容易变得嗜杀和不辨是非。 而且,土匪中的有些人完全是被胁迫从贼的,甚至有的才被抓来不久,这些人里有不少仍是良善之辈。 就是那些自愿当匪的人,有些也真的是因为生活所迫而非什么十恶不赦之人,就像马永和马兰也都是当过贼的,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土匪们的家眷呢! 而且这几天还发生了几起李平完全没想到的突发情况。 他的部队里也出现逃兵了,并且还不止一起。 有几个家是襄阳的士兵逃跑了,保障营里的襄阳人跑的就更多了,已经又有了差不多二三十个,甚至十几个才被解救不久的百姓也跑了。 故土难离,他们逃跑的理由都非常简单,也很强大。 段强罕见的几次强硬表态要将那少部分被抓回来的人立即枭首示众,以儆效尤。就是一向仁厚的马永也始终没有表示任何反对意见。 如何处理逃兵和逃人在这个时代早已形成了固定的模式。 但李平却一直没有表态。 他并不同意对这些逃跑者处以极刑,但也没有反对段强继续抓捕逃跑者。 他只是简单的下了一道让政治处加强教育宣传的要求。 他需要时间来思考。 傍晚,五连的连长周文坐在一块石头上观看着坡下的行刑现场。 300多被捆成一串串的土匪们以及200多他们的家眷正在哭爹喊娘,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并没有想到,他们挖的坑不光要埋那些被消灭的同伴,还要埋葬他们自己。 人在面临死亡时真的很不一样。 大多数人在乞求、在哭喊、在瑟瑟发抖,有些早已瘫成了泥,还有些始终木然的没有表情,也有一些人在大骂。 因为捆人的绳子不够,有不少人并没有被捆成串,只是一个个仅仅被破布条反捆了双手而已。 但很奇怪的是,没有人企图反抗或者逃跑,就这样乖乖的等着一个个被杀。 如同一群绵羊。 在刑场的圈外,有近千名百姓四散的围观着。 他们有的在泪流满面,有的在嚎啕大呼,有的在高声责骂,有的在大声叫着好,还有的麻木而冷漠。 一个身着儒服的俊朗青年,正游走于那些百姓之间,他不断的大声疾呼着,慷慨激昂着。 土匪们的桩桩罪行和死不足惜,李平的浴血护民和仁厚恩德在那俊朗青年的嘴中舌灿莲花般的滔滔而出,每每在人群中不断引来阵阵叫好。 很快,“将军大恩,小民无以为报。”“将军为小民报仇,小民愿为将军效死。”等一阵阵颇为整齐而感恩的喊声便飘扬在了整个刑场的上空。 周文虽根本听不到那俊朗青年的言语,但还是颇为玩味的盯着那人看了一会儿。 这俊朗书生,他当然认得。 同是读书人,还同是这里极少见的秀才,周文如何能不关注这杨玉昆,两人又怎么可能没叙过情谊。 而随着杀戮的进行,更多的待死土匪好像已经完全认了命,越来越安静,越来越顺从,也不怎么用行刑的人再死命的去拽他们了,反而是那些行刑的人在越吐越凶。 周文想起了李平给他们让课时讲过的羊群效应(从众效应),他原来还不怎么信,但现在却有点不得不信了。这毕竟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验证了,连着几次屠杀这些败类们都是如此。 对于这些被杀的人,周文已经没有感觉了,他很奇怪自己心理的不断变化。 第一次时,他虽然对敌人的暴虐非常愤怒,但还是觉得杀俘不好。 毕竟他曾经读过的所有书、受过的所有教育都告诉他杀俘不详,而且那些人还是他们名义上的友军,因而他当时是有些抗拒的。 第二次,他虽然不再怎么抗拒,但心里还是有些说出不的不舒服。 这一次,虽然规模如此之大,但他却已经奇怪的不再感到丝毫的不妥了。 他们该死,也必须死,好像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也不知是不是“屠杀平民者死”这样的宣传也已完全植入了他的心里,或是他已经麻木。 也许,这也算是从众效应的反应吧! “羊群效应”这也是他们的长官提出的,李平的杂学学识再一次让周文感到望尘莫及。 “怎么自己在这里待着?”四连连长韩九从坡下爬上来打断了周文的思绪。 “有你和严明就足够了,你怎么也上来了?”周文似是而非的回答。 他们的三个连是被派在刑场维持秩序的。 韩九瞄了周文一眼,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四下看了看近边,但并没找到石头。 于是,他索性就一屁股坐到了周文旁边的土地上。 等坐稳之后,韩九略仰头看了一下周文,然后才跟着周文的目光看着下边说:“人都杀的差不多了,也用不着我在下边了。娘的,那帮小子也太面了,呕吐的味道实在太大了,还是你小子聪明,这里的空气真好。” “谁刚才嚷嚷的要先吃饭了!要是听你的,非要吃了饭后再杀人,估计这帮家伙就全白吃了,那味道就更大了。”周文轻笑着说。 负责行刑的是被甄别留下性命的那200多俘虏和一部分手上还没有功勋的士兵,而三个连队的任务主要是看场和辅助。 “呵呵!” 韩九不好意思的笑了。 但然后,他又犟道:“我不是想着弟兄们忙活了一天,吃饱了才更好防着这帮子土匪们临死前狗急跳墙么,谁想到他们这么老实。” “那个石干事不简单!”周文没有接韩九的话,而是没头没脑的说了别的。 “可不是么,你还真别说,石磊这小子你看着个子不高、其貌不扬的,这搞甄别到是麻利的很,手段也是够狠。我还以为这么多人怎么也得甄别到明天呢?谁想到他一个白天就全搞定了,真是应了你老说的那句‘人不可貌相‘。” 韩九不仅完全明白了周文的意思,还很麻溜的接上了话。这完全没有打弯的反应反把周文搞得一愣。 他们说的石磊就是参与除掉田水生的那个保卫干事石磊。 看周文一脸惊奇的看着他,韩九有些不明所以,他纳着闷说:“怎么了,我说得不对?” “你说得没错!老韩,人真的不可以貌相!”周文看着韩九一语多关的说。 得了夸奖的韩九有些得意的又朝着远处努了努脖子说:“不过,那也有一个可貌相的。那个新来的秀才叫什么来着,可真不简单,这嘴巴上功夫不服不行,我在边上听着都差点入了道儿。” “他姓杨,名明,字玉昆,听说段主任很欣赏他。”周文笑着接道。 “哦。原来是杨玉昆!你们读书人就是厉害,好生让人敬仰。”韩九顺口恭维道。 不待周文回答,韩九又接着说:“听说了么?咱们游击大人已经下令以后百姓们走留但凭自愿,想走的明天一早就可以离开,还发给路费和吃食。”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可能?”周文闻言直接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盯住了韩九。 没想韩九却哈哈笑了起来,指着周文道:“老周,果然你开始也不信。不过,这确是真的,释放百姓是那个什么杨玉昆在那里鼓动时说的,他应该还没那个胆量说瞎话吧!要不,你以为那些百姓为啥会那么激动?” “将军仁义,我怎么会不信。”周文矢口否认起来。 看韩九在那里不服气的撇着眼睛,周文又笑起来说:“不过,有些意外倒也是真的。不太合常理,一时有些让人想不明白。但将军大智,总有他的道理。” “左右都是你的理。”韩九故做鄙夷道。 接着,他又大大咧咧的说:“俺虽不懂大道理,但细想了下,却也觉得这是最好的。” “你想到了什么?说说看。”周文大感意外的问。 “强扭的瓜不甜呗!”韩九随口而出。 周文当即愣在那里,有些匪夷所思的看着坐在他下首的那个一向简单的大块头。 但眼睛还在下面人群里的韩九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他甚至都没当回事儿。对他而言,这只不过是每日都要找周文絮叨的一句闲言。 此时韩九伸起了懒腰说:“今日这仗打的过瘾,一会儿我一定要好好吃上一顿,然后再睡个美觉。” “老韩,我小瞧你了。”周文真诚的轻轻说道。 “说什么呢!咱俩哪跟哪儿啊!”韩九奇怪的扭过头来。 周文当即笑道:“饿了,真是饿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兵匪难分 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这几次解救的大多数百姓还是选择了离开。 保障营里也有几十人决定离去,他们要回襄阳。 对这样的结果,宋宝来心痛不已,也有些不解,尤其是那些发出去的路费和吃食更让他肉痛不已。 “你后悔不?” 宋宝来看着成群结队离去的百姓终于没有忍住,尤其是保障营那几十个离开的人更让他有些如鲠在喉,憋闷的难受。 “不后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去吧!” 李平的脸有些阴沉,真说一点不来气那是骗人。 其实,他也没想到有这么多人会选择离开,但说出去的话却也不好收回来。 李平低估了百姓们对故土的情感,也低估了百姓们对官府的失望与憎恨。 但这又是他经过深思后的决定,并非一时的心血来潮,虽然也很郁闷和出乎意料,但他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人心是捆不来的。 凝心聚力的小群体远比貌合神离的大群体更让人放心。 虽然数量优势也非常重要,但战争从来不是比谁人多。 “嘴真硬!” 宋宝来有点赌气式的撇着嘴回道。 看李平脸色发青的陷入沉思没有吱声,宋宝来最终知趣的也沉默下来。 可只过了一会儿,宋宝来却还是忍不住疑惑的问:“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土匪们的家眷都愿意留下,百姓们却要走。” 百姓们离去时的千恩万谢和长跪叩拜并没有让宋宝来升出多少感触,经常被人膜拜已经让他对这些场景快免疫了。 “土匪们的家眷选择留下,大概是因为这是最好的生存选择吧!他们已无家无产,走出这里如何生活将是个很大的问题,而一旦被他人知道了他们的底细恐怕死得更快。” 李平的回答有些迟疑,这也是他这半天才大概琢磨出来的。 “那为什么百姓里的年轻女人们反倒留下了不少?”宋宝来看李平好像想通了一些,又继续发问。 “估计是名声已损,不愿回去受乡人的指点和连累家族的声誉吧!至于受没受过侮辱说什么别人也不会信的。而那些岁数大的和有孩子的妇人选择回去,恐怕更多的还是实在放不下家人。”李平斟酌道。 “农民军就要打过来了,回去还要被大贼们霍霍,命都要没了,其他的还有什么用?他们怎么想不明白呢!”宋宝来有些痛心百姓们的糊涂。 李平有些苦闷的挠了挠脑袋,然后才无奈的说:“很多平民百姓们恐怕早就巴不得农民军打过来了,对他们来说,官府和官军才更像是贼,而且是无恶不做的贼。” 宋宝来一听愣了,干眨巴了半天眼睛。 “唉…” 在一声长叹之后,宋宝来无趣的走了。 他要去数数家底,他得找点快乐。 整个早上,不止李平和宋宝来在看着百姓们的离去,很多官兵们也都在围观,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同宋宝来一样有些想不通。 有些人甚至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去阻拦或者将百姓们抓回来。 直到他们看到最高的两位长官在默然观望了一会后相继离去,才无奈的接受了现实。 他们将军的决心看来并没有受到任何动摇。 在最外层的寨门之上,段强已经静静的等了很久。直到最后几个零星的百姓离开,寨门被守卫的士兵关闭,他才心有不甘的走了下来。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杨明满面通红的开口说:“段长官,不才让您失望了。竟没想到这些百姓是如此的不知恩图报,都是一群白眼狼。还害得在下在长官面前夸了口,真是羞的没了颜面。” “不怨你,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段强有些颓然。 “要让在下说,这些蚁民多不识教化,更不知道什么好坏,就不该对他们如此纵容和宽厚,只有棍棒和鞭子才能让他们明白道理。”杨明有些恨恨道。 同在旁边始终没有吱声的石磊用不经意的眼光撇了一眼杨明。 但段强并没有什么不悦的表情,反耐心的敦敦教导起来说:“咱将军的决定一向正确,我等这些属下就不要说其他了。等日后久了,你自然也就明白,在将军面前我们只有学习的份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杨明的脸色微微一变,急忙抱拳请罪道:“不才孟浪了,不才没有别的意思,盖因心急才口无遮拦,在下真是愚不可及,愚不可及啊!请长官重重责罚。” 段强愣了一下,想是没搞明白杨明这是请的哪门子罪,但还是一把托住了杨明的双拳,不容争辩的说: “这是怎么了?无防的。你也是好心,又没有人怪罪于你。你这般才学出众,长官那里我还要好好夸奖呢!愿意到咱军中的秀才本就少见的很,五连的连长也是秀才,也很出色,你们都是人才。将军一向重文,你肯为我做事,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杨明一听,脸色更红,他激动的大声再拜道:“长官,在下愿万死不辞、肝脑涂地尔。” 静静的一直在后边跟着的石磊当即默默的翻了一个白眼。 这时,段强却突然转过头来对石磊说:“对了,石干事,有个事差点忘了。” 石磊急忙摆正身体,做洗耳恭听状。 段强很严肃说:“早饭时,将军下了命令。以后只要不是战场上的逃兵就不要抓了,也不用审了,不治他们的罪。还押着的那几个逃兵全放了,放他们回连队。” 石磊虽嘴上坚定的答着“是,明白。”可他抬头凝视的表情还是暴露了意外与疑惑。 “不用这么看我,我开始也不信。”段强无意识的挠起了脑袋,显然他现在还没有转过弯来。 “将军说,信仰是需要慢慢培养的。 逃兵的问题,根子上还是我们自己的教育和帮扶没搞好,杀人和抓捕并不能解决根本性的问题。 而且杀了一个逃兵,其他的逃兵就再也不敢回来了,下次有幸碰上了,还会孤注一掷,跟我们死拼到底,等于培养了死敌。” 段强把李平的话大意复述了一遍,并且基本没什么差错,显然是特别用心记了。 李平的这番话其实是借鉴了当年红军对这一现象的分析结论,甚至连最后的处理方式也是学的人家。 但其他人并不知道,只以为纯粹是李平自己的所思所想。 石磊听完默默的点了点头。 但杨明却在一旁冷不丁的大声道:“将军睿智仁厚!真乃明公也。” …… 接下来的几天,退而求其次只为求财的李平和宋宝来却又再次失望起来。 他们竟找不到大股的乱兵或贼匪了。 虽然也断断续续的打了几个小仗,干掉了百十号敌人,但却再也没有获得过丰厚的缴获,甚至在有一伙儿山贼的老窝那里得到的缴获还不够塞牙缝的。 真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们竟再也没有发现哪怕一个为非作歹的真正的左军乱兵,所有被他们打掉的和发现踪迹的全是真正的土匪,而且这帮子土匪们还全都冒充着左良玉大军的名号。 对于土匪们集体性的冒充官军的这种行为,李平也是目瞪口呆。 他猜想这大概是土匪们恐吓士民和自保的一种手段吧! 这样,土匪们就不用担心自己人多人少了,只要一说是左良玉的兵马,一般人的反应都是他们有好几十万同伙呢,反抗之心立刻就没了,要么跑、要么只好乖乖就范。 而且,还不用担心官府围剿,可以放开了为所欲为。 但一两个、甚至两三个这么干还好理解,但大家一起都这么干,李平又总感觉哪里不对。 怪怪的,好像是串通好的一样儿。 但不管如何,正是左良玉大军的疯狂抢掠给土匪们提供了盛宴,没有左良玉大军的肆意妄为在先,土匪们又哪里能冒得了左良玉的名号。 沿江两岸彻底陷入了生灵涂炭和民不聊生的状态,有些被洗劫的地方甚至距离真正的左良玉军队所经之处达百里之遥,左良玉的名声完全臭到了底。 至于李平再也抓不到左军的小股乱兵和大股土匪这个事。 李平和众人分析了一下。 不是山区的平原水乡地区聚众的土匪少肯定是一个方面,但信息的严重不足应该才是最首要的。 在陌生地域,哪怕不是山区,情报的获取也远比想像的要困难的多。 别说周边百里。 就是能把周边十里范围内的情况搞清楚都不容易。 另外很重要的就是,农民军的压迫应该是导致左良玉的整个大军并不敢过于滞后。即使是个别还在滞后的队伍,也已经将四散出去抢劫的小股兵马召了回来并开始加速。 而这些不多的还留在后面让李平想追一追大概还能追上的大队人马却又是李平啃不动和不敢啃的。 虽然按理说,本地的土匪们基本不用担心农民军。 反正谁来了他们都是匪,官军、义军对他们来说都一个样儿。 但现在左军过境已有些时日,冒充时间长了会容易露馅并遭到官府力量的打击,所以真正有头脑的大匪们都是在左良玉大军在附近时直接趁乱抢够了就赶紧回窝快乐去了。 至于小土匪们,有点财货的真的只是极少数。 他们中的大多数其实都穷的一笔,组织性和战斗力更是绝对的战五渣,让他们放开了抢有的都抢不到什么,因为互助自保的乡民们也不全是睁眼瞎和吃素的。 老百姓怕官军,但并不怎么怕土匪。 这和抗战时平民们可以任由鬼子们和国军们霍霍但却一般不怎么怕本地的保安团等本地武装是一个道理。 因而很多力量不足的土匪们大多只能搞点小打小闹,有的运气好发了笔横财但也常常马上就挥霍一空,真正能搞出名堂的并不多,否则早成大匪了。 李平倒也听说了几个有名有号的,应该会有钱有粮的,但要么是距离太远,要么就是一时半会儿都抓不到行踪,更摸不清人家的老巢在哪里。 本地百姓就是有愿意提供信息的,常常也是千差万别并大多只有一星半点。 看来通过打土匪发家可并不像想像的那样简单,也绝不是想打谁就打谁,几天就能端一大窝。 如果这样话,为害中国几千年的土匪们也不至于直到20世纪的新中国建立之后才能得到彻底的解决。 李平前些日子的顺利,从根本上说还是因为土匪们都集体性的出窝了、都大意了、都在这段时间顺当惯了,同时也属于李平的运气爆膨。 当终于又探知并确定了一股大匪们就在他们前行道路附近时,李平当即带着军队像饿狼一样扑了过去。 注释: 关于左良玉避战襄阳后沿江大掠以及大量土匪土寇冒充左良玉之名四处袭扰都是当时的史实。 而且当时的土匪之多也是很恐怖的。 在崇祯十六年冬明庭专门针对土匪招抚的诏书出来后,仅湖广黄州的麻城和罗田等几个县因归附张献忠而再接受朝廷招抚的土匪堡寨就有59个,土匪口众26000余人(含家属)。要知道,这些可还都是有名有号并且愿意招安的土匪,不愿意接受招安和两不靠的应该更多。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五章 硬寨 “轰隆。” 在一团闪耀的火光和一声巨大的闷响之后。 木制炮口下方的几个没有反应过来的士兵立即嚎叫着向后仰倒,并在地上打起滚来。 其中一个士兵一边滚还一边颤抖着用双手轻捧着铁盔下的脸,嘴中含糊不清的喊着:“啊…俺的脸,俺的眼睛。” 很快,他的哭喊声就越来越低哑,好像有些使上不劲儿了。 在血雾散去之后,他的身体和其他几个被打中的士兵一样像筛子般不断的四处冒着血。 离这几个士兵十几米远的一群灰头土脸的汉子全都愕然的抬头看着寨墙,又不是险峻山谷中的要塞,一个平原水乡中的匪塞并且还只是一堵墙又能强到哪里去? 然而不幸的是,在昨夜向这里靠拢时,他们就被发现了,但他们却对此一无所知。 而他们的敌人也选择了默不作声。 佛晓,当第一波冲到寨墙下的部队搭好梯子并准备向安静的有些可怕的寨墙上攀爬时,陡然炸响的锣鼓声把进攻者的魂差点没吓出来。 紧接着,石块、弩箭、矛枪、热水和燃烧的火团等就纷纷从天而降,甚至还有少许的火铳和三眼铳开火凑热闹。 猝不及防的偷袭者们被打了个哭爹喊娘。 突袭彻彻底底的失败了。 更糟糕的是,第一波进攻的部队是打算要练练手的六连和七连,一个作风不太硬的连队以及一个组建时间较短的连队。 在猛烈的打击下,这两个连很快就出现了士兵大面积的溃退现象,整个攻击不得不被带队指挥的马永紧急叫停。 在混乱和目瞪口呆之后,经过紧急商议,所有连以上的军官都强烈要求继续发起攻击。 虽然初次交锋失败了,但这伙土匪们的基本状况也被大约清晰的展现了出来。 土匪们的装备水平并不高,他们的盔甲很少。 刀是其主要装备。 虽然也有大量的长矛,但却绝大部分是临时制作的没有铁制矛头而仅为竹子一头削尖并简单用火烤过的长竹矛。 弓弩的数量也很少,而且弩基本都是小型轻弩并且多于弓,箭矢也多为竹箭,应该没有强弓。 火铳和三眼铳虽也有装备,但数量并不多,并且没有发现鸟铳开火的迹象。 从土匪们还击时的混乱、火力明显缺乏层次以及突袭部队在猝不及防下伤亡并不严重上看,土匪们的作战技能也很一般般。 只是他们的抵抗意志比较强而已。 如此的碰硬即退和受阻于这小小的寨墙让所有人都心有不甘和脸上无光。 尽管有人提出是不是把布设在小水道两侧封锁用的四门小炮调过来再攻,但大多数人都不愿意等待,包括李平。 他们不想让敌人再有更多的调整和准备时间,更不愿意让敌人下定决心乘船逃窜。 他们更希望敌人还想要继续坚守他们的老窝。 于是,除六连和七连要再次投入攻击之外,李平将一连和三连这两个老点的连队也投入了攻击,并集中了全军的绝大部分盔甲。 现在看,他们的决定过于仓促,他们还在继续犯着轻敌的错误。 他们再次受到了巨大的和完全没有想到的挫折,而且敌人还搬出了炮。 在付出了大量伤亡之后,再次发起攻击的部队虽然没有轻退并还在坚持,但不断上升的伤亡和攻击无果也让士气越来越低迷。 盔甲虽起到了一定作用,但并没有改变他们当下的窘境。 打防守坚强的防御结构真是太艰难了,超乎想象的艰难,哪怕它只是一段并不长的墙。 它对部队的意志力和战斗经验都是一场巨大的考验,更需要绝对优势的兵力与精良的器械支持,而正在攻击的部队却三项当中一项也不占。 严格的说,即使是一连和三连也算不上老连队,建军仅半年的他们仍然稚嫩无比,更远远没有成熟。 一年之内皆为新兵。 和李平一起观战的宋宝来早已脸上血色全无,他本来是想过来看个热闹的,没想到却观摩到了被胖揍和被屠杀。 他不停的咽着口水,并不断的扭头去看满脸阴晴不定的李平。 在抹了一把汗后,他颤着声劝道:“大哥,不行别打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能把咱们的老底子都扔在这里啊!” 李平郁闷的看了一眼被吓坏了的宋宝来,他的肚子里也全是苦水。 李平也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局面,他们太大意了。 前段时间的顺风顺水让他对自己的部队建立了过高的信心,让他对土匪们过于轻视和不以为然。 现在,他正在为自己的自满和自大付出代价。 李平很清楚,今天的攻击恐怕已不可为。 可退兵。 一想到一群沮丧的败兵在那里唉声叹气,一想到他如此快的就变成了一个失败者,他的冷汗就哗哗的往外冒。 他的脸被憋的通红。 他在心里不断的告诫自己:没有常胜的将军,一个将领最应该学会的品质就是敢于接受失败,并尽可能的把部队从崩溃的边缘拉出来。 前方,鸟铳兵们正在继续进行着遮断射击,他必须立即做出选择。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发疯 “锵” 一声脆响之后,李平突然令人诧异的抽出了刀。 “传令,鸟铳兵继续射击,部队准备再攻,有后退者斩。快快去传。”举刀的同时,李平眼瞪着前方大喊起来。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通信兵就飞快的向前跑去。 宋宝来茫然的看着李平道:“大哥,还打呀!” 然而,李平并没有理宋宝来。 他正咬着牙转向后面仅剩的三个在待命的连长和机关,并大吼道:。 “今天我们要是折戟在这小寨子面前,要是攻击稍受挫折就决定后退,将士们日后恐将全成了软蛋,再也打不得硬仗。 攻击不能停!停了我们就只能接受失败。 我决意把后备力量集中起来去猛攻一处,我会带头进攻。荣辱在此一举,你们有没有胆量?” “有” “有” …… 所有人都在大喊着回答。 “好!四连、五连跟我去进攻,马兰你去把所有的弓箭手都集中过来,由你指挥,专门掩护我们。”李平继续吼道。 说完,他就毫不迟疑的向前大踏步走去。 段强和胡忠山凝重的对视了一眼之后最先跟了上去。 很快,在响起的哨音和吆喝声中,一直在待命的三百多条汉子排着简单的队形全都向前冲去。 看着人群不断越过自己,留在原地的宋宝来张大着嘴巴想要喊些什么,但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将军,等等我,把这个穿上…” 傻大个儿刘强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并抱着一身锁子甲大喊着追了出去。 此时,在寨墙之下。 虽然排着稀疏三大排的数百名鸟铳兵们还没打出十排铳,但这种连续而密集的开火,仍让整个寨墙附近完全被浓烟所笼罩。 原始的黑火药所产生的大量烟雾让鸟铳兵们早已完全看不到近在咫尺的寨墙轮廓了。 一些鸟铳兵开始犹豫并减慢了再装填速度,并越来越高的抬高着每次开火的铳口。 但因为没有得到任何明确的停火命令,他们还是机械的一排一排替换着。 突然,某一处鸟铳兵的排面被后方涌来的大量军汉们所冲破。 接着,整个一大段的鸟铳兵们被迅速推向两边。 “长官,在下无能。”灰头土脸的马永羞愧的迎向李平。 “现在别说这些没用的,等鸟铳停后,继续进攻。”李平仰着脖子寻找着墙头说。 在他的身侧,大量涌入寨墙下的新生力量们也在四处寻找着散落在地上的梯子,主将的榜样正在激励着他们。 但寨墙下的动静不可能不引起本就不高大的寨墙之上敌人的注意,尤其这一段突然不再有铅丸掠过头顶的尖啸声让一切更为明了。 几块大石头很快从墙头飞了下来,一块正好砸在离李平仅一米远的一个士兵头上。 那个士兵并没有戴铁盔,李平眼见着这个年轻小伙子闷哼了一声后就嘴角流着血瘫倒了下去。 所有的盔甲都被优先配给了之前发起攻击的部队,预备队大多没有任何的甲衣。 看着满天不断砸落的各种东西,紧紧跟随的段强像发了疯一样,举着一个破盾想要护住李平的头顶。 马永也急的不断压着声说:“将军,这里危险,您往后避一避。” 但李平一把将段强拔开,并压着声对马永呵斥:“少废话,去组织部队,这地方老子来弄。”。 虽然李平现在也很胆突,心中也升起了越来越多的惧怕和担忧,但他更多的还是愤怒和冲动,连续几次的战斗经历让他的心也变硬了很多。 看着十分模糊的墙头,李平心里骂了一句。 他们这处后边的鸟铳兵虽然停了火,但烟雾却还在继续弥漫,并且看起来一时间也不会消散,准备替代的弓箭掩护根本就用不上。 这又是一个只存在于想像中的决策。 这时,气喘吁吁的刘强抱着锁子甲终于找到了李平,他不由分说的就往李平身上硬套。 被搞得心烦意乱的李平正准备大发雷霆,但看看周围人因他而产生的紧张和忙乱,最终憋了回去。 刚把锁子甲整顺当,李平身边的一个梯子已经架好了。 韩九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一个健步就率先举着盾往上爬。 韩九没有穿甲。 李平愣了下后没有去阻拦,更没有去与之争先。 作为主将,李平能身处于如此危险的境地之中,能身处于攻击的最前沿,能身处于普通的士兵们之间,就足以强烈的激起士兵们的战斗意志了。 尤其是一些本在寨墙下踌躇的老连队士兵看到李平之后,更是眼睛都红了。 军官和骨干们开始争抢着向上攀爬。 韩九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扶着梯子迅速的向上蹬着,他的刀被插在背后。 烟雾中,墙头上一直在躲避的人影终于开始冒出身来来。 一支长矛捅了下来,韩九用他的盾牌轻松的格挡开了。 另一支长矛也捅了下来,可能是因视线不清而有些偏,速度也有些慢。 韩九伸手直接抓住了那根长矛,并使劲往下一拽,一个匪兵“啊”的一声就连人带着长矛从上面掉了下来。 然后,那匪兵刚一落地,就遭到下面人群的一顿猛捅。 此时,略稳了一下身体的韩九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向上猛蹬,顷刻间就到了寨墙的顶边。 接着,他迅速转为双手抓盾护在整个胸前,然后双腿用力一蹬,整个人推着盾牌向寨墙内跃去。 一个本在寨墙边想要阻挡韩九的身影直接被他的盾牌所推倒,那人挥着的刀也被震落。 韩九就这么不可思议的第一个跳上了寨墙。 紧随韩九身后的排长马广(李平曾经的亲兵)也接着跳入了寨墙,并在片刻间与韩九一起砍翻了几个近边的敌兵。 缺口就这么不可思议的出现了。 而韩九和马广的悍勇更让正目瞪口呆的土匪们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同样近在咫尺的几个拿着三眼铳和火铳的匪兵吓得连手中的火绳都掉了。 “快去让鸟铳兵们都别打了,全线一起进攻,减轻这里的压力。”李平抓着还不肯走的马永猛喊。 爬上墙头并不意味着能站稳墙头,这之前他们也曾有人爬上去过,但都很快又被打了下来。 但这毕竟是一次战机,而战机又稍纵即逝,没人知道哪个微小的变动会撬动整个战局。 李平现在浪费不起任何机会。 对马永喊完,李平再也等不及。他一把就将一个准备上梯子的身影拽到一边,自己拎着刀往上爬。 刚一跃入寨墙之上,李平就见有两个匪兵拿着大刀发疯似的向他冲来,他本能的就一个顺推和劈砍。一个匪兵当即就被推下了寨墙,而另一个则被砍翻在地。 等李平缓住神后,却看见一大群的匪兵正拿着刀嚎叫着拥挤着沿着还算宽大的寨墙通道涌了过来,另一处在混乱中刚爬上墙头的一个他的人直接被挤了下去。 发现这边异常的敌人已果断且迅速的调动出了富余人手实施支援。 已陷入混战状态中的韩九等寥寥几人都神色一滞。 来不及多想,李平也猛的冲入战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几刀就将数名正围攻战友的土匪捅翻在地,然后迅速捡起一块盾牌大吼一声: “把他们顶回去。” 吼着的同时,李平将盾牌护在胸前迎着已推进到眼前的刀山和肉墙直接撞了上去。 在撞入人群后,李平开始一边猛推盾牌一边不停的用刀向前猛刺。 刚刚爬上来的段强,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却也毫不犹豫的挥刀冲向李平身侧。 韩九等几人在震惊中,也都仿佛灌入了神力,吼叫着迅速将缠在他们身边的几个土匪打倒,然后也撞入李平的身侧。 相交在一起的躯体,不断的哀嚎惨叫,扑哧扑哧的入肉声,考验的是双方的勇气与意志,而个人的武勇也全部让位于运气。 李平能够感觉到后面越来越多的人挤过来,土匪们正在被压迫着缓缓后退。 但他现在没有闲心去分神,只是尽可能的让躯体缩在盾牌之后,竭尽全力的用盾牌去来回推前方,并不断的出刀收刀。 他必须尽可能的让他面前的敌人们立不住身体,使不上力,以此来增加他活命的机会。 他也不想死。 但好几次,他还是感受到了有尖利的东西与他的身体发生亲密接触,但可能是他身上那两层好甲的缘故,他没有感受到剧烈的疼痛。 上好的两身盔甲应该发挥了关键性作用。 突然,李平感到前方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他整个人都差点因收不住还在奋勇向前撞击的身形而被脚下的躯体所绊倒。 人数上居于绝对优势的土匪们终于顶不住巨大的压力而率先崩溃了,他们哭喊着争先向后溃逃,有些人直接向内跳下了寨墙。 李平哈哈大笑的抹了一把满脸的血汗,然后却看到一帮熟悉的面孔正紧张的围着他。 李平只扫了一眼,就很不耐烦的大喝:“都围着我干甚,我们还没赢呢!都给老子杀敌去。快点!” 说完,他提着满是鲜血的雁翎刀就撞开了人群继续沿着寨墙向前。 没有人阻止李平,炙热而疯狂的喊声充斥在整个寨墙之上。 虽然土匪们隔绝陆地的寨墙只有几百米,但其整个寨墙实际上沿着湖中内凹的陆地建了一圈,只是沿水的地方墙体更矮一些、通道也更窄一些。 这样很有效的防止了被从更为开阔的水上攻击。 但也让李平可以沿着整个寨墙迅速完成包围并占据整个战场的最佳地利。 而随着寨门被打开,整个战斗彻底变成了一边倒,变成了同以往一样的追杀。 只一次激烈的短兵相交,只一次残酷的血腥对决,一场战斗的拐点就到来了,并且几无可逆。 战争的变换有时候就是这么迅速而直接。 在寨墙下,李平看到一门木炮已经完成了再装填,几个人正抱着它看着乱局发蒙。 没有犹豫,李平当即冲了过去。 一个土匪迎面想要阻挡,李平刚准备挥刀,那土匪却已经抓着脑门上突然出现的半截箭尾向后倒去。 那张脸是如此的稚嫩,这匪兵只是一个半大小子。 接着,好几个人越过李平,嚎叫着奔向那几个抬着炮的家伙。 李平的身后已经多了一群甩不掉的尾巴。 手起刀落间,李平看的真切,有一个倒下的是妇人,而周围也越来越多的传来女子细尖和男孩清脆的叫骂与惨叫。 寨墙之内,四处乱奔的妇人与老少之多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 正在烧着的开水和粪汁、一堆堆的乱石、随身携带的刀兵,无不提示着这些妇人与老少们一直广泛的为匪兵们提供着间接甚至直接的战斗支援。 男女老少齐上阵,匪与民已然模糊,这是一群明显早已生根的老匪。 而冲入寨子的部队也在血腥和惨重的损失面前发了疯,杀红了眼的士兵已经忘记了怜悯,很少有人会因为对方不是成年男子而手下留情。 李平眼看着一些土匪举起了双手或跪伏在地仍被砍翻或捅倒,降者免死的宣喊也似乎从士兵们的记忆中消失了。 李平没有去阻止,也不想去阻止,他的心正变得冰冷。 当硝烟散去,当喊杀声终于停歇,土匪窝内已到处都是尸体和伤者的哀嚎。 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没有了兴奋的追逐嬉闹,更没有了争先的彼此炫耀,胜利者们在这一次更多的是沉默和惆怅。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七章 洗礼 当宋宝来用毛巾捂着嘴一路吐着找到李平时,李平已站在一根木制的火炮前发呆了好半天。 只撇了一眼那根黑不溜秋的粗家伙,宋宝来就脸色苍白的匆忙上下打量起李平来。 然后很快,宋宝来就焦急的询问:“大哥,你伤哪儿了?” “我没事。” 李平应付式的说了一句,但眼睛却还在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那根木柱子。 但宋宝来却好像并不相信,他求助式的去看离李平不远的那几个士兵。 李平现在的形象很吓人。 已经摘下铁盔的头发乱乱蓬蓬的散落着,脸上和身上都是血污,那身锁子甲上更是裂开了好几个大口子,里面的黑棉甲也多处翻了白。 李平到底受没受伤,很难通过目视来判断。 士兵们自然明白宋宝来的意思,都急忙会意的摇头,但宋宝来仍然在盯着他们。 一个士兵只好小声的说:“宋长官,将军真的没有受伤。” 宋宝来这才明显松弛下来,埋怨道:“李平,你可吓死我了,你今天真是疯了,太不要命了。” 宋宝来对李平的直呼其名,让几个士兵都愕然望了过来。 太大不敬了! 在大众场合,宋宝来一贯很注意尊重李平的权威,普通士兵们很少或者基本就听不到宋宝来对李平没大没小。 今天,宋宝来应该是真急了。 “可我们赢了。” 李平的回答很平淡,而且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 看李平如此反应,那几个士兵又赶紧把头扭向别处,装作什么也没听到,心里同时对两人的关系又调高了一格。 “这是什么?”宋宝来顺着李平的目光开始端详起来。 “火炮,木制的火炮。” “这是火炮?就是刚才在寨墙上打我们的火炮?”宋宝来不可思议的喊了出来。 说完,他蹲了下去,用手扒拉起来。 终于确定李平没蒙他后,宋宝来站起身惊奇的说:“就是这东西差点把我们轰成了乌龟?它居然还真能炸响,可真是个奇迹?” “你看它的炮身很粗长,木制的条纹也很整齐,可能是用一种坚硬的大树树干直接掏空而成的。虽然炮口很小,估计射程也小的可怜,甚至也许只能打散弹,但它却真的是炮。”李平解释说。 “真是长见识了。”宋宝来啧啧称奇道。 对这种简陋的火炮,另一世的李平曾经听说过,今天能亲眼所见也让他唏嘘不已。 虽然这木炮更像是一个超大号的玩具,但李平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东西了。 就是这么个东西,让李平的部队第一次体会到了被炮轰是怎样的酸爽。 火炮绝对是士兵的噩梦。 “幸亏他们只是土匪,如果他们有装填更快和更加结实的弗朗机炮,哪怕是虎蹲炮,我们都会吃不了兜着走。十围五攻,我们却仅是三,赢的实在侥幸。”李平凝重而慨叹的说。 “大炮,守城的利器,我记下了。”宋宝来很认真的点头说。 这时,马永寻了过来。 “已经死了71个,伤有200多个,还没死的里面有很多也不乐观,尤其是军官的伤亡很大。”马永颓然的汇报着。 虽然已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组数字还是让李平的心里一阵阵发紧。 伤亡快接近五分之一了,这绝对是一场惨胜。 “一连的黄连长战死了,八连的朱副连长也战死了,四连的排长马广也战死了……”马永顿了一下后心虚的小声又补充起来。 “什么?”李平和宋宝来都诧异的瞪向马永。 看着马永那已经抬不起的头,李平郁闷的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子。 这几个人他都太熟悉了。 一连连长黄安,非常稳当的一个人,他绝对的嫡系,从朱仙镇起就一直跟着他,要不也干不上一连的连长。 八连的副连长朱二壮,也是个老人,曾经因考核不力被自己还压过一段时间,后来因奋发才得了提拔。 四连的排长马广,就更不用说了,他曾经的亲兵,也是他失去的第2个亲兵。 这些人可都不是普通的军官,是他最信任的一群人,更是他部队的中流砥柱。 代价实在太大了。 李平有些后悔自己的任性妄为。 他想,如果当时先把攻击停下来,好好的准备准备再攻,寨子大概也一样可以打下来,然后伤亡也应该不会这么大吧! 他可能真的有点太冲动了。 甚至于他自己,如果不是傻大个儿刘强最后强给他套上了那身锁子甲,自己在寨墙上与敌人面对面挤压式互捅时恐怕也得挂掉。 他们能够在挤压式互捅中获胜,运气其实只占很小的一部分。更多的还是他们有盔甲的优势以及兵器更适合这种对抗的加成。 至于勇气,这伙土匪并不比他们低多少。 这伙土匪们可能是职业特点的需求,以刀为主,且还大多为柳叶刀。 这让土匪们在面对李平及其部众大多使用更利于捅刺的雁翎刀和长矛中处于不利地位,并且破甲的成功率也低得厉害。 这也是身披两层甲并处于最前端的李平能活下来的主因。 只有没有穿甲的韩九才是真正的幸运。 “这一仗我们一定要好好总结,就在这里总结,不总结好了,我们不走,教训太深刻了。”李平好半天才沉声而出。 “敌人一个没跑掉。他们的围墙既限制了我们从水上围攻也限制了他们自己逃命,有几个在最后关头成功抢船跑掉的也都被我们散在湖周边围堵的骑兵给收拾了。” 马永想要汇报一点好消息。 但李平现在对这个并没有兴趣,沿寨墙跑了一圈,大体什么情况,他心里多少有点数。 “去看看伤兵们吧!”李平伤感的说。 说完,他一把将沉重的锁子甲脱下来,并扔给了一个最近的士兵,然后大步向前。 往临时医疗所的路上,每一个见到李平的士兵都挺直着腰板肃然而立。 所有的士兵都在今天见证了李平的凶悍,都见证了奇迹与不可思议。 他们大多认为,没有李平在关键时刻采取的指挥与突击,没有李平那惊人的悍勇与无畏,就不会有今天的逆转,就不会有现在的胜利。 至于李平那些关于盔甲与兵器的理性感悟,这些士兵们大多根本就想不到。 而首登的韩连长,悍勇虽然悍勇,士兵们却大多认为是全赖李平的指挥有方。 在他们的眼中,李平的身上充满了令人敬畏的光环。 尤其是李平一到寨墙之下,他们立马就能攻上去了,更让李平身上多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仿佛有魔力一般。 士兵们尊崇强者,也最需要强者,他们渴望胜利。 所谓的临时医疗所,其实就是土匪窝里的一个大院子。 此时,这个院子内外是人声最为鼎沸的地方,哭喊、叫骂与呼唤等各种声音在里面外面交织着。 还没到门口,李平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里的混乱大大超出了他的想像。 院子外面的道路上、空地上和临近的房屋内外全是各种姿势等待救助的伤员,还有更多的伤员同伴掺杂于其中。 很多人都在大喊着,想要得到最先的救治,穿梭于其中的医护人员个个满头是汗。 “我不进去了。”宋宝来远远的就停住了脚步,他的脸色已经更加苍白。 李平“嗯”了一声后,阴沉着脸和马永挤进了人群。 “将军!” “将军!” “是将军。” 每一个看到李平的人都急忙起身敬礼并让路,即使是那些伤员们很多也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嘈杂声很快就降了下来。 好不容易挤进更加拥挤的院子,李平却正好目睹了一场争吵。 “我们不能这样不分主次的进行救治,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手,需要更多的酒精、充足的开水、白绵布……”一个满身血污的白衣青年激动的喊着。 “你嚷嚷有什么用?这么多伤员,什么规矩不还是得一个个看,再说也总要讲究个先来后到。慢慢来就是,赶快去干活。”卫生队长不满的斥责道。 “可是,这样…” “将军!”卫生队长直接叫了出来。 他率先发现了周遭声音的巨大变化,并下意识的转向院门口,然后喊着的同时整个人也开始不由自主的向门口挤过去。 “这里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这到底是医疗所还是菜市场?你这个队长是饭桶么!”李平等卫生队长一过来就毫不客气的大声斥责起来。 周围的一切也在瞬间安静了下来,只还剩一些重伤员在痛苦的呻吟。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李平的愤怒。 “额,伤员…哦,伤兵实在太多了,超出了我们的想像,我们…我们的人手和药品都严重不足。”卫生队长结巴的解释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李平发怒,而李平满身血污的形象更平添了令人恐惧的效果。 “这并不是这里混乱的理由,你在拿我的士兵生命当儿戏吗?”李平阴着脸呵斥道。 “扑通”一声。 卫生队长直接被吓得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急忙解释:“小的无能,是小的无能,但小的真没有……” 李平此时已无心理会不停认错的卫生队长,他又环顾一圈堆满伤员的院子,心里更加焦急。 他必须立即解决现在的混乱。 “马永,你先别干其他的了,你来接手这里。”李平突然大声命令道。 在马永懵懵的下意识应是后,李平尽可能的缓了缓语气说: “立即对伤员们进行分类。 征用更多的地方把轻伤、重伤和中等程度伤员完全分开,所有的医护人员要优先救护重伤员,并按轻重缓急开展救护工作。 把各连的卫生兵和各班的兼职卫生兵全部集中起来统一调配。并快马去让保障营立即调配一部分妇女过来进行协助护理和勤务工作……” “将军,我们现在最急需酒精,原有的储备实在太少了。”那个白衣青年这时插进嘴来。 李平看了一眼这个穿着白大褂的青年,他记起了这个并不熟悉的面孔。 这个姓贾的郎中据说有着非常丰富的战场救护经验,并且对高蕾极度的崇拜,学习新的卫生知识更是痴迷和极快。 “从现在起,这里的救护工作由你负责。所有医护人员和治疗调配由你决定。有任何需要,找参谋长,他会为你提供一切支持。”李平突然宣布道。 “酒精,酒精怎么办?” 贾有亮点着头的同时却追问起这个来,他很清楚制造酒精需要粮食,而马永显然定不了这事。 “去告诉宋营官,让他马上组织人员制造酒精,别怕浪费粮食,战士的命现在最重要。”李平对一个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士兵说。 “将军英明!” 有人突然大喊起来。 “将军英明” “将军英明” …… 更多的人开始大喊起来,然后雷鸣般的掌声也迅速响了起来。 不知何时闪进院子的胡忠山则一脸的尴尬。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八章 哪里不对劲 从临时医疗所出来后,李平的心情很不好。 他意识到其部队在整编之后过于顺当的发展和相对顺利的战斗经历掩盖了太多训练和人事上的问题。 他当初对很多问题的考虑还是有太多的不足。 诸如,他的指挥机关更像是他的传声筒而不是一级指挥机构,其部队还严重缺少攻击坚固防御设施的相关训练,卫生队等相关勤务部门也不具备应对大量伤员的能力等等。 最最关键的,很多关键性岗位上也没有被放上合适的人。 一场艰苦的战斗让一切都开始爆发。 李平的心很乱,也很烦躁。 突然,他想去看看这伙土匪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他想知道这伙土匪为什么抵抗的如此顽强。 悍勇的军队并不少见,但一帮子山匪却大部分不怕死就不常见了,甚至非常的罕见。 李平需要好好了解一下这伙敌人,他想知道为什么。 但才一靠近临时关押和审讯俘虏的另一个大院,李平却先被离门口不远处的一片混乱吸住了目光。 大约十几个衣着简陋的男人正围着跪在地上的二三十名服饰尚可的妇女进行着辱骂甚至殴打,而一旁守院子的士兵居然没有干涉,还好像都在看热闹。 在李平的诧异中,政治部破格新召的干事杨明从那片混乱中冒出来并一路小跑着迎了上来。 在明显的愕然之后,那群衣着简陋的男人们也纷纷不再关注跪在地上的妇女而都跟在杨明身后跌跌撞撞的向李平这边凑了过来。 这群衣着简陋的男人一看没少吃苦。 可那些跪着的妇女又是些什么人?如果是土匪们的家眷,不应该都被关押着么! 敬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军礼之后,杨明有些结巴的向李平汇报说这些人都是被土匪们掳掠来的良民,刚刚完成甄别。 “怎么这么快就甄别完了这么多人?这又…”李平准备连珠炮的疑问才刚开个头,却又不得不先停下来。 一个粗布葛衣的老头不知避讳的抢到了杨明身前,然后一边向李平作着长揖一边颤抖的说:“李将军,老朽这厢有礼了,你是我的大恩人啊!请受老朽一拜。” 李平只好也拱手回礼并答道:“老先生客气了!” “恩公,请受小生一拜。” “李将军,也请受我一拜。” 后凑过来的那些状态很不好的男人们也开始纷纷向李平杂乱的行礼,有几个还扑通的跪下了。 李平无奈,只得继续不停的拱手还礼。 “今日得见王师天降,悲喜交加,没想今生还能有活路…呜呜呜…将军,老朽惨啊…呜呜呜…将军你是我的大恩人啊!” 这时,粗布葛衣的老头放声大哭起来。 “老先生,杀贼乃是吾辈本份。是我来的晚了,让老先生受苦了!” 虽然李平的心早已有些硬了,但面对受苦的百姓他仍然报有极大的同情,该说的安慰话并不会吝啬。 不过,他的眼神中却也流露出了一丝异色。 端了好几窝土匪了,被解救的百姓这是第一次这么快就向他们表示感激,也是第一次这么快就把他们当成了自己人,更是第一次对李平没有多少畏惧之心。 以前,那些被解救的百姓往往还要继续麻木上一些时间,往往还要对他们这些官军继续小心的观察上一些时间,往往还要经过官兵们一些时间的宣传和善意对待,才会放松并对他们产生信任。 可这次,这群百姓调整的也太快了吧! 而且,他们的说话用词也好像有点雅!并且大部分人都只是对他作揖而不是下跪,有点怪怪的。 差别实在是有点大。 粗布葛衣的老头并没有发觉满脸是血的李平那开始狐疑的眼神,大概只是感受到了尊重与客气。 他突然又一点儿不见外的抓住了李平的手哭着说:“请将军为我等作主,我们太惨了…可怜我的儿啊!” 老头的举动让李平十分意外,他的身体僵了一下。 一旁的杨明也被吓了一跳,本就一直在留心观察大老板的他更是捕捉到了李平那明显的不自然。 只略迟疑了一下,杨明就大声插话说:“霍员外,我家游击一向善恶分明,既救得你们,自然也会为你们做主,贼人们必将受到严惩!你痛失爱子的大仇也一定可以得报。” “霍员外?” 李平的心中闪起一个问号。 瞟了眼一旁紧张的杨明,李平拉着老头的手继续客气道:“老人家放心,我是饶不了这些贼人的。” 李平能理解这些人的痛苦,每个被掳到贼窝中的家庭都必然有一番难以诉说的血泪史,尤其这老头还是一个富户。 但老头并没有放开李平的手,而是继续哭诉道:“将军,非是老朽倚老卖老。实在是这些贼人俱是十恶不赦之辈,不点他们天灯、不剥他们的皮,那都是轻饶了他们。请将军一定为老朽报仇!” “对,绝不能手软。” “点他们天灯,浸他们猪笼。” “剥他们的皮,抽他们的骨。” 各种恶毒的声音一瞬间开始纷乱的响起,老头身后的那些男子全都激动起来。 这些年龄更异的男子并没有不知数的围到李平身边,而是全止步于粗布葛衣老头的身后,似乎有以这老头为首的意思。 “我不会轻饶了他们的,我的兵士也不能白死。”李平也顺着大家的情绪咬牙切齿道,但并没有进一步表明态度。 “我等想要亲去千刀万剐贼人以解心头之恨,请将军恩准。”一个青年从人群中高声大喊。 “是啊!” “对!” “把贼人交给我们。” 李平的客气与同仇敌忾似乎给了这些人更多的底气与勇气,他们纷纷七嘴八舌的大声嚷嚷起来。 “得仁兄,贼人们定得不到好的下场,你就放心吧。大家也不要吵了!我家将军血战一场,到现在甲未及卸、脸未及洗,还有诸多军务需要处理,不便与诸位盘桓太久,更多的话还是与我杨某人说便是。” 杨明几乎是扯着嗓子喊起来。 刚才那引头的青年愣了一下,等看了一眼李平面无表情的脸后终于反应过来,急忙大声道:“玉昆兄说的是,我等孟浪了!先让将军去忙军务要紧。” “是啊!是啊!李将军还要先忙于军务…” 衣着简陋的男人们有些恋恋不舍的让开道路,眼神中也流露出了更多的恭敬。他们应该是意识到了李平不仅仅只是个官军的游击,更是个杀神。 李平有些意外的飞了一眼杨明。 这小子的确有点眼力见,嘴巴反应也迅速,不愧是秀才出身。 而且这小子应该是深知李平对那些过度血腥的刑罚没兴趣,也不可能答应什么,解围解的迅速而坚决。 不过,这小子怎么和这帮百姓称兄道弟了起来? “他们为什么要辱骂殴打那些妇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吗?你为什么不阻止。”李平在走离了人群后向还跟着的杨明发问。 他并没有忘记刚才怪诞的一幕,尤其是他注意到那些妇人这半天还是一直低着头安静的跪在地上。 李平有些不悦,更有些不解。 “这些妇人…这些妇人都是他们的家眷,有妻妾,有儿妇,也有亲女,被认为…被认为失了名节,我…我不好干涉!”杨明在李平不善的语气中磕巴起来。 “他们自己的家眷?失了名节?”李平的眉毛皱了起来。 “这些妇人们都是给这里的贼人做奴仆,将军你知道的,怎么可能还有清白!就如那霍员外的儿子被烤了,儿妇却成了一帮泥腿子们的下人,实则为鸨儿。”杨明有些不自然的弱弱道。 “他们以为妇人们愿意的吗!”李平当即反讥了一句。 杨明明显的愣住了。 半天之后,他才在李平的紧盯下讪讪道:“据说这些妇人有些…有些总是极尽奉承以讨贼人们的欢心,宛若亲郎一般。其余的也多没羞没臊,对贼人们的任何要求都逆来顺受,没有丝毫烈女风范。各家的男人们颜面尽失,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各家的男人?他们的家境都不错吗!”李平的脸色更加不善。 杨明立即恍然自己漏掉了一些关键性信息,于是急迫的说:“他们多出自乡绅大户,家风家学也多很严谨。家中出过举人的也不稀奇,那霍员外家中更是出过我朝五品大员。小的这才比较小心,也不敢轻慢。” “哦?” 这回换作李平大大的愣住了,确实很意外。 他也一下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些人会被神速的完成甄别。 如此的家境几乎是土匪们天然的敌人。 但沉默了片刻之后,李平却只是抿着嘴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你去吧!” 然后,他就头也不回的朝着关俘虏的大院门口走去。 大院中的挤着的俘虏有约二三百人,妇女、儿童和老弱占大部分,壮年男子很少。但即使这样,所有的俘虏还是几乎全部被成串的捆绑在一起。 不过,壮年男俘稀少并不是因为男匪们全都勇敢的选择了战死,而只不过是杀红了眼的士兵们大多只能勉强对妇女老弱们手下留情。 所以不出意外,被看管的士兵们唤作将军的李平收获了无数愤怒的目光,俘虏们更是产生了一些颇为剧烈的骚动。 这伙土匪确实不简单。 半个时辰过后,坐在一间屋子里的李平用双手抹了一把脸后,揉着脑袋顺口骂了一句:“这是开的什么玩笑!” 地下跪着的一个灰头土脸的瘦弱男子当即一哆嗦,然后不停的用满是鲜血的额头砸向地面哭喊道:“将军,罪民绝无半点虚言,绝无半点虚言呀!若有一句假话,愿受千刀万剐…” 李平有些愣愣的看着地上吓破了胆子的俘虏,半天才恍然是自己刚才的话让这个胆小之辈起了歧义。 他苦笑着挥了挥手,立即有两个士兵将这还在哭喊的俘虏架了出去。 这已经是李平亲自问话的第七个俘虏了,他没有再叫下一个。这个连偷看自家嫂子洗澡都招出来的俘虏已经给了他足够的信息。 房间内也终于恢复了安静。 始终陪在一旁的石磊看着若有所思的李平,犹豫了一下后,用尽可能平淡的语气说:“他们死不足惜。只这几个俘虏就有数人招认那些被他们所杀的富户和大户有些其实并无大恶,甚至有的还颇有善名。只此善恶不分,再大的委屈,也不能免其死罪。” 李平看了眼面无波澜的石磊,没有说话,然后却点上了一根刚刚被送过来香烟,继续陷入沉思。 这伙土匪与他们之前打的土匪很不一样。 这是一群大多出身于普通平民和奴仆的土匪,他们基本都是因不堪忍受官府和地主们的盘剥欺凌才聚众于此,甚至每个人来这里前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悲惨往事。 他们外出抢掠也更多的是只对大户和富户下手。 可能是出于强烈的报复和扭曲心理,他们喜欢把掳掠到上等人或者原来的主家变成自己的奴仆而极尽羞辱,刚才院子外边那些人就是这种情况。 这也是这伙土匪男女老少齐上阵并大多拼死相搏的原因,他们很清楚被官军破了寨恐怕将只有死。 他们不缺少勇气,差的只是组织和纪律。 但李平惆怅的并不是他攻灭了这么一伙贫苦人的武装,他在震惊于底层人民的水深火热并不只存在于战区和灾区,在震惊于所看到的阶级之间严重的对立与仇恨,在震惊于这不分群体的暴虐文化。 善与恶、好与坏之间似乎根本没有界线。 李平不知道这种现象只是一地的现象还是整个大明社会中的普遍现象,他害怕知道答案。 更棘手的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这些俘虏。 这些俘虏几乎每一个都有着受害者和加害者双重身份,然后他们大部分还是妇孺和老弱。 但这些妇孺和老弱参与的罪行却又与那些已死去的骨干土匪并没有什么太多不同,几乎没有人手上是干净的,几乎没有人是被胁迫作恶的。 然后李平还干掉了他们的父亲、儿子、丈夫,甚至姐妹,杀亲的仇恨几乎难以消弭。 可把他们无差别的全都处理掉,又非常不符合李平的价值观。 石磊无法猜测李平的所思所想,虽然他清楚李平并不缺少狠辣,但做为审讯了更多俘虏的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向李平提供更多的信息。 “他们没有干过劫富济贫的事。据目前审讯所知,他们并没有主动接济过其他穷苦人。甚至,他们还杀过不少不肯与他们合作的平民百姓。 就是那些暂时留住命被掳掠来作奴仆的,往往在羞辱腻了之后还是难逃一死。我听说,这两年他们掳上山来戏弄羞辱的怎么也有个几百人吧!可将军也看到了,我们救出的却只有那几十个了。” 李平明白石磊的意思,但石磊却不明白也理解不了他的忧虑。 他只能对石磊淡淡说:“我知道了。去忙你的吧!我想一个人抽会儿烟。。”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五十九章 高蕾很郁闷 崇祯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七日,汉阳府城外一处军营中的一:“这是谁给你气受了?我去给你报仇。” “你又有什么办法?谁又能拦的住他。”高蕾抬起头一脸的苦笑。 她不可能在赵兰月面前继续使脸子。 “他又来了?又让她们给你这里送东西了?”赵兰月确认着问。 “嗯!” 高蕾的回答充满了无奈。 赵兰月微微皱起眉头,很不悦的转头对着地上的两个少女说:“你们两个怎么如此不懂事!小姐不喜欢这些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敢拿进来?你们是要以下犯上吗?” “方公子一定让奴们送进小姐的帐内,奴们不敢不应,奴们也没有办法。”一个少女惶恐着回答。 这少女不答还好,一答赵兰月也来了火。 她更加不满道:“既然方无科已将你们送与了高小姐,你们就是高小姐的奴仆,怎的还要去听那方无科的话。现在谁是你们的主家都分不清吗?” 这方无科自从那日偶见了高蕾后,仅在东下的路上就以给赵进的部队补充军需赏赐为名跑来了三四次,并次次想着法子和高蕾搭话。 左良玉的大军十六号进入汉阳府界,赵进于十七号刚一在这汉阳县城外驻下,这两个少女就被方无科硬送了过来专门给高蕾做丫鬟。 说是听说高蕾身边没有伺候精细的妇人,于心不忍。 然后这方无科就来的更频了,并且每次再来都让这两个少女给高蕾的帐内送东西。 吃穿用度无一不涵,无一不精。 不过,按说这两个少女也已经来了十天了,应该知道高蕾对她们的服侍、对方无科这个人、对这些所谓的好东西完全不感兴趣。 为此,高蕾甚至根本不允许这两个少女靠近她的营帐,更不允许她们把方无科的东西拿进她的帐内。 高蕾的态度鲜明而坚决。 今日这两个少女估计又是硬闯了,终于让一直压着火的高蕾恼了。 “奴们也不想惹小姐不高兴,更不敢惹小姐不高兴。可方公子说了,若是送不进来,就打断我们阿爹阿娘的腿…” “不要胡说,你活够了吗!” 一个少女用颤音作出的回答应该是才讲了一半,就被另一个少女惊恐的打断了。 “那就不怕我们打断你们的腿么!”赵兰月厉声反讥道,完全没有一点同情的意思。 “奴们不敢,奴们不敢。” “奴们实在没办法。” 两个少女惶恐的低声答道。 这时,高蕾长长叹了口气,然后不耐烦的说:“你们出去吧!出去吧。” 但她并没有说地上的衣物和绸缎如何处理。 两个少女闻言互相看了几眼,如释重负的爬起来匆忙退了出去。 “姐姐,她们的话可当不得真。看她们的样子,没准儿是故意在卖惨!”赵兰月提醒道。 但高蕾却一点没有意外,她惆怅的说:“那又如何?她们左右还是只听那方无科的。” 赵兰月一下也有些泄气。 但很快她又气愤起来说:“赵进也是,把这两个女硬退回去不就得了,干嘛还非要留在营中。把态度摆明了就那么难吗?” 在方无科的问题上,爱闹的赵兰月从来没有开过高蕾玩笑。她知道这种玩笑开不得。 因而她对赵进的态度也一直很有意见。 “赵进也不容易!他也不是没退过。可方无科完全一付牛皮糖的态度,还老是扯他叔方国安的大旗。赵进总不能为这事跟方无科翻脸吧!”高蕾悠悠的说。 作为曾经小高管的高蕾其实能理解赵进左右支应的艰难,这也是她在之前始终比较克制的原因。尤其是这一路来,他们见到的痛苦实在太多了,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让所有人去承担更多的风险。 “你呀!光想着别人。唉!也不知道李平这小子跑哪儿去了?要是他在这里,驴脾气一犯,估计就带着你私奔了。”赵兰月终于忍不住开涮了。 不过,高蕾并没有在意赵兰月的这个玩笑,她反更加落寞道:“是啊!也不知李平他们去了哪里?还会不会来找我们?他还好吗?” 赵兰月一下有些愕然。 发现闯祸的她,迅速佯装把心思放在了地上。 接着,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睁大了起来,手也忍不住在地上的衣物和绸缎中翻翻捡捡起来。 “这批东西不错啊,比从前的好太多了,这花纹,这针工,可全是最上乘的,有很多我都没见过。”赵兰月有些惊讶道。 她对此明显是有些研究的。 “他们在武昌抢的欢乐,连前来劳军的监军参政王扬基的家人都敢抢,甚至还把人家女儿都劫走了,他们还有什么抢不到的。”高蕾一脸的不以为然。 左良玉的大军抵达汉口后,派人给在武昌府城的监军参政王扬基送信,表示愿驻守武昌,要求提供军饷。王扬基为此带着劳军的钱物亲赴汉口面见左良玉。 但王扬基上午劳完军才走,下午左军就自行渡江并四处劫掠。恰好王扬基的夫人带着女儿出门回老家探亲,左军不但抢走了母女俩的随身财物,还劫走了王小姐。 由于这事闹的太大,也太不成体统,所以很快就传遍了。 不过也说明左良玉大军这一路上已经完全抢疯了,也抢的早没了底线和任何顾虑。 赵兰月的小惊喜被高蕾的话一下浇的冰凉。 再好的东西沾上了血腥也会让人厌恶,让人膈应。 赵兰月有些讪讪道:“还是让人送到赵进那里去吧!否则让人误会了可不好。那两个小丫头明摆着就是间谍。” “不急。你若喜欢,可以先在这里看一会儿,之后再帮我找人送到赵进那里就是。我去湖边走走,去静一静。”高蕾说着的同时就起身向帐篷外走去,都没有给赵兰月再回话的机会。 高蕾的主意一向很正。 汉阳府位于承天府城(钟祥)下游约500里处,是湖广最小的府,仅汉阳、汉川两县,府治汉阳县,总面积约为承天府的十分之一。 汉阳县靠着长江口,县城在汉水的南侧。而汉川县则靠西,县城在汉水的北侧。 从东而来的汉水在汉阳县城北侧注入由南而来的长江,双双都紧临长江的汉阳县城与武昌府城(江夏县)隔长江对望。 汉阳县由于处于汉水和长江的相夹区,又大多为平地,所以境内湖泊众多,尤其是紧临两条江水的县城周边更是大小湖泊密布。 赵进部的驻扎区域其实就选在了一个很大的湖泊旁。 站在探入湖水的一块岩石上,尽管有冷风激着,有湖光水色抚慰着,但高蕾的心情却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她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十分烦恼。 高蕾意识到方无科对她摆明的司马昭之心很可能是场灾难。 她只是一个落难的小姐,一个没有任何家人的孤女,赵进这种外人是没有充分的理由来阻挡方无科这种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对她的追求甚至是索取的。 尤其方无科还有着通天的本事,据说与赵进的直接上级左梦庚私交极好,赵进能做的真的不多。 然后他们还处于这样的一支野兽大军之中,连监军参政那么大的官都不被放在眼中,她又算什么! 她的处境远比赵兰月当初要麻烦很多很多。 不管如何,赵兰月还有明媒正娶这样的遮挡,有家族的旁支和声望为靠山,可以有时间有资本去应对。 可她呢? 一想到这些,高蕾就满满的郁闷。 她再次禁不住想起了李平。 她相信如果李平在,他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也一定不会让她身处这样的旋涡。 她不知为什么,就是相信他。 “小姐好雅兴,这里的湖色确别有一番风味。”方无科的声音突然从后面飘了过来。 高蕾的脑袋顿时“嗡”的一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转过身,一个穿着蓝色湖罗衫、拿着扇子轻摇的粉面青年正笑咪咪的走近。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青衣无甲的健仆。 高蕾立即从探入水中的岩石回到岸上,然后冷冷道:“方把总,你自已营中没事可做吗?” “叫我方公子!你怎么总是忘。我说过的,我一向不喜欢打打杀杀。”方无科摇了两下扇子晃着头说。 他的另一只手在说完话后还特意在昂贵的湖罗衫上轻弹了两下,似乎生怕高蕾没注意到他今日又换了一身不同款式的湖罗衫。 晚明读书人的衣着打扮时尚是十分奇特的,昔日“朴实”的穿着风尚在这时早无影无踪,奢靡之风十分严重,甚至于开始跑偏,常常越妖越艳越好。 就如明代的比甲,原是妇女穿的,在明晚期却成了男子的常穿服装。 万历年间,湖罗衣料还是大部分秀才消费不起的奢侈品。但到了崇祯年间,秀才们几乎人人一件湖罗衫,以至于谁要不用湖罗衣料,必然要被人嘲笑。 方无科虽不是真正的读书人,更没有秀才功名,但这并不妨碍他向读书人风尚积极靠拢。 不过,他的这种故作风雅和有些娘炮的风格在高蕾面前却成了实足的小丑,不仅没有给他带来丝毫帮助,反平添了恶心和可笑。 “原来方把总是到这里欣赏湖色的?那这里就让与你了。”高蕾继续无视方无科的要求。 但方无科好像根本不以为意,只是笑着说:“今日受大帅军令,来与赵参将商谈一些军务,顺便也给他的营中补充些军需。适才有些累了,出来透透气,不想又得遇佳人,我们还真是有缘啊!” “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了。”高蕾的表情依然冷冷的,完全不打算再继续这回回差不多的对话。 但方无科却突然往前窜了一下,挡在高蕾面前说:“小姐,武昌府可是繁华的。但有什么需求,请一定与我方某人说,我就是在大帅那里也是有几分薄面的,没有什么是我满足不了你的。” “我没兴趣,让开。”高蕾的脸色大变。 方无科看着有些失措的高蕾笑了,然后却听话的让到一旁拱着手说:“无意唐突小姐,我们再会。” 看高蕾毫不留情的远去,方无科身后的一个青衣健仆忍不住开口道:“公子,这高家小姐始终如此态度,实在是太不识抬举了。您又何苦对这样一个已无家无业的小姐费尽心思。直接管赵参将索要就是,想来这赵参将也不会不给您面子。” 这两个青衣健仆都是方无科的护卫,也是他的家丁,只为了迎合方无科的爱好才如此装扮。 “你不懂。越不好得到的越刺激,何况她还是这么一个独特的美人。只要一看到她那冷冰冰的俏脸,一看到她那高挑凸凹的身形,公子我就喜欢的紧。”方无科一脸美美的继续盯着高蕾远去的身影说。 “我听说这高家小姐和那姓李的游击不清不白,可却在您面前装的好似玉女一般,实当不起把总您如此用心。”另一个青衣健仆突然煞风景的来了一句。 方无科当即扭头不满道:“你是在质疑本公子的眼光吗?我已经打听过了,这高小姐一向端庄,又识文断字,听说还是个女神医。且公子我也阅女无数,岂会看走了眼。”。 “小的不敢,小的知错,请公子责罚。”那说错话的青衣健仆急忙认错。 方无科虽然嘴上说的好听,但估计还是受到了些影响。 他一下闷闷道:“这小娘子也委实是有些难搞,太耽搁老子的精力了。” 不过,说完这话,他却又急忙去追高蕾的身影,眼睛也再次放起光来,并用衣袖擦了一下嘴角突然流出的哈喇子。 本就一直僵着快步远离的高蕾此时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她很清楚自己一直在被紧紧窥伺。 她的心中禁不住再次冒出一个念头:“李平,你在哪里?” 注释: 明末一共有两个方国安,一个是文的,一个是武的。 方无科到底是哪个方国安的侄子没有细查,本文只是把他安在了武的方国安那里。 不过,真实的方无科也确实任过把总,而且其部军纪极坏。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章 李平正迷茫 高蕾念叨李平时,李平其实距她并不远,大概只有150里上下,在紧临汉川县的沔阳州沉湖边上。 沔阳州是承天府的直管州,相当于县,在承天府的最东边,过了就是汉阳府界。 不过,高蕾和李平短时间内恐怕是碰不上面了。 因为李平已经停了下来,不再继续东下。 沉湖位于汉水之北,东西长达70里,南北宽也近20余里,水域面积非常辽阔,距汉水最近处又仅几里远,是非常理想的沿汉水驻军休整地。 李平之所以跑到了汉水之北全是为了躲避李自成。 李自成亲率的主力于十二月十四日经过几日激战占领荆门州后,更是于十六日就到达了钟祥以南约100公里远的荆州府府城江陵县(现荆州市荆州区)。 由于江陵未做抵抗就开城投降了,因而逃出来的人很多,消息扩散的也很快。 但李平因为在长湖那个让他伤心的硬寨中多待了两天,得到消息时还是有些晚了。 当发现自己的部队与李自成的军队相距过近后,担心被抄后路和咬住的李平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北渡汉水来确保安全。 江陵离汉水太近了,直线距离仅50公里。 不过,李平北渡汉水并快速沿江急行了几天后却又选择暂时停下观望。 占领荆州府的李自成主力并没有继续南下或东进,而是北上去围攻承天府府城钟祥了,农民军最初分兵进击的部队因钟祥太难啃而未果。 李自成需要亲自去操刀。 如此,李平已经没有必要急迫远遁。 而且,他现在有些迷茫。 李平知道左良玉的大军就在汉阳和武昌,但他却不想让自己的军队过早的重新归入那只恶魔之师,他的心思因这段时间的经历出现了剧烈摇摆。 而且他也搞不清楚左良玉对从襄阳擅自脱离其大军的自己是个什么态度。 尽管李平可以有很多理由,甚至也还算充分,但他还是不想冒险。 李自成转身围攻承天府城给了他重新思考局势的机会和时间。 虽然李平心里也清楚,钟祥的陷落其实就是早晚而已,并不会有什么意外。 但承天府城怎么也算是大明的政治重地,既有战意好像还算坚决的守军,又有从外省紧急调来的援剿部队,之前的成功拒敌也表明了其一战之力还是有的。 李平要观望和等待的无非是大明上层的变化。 这里的战争不应该只是湖广一省的事,皇帝和朝臣们不可能置之不理,左良玉弃崇祯的亲祖爷爷陵寝不管更不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只要钟祥的战事能像开封一样拖上几个月,皇帝和朝臣们的手再远也该伸过来了。 李平不知道自己继续重投左良玉的怀抱是好事还是坏事。 能拨云见日的都雄才大略的伟人,但李平知道自己不是。 他觉得从沔阳州地界上或者说是从承天府的地界上再看看战局变化,从各方面来说也许会更加有利,至少能多一些选择。 因而在高蕾失控发脾气时,李平正和一个富商聊天,他需要掌握更多的信息。 为获取消息,李平过江后拦截了不少沿江逃跑的人,这个富商就是其中之一。他是从钟祥逃出来的,而且是刚逃出来的,并且还看起来像是一个消息灵通人士。 虽然李平拦截了他们,但李平这支很容易可以辨识出军纪严明的军队让这些人中的大多很快就放下了惊惧和戒心,有些人甚至在被了解完消息后反不愿走了,而是想与李平同行以寻求安全,就比如这个富商。 不过和富商聊完天后,李平的心却更乱了,很多他本十分迷惑和不太相信的信息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 农民军攻克宜城之后,很快就兵指承天府。 承天府府城一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军心民心均严重不稳。当地官军、府衙之中因害怕丢命而开小差者众多,平民百姓更是有很多投奔贼军而去。 不过在已被免职的湖广巡抚宋一鹤(继任者未到而继续主持工作)和已高升却决定留下尽忠的钟祥县知县萧汉主持下,农民军的初次进犯遭到了坚决而有效的反击。 钟祥知县萧汉更是在城几乎被破的最艰难时刻将全家三十二口包括两个幼子都逼迫自杀了以明守志,城内的各位湖广大佬也全都战意坚决。 但李自成的到来,局势却再次崩坏。 李自成的先头部队刚一过江,就有叫沈时宏的人在城墙上写下了“恭迎王师”的标语,还有叫赵胡子的人私自打开了西关想要迎接农民军。 虽然这些举动均遭到了有效镇压,但有心人也都明白,承天府是真守不住了。 李平不明白的是,宋一鹤和萧汉的官声据说都很不错,左良玉大军过境时,他们也坚决不让其入城,地方上在之前也并没有遭到过乱兵的荼毒。 也就是说,钟祥与襄阳是不一样的。 但怎么民心还会如此? “小民们差役总要服、粮总要纳吧!然后小民们这些年的生活也着实是困难了点。而李贼却蛊惑宣扬什么不纳粮不服差,小民们不会辨别什么真伪,自然有些人就信了。” 这是富商的观点。 但李平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打土匪的经历让他对大明此时尖锐的社会对立有了更多和全新的认识。 他一路上所过的全是平原区,但却还有如此众多的土匪。大明的社会矛盾已经积累到了可怕的程度。 等富商走后,李平忍不住又和一直陪同他的马永及新任的作训股长周文随口聊起来。 周文调任司令处新组建的作训股股长一职是李平作出的重大人事调整之一,也是他对在长湖伤亡惨重的战斗作出的反思。 强化机关建设势在必行,机关不能再只当他的传声筒。 机关的分工需要进一步专业化以应对人员普遍知识水平和见识水平低下的现状,原有的机关各处直设参谋搞小机关的方法目前还行不通。 为此,仅司令处就组建了作训、军务和通信三个股。 一大批才能最突出的人被调入充实机关。 那个第一次搞战后总结时发言很好而到四连任排长的杜三江被调入周文的手下任作训参谋,他原来的亲兵五连副连长钱冬子则被任命为军务股长… 不过,任用秀才出身的周文对李平来说有点行险,他不太确定能不能掌握住这个人。 通常来说,周文这类有功名的读书人太容易对官府死忠。 但周文最大的优势在于其文化素养,而这正是司令处当下最缺乏的。 “听韩九连长说,河南地区民有异心的情况比湖广更加严重,那边山多,自然更遍地是结寨自立的匪寇,而且还都是大匪。承天府城的情况并不令人意外。这些年本就灾祸不断,但朝廷却还在加征,小民完全不堪承受,这不是哪个官员能解决的。” 周文对这个问题并没有回避,也没有表现出愚忠。 虽然只近距离接触了几天,但周文却令李平十分意外,他觉得以前小看了这个人。 同时,他也对大明的读书人有了一些新的认识。 “是啊!百姓们本就已经很苦了。可差、粮不仅不见轻,反越来越重,好官也难。”马永也很感慨。 马永其实更有发言权。 陕西的情况绝对比任何地区都更加可怕,要不也不会出那么多巨寇。 但受知识水平限制,马永的分析与总结能力不太好。 “从对羊皮滩俘虏的罗汝才部降兵审讯看,贼军尤其是李自成部自去年起正在改变其劫掠成性的作风,开始重视生产,重视军纪约束,并提出了很多极具诱惑性的承诺,还每每能够兑现。 这与参谋长当年身陷贼营时所见到的贼寇们的普遍做派已截然不同。 而反观我们这边,官府为剿匪和应对北虏而对民间盘剥日重,官军更是军纪普遍败坏,再加上天灾不断,小民们大多生存极为艰难。 两下对照,民心有变也就不足为奇了!” 周文对这个问题做出了进一步阐述,显然是在这几天做了不少的调查和功课,而且也没有回避很多敏感问题。 李平十分惊喜的看了眼周文,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周文刚才所说的,他早就有过思考,但基本都是自己一个人的思考。 现在,他终于有人可以深入交流了。 知识的力量真的不一样! 不过,李平还是想看看周文已经思考到了什么程度。 于是,他接着问:“你觉得是什么让贼军们变得不一样了?” “是读书人。读书人的加入正在改变贼军的志向,贼首们已不再满足于只是劫掠。而这正是最麻烦的。”周文对这个问题没有犹豫。 马永愣了愣,不解的问:“为什么这么说?” 周文看李平完全没有露出任何惊讶,只是一幅你继续说的表情,略停顿了一下后说: “我听说宝丰举人朱金星自去年投入闯贼军中后,深受器重,闯贼所部的面貌全变也就是从那时起开始的。 据说‘散所掠财物晌饥民‘和‘大军所至,百姓给复一年‘的做法就是他提出的,还有像‘有杀一人如杀我父,淫一人如淫我母‘之言也是他提出并倡导的。 然后闯贼不仅全盘接收,还认真执行,这可是要争天下的行径。说明其志已不在做贼。 结果我们都看到了。贼军迅速席卷河南,其众暴增。” 李平心中大震!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这个周文还是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才是高层次的思考。 不过,马永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些,他还再对一些细节迷惑。 他继续问道:“可闯贼在荆州杀了湘阴王朱俨全家,暴虐本性未见有变。而且据从荆州逃出来的人说,贼军所部军纪有好也有坏,并非吹嘘的那般不乱杀一人。” 周文这回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作沉思状,应该是还没有思考过这一问题。 见周文卡了壳,李平决定回答这个问题。 他说:“让一群抢惯了的人改吃素是需要一个过程的,而且肯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虽然贼军目前仍有很多问题,但我们不能回避的一个事实就是,他们的军纪水平已经远远高于官军,并且还在向好。这对小民是好事,对朝廷可就不妙了。” 周文听后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并很快接着道:“长官说的有道理。而且我觉得,现在贼军最大的问题是其各部心志还没有完全统一。 除李自成部外,其他各部像以往那般的现象仍比较严重,至少我们知道罗汝才军内就还在继续花天酒地。但随着李自成声望日重,对其他各军约束力也必将越来越强。 一旦有一天,他们达成了全面一致,那将是真正的大麻烦。” …… 晚上,李平一个人躺在帐篷内再次失眠了。 白天和周文的对话让他的心理活动更加剧烈,农民军的欣欣向荣和大明王朝的腐朽堕落让他对未来更加迷茫。 这是他以前从未认真审视的现实,而周文则强化了他对这一现实的认识。 第一次,李平生出了想要去投农民军的想法。 他在那里看到了希望。 他想,自己虽不是什么雄才大略之人,但凭借已知的历史却是可以让农民军避免犯下很多致命错误的。 也许他的加入会让农民军的结局变得不一样,也许中国的未来也会不一样。 注释: 注1: 明代的沉湖与今天武汉境内的沉湖是两回事。 明代的沉湖横跨今天的湖北天门市和汉川市,属于沔阳州。明代的沔阳州包含汉水以北的大量土地,建国后搞分江而治,沔阳(今仙桃市)在汉水之北的土地才被分给了天门和汉川。 今天的沉湖做为湖泊是不存在的,但在1958年湖水面积仍有约18万亩。 后受极左思想影响,从1966年冬到1971年春,沉湖被围垦造田并调动了大量现役军队、民兵部队和民工专门进驻会战,最终沉湖做为湖泊消失了,并成为了湖北最大的军垦农场。 明代的汉水和长江沿线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湖泊,但随着时代的变迁,它们大部分都消失了。 本文关于沉湖的数据以清乾隆时期齐召南的《水道提纲》记载为准,未向前做进一步考据。 注2: 牛金星最早投入农民军其实是在崇祯十三年冬,但他很快又偷偷跑回老家宝丰去救入狱的朋友了。崇祯十四年初农民军克宝丰,牛金星才复投李自成。 注3: 关于李自成部军纪的变化,牛金星有过一段话:“自成初,所过焚掠,自臣入军,谕以仁义,师之所过,城郭晏然”。 注4:宋一鹤是因为张献忠攻陷襄阳而被解职的,这么长时间继任者仍未倒任,可见当时消息传递速度之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一章 新兵罗小六 夜色中,罗小六轻轻的将帐篷的门帘子合好,然后凭着记忆在漆黑的只半人高的帐篷内开始小心的爬行。 他害怕打扰到已经睡熟的战友。 找到自己的位置后,罗小六立即挤了进去,然后将小薄被紧紧的裹在自己的身上。 温暖很快再次充盈了他的全身。 “拉个屎怎么这么长时间,你掉里面了吗?”一个调侃的声音突然在罗小六耳边响起。 不过,这声音听似并没有责备之意,也没有不耐烦,而只是单纯的调侃。 罗小六知道他身旁的马小天还是没有睡着,于是轻轻道:“前些天吃炒面吃多了,便秘的难受。” “那东西还行吧!我咋没事?”马小天有点奇怪。 “你又没有天天吃,只是偶而吃。你要是也天天吃,就说不出这话了。”罗小六很无语的回答。 “哦!你们天天吃的都这样吗?” “嗯。我问了,大家都一样。” 这时,漆黑的低矮帐篷内传来了几下有人翻身的动静,应该是有人被吵醒了,而且还不只一个。 但没有人表露出不满。 “睡了,睡了,吵到别人了。”马小天笑着嘟囔道,然后把身体翻了过去不再说话。 罗小六自然也不再吱声。 他知道被吵醒的人并不是因为都脾气好,而不过是怕马小天而已。 马小天别看瘦,但却一身的精肉。听说以前是北地的边军,连鞑子都杀过。 这么个杀才不惹别人都是烧高香,又哪里有人敢惹他。 虽然这几天处下来,大伙儿都感觉马小天的脾气和秉性其实挺好的,但还是没人愿意去试他的底线。 就像很多人已经知道了马小天的外号叫瘦猴儿,但却没人敢叫一样。 当然,马小天其实也一般不怎么同他们说话。 在这个帐篷内,马小天一般只和罗小六会多说上几句。 罗小六觉得这可能是他们天天睡觉老挨在一起,站排也是肩并肩站着,然后两人的大名里还都有个小字的缘故。 由于还是难受。 在漆黑中,罗小六只能自顾的再次揉起自己的肚子,寄希望于这样能有点效果,寄希望于晚饭吃的鱼肉、喝的鱼汤能顺滑一下肠子。 如果有可能,他真的希望自己再也不吃炒面了。 炒面是李平几个月前为其部队确定的全新便携式军粮,用于取代明军传统的飧饭和锅盔饼。 当然,这也是李平抄作业抄来的。 熟悉军史的都知道,炒面是朝鲜战争时任东北后勤部部长的李聚奎将军(58年授上将)结合自己当年在西北的经历为志愿军创造的一种既可长期保存又便于携带还极易食用的军粮。 一个单兵只需一个长条布袋就可背走差不多七天的份量,食用时有水就行还不用分开水和凉水(当然开水最好),并且饱腹感很强,还热量充足。 据计算,炒面提供的热量能达到同等重量巧克力的66%左右。 并且,炒面的制作还非常简单,易于大量和快速生产。 它是通常来说是用小麦面粉、大米粉、高粱粉、大豆粉等按一定的比例用油炒熟混合,然后再加食盐制作而成。 具体配方并不固定,可以有什么就用什么,但通常小麦粉会占到70%左右。 但也有的炒面会以大米或大豆为主。 甚至在战争的后期,糜子、芸豆、玉米、甜菜以及其它蔬菜都在被尝试添加入其中,用于改善营养构成。 炒面的这些优点足够把飧饭和锅盔饼甩出好几条街,也是工业化之前李平唯一能想到的最易生产和最能为人体提供足够热能的单兵口粮。 当然,炒面的缺点也很突出。 炒面炒制过程中对维生素破坏极大,以至志愿军中夜盲症、烂嘴角十分严重。 但志愿军也有不少解决办法,如熬松针水喝就是当时有效的方法之一。 长期食用炒面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很容易便秘。 罗小六现在面对的就是这个问题。 作为一名俘虏,原来的罗小六能顿顿有吃的和能吃饱就已经很不错了,他从来没有也不敢奢望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只要条件允许就去吃新做的热食。 但令他郁闷的是,他已经加入新成立的新兵营好几天了,并且也吃了好几餐正常的热食,尤其今天除夕还吃到了新从湖里打的鱼,并喝了香浓的鱼汤,可他的便秘还是没有太多改善。 睡不着,人想的就多。 裹了一下被子,罗小六很快又想起了赵冬冬,他的大恩人。 在羊皮滩被俘后,罗小六虽然烤了火、也烤干了衣服,但因为在寒冷的江水里泡的时间太长,他还是感冒了,并且发了高烧。 但俘虏他的官军并没有抛弃他,甚至还一反常态的喂了他汤药,这让对活已不抱希望的罗小六产生了强烈的求生欲。 他挣扎着跟上了的行军队列,始终未曾掉队。 在被俘的第三天,在行军中,那个留下他性命的赵冬冬赵排长偶然再次遇到了他,并认出了他。 看着蔫了吧唧、脸色蜡黄、没有背负任何负重的罗小六,赵冬冬愣了。 接着,赵冬冬犹豫着下了马摸了摸罗小六的头,恍然之后,他又上马离开了。 但不久,赵冬冬就抱着一条小薄棉被回来并扔给了罗小六。 两天之后,罗小六终于挺了过了。 与他一同被俘的十来个人,只有一半活了下来,罗小六知道自己很幸运。 他十分感激赵冬冬。 病好之后,罗小六被编入了辅兵队列,一支以俘虏为主的队伍。他们专门跟随在部队之中,帮助部队后勤部门肩背各种物资。 他们之所以没有被编入保障营,而是搞出了一个新的辅兵队,其实就是为了安全。 毕竟他们是才被俘虏不久的敌方战斗人员。行军途中,在不具备多少战斗能力的保障营里实在太过危险。 因为一直跟在正规的建制部队中行军,罗小六也就有了更多的机会再次见到赵冬冬。 一次,罗小六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向赵冬冬表示感谢。 没成想赵冬冬却很不在意的说:当时只是想抓个舌头审问一下,没想过他的死活。 至于给罗小六棉被则是:既然罗小六的命是他赵冬冬留下的,如果没几天罗小六就死了,他怕别人耻笑他尽干没用的事并途耗宝贵的粮食。 至于棉被,既然已经给了罗小六,赵冬冬也就没想再要回来,让罗小六留下就是。 虽然赵冬冬说的轻描淡写、也不甚客气,但罗小六并不以为然,仍然非常感激他,并把他当成自己的恩人。 当然,罗小六对这支没有杀他更没有折磨他的官军队伍也很感激。 这支军队刷新了罗小六对以往官老爷和军爷们极差的印象,他总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 这支军队居然比义军的军纪更加严苛,人与人之间更是存续着在任何地方都已见不到的善意和友爱,更有数不清的新鲜事奇妙事。 罗小六甚至到现在都不相信自己居然已经开始认字了,虽然只有从1到10十个鬼画符式的叫什么阿拉伯数字的数字,以及中国两个汉字。 但这对于睁眼瞎的他却是一件天大的事。 罗小六有一种自己也算是半个读书人了的感觉,这让他十分的亢奋。 他觉得,再给自己一些时间,他也许会成为一个真正的读书人。 一个让其他人,哦,不! 让别的地方的人们尊敬的读书人。 这里不行,这里人人都算是读书人。 行军时,每个人都在后背上背着一大块写着一个大字的薄木板或是树皮之类的,让后面的人眼睛里全是这个字,想不看都不行。 然后整个队伍之中,这些字还大部分都反反复复的重复着,同一个字怎么也会有十几个。 让你无论走到哪里都总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然后想不认识它们都不行。 这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法子。 但真的很有用。 反正罗小六记住了,并对认识更多的字产生了兴趣。 罗小六现在一丁点儿想跑的心思都没有。 而且,他很早就成了一名积极分了。平时不仅会主动承担最苦最累的活,而且只要一有空闲,就主动去带他们的正军班长那里看看有什么需要出力的。 尽然他知道这个班长其实只是个副班长,因为这班长的肩袖上只有一个黄色圆圈,而不是班长的大圈套小圈。 几天前,在这沉糊边上组建新兵营,罗小六更是刚知道消息就积极要求加入。 不是为了报恩,而是为了融入。 一想到这些,罗小六的心里就甜甜的。 虽然他们这些新兵没有在这个除夕得到休息,只得到了加餐,而且明天还要继续训练,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是一想到明天的训练,罗小六又突然心中一紧。 他必须赶紧入睡了。 明天大年初一的训练恐怕仍会艰苦异常,他必须有个好精神。 1、2、3、4、5、6…… 罗小六在心中数着数,脑海中也跟着跳出了那些数字的样子。 …… 在罗小六数数的时候,李平也没有睡,他仍在自己的帐内沉思。 不过,他的情绪并不在他来到这个时空第一次过年的氛围之中,也不在大过年的还继续训练的新兵营那里。 形势紧迫,新兵们必须利用一切可以训练的时间。休息那是想都不要想的,哪怕是过大年。 这个新兵营是李平针对各连战斗损失需要补充和加强部队力量而特别开设的。 参加训练的新兵主要是这一阶段愿意跟他走的被解救出来的百姓、俘虏中的积极分子以及保障营中再选拔的。 李平不管他们以前有没有当过兵,也不管他们干过何种职务,更不管他们有什么本事,只要进他的部队,就必须过新兵训练这一关。 哪怕是个别特事特办已经暂先入伍的,这回也要补上。 他的部队有他独有的规矩,而且这些规矩都是从新兵开始一点一滴建立的,任何人都不能缺这个节点。 由于新兵营长由马永兼任,训练内容也都简单和基础,所以李平也就不会再去分心。 他现在还在为承天府府城的战事焦虑。 李平已经知道宋一鹤向左良玉请援了,而且还是连续请援。 不过,左良玉应该是拒绝了。 因为李平根本没有见到一兵一卒向上游调动,反而是少量还在承天府广大地界中磨蹭的左良玉兵马正加速向武昌府逃去。 左良玉本就明摆着在躲避李自成,而且当初左良玉过钟祥时向宋一鹤请粮不得,还连城都不让进。现在宋一鹤反要左良玉回头去救,左良玉怎么可能干? 对宋一鹤找左良玉求援一事,李平一开始也没搞明白,不明白宋一鹤怎么还好意思去找左良玉,或者说是宋一鹤怎么就认为他还能搬得动左良玉。 直到李平今天和周文闲聊时才搞明白原委,原来是宋一鹤认为左良玉不敢不救。 宋一鹤可能简单的认为,左良玉再跋扈、再不听号令、再养兵自重,也不敢不管现任皇帝的亲爷爷陵寝。 但他显然失算了,左良玉真没管。 而这一点也显然出乎了周文的预料。 李平不得不慨叹:大明的读书人果然想的都一样。 不过,宋一鹤不要脸面的向左良玉连续请援,也说明承天府府城的情况真的很不妙了,这位屡建战功而对兵事颇通的巡抚可能判断他挺不到皇帝为他主持公道了。 这正是李平焦虑的原因。 可他却还远没有想好怎么去选择!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二章 钢铁纪律 清晨,罗小六被一阵劈了啪啦的声音吵醒。 睁开眼睛,他发现帐篷的门帘被打开了一条大缝,好几个人正挤在那里向外张望。 “下雨了,很大,很急。估计我们可以休息一天了。”马小天的声音在一旁传来。 罗小六借着昏暗的光线定眼看了看躺在旁边对他眨眼睛的马小天,又看了看帐篷话,更没人敢乱动。 罗小六真的很冷,他不断的打着哆嗦。 他清楚的感觉到身旁的每一个兄弟也都在打着哆嗦。 他意识到这可能是故意的惩罚。 他把目光向远处聚焦。 连长身后的雨雾不远处还有一个孤独的人影,一个站在大雨中看着他们的人。 但那个人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一下,就好像冰冷的大雨不过是一阵微风般微不足道。 从熟悉的身形上看,那人应该是他们全军排行第三的老大,参谋长兼新兵营长马永。 罗小六立即明白了眼前的一切。 这就是故意的惩罚。 但他们的班长、排长、连长虽然在折磨他们,但也在与他们一同受着苦,而并没有什么特殊待遇。 惩罚又好像不仅仅是惩罚,而是一种说不清的东西。 在一片寂静中,远处的阵阵喊“一、二、三、四”的口号声渐渐传进了罗小六的耳朵。 那声音整齐而雄壮。 那是轮值警戒而同样没有休息的正式连队在出跑操。 他们同样在风雨无阻。 是的! 风雨无阻! 罗小六突然明白了点什么。 不知过了过久,当罗小六感觉在这寒冷中已经快坚持不住时,一声他根本没听清是什么的大吼从雨雾中的那个孤独身影处传来。 “都给我记住了。我们是军人,我们必须无条件的服从命令,哪怕前面是刀山和火海。”罗小六的连长这时开始大吼。 其他几个连长好像也在喊着同样的话。 接着,罗小六的连长又猛然大喝:“都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 一群人软弱无力的回答。 “大声点,我听不到。”连长再吼。 “听清楚了。”回答的声音提高了很多。 “我听不到!”连长更大声的吼起来。 “听清楚了。”回答的声音总算整齐而响亮。 但连长好像还是不满意。 在一遍遍更大声的猛喊着回答的同时,罗小六清楚的听到别的连队中也在进行着类似的反复问答。 词虽略有差别,但套路都一样。 当总算开始排着队跑动后,罗小六渐渐感觉到身体在慢慢回暖,这些天充足的食物供应让他的抗造能力远胜从前。 而且大雨也渐渐停了下来,这是一场阵雨。 但倒霉的是,他们跑完操后,却被命令继续出队列,在泥泞中来来回回踢着泥巴。 雨是停了,但还不如不停。 小风往紧紧贴粘着湿滑衣服的身上一吹,那叫一个酸爽。 不过,当他们开始一列列走起队列时,罗小六也可以完全清楚的看到属于他们这批新兵训练场地上的每一支队伍和每一个军官。 所有新兵营的军官自始至终都陪着他们,没有一个人去哪怕躲避起来一会儿。 甚至女兵连也始终都在,让他们这些男兵全都拼命咬牙坚持。 罗小六知道,自己记住了这支军队的规矩,也记住了这个下着寒雨的大年初一。 出完操,所有的新兵都跑去一堆堆被点起的篝火旁挤着烤火。 他们需要烤干衣服,也需要烤干身体。 虽然最后出操的总时间其实并不长,可能也就两刻钟多点,但还是有很多人打起了喷嚏。 冬天的雨,虽然没有想像的冷,但也足够让五脏六腑都冒起寒气。 又打好了一碗滚热的姜汤,独一个在腰上缠着一块干爽布条遮羞的杨明打着哆嗦直奔满身腱子肉的张清那里。 张清的那堆篝火旁人不多,比较宽松,而别处的每一堆火旁都很拥挤。 虽然不大的烤火场地上很拥挤也很乱,但杨明却走的四平八稳,他眼前的每一个浑身溜干净的老爷们都自觉或不自觉的给他让着路。 作为新兵在参加训练的杨明,尽管并不像张清那样孔武有力,也没有群强环绕,但人家已经是杨干事了。 没有人不认识他,更没有人敢不给他面子。 就是正紧挨着张清而站的那一身疙瘩肉的齐钢也在赫然发现杨明走近后,十分有眼力见的给杨明让出了位置。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个世上从来没有真正的平权。 杨明也没有丝毫的客气,好像一切都理所当然。 不过,张清好像有点心不在焉,他一直在往一个方向张望,对杨明的到来完全视若无睹。 先往篝火前探了探,美美烤了两下火,再吸了一口姜汤,杨明笑着说:“张兄,别看了!再惦记小妹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她们妇人也都在烤火哩,哪能让我们这些大男人靠近。” “真搞不懂!对我们怎么狠都行,难为女子们又为哪般?这大冷天的,女子们本就身子弱,哪里吃的消。别说大哥,我都心疼的紧。”瘦猴儿开始了报怨。 杨明的话应该是触动了他的心弦。 “也是,女子们又不上阵,不应该受这样的苦。”很少说话的原野也跟了一句。 “两位兄弟,可不能这么说!这可都是为了培养军人顽强的作风,咱将军一向所虑深远。”杨明急忙反驳道。 可能是因为急切,他的声音很大,引得周围很多新兵包括几个班长都向这边侧目。 瘦猴儿突然从张清的另一边猛的探出头,然后讥讽道:“我到是忘了,杨干事道理大,嗓门也大。” “我是一时心急,也是心有所感,你是何意。”杨明的脸色骤变。 但张清只是瞟了一眼杨明,又瞪了一眼瘦猴儿后喝起了姜汤,没有说话。 于是所有人也都没再言语,都低头去喝姜汤。 此时,在李平的帐内。 马永和周文正在温暖的炉火旁向李平汇报着今早新兵训练的情况。 冬天下大雨时组织训练并不是一种正常和科学的训练行为,负面代价太多也容易太大。 别说搞不好很容易会死人,哪怕是引发群体性病患也够人喝一壶了。 但李平又不得不采取这种有些极端的手段。 这批新兵很有可能按李平的标准将严重训练不足,所以他必须利用每一块时间,利用每一个突发事件,让新兵们尽可能快的学会听从指挥和牢守纪律。 为此,周文在今早吹起床号前被命令紧急制定了整个早操方案和训练后的保障计划,并调动了担任警戒的连队配合演戏,同时安排了备用警戒连队。 现在看,计划执行的很顺利,代价应该在可承受范围之内,效果也许也不错。 注释: 根据承天府的多个县的县志,崇祯十六年初一前后几天,当地确有大雨和雷阵雨,只是下雨的时间和长短各不一样。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叶知秋 崇祯十六年正月初八,沉湖以西五十里远的景陵县(今湖北天门市)境内,一小队骑兵在一条不大不小的河水前停了下来。 这队骑兵的数量并不多,只有7骑,而且全部是轻装,但却有21匹马。 这是一组机动性超强且精干的骑兵。 只是他们的衣装十分杂乱,各种制式和颜色混搭,单从外表上很难判断所属阵营。 他们领头的是一个头戴红色皮笠帽、身穿青绢箭衣的络腮胡子。 停下来后,这络腮胡子一直在沉默的看着空无一人的河对岸,偶而也会侧眼几下远处干枯的芦苇荡中慢悠悠飞起的只只水鸟。 络腮胡子不说话,他身后的骑兵也不说话,只是警惕的四处张望。 “柱子,过了河就是沔阳州地界,那老头是这么说的吧!”络腮胡子终于开了口,但并没有回头。 一个戴着铁尖盔身穿素色粗布箭衣的年轻后生愣了下后,急忙伸直了身子答道:“队长,那老头是这么说的。” 络腮胡子于是再次沉默。 但片刻之后,他突然转过马头说:“我们今日不再探了,找个林子歇息。弟兄们也都累了,该乐呵乐呵了。” “队长英明!” “队长你可太好了!” 有两个骑兵当即夸张的大声附和,其他几名骑兵也都满脸喜色的松弛了下来。 “可,可离天黑还有段时间呢!大白天的,要是让官军盯上了可怎么办?”年轻后生迷茫的脱口而出。 “怕个啥!这两天除了败兵,你可见到官军的影子。他们除了逃还是逃,听说那左大鼠辈更是早早的就逃到了武昌府。这里离武昌府可还远着呢!哪里还会有不长眼的。”一个满脸猥琐的汉子不满嚷嚷道。 说完,这满脸猥琐的汉子还伸手向他旁边那匹马上一名横着爬卧在马背上的女子屁屁上拍了几下,并嘻笑道:“俺老洪早都等不及了。” 猥琐汉子的言语和行为引来了一片哄堂大笑。 本来一直在两匹马的马背上像货物一样被堵着嘴捆着没有动静的年轻女子全都再次呜呜的挣扎起来,尤其是被拍了屁屁的那名女子最甚,还险些掉下来。 猥琐汉子不得不吹着口哨又去上下其手的固定了她几回,并引来更大的笑声。 一直看戏的络腮胡子这时也笑咪咪道:“行了,老洪,遂了你的心愿,今天让你先吃个够!我们走。” 年轻后生有点尴尬,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远离河岸的时候,络腮胡子故意走在了后面,与年轻后生并行。 “柱子,你跟着我的时间不短了。为何这两日总是心神不安,还干什么都落在后头。午头抢这两个妇人并杀她们家人时,我也注意到你根本没动手。你在怕什么?”络腮胡子看似平淡的问。 年轻后生看了看前边,不安的小声说:“队长,我,我只是心里没底。上边要求日严,我们还这么干,搞不好会被砍了脑袋以正军法。” “你不说,我不说,他们也不会说,死人们更不会说,哪个知道?其实大家也都这么干,公开的秘密而已,只要别让人抓到把柄就是。 再说,现在要求这么严,已经连金银都不让大家私藏了。不趁这种单独出来的机会乐呵乐呵,难不成真让大家都去当和尚吗!”络腮胡子很有耐心的解释道。 他和这个年轻后生的关系并不一般,而且看得出来还很亲近。 “这,这两个女子也要杀!”年轻后生惊道,他居然又注意上这事了。 络腮胡子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了。 他严肃道:“这两个女人必须死,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 …… 此时,在河岸很远的一处小山包后,马兰和赵冬冬已经盯着络腮胡子的骑兵趴了半天,他们的马也都静静的卧在山包下。 “他们来的也太快了!景陵县城还没破呢!”马兰眉头紧锁的感慨。 “是啊!”赵冬冬也感慨的附和了一句。 钟祥县沿江的下游就是景陵县。不过,景陵县的县城在大北边,离汉水有好几十里远。 农民军的探马明显在贴着汉水直接东下。 而且他们在承天府城的军事进展之快也大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李自成的先头部队在去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北渡汉水,刚调至并仓促布防于钟祥城外的官军四川援剿总兵温如珍力战不胜,突围而走。 二十八日李自成全军通过浮桥过江并猛攻钟祥,在攻击未果的情况下于除夕开始进攻钟祥城外十里远的崇祯皇帝亲祖爷爷陵寝显陵。 由于显陵地势平坦,实在无险可守,守军只能立起一道木栅栏当做防御,结果在除夕之夜让农民军一把火就给破掉了。 守显陵的巡按李振声和总兵钱中选无奈只能在大年初一假意投降农民军。 大年初二,农民军转攻钟祥。总兵钱中选借劝降守城部队的机会成功在阵前反水进入钟祥,巡按李振声则反水失败被俘。 但这一天的夜里,钟祥城门又被城内的内奸给打开了,农民军趁机攻入城中。 战至初三,农民军即完全攻克了承天府府城钟祥。 承天前任巡抚宋一鹤高呼“我为大臣,惟有以死报国耳!”后自杀,留守司都司沈寿崇、巡抚中军李佳胤和总兵钱中选战死。 钦天监博士杨永裕被俘,承天府知府王玑、守备太监王珰等投降,荆西道守道张凤翥、承天府通判张国运越城逃遁,钟祥知县萧汉则突围至显陵附近被俘。 由于城内官兵多有突围,消息得以扩散并相对比较准确,也使得李平的侦察连不得不向西撒出很远来进行预警。 “他们有7个人,人人背着弓,还大部分都穿着箭衣,应该很精锐。而我们就是把没过河的全集中过来,也就10个人,可一点把握都没有啊!”赵冬冬忧心忡忡的发表着意见。 马兰一口将嘴中嚼着玩的草根全部吐出,不甘心道:“可他们有21匹马,你不痒痒吗?” “痒痒也没用啊!咱们里边就你箭射的好,我们只能算是凑数的。要是硬干,搞不好,他们会把我们全灭了。”赵冬冬十分泄气的呻吟说。 马兰斜了一眼道赵冬冬,骂道:“你个怂货。” 赵冬冬的脸色立即就变了,预感十分不祥的脱口反驳说:“我这不是怂,是实事求是。而且咱们将军也有明令,在没有绝对优势兵力和绝对把握的情况下,严禁我们和敌人精锐的探马交战。”。 “可我们有机会,还很大?”马兰的回答十分不屑。 “啥机会?这些人能让我们轻易靠近他们?”赵冬冬一脸的蒙圈。 “他们抢了女人,晚上应该会疯狂,然后他们会很累,也会放松警惕。将军不是说,拂晓是人最容易麻痹和疲惫的时候吗!这个时候,我们悄悄的靠近,打他们个突袭,一定能成功。”马兰很自信的说。 “连长,这是在赌!”赵冬冬低声叫了起来。 “你要是怕了就别去,咱们自愿。”马兰恶狠狠起来。 …… 崇祯十六年正月初九,离承天府府城钟祥被攻陷已经过去六天了,李平还是停在沉湖边上丝毫未动。 马永、周文和胡忠山等人全都焦虑不已。 李平对承天府的各种消息早在三天前就全基本掌握了,但他就是不动。 也不做任何解释。 相反,他每天都拉着宋宝来跑到沉湖上去捕鱼,而且还越捕越有心得,并烤制了不少的鱼干。 “你还没有决定吗?”宋宝来再次不确定的问。 他们目前在沉湖深处的一条小船上,船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其它船都离着很远。 每次捕鱼的时候,两人都要有这么一段说是想静静垂钓的时间。只不过,大家从来没见过他们钓到什么。 李平是什么想法,只有宋宝来一清二楚。 要不然,他哪里有心情陪李平在这沉湖上消磨时光。 前些天北渡时,他们失去了不少的车辆,宋宝来本来一直在加紧赶制新车。 宋宝来觉得李平说是来捕鱼,不如说是在逃避部下们急切的规劝,以及向自己倾吐那些他没法跟外人说的思绪。 “嗯,不好定夺。别说主意一天一变了,我现在基本就是一天三变。”李平也很沮丧。 承天战事的戏剧性与惨烈让他的心更乱了。 巡按李振声和总兵钱中选的阵前降降反反让人感觉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农民军以后对待降军估计会严加防范了吧! 而且那么多大明臣子们的英勇就义又让人对大明王朝充满了叹息和不忍,也说明精英阶层基本仍在心向大明。 可想要献城的百姓们又太多了吧!从荆州到承天,普通民众的心已清清楚楚。 “那就别想了!咱就去投农民军,投你认为更有希望的。天天这么犹豫也不是办法,很容易两头都顾不上。”宋宝来想一锤定音。 但李平叹了口气后,却说:“我昨晚也这么想。但吃早饭的时候,周文突然蔑视了一顿李自成,我就又摇摆了。” “他说了什么?” “周文说闯贼在陕西时为饥民,在山西时为碌碌贼,出车厢峡后为大贼,卷河南后虽已成势并以英雄自命,不过仍为贼而。其军法和与民之政不过是为了骗小民卖命,其内心恐并不以为然。 河南那么大,屯田却只闻于南阳就是明证。其土寇本性并未有丝毫改变。” 宋宝来歪起脑袋,奇道:“不对呀!我记得他前些天还在说农民军好呢!怎么这么快就变了?”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我们谈的是农民军的威胁,现在我们谈的是农民军的未来,评价当然不一样。”李平闷着头说。 “周文是不是看出什么了来了。”宋宝来大惊。 周文的话隐晦性太明显了,李平轻轻一点,宋宝来立即就明白了过来。宋宝来并不是傻子,智商也从来不低。 李平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说:“这家伙聪明的很,但现在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都知道历史的结局,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而且他的眼光也确实很毒。 李自成进北京后才几十天,其政权就彻底烂掉了。其领导人和整个上层的本性与志向可以说暴露无疑,这恐怕真不是哪个人能改变得了的。” “那就还去奔左良玉!还来的及。”宋宝来毫不犹豫的改换了阵营。 “我再想想。”李平感觉脑仁子越来越疼。 于是小船上陷入了一片安静,而宋宝来则干脆拿出了早有准备的鱼竿和鱼钩。 静静的随波漂流中,一条小船突然快速靠近。 “长官,长官,侦察连和贼军的探马在今晨打了一仗。”马永远远的就开始急切的呼喊。 “什么?” 李平和宋宝来惊的全都站了起来,他们脚下的小船也猛然间剧烈摇摆起来。 “侦察连是在昨天发现并盯住贼军探马的,对方一共有7个人。马兰集中了10个人在今天拂晓突袭,杀了5个,抓住了两个,得马21匹。”马永在的船刚一靠上来就简要介绍说。 李平一愣,急问:“21匹马?我们的伤亡如何?” “我们只伤了一个,不重。”马永随口就答。 李平又愣了一下,然后奇道:“什么?敌人的探马就这水平?” “他们原来是官军,也才降过来并没多久。闯贼前几年连续被几乎围死,哪有多少老部下,能打的其实绝大部分都是新降的官军。而官军的水平也就那么回事,真正的好手根本没几个。”马永十分流利的解释道。 看得出,他对敌人的战斗能力有些反常的不太当回事。 但李平没有纠结马永的反常,而是继续问道:“那也不应该啊!我们不也都是新手吗?再说,他们能一人配三马,想来也不是白给的。” “那些贼军探马昨天抢了2个女人,折腾了一夜,全都精疲力竭,所以马兰才决心偷袭,然后果然大胜。”马永有点答非所问的说。 李平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马永,但还是继续问着别的说:“那两个女的还活着吗?” “活着。” “走,我们赶紧回去,我要了解详细情况。” …… 注释: 注1: 景陵县和沔阳洲在汉水之北的那条分界线河水没有找到十分确切的名字。现代那条河早已不存在,但在明代大约是有的,有说叫沔水的,但很怀疑,觉得不正确。 注2: 周文对李自成的评价改编于《怀陵流寇始终录》作者的评价,原文为:“闯贼在陕西时为饥民,在山西时为碌碌贼,出车厢峡后为大贼,至是(指牛金星等参加李自成队伍后)群策群力,居然以英雄自命。”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四章 得打一仗 公元2018年6月25日晚。 开封朱仙镇近郊的一条乡间公路上,一辆五菱宏光v正在瓢泼的大雨和电闪雷鸣中低速前行。 看着车外偶而晃过的朦胧灯光和拍碎在风档上的成片雨花,仰靠在副驾驶上的李平虽已困得迷迷糊糊,但还是强挺着与正在开车的赵进有一句没一句的瞎聊。 李平不能让同样疲惫了一天的赵进“孤军奋战”,毕竟人至中年,精神头已大不如从前。 突然,一辆黑色的奔驰商务从他们左侧猛超过去,然后继续飞驰。 “这天还开得这么生猛,不要命了吧!”李平嘟囔道。 赵进撇了撇嘴:“这都是嫌命长的,嘿嘿”。 正说着,雨奇怪的骤然变小了,有如急停了一般。 可天却更加阴沉,闪电也越来越密,有如不断扩张的蛛网,映照着天空中浓密、黝黑的滚滚乌云,十分狰狞。 “这速减的,打电话呢吧!真是不要命了。” 赵进一边说一边加了速,反超过刚刚突然严重减速的奔驰商务。 可能是因为没什么雨了,超完车的赵进并没有把车速降下多少,而是保持了一个大概疾驰的状态。 “咱们不急,慢着点开,安全第一。” 看赵进一直都不怎么减速,李平终于忍不住劝了一句。 “我去!”赵进用大喊猛的作了回答。 李平一个激灵的侧过头,赫然看见奔驰商务的车身正在他们左侧向前移。 这是要再次超他们的节奏! 可前方对向而来的一对高高的大灯也太近了。 赵进的身体已经紧绷了起来,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李平的身体也在猛然的减速中开始迅速前倾。 好在奔驰商务成功躲避开了对向的大车。 不过却也在他们车头的左前侧不轻不重的蹭了一下,并有些不受控制的打起了滑,然后横停在前侧的路中间。 “没事儿吧?兄弟。”停稳之后的赵进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紧张的看着李平问。 李平揉着脖子心有余悸的说:“没事,大哥。” 一起长舒了口气后,两人苦笑着下了车。 奔驰商务上这时也下来了两个30岁左右男子,他们身高相差不大,一个黑瘦带着痞气,一个清瘦略显文弱。 只简单看了一眼奔驰的车损,黑瘦男突然上来质问:“怎么开车呢!会开吗?” “会说话么?” 正在查看五菱车损的赵进连身都没转就一点没客气的怼了回去。 黑瘦男愣了一下,阴着个脸没吱声,眼睛瞟了瞟五菱宏光的损伤处后,转了身往回走。 这时,清瘦男靠了上来。 他定定的看了一眼五菱车标,又回头看了一眼奔驰商务上又下来的一个保镖身材的青年壮汉,突然大声嚷嚷道:“抢,就知道抢,也不看看你们那是啥车!” 看没有回音,清瘦男挺了挺胸,趾高气扬的又说:“知道我们这车多少钱吗?打算怎么赔啊?” “哟,挺牛啊!” 转过身来的赵进挺起了腰板并绷着麻子脸戏谑的俯视起清瘦男,他一米八多的身高对不足一米七的清瘦男足以造成碾压。 不得不仰起头的清瘦男一下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然后眼神开始不自然的飘向别处,气场瞬间掉落一地。 “赶紧的!要么赔钱,要么报险。大雨天的,在这里耽搁什么劲儿。”刚放完三角架警示牌的李平没好气的越过清瘦男走向奔驰商务。 奇怪的是,后下车的青年壮汉并没有过来,只是安静的站在奔驰前看着这边,直到李平走到他跟前也没有任何举动。 奔驰商务的右后屁股变形非常明显,与五菱宏光v车头左侧那轻微的内凹简直是天壤之别,李平忍不住戏谑了一句:“神车果然是神车!” 这时,从奔驰商务已拉开的后车门中探出一个黄毛爆炸头,那姿色平平的面孔充满着鄙夷看向李平。 这满脸雀斑的瘦小少妇可能并不知道五菱神车的梗,许是以为李平在羡慕她所坐的奔驰。 李平有些好笑的嘟了嘟嘴,却注意到那充满彪悍气息的青年壮汉一直在盯着他。 本打算去车尾看车牌号的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果断的拐到了还开着大灯的奔驰商务车头前。 此时的奔驰商务里,一个满面油光却又五官颇为硬朗的胖子正斜靠在驾驶席上听着后面早前下车的那个黑瘦男说着什么。 看到李平,那胖子表情玩味的张口说了句话。 紧接着,副驾驶上正摆弄手机的浓妆妖娆美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冲李平突然邪魅一笑。 因为商务前面的车窗都关着,李平并没有听到这胖子说的是什么,不明所以的他只好抬起双臂交叉于胸前,看了一眼车牌后下意识的扭头去看一辆正在停下的捷达。 雨刷器下,坐在捷达副驾驶上的一个粉红色丽人一下冲进了他的眼帘。 “又一个漂亮的女人。”李平心里嘀咕了一句。 突然,他发现捷达的前风挡开始亮的可怕,自己也在瞬间被闪耀的睁不开眼睛了,然后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白茫。 是闪电么? 紧接着,他感觉被什么东西一下吸住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五章 暗流涌动 滠水河南侧,数百人马正堵在由一长溜小船接连而成的浮桥头乱哄哄的争吵。 河的对岸,黄陂县城临水而立。 这县城很有特点,三面环水,六个城门中,东、西、南各有两门,独不环水的北边没门。 没门的三面中东面和南面都临着滠水,等于说黄陂县城座于滠水的拐角上。只不过,此两面皆无桥,想过河只能乘船。 县城的西面虽不临滠水,却也有引滠水而挖的护城河,还每门附近皆有一座永久性桥梁。只不过,这里的两个城门却都建有瓮城,而其它四门无瓮城。 由于黄陂县城昨天早上才被占据,六个城门就只开了景福门(大南门)一个供通行之用,这座由船临时构建的浮桥也就成了唯一的进出城通道。 这样做,可能是为了有利于防御或城门的名字更吉利。 一队十几骑的骑兵从人群后方吆喝着驱散乱哄哄的人群径直来到桥头,后面还跟着一小群牵马牵驴作官军装扮的人马。 “刘队正,跟着你的是何兵马?” 一个:“本军可以进城,新纳之军不得入城,兄弟我必须盘查一二。” “葛老四,你什么意思?老子早上出城时咋不知这规矩,你故意的吧!”骑马大汉一点不给面子的大怒。 守桥小头目的脸有些发僵,但没有爆发,应该是对骑马大汉有些本能的敬畏。 他指了指骑马大汉身后正围上来看热闹的人群,然后淡淡的说:“刘队正,话不能这么讲。你出城时还没这浮桥呢!有些事是会变的。非是我故意要为难于你。你且看看,你后面的这些都是来投的义民和官军义士,都没有让进,谁领着都不行。” 骑马大汉闻言四顾看了看,语气渐渐平缓下来奇道:“这是为何?” 看样子,他也并非一个蛮不讲理之人。 守桥小头目叹了口气,然后说:“今日来投的义民和官军义士太多了,城内已然收纳了不少,总管命我在此设哨劝后来者莫再进城了。” “怎的?来投的人多咱们不该高兴吗!怎么还要横加阻拦。这样岂不是寒了众义士的心。”骑马大汉十分的不解。 就是…就是… 周围的人群中传出了不少附和的声音,很多人似乎都这么想。 守桥小头目被呛的东看看西看看,不得已咬了下牙后往前凑了凑小声说:“我们新得此城,又兵马不足,总管有些不托底!” “义军缺兵,岂不更需我等相助。” 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冒出,显然是个耳尖之人,也是个爱出头的。 然后,更多的声音再次混乱的附和起来。 “说的好像有道理。” 骑马大汉对守桥小头目摊了摊手,一副不是我强词夺理的样子。 守桥小头目更加无奈,只好对骑马大汉报拳道:“刘队正,非是我葛老四故意为难大伙,实在是我受有总管直接下达的军令,不得不如此。众义士恐一时间只能暂且留在城外吃些委屈了。” 骑马大汉愣住了。 估计也明白了为难这个守桥的小头目没有任何意义。 他挠着脑袋想了想说:“既然前边也有不少人进城,那也不差俺这一伙儿。别人俺不管,你且放俺带的人进去就行,总管那里俺自会分说,必不让你吃埋怨。” 守桥小头目的脸一下拧巴起来,为难道:“刘队正,你一向只管哨探周边,很少理这些吸降纳叛的闲事,今日怎么破例了。” “俺本也不想。但探查了一天,官军却全龟缩于汉阳和武昌不见丝毫影子,更不闻有任何异动。俺身后那些来降的官军义士多带有马骡,之中还有俺的陕西老乡,不好不理。”骑马大汉解释道。 “他们是一伙儿的?” 守桥小头目惊了一下,本扶着刀的左手不禁一把抓住了刀鞘,而右手则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 哈哈哈… 骑马大汉笑出了声。 接着,他扭头看了眼后面,又转回头笑着说:“莫要担心。他们这几十人原本是好几伙的,彼此并不相识,是被俺聚到一起的。你看还有读书人呢!俺抓的。” 守桥小头目有点尴尬的松开了抓住刀鞘的手,嘴上却说:“可这……” “葛老四,别可这可那了。他们中有俺的同乡,俺丢不起人。再说,俺和总管也是同乡,有什么事俺帮你兜着,也算俺欠你个面子,你且让俺们过去就是。”骑马大汉直接接过了话说。 守桥小头目的脸上更加纠结,他求助式的四下看了一圈,但周围的守桥士兵全都默不作声,无人为其声援。 不得已,守桥小头目只好放弃了抵抗并挥了挥手说:“放行。” 行走在浮桥上,下马步行的刘队正心情大好的与坚持陪他过桥的葛老四闲谈起来。 “这浮桥什么时候建的,好快啊!俺记得早上出城时,还没搜集到几条船呢!”刘队正问道。 葛老四指了指几个在不同船头处零散分坐的老者、少年和女子说:“多亏了这些渔家义民相助。昨日官军大索涢水和后湖周边,民皆惊恐,纷纷四散而逃。这些渔家划了一夜的船,快正午才至。” “嗯!官军大索涢水和后湖这事俺知道,那地方极其贫苦,到处水泽,道路艰难。沿滠水南探时,俺也见到过一些沿河北上的渔家,不想现在竟聚了这么多。”刘队正感慨了一句。 在两人后面帮着牵马的一个穿着臃肿破烂薄棉服的黑胖子始终静静的跟着,不发一言,只有眼睛在借机四处乱瞄。 并且很快,他就找到了一个个熟悉的身影。 正嚼着一块鱼干的董江鹏与他对视了一眼后继续看着在船身的木板间走过的每一个人、每一头牲畜,完全一个标准的好奇半大小子。 董江鹏的爷爷则旁若无人的在一个船头修补着渔网。 那个叫秀姑的标致黑丫头则面露敬畏的包着块头巾扶着一根撑在河中的长竹竿立于董江鹏爷爷所在小船的另一个船头。 …… 老人,女子和少年,再加上很少的壮年干巴男子,一切都那么质朴和自然,那么的让人难生戒备之心。 当然,如果再有孩子就更完美了。 进了城后,告别了葛老四的刘队正对给他牵马的马兰说:“你现在来投的有些晚了,又不会使弓,想出头并不容易。不过,你总算是会骑马,并且跟了我,自是无虞。” “谢谢刘爷,俺以后就跟着您干了。唉!也怪俺命不好。要是早知“革里眼”贺爷的本事,就是跋山涉水也要早来追随。”马兰懊恼的说。 “革里眼”是贺一龙的外号,进占黄陂县城的是贺一龙的先锋部队。 由于天色已开始变暗,进城的农民军侦骑将跟着他们的官军降兵大部分安排给了一伙步卒之后就直奔一个颇为气派的宅院。 那里是他们的居住之处。 让跟马兰一起的几个官军降兵去给马匹喂料和洗刷,让自己的部下先进屋抱着这宅院中的妇人们去吃饭,刘队正自己却换了一匹马并带着马兰前去县衙找农民军在城中最大的头目也就是总管复命。 在县衙外牵着马等候的时候,一身跑腿伙计装扮的瘦猴儿拿着两个夹着肉的馍出现在马兰面前。 “这是里面让我给你拿的,不够吃还有。要喝水到里面来,有热的。”瘦猴儿故意大声的说。 说话的同时,他还故作无意识的看了两眼县衙门口那几名没什么规矩倚靠着的守卫士兵。 马兰心领神会的立即将马栓在一旁,跟着瘦猴儿走进了县衙。 “你怎么才进来?进来多少人?”在一间偏僻的杂房内看着马兰喝水的瘦猴儿小声问。 马兰咽下一口水后,轻声说:“跟俺进来的有10个人,俺进城前看到被堵在浮桥的人群中还有几十个咱们的人,应该进不来了。” “那正好。他们堵在外面正好可以守桥。不然,靠那些个装做渔小子的少年军还真不太好办。” “咱们进来了多少人?” “有小二百。进来的太容易了,就没见过这么松懈和这么好骗的军伍。” 突然,县衙内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嘻哈变得猛烈起来,马兰禁不住皱起眉头。 瘦猴儿也有些玩味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扭头。 但在房间内,他什么也看不到,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 片刻之后,瘦猴儿有些轻蔑的说:“司令处的情报果真没错,他们的军纪比李自成的部队差远了,而且太重享乐。按说两军还在隔江而对,总该收敛一些。” 马兰点了下头,接着说:“他们是大意了。但可能也是这黄陂的位置对汉阳和武昌来说太过于偏僻难行,他们太过放心了。俺在周边转了一圈,真是明白了为啥黄陂与武昌汉阳这么近,却都说风俗完全迥异。没船真是啥都难办。” 黄陂县城是座砖城,城周3714米,城高约5米,依傍在由北向南纵贯的滠水河旁。 《东史郎日记》曾经感叹黄陂城高大难攻,远过邻县。 虽说抗战时的黄陂县城是清代在明代黄陂县城原址上重修的,但体态应该差不太多。 黄陂县城的南面和西面到处是湖泊沼泽。 东面不仅有滠水为屏,还有紧邻的水域面积达一百多平方公里的武湖为障。虽然秋冬武湖水退,湖中多通道,但仍然是大军绝佳的天堑。 驻武昌和汉阳的官军要想来犯,不仅只能坐船走滠水逆流而上,还要面对四处是水难以展开攻击部队的局面。 这些正是农民军贺一龙的先锋部队不足千人却敢于坦然占据县城的重要原因。 当然,官军轻易将坚固的黄陂县城放弃更加让人无语。 而农民军在得知南面湖泊沼泽地带驻守的官军在他们得城后就开始疯狂清空周边水域的船只后,也变得更加放心。 接连不断的轻易胜利已经让他们对官军充满鄙视,对自己的实力充满自信。 至于百姓和官军争相来投就更见怪不怪了,虽然来的有点多,也有点快,但也可以理解。 左良玉20万人守襄阳都一天而退,降兵叛将无数,逃了几百里之后更应成惊弓之鸟。 目前只来了几百的降兵,还都是零零散散的,好像真没什么可担忧的。 “他们昨天早上才进城,只到了晚上就开始到处破官吏富户之家索财抢女。你是没见到,城中到处都是怨恨之色。”瘦猴儿继续不屑道。 “怎么?这城中的富家和有权势的人家很多吗?”马兰奇道。 “是不少。毕竟有滠水与长江相连,武昌府又是一等一的繁华所在,官宦之家虽算不上多,但有些浮财的人家还是挺多的。” “哦!” 马兰并没有当回事的应了一下,之后却放下水碗说:“俺先出去了,不能喝水喝的时间太长。” 但瘦猴儿却一把按住了他,看来还有事情没说完。 “先等等。听里面说,带你进来的这队骑兵在回城前还在附近顺手抓了个叫陈生的秀才。” “是啊!怎么了?” “你最好当心一下这叫陈生的秀才,我觉得有些怪异。” “怎么讲?” “上午我装成义民进城前在武湖遇到过他,说是来黄陂寻友。在湖中寻船的贼兵见他孤身一人,没有为难,让他离去。按理说早该跑远了,怎么下午却又被抓了回来?并且还是在这附近?” 马兰的小眼睛当即眯的更小,沉思道:“确实有些反常?” 注释: 注1: 关于贺一龙部的军事编制,没有找到什么确切的资料,也没有做更深的考究。但可以肯定的是,其与李自成部编制完全不同。 本文仅以历史文献中出现过的明末农民军称呼自编了一个设定,不可当真。 注2: 根据《明史纪事本末》中“李自成令其渠贺一龙趋德安,以窥黄、麻。一龙至黄陂,阻水不前,止收左良玉残兵八百人而回…”可知当时黄陂周边的水域肯定非常复杂,同时也可知左良玉的军队是有一些投降了农民军的。 注3: 明代的滠水与今天的河道并不一致,其水在黄陂县城南面横向转西很长一段之后才再转南,并使整个南城都紧贴着滠水。 注4: 武湖,原名黄汉湖,因东汉末年的名将黄祖在此湖练兵而改名为武湖,以后的朝代也有很多名人在些练兵。 黄陂县志这样记载:“武湖…周围四十余里,平原坦旷,夏水涨,汪洋千顷,秋冬水落地出,为往来之通衢。” 可见武湖之广大。 据说解放前,武湖面积还有180平方公里,承接雨水面积高达540平方公里。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六章 突袭黄陂 崇祯十六年正月十五日佛晓,黄陂县城景福门上的城楼内。 葛老四被一泡尿憋醒了。 由于晚上不用当值,撤回城中休息的他在睡觉前喝了些乱七八糟的酒。现在醒来感觉下边很胀,也很硬,当然脑袋也很疼。 在温暖的被窝里继续不舍的贪恋时,葛老四听到外面好像有些奇怪的动静。 但他没有多想。 他的大脑仍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这也是一般人大脑在佛晓咋醒时常有的状态。 出于好奇,也是为了不得不去放水,葛老四裹着被子小心的避开睡了一地的死猪同伴们走到门口,准备把门拉开一条缝隙钻出去。 但突然间,门被从外面轻轻的推开了。 懵登的闪避中,葛老四看到一个黑影猛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人很脸熟。 记忆很不错的葛老四立即认出了这是白天在刘队正后面牵马的那个黑胖子官军降兵。 诧异中,一道白光闪过。 葛老四正准备张开的嘴失去了发声喝问的机会,然后他发现周围的一切景物都开始了旋转,并且观察点还居然飞出城楼并坠落向到外面的地上。 但奇怪的是,他没有感觉到外面的寒气,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 接着,葛老四看到已背对他的黑胖子身前城楼内有一具无头身体正在瘫软着倒向地面。 那身影是如此的熟悉,又如此的陌生。 当目光只能在城楼外的砖石地面上继续翻滚时,葛老四注意到好几个熟悉的本应正执勤瞭望的同伴正流着血躺在周围,然后一群人正跨过他们涌向城楼之内。 葛老四好像明白了什么。 只是他的世界已落下帷幕,开始了无尽的黑暗。 小船船舱内的董江鹏一直在紧张的窥伺着城楼,他很紧张。 这是他第一次直接参加作战行动。 当城墙上在经历了一阵嘈杂之后终于伸出几支火把并开始摇晃时,他立即开始钻出船舱并拼命的划水。 他必须尽快把昨夜被要求断开了一大截的浮桥重新连接上。 很多小船正在与他同时冲向河面中心。 但也有一些船没有动,上面钻出来的少年与少量成年男子只是在往脖子上系着白领巾、往头上缠着白布条,并抽出藏在船底的兵器跳到了南岸。 离岸不远的那片临时且杂乱的宿营地中也冲出了一大群脖子上系着白领巾、头上缠着白布条的持刀之人,他们一接近船队就立即接过船上同样装束的人递过的根根长兵器。 混乱很快爆发了。 正在临时宿营地中的其他数百白天没进去城的人开始一个个终于全都醒来了。 愕然、迷茫、愤怒、反抗和恐惧在他们之中激烈交织,并给正在控制浮桥的人造成了一定麻烦。 但不是大麻烦。 没有组织和完全互不统属的他们只是一群散沙,掀不起大的风浪。 当几十个白领巾手持反射着冰冷寒光的长矛在桥头完成战斗横队集结时,一切更不会再有悬念。 这时,景福门的城门也缓缓打开了,城门内兵器零星的碰撞声与偶而的喊杀声开始清晰的传向城外。 此时,已基本控制住了景福门的马兰站在城头,焦急的眺望着城外的远方。 可是佛晓沿滠水升起的那层淡淡薄雾让他什么也看不到。 不得已,他只好心神不宁的向城内观望。 虽然他很明白即使隐蔽接近,大部队在昨夜也不可能靠城太近。 而且,为了保证马兰夺取城门的突然性和给可能的意外留出一定时间,应该会按时集结到预定位置的大部队发动靠近城池的时间也不可能会很早。 夺取城门是一切行动的基础,更是先决条件,任何城内城外的行动都必须在夺城门战斗发起之后发起。 这是严令,也是胜利的保证。 只是马兰现在很忧虑敌人,城内敌人的骑兵太多了。 而骑兵既通常意味着精锐,也意味着敌人增援的速度。 可目前,马兰身边不算城外正在控制浮桥的人才只聚集了几十人,这非常的不牢靠。 至于混进城内的其他人,目前也指望不上。 不是每个人都能及时并顺利的溜出来聚集,而混入城内所有人任务也不可能是只夺取大南门,至少仅与他们在同一段城墙之上并离他们最近的小南门那里就牵扯住了不少人。 此时,在县衙的大门内,瘦猴儿马小天在一具尸体上抹了抹刀上的血迹。 之后,他扫了一圈几个自己的同伴以及几十个紧张看着他的陌生人。 这些陌生人有被贼军抓来伺候贼将的富贵人家的忠仆,更多的是被关押在牢房内的官吏豪富家中有勇气和强烈复仇心的健壮者。 拜朱元璋同学啥都喜欢搞统一规范的爱好所赐。 明代同一规格的县衙往往全都大同小异,并且办公、住宿包括牢房也都在一起,还位置格局都差不多。 这让瘦猴儿带着几个同伴在偷偷斩杀了醉得不醒人事的贼将后,还顺带着搞到了不少帮手。 对这农民军大头领喜欢留宿于县衙内并且还是县老爷床上的特殊爱好,瘦猴儿也挺无语。 明代县衙的条件因奇特的面子和官声文化,往往比较残破,反正是比一般的富户家庭都要差上很多,喜欢在这里睡觉和吃喝玩乐绝对是有强烈的报复心性和为了满足低级趣味。 当然,县衙内不可能只住着农民军的大头领。 事实上,还有二十多名农民军也一同住在这里。既担负为他们的头领提供基本护卫,也负责看守牢房内拥挤成群的官吏和豪富们。 然后,不少农民军的部队还就驻扎在这县衙旁边。 并且,所有的这些敌人都不是新兵和嫩鸡,更不是二傻子。而那些瘦猴儿根本就不认识的与他同在这里服侍贼兵的人因这几天的惊惧能安心熟睡的可能性更是为零。 这些都给瘦猴儿的任务带来了很大的挑战,也一点都不容易,并且是几乎难以完成的。 刺杀敌人头脑从来都不容易,成功也一向都是个小概率事件。 原计划,这也只是一个尝试性任务,做与不做或做到什么程度全凭瘦猴儿临机自决。 但瘦猴儿不仅成功完成了最优先的斩首敌将任务,还成功的将整个县衙内所有的农民军守卫全部悄无声息的做掉了。 十分的不可思议。 绝大部分农民军士兵实际上也睡熟了并且还东一块西一块的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瘦猴儿只知道他非常的幸运,幸运的让他自己都庆幸不已。 他的行动从一开始就果不其然的出现了很多问题,并引起了他身边人的注意。 但瘦猴儿不想轻易放弃。 作为一名打过不少仗的老边军,他太清楚打掉敌人的头脑意味着什么。 而神奇的是,那些服侍贼兵的人虽有多人发现了瘦猴儿等人的异动,却奇怪的全部选择了装聋作哑,甚至有几个还干脆直接帮起了忙。 结果,本以为要恶战一场的瘦猴儿发现他所有的行动不仅全部不可思议的完成了,而且还全都完成的悄无声息。 “把头上和脖子上的白布都再细细查看一下,刀箭无情,否则冤死了可不要怨我。”瘦猴儿对那些陌生的面孔交代道。 说完这些话,瘦猴儿看了看天色和南边。 黄陂县的县衙在全城的最北边,也就是没有城门的那一边,距离景福门最远。 寂静的城市凸显出南城门那边有一些动静,但不大,城内的大部分地区还是很平静,东西两个城门处正在执勤的守军估计还没有意识到发了什么,或者是还不确定南门那里发生了什么。 至少他们没有敲锣进行全城示警。 马兰的任务应该完成的也极为出色,阻断和伪装的其他人应该也都达成了他们的目的。 瘦猴儿带着人如果现在冲出县衙,仍然具备打距他们最近的农民军骑兵部队一个突袭的条件。 要干,他必须趁早,一些警觉的敌军老手们估计已经惊醒了。 瘦猴儿的判断没有错。 大南门附近的动静已经引起了少量农民军的注意,就比如负责哨探任务的刘队正。 虽然昨夜与住在县衙的总管喝了些酒,并且还疯狂了一会儿,但职业的特性和常年的军旅生涯仍让这个满脸风霜汉子醒了过来。 只倾听了片刻,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看了眼身旁还在熟睡的女人,他不再迟疑,立即穿上衣服拿起刀冲出屋外。 站在屋外的小内院里,南城方向的杂音已变得十分清晰,外宅车马院中的马匹更是明显在骚动。 刘队正的脸色大变。 这时,有几个在旁屋中休息的部下也一脸懵登的先后窜了出来,他们看向刘队正的眼神充满了疑惑和紧张。 “快叫醒所有弟兄,要出事……” 但刘队正的话还没讲完,几声熟悉的“啊…啊…”大叫却突然从外院传来并打断了他。 刘队正和这几个部下当即大惊失色的冲出小内院,然后正撞到赵冬冬一身血的从紧临小内院外面的大院中的一间屋子里拿着刀出来。 双方对视,皆愕然。 看看孤零零的自己,再回头看看动静骤然增大的车马院方向,赵冬冬一脸的郁闷。 别人都可以偷偷摸摸的提前先做点准备之类啥的,或者直接就偷偷摸摸的下手,唯独他这里不行。 同是干侦察哨探的,赵冬冬很清楚自己最佳的选择就是在城门那里没闹出大动静前啥都别做,以防让这群最精锐和最警觉的敌人兵马给全城的敌人示警。 至于再来一遍景陵县境内的那次突袭,就不要想了! 任务不同,情况不同,条件也不同,根本没有可比性。 但最要命的却还不是这些! 马兰虽然只带着一个人先溜了去干大活,把其他人都给他留下了。 可他们还是一共还是只有八个人。 而他们要面对的,却是敌人探马队的近三十号人,这绝对是个要命的活。 当然,马兰也交代了。 情况不妙,啥都别想,先保命再说。 只要能把敌人的马给放跑了而让他们无马可骑就算是大功一件。 但赵冬冬可不想在这么重大的时刻只干这点事。 在幸运的悄悄干掉车马院中那几个敌人看守后,赵冬冬留下其他人处理马群,而自己则决定向内院里摸,打算能再偷偷干掉几个是几个。 但现在看,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他才干掉一个房间内的一个敌人,另一个就惊醒了,并差点反把他给杀了。 然后现在,他好像要一对多,甚至一对一群了。 周围的房间里和最内的内院之中也正传来大量敌人咋醒和拿兵器的声音。 他的麻烦大了,这是送死的节奏。 “嗖” “嗖” 突然,两支箭矢的破空声从赵冬冬的身后传来。 一个激灵中,赵冬冬看到他对面的小院门口的那数名敌人全都怒目圆瞪的慌忙躲进小院之中。 只是如此近的距离,两支箭居然什么都没射中。 射术实在有够烂! “快跑,排长。” 赵冬冬回过头时,正看到两个部下拿着不知从哪里抢来的弓在他所处的这个院子的大门口向他拼命招手。 赵冬冬不再多想,立即撒腿就跑。 打不过就跑,这没什么可丢人的!不知进退、瞎逞能的那是傻子。 而那两个持弓箭的部下也继续再次连续向着院子中胡乱且快速的射起箭来,并引得企图冒头的敌人哇哇大叫。 但这两个部下也进一步暴露并印证了他们拙劣的技艺。 这时,旁院中好几匹马猛烈的嘶鸣声刺穿了已不平静的县城上空,然后混乱的马蹄声开始响起。 赵冬冬急忙招呼两个还想再射上几箭的部下开跑。 三个人穿过两道院门,跑到外面的大道上,翻身跃上正在跑出的一匹匹战马。 等故意押后的赵冬冬回头探看时,正看到仅剩在他身后驱赶马群的原野将一支利箭精准的射在刚冲出大宅院的刘队正脑门上。 “锵咚锵…锵咚锵…” 在赵冬冬骑着马往景福门去的路上,一阵急促的锣声终于在全城的某处响起。然后,更多的锣声和其它响亮的稀奇古怪之音逐渐在全城的各个区域响起。 县城终于彻底的开锅了。 几个在某富户宅中的农民军步军震惊的正在屋内混乱的穿衣服摸兵器时,房门突然被一下撞开,然后一帮这宅中曾经绵羊似的主人与仆人们拿着菜刀和柴刀一拥而上的冲了进来…… 此时,由王虎强和张清领头的骑兵也正从景福门冲入城内。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七章 收获满满 清晨,李平站在一段城墙上静静的俯视着黄陂县城,俯视着这座他人生中攻占的第一座城池,俯视着这座已经属于他的城市。 自豪与满足充盈了他的心扉。 他很想放声高歌,也很想手舞足蹈,更想装屁似的学着伟人们去指点挥斥一番。 但他忍住了。 曾经的阅历让他早已学会了克制,他不想让士兵们觉得自己不够稳重。 只是这种故意的压制真的不太容易。 尤其是他身后的那个傻大个儿刘强还完全不知掩饰的不停傻笑,并不断与满脸傲骄之色的小屁孩董江鹏在那里兴奋的嘀咕来嘀咕去。 说也奇怪,这刘强与成年人交流不畅,但却与小孩及少年们常常打的火热。 也许刘强并不是傻,只是小孩心性而已。这也让他对李平的任何成功都发自内心的喜悦,好像是他自己的一般。 而董江鹏,第一次执行重大任务,自然也有很多兴奋想要与人分享。 不过就是李平自己,现在也还是有点不太相信眼前的一切。 一切好像都是一场梦幻。 除了数十名敌人侥幸逃走外,李平几乎全歼了黄陂城内的近千农民军老军和其数百刚刚招纳收降的新兵及降兵。 虽然确切的歼敌数字还在统计中,但这仍无疑是一场令人震撼的巨大胜利。 尤其是攻陷一座城市所能取得缴获光想想就足以令人头晕目眩。 而他的部队却仅仅阵亡了23人,伤41人。 李平很清楚,这场打农民军精锐先锋部队并取得敌我伤亡比悬殊的胜利,使其部队在长湖进攻战中受到严重打击的军心终于得以恢复。 他也清楚的看到了笑容和自信再次回到了每一个军官和士兵的脸上。 “长官!长官!” 正在李平继续从内心舒畅着喜悦时,马永一路小跑着欢快的寻了过来。 这家伙满头是汗,一看就一直没闲着。 “什么事这么急?还这么高兴?”李平在马永还没停稳前微笑着先发了问。 看李平一脸的淡然,马永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先敬了个礼,接着使劲喘了几口粗气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才说道: “长官,刚才清点俘虏的时候,我从一个敌人头目那里得知,贺锦所部的一支兵马离黄陂已经很近了。我想问问看长官下一步有何打算,我也好早做安排。同时也有个喜事想让长官尽早知道。” 李平有些意外的打量了几眼马永,然后十分欣慰的对着马永点头说:“有进步,知道未雨绸缪了!你考虑的很对,也很好。” 马永嘿嘿笑了笑,不经意的挠了一下脑袋说:“自打周文、钱冬子、杜三江他们几个到了处里,我也不知怎么的想的东西就比从前多了,脑袋也不再总成天晕乎乎的,人也轻松了许多。” “这就是氛围的力量。而且当手下人能把所有事情给你:“还是长官所思全面,我有点心急了。” 李平笑了笑,岔开这个话题道:“对了,你不是说有个喜事要让我尽快知道吗,怎么还没说?” 马永一愣,然后猛拍了一下大腿说:“哎呀!长官。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缴获的战马和大牲口已经清点出来了,我寻思你一定很想一早掌握。” “哦!具体是多少?” “战马217匹,驮马112匹,骡马175匹,毛驴136头,牛27头。” “这么多?”李平吓了一跳。 李平之前草草的看过几眼正在集中的缴获,心里面有一个大概的估计,但却没敢估的太多。 “没错的,长官!虽都说贼军马多、大牲口多,但我也没想到能有这么多。为此,手下们给我报完数后,我还特地亲自数了一遍,保准没错。”马永也十分的感慨。 农民军多马,是明末战争中的一个很大特点。 很多史书都有记载,当时的官军通常骑兵很少,而农民军的骑兵却常常十分众多。甚至于官军骑兵基本都是一人一马,而农民军骑兵却常常可以一人二马或一人三马。 明朝围剿农民军最久、战绩最显著的三边总督洪承畴就曾在奏折中说:“贼人人有精骑,或跨双马,官兵马三步七,则追逐之难也。” 《明史左良玉传》中也说:“贼介马驰,一日夜数百里。我步兵多,骑少,行数十里辄疲乏,以故多畏贼。” 而《平寇志》卷六中则记载:“贼营多马”,“马既甚多,大马日支料一斗,中马六升,饱腾如是”;“骑兵决战,一兵必二、三马,更番驰骤而不疲毙”。 再举个列子。 崇祯十一年的三水之战,孙传庭以3346人大破农民军,斩首623。仅在战场上就缴获了马骡727匹,铠甲185副,武器1652件。而事后招降农民军有3050人,却又献出马骡3021匹。 是不是很令人震惊! 其实,左良玉能在朱仙镇一战就丢了多达7000余匹的马骡,也不过是因为他在之前偷袭了李自成设在临颍的存储基地,并缴获了大量马骡。 那农民军的战马数量缘何如此之多呢? 这与农民军多起源于秦地也就是陕北有很大关系。 明代陕北的主要经济支柱并不是农业而是牲畜业,明朝张翰所著的《松窗梦语》就提到陕西主要经济产品为“地多驴马牛羊旃裘筋骨”。 再者,陕北在明代是农耕与游牧的交界区,在获取马骡方面拥有天然且巨大的优势。而且因为远离明清的交战区域,又使其成为内地获取马骡的最稳固区域,然后还是一片被各路大小农民军控制的区域。 这些都使得农民军部队中的马骡数量真的很大。 再加之农民军在河南的一系列大胜,更是把官军本就不多的马骡又大部分都给集中了过去。 如此,本就对机动性要求更高的贺一龙先锋部队马多也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了,更何况他们占据黄陂后还最优先对马骡进行了重点搜刮。 “这真是解决了大问题!有了这么多马,我们就可以干很多事了。而且那么多马骡,保障营以后也能更轻松。宋宝来那小子估计都得乐死。” 李平终于抑制不住的兴奋起来,满脸都是笑容。 “是啊!是啊!尤其是咱们退出襄阳后,用马的地方多,缺马真的是太难受了。这回,保障营的那些妇人们以后也有很大部分能坐上车了,再不用天天跟着我们这些大老爷们用两条腿吃辛苦。”马永也跟着应和道。 “217匹战马,除了给机关和侦察连补充外,余下的足够我们组建一个骑兵连了!”李平迅速进入了幸福的想像,同时脑袋里也开始伴随着出现了万骑奔腾的景象。 “长官说的对!我们的确需要一支专门的骑兵连。不然,侦察连又要当骑兵又要搞侦察哨探,确实难以支应。” “那个张清不错,应该能当此任。”李平灵光一闪。 “张清?” 马永虽明晃顿了一下,但他这回却很快就跟上了李平的跳跃性思维说: “张清确实不错。他在辽东边军中从军多年,既干过远哨夜不收,也当过骑兵队长,还杀过鞑子。无论骑术还是弓箭我均远不如他。这些日子我观其本性也是极佳,又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夜不收”有说是明代辽东边军中的哨探或间谍特有的称谓。但其实这个词在明代用法很广泛,有很多时候也并不是指侦察兵,甚至有地名之称。 但前加远哨二字的基本就是确定的专业抵进敌营的侦察兵无疑了。 “人才难求啊!我们一直缺像张清这样的精通骑兵之人,他肯加入我们确实解决了我们的大问题。他那两个异性兄弟也不错,都可以考虑用起来。”李平认真起来说。 张清和他的两个兄弟这段时间都给了李平很深的印象,并让李平特地做了专门的留心与观察。 “嗯!那个叫马小天也是条好汉,十分的胆大心细。这回他不仅主动接了斩杀敌将的活,还完成的极出色。那个叫原野的蒙古人同样不简单,不仅是伺候马的大行家,骑术射术也同样了得。两人都是可大用之人。” “现在就缺能用炮的人了?”李平突然又把话锋一转。 “用炮?”马永这回是真没反应过来。 不过,李平这时已经指着身旁不远处的一门铸铁炮接着说道:“看到没!我们还缴获了不少的火炮,这也是大杀器。骑兵可以建连,炮兵也同样可以建了。” 黄陂虽不是什么大城,但毕竟也是一座城池,而且还不是个小号的城池,城中当然少不了火炮,并且原有的官军守军在逃跑时也根本不愿意费事带走它们。 现在自然又便宜了李平,而且数量还多达二十余门。 这些火炮李平大部分已经看过,只是除了几门明显的虎尊炮外,其它的都不认识。 这倒怨不得李平没有好好做功课,实在是明代的火炮十分杂乱。 除了装备相对广泛些的大小样式完全不统一的虎尊炮外,佛郎机炮和红夷大炮只有少量精锐部队才有列装,各地的普通明军装备更多的其实是当地自研自产的乱七八糟的火炮。 像什么大碗口铳、宽箍式铁炮、铸铁炮、青铜炮等等。 黄陂城内的火炮大部分就是这种情况,不仅个头普遍不大,有些甚至看起来非常的原始,不过也有些比李平现有的那四门小炮强,至少那几门虎尊炮都是大个头。 而且也因为黄陂有这些各型各样的火炮,李平也缴获到了大量的火药,一举解了他火药存货已经基本见底的燃眉之急。 火药制作虽不复杂,但火药原材料的获取在明代却十分不易,并导致火药在明代其实一直都是紧俏货,反正绝不是遍地都是。 而没有火药,李平的那些鸟铳将全成为摆设。 “炮手的训练应该不难吧!我看咱们原来的那几个炮手学的挺快呀!” 马永当然理解火炮很重要,无论是羊皮滩还是长湖,火炮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他觉得火炮也不过就是比鸟铳的使用更复杂些而已,鸟铳连的军官选起来不也挺正常吗!怎么火炮连的军官就难了呢? “简单的会操作当然容易,但能用好就不容易了,而一个合格的炮兵军官远比一个合格的骑兵军官更难找。”李平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不至于吧!” 马永更迷糊了,而且他更想不通炮兵军官怎么就比最难求的骑兵军官要求还高了? “这个你还真得听我好好跟你说道说道,不过得先容我想想看从哪里说起。”李平也挠起了脑袋。 这种事,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明白的,这毕竟是眼界和见识的问题,更是这个时代的问题。 别说李平现在找不到合适的炮兵军官人选,其实就是整个大明目前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炮兵军官。那些官军中的炮营头头们与其说是炮兵军官,不如说是炮手队长或是管炮手的官更合适。 而炮手和炮兵军官完全是两回事。 炮兵在火器时代绝对是最复杂和最专业的兵种,并且其军官也是对知识水平要求最高的兵种,至少得懂数学和物理,而且还不能是小学水平。 不过,正在李平无意识的四顾寻找思路时,却发现周文带着杜三江正大步向他走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人要清醒 “你怎么这么快就脱身了?”李平对周文的到来十分好奇。 战斗一结束,周文就被李平指派去应对蜂拥而至的一群群兴奋的想要邀功和套近乎的城内官绅士民,顺便也用读书人的身份做做他们的安抚工作。 可这周文的工作也做的太快了吧! 正常来说,这会儿功夫估计连人头都应该还没有认全。 面对李平的疑惑,周文苦笑着说:“我虽是读书人,但毕竟只是将军的部下,并无定夺大事之权,人家想见的还是将军您本人。” “怎么,他们这么快就把你难住了?说说看,我可以答复你。至于见他们就还是算了吧!告诉他们本将军很忙。”李平的回答十分干脆。 既然一开始就没有守黄陂的心思,李平自然十分的不愿见本地的官绅士民,他不想平白浪费精力,更不想让要脸面的自己感到尴尬,这也是他把周文推出去的原因。 见李平态度如此坚决,周文看起来有点失望,但似乎也并不意外,而只是恭谨的问道: “将军,黄陂我们守不守?” 李平有些意外的随口反问:“什么意思?” 只攻不守是他们的既定战略,周文这个作训股长应该比谁都清楚。虽然情况有了一些不同,但周文的判断力也不应该不如马永。 除非他有别的想法。 “黄陂城中的父老官民希望将军能带领他们坚守黄陂,并希望将军下令斩杀伪知县和所有投靠贼军之人以坚全城守志。” 说这些话时,周文的表情十分认真,眼神也有些怪怪的。 将农民军任命的官员称为伪官,是明末政府一方比较统一的说法。 至于黄陂的伪知县,其实还没有正式上任,也因此就还没有住到县衙。 这是一个刚刚在德安府投靠农民军的秀才,昨天晚上才在几名农民军的护送下急匆匆的赶到黄陂县,并准备随后上任,结果屁股还没沾到官椅子上就被俘虏了。 “你明知我们的既定计划,为何还有此问?”李平的语气有点冷了。 但周文却波澜不惊,而是继续很认真说:“之前我判断有误,未料到城中百姓如此恨贼。形势既已不同,将军也许会有不同的想法。此事,周文不敢擅定,总要问清楚才好。” “那你觉得我们是该守还是不该守呢?”李平的语气进入了奇怪的平淡。 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李平,又看了看已十分严肃的马永,周文微微叹了口气说:“看来将军心中已有计较,并不需周文多言,我谨听将令就是。” “那你还问我?”李平没客气的直接回怼了一句。 “额…” 周文一脸的黑线,半天不知做何回答。 但李平却皮笑肉不笑的说:“怎么!是不敢说还是不想说?我的想法又不一定是对的,你也许可以说服我。” 周文再次左看看右看看,最终无奈道:“虽然很同情这里的绅民,但我们仍不具备守黄陂的条件。因为左总兵不会支持我们。而没有他的支持,我们完全就是独木难支。” 李平终于点了点头,脸色也缓和一些说:“既如此,那我们就是没有分歧呗。” 周文有些黯然的也点了点头。 “长官,此战有很多地方我还没想明白,不如我们一起探讨一番。”马永突然在这时插了一句嘴。 “这个提议好!”李平赞许道。 紧接着,他不容分说道:“我们此次大胜,有很多偶然的成份在里面,绝不可因胜而骄,尤其是我们指挥层必须保持清醒。杜参谋,你先说说看。” 这是非常明显的不想再继续之前的话题了。 “是!” 突然被点名的杜三江一个激灵的本能回答。 然后,他在李平和马永的注视下添了添嘴唇急忙说:“城中助我们的百姓死伤不轻,估计有二百以上,贺一龙部的战斗力还是很强的…” “这么多?”马永忍不住惊呼了起来。 百姓有伤亡,而且伤亡颇大,并不是一个很难猜的事。他们毕竟大多未经军事训练,而且还广泛参与了对农民军的攻击行动。 但他们到底参与到什么程度并且伤亡到底有多大,就是信息掌握最多的李平目前也还不甚了解,而这对搞清他们这次匪夷所思的胜利却有着重要作用。 不过,杜三江显然已经有了很多了解。 原来,杜三江在战斗结束后就跑去了单独行动,查看每一处战场,了解整个的战斗经过,做一个作战参谋真正该做的事,并刚刚才被周文巧遇并抓过来。 在杜三江的娓娓道来中,更多的信息被揭开了。 数百名黄陂城内的官绅大户包括众多商贾的家眷及仆人在城中刚一乱起时就迅速且自发的对分驻各处的农民军展开了围攻,并将很多刚刚也才惊醒的农民军士兵直接杀死在了自家院子里。 而农民军也不是白给。 他们尽管被打蒙受了,却大部分还是进行了拼死的抵抗,并给攻击他们的百姓造成了很大伤亡。 最后,一千多新老农民军,被俘不足300人,而且大部分还都是新兵和降兵。 这是一个十分令人震惊的现象。 很明显,农民军在黄陂城内并没有像他们在黄陂的广大乡间那样得到广泛的支持。 农民军令人不可思议的在城中过于放纵自己的行为应该是激起了非常众多的反抗心理和不满,城中反意已经酝酿形成。 虽然对农民军这一反常的现象,杜三江还很懵登。 但他目前已经可以肯定的是,没有城中百姓的大力相助,他们不可能夺城如此顺利,也不可能对农民军几乎完成了全歼,更不可能伤亡如此之少。 而且杜三江也认为,虽然已方大胜,但此战有太多的不可复制性。 杜三江的叙说让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周文慢慢凝起神来并好像有些恍然,好像这些他之前完全没有了解,来的路上也不知两人都交流了什么。 不过,杜三江说完,周文却紧跟着发了言。 周文大概认为黄陂城中农民军的过于放纵行为可能与贺一龙部一直都和农民军中最重享受的罗汝才部关系密切有关。 整个贺一龙的部队很可能普遍沾染了大量不良风气并拒绝严格执行李自成对整个农民军军纪的新要求。 虽然贺一龙的这支先锋军在黄陂城中也并没有欺压低层百姓,但却也对哪怕是家财仅稍富些者就十分的不友好,而且完全将李自成严令各军不得擅住民宅的要求当成了一纸空文。 再加上他们对富贵阶层不知掩饰的公开大规模欺凌,最终导致了眼见为实的黄陂城中未受其害的普通百姓也不再相信农民军的其它承诺。 不过最后,周文又借此提出了一个严重的担忧。 他很担心,农民军会对给予了攻城官军大力支持的黄陂城内绅民进行血腥报复,而且这也符合农民军一贯的传统。 李平猛然一惊,他不由自主的望向城中,望向城中四处清晰可辨的欢腾,他发现自己好像确实忽略了这一问题。 但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表态。 马永也选择了过滤,他只是接着继续谈论了一些纯军事的观战。 马永认为,黄陂与武昌汉阳间的地利之优和农民军连续大胜带来的骄兵轻敌思想最终引发了农民军在黄陂的严重麻痹大意。 因而督促部队保持时刻警觉和戒骄戒躁必须成为各级军官们的一项重要任务,尤其是在大胜之后,就比如他们现在。 什么事情都怕你一言我一语的集思广益,道理往往也是这么来的。 黄陂之战其实很让李平大开了眼界并叹为观止,虽然有些戏剧,但历史往往就是这样复杂。 著名的黄陂特色菜“黄陂三鲜”就有说是来自这段历史。 在农民军攻取黄陂城后,当地百姓拿出过节才用的鱼丸肉丸肉糕将其合烧热情招待农民军,并因一菜三鲜、味道极美而最终逐渐出名。 但同时在真实的历史上,农民军攻占黄陂后不久,城中的官绅士民却又居然趁农民军不备自行起事将农民军赶出了黄陂城,并斩杀了伪知县。 没错,真实的历史上,黄陂的老百姓自己就把这事干了,根本没借助任何外力。 结果农民军大怒,复攻黄陂并进行了屠城报复,同时将整个黄陂城墙完全拆毁,这才有清代重修黄陂县城之事。 对这些历史,李平并不清楚。 当然他如果知道的话,他的内心也将平静,因为他的这次突袭很可能等于救了黄陂城中之民。 被官军攻破和被人民自行反正总是不一样的。农民军很有可能将只会怨恨官军而不再迁怒黄陂之民,屠城和拆回城墙的事可能也就不会干了。 尽管不了解这段真实的历史,但这一战,李平还是对明末社会矛盾的复杂多样性和不断变化性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也对农民军有了更多的直观感受。 城外广大贫苦百姓对农民军的热情与盲从,城内市民阶层包括商贾和部分士绅对农民军从初期的持谨慎欢迎到迅速的反感和走向对立等等。 这一切无不深刻刻画了明末社会的巨大鸿沟和社会认识的剧烈摇摆,以及征服者政策失误所引发的巨大后果。 李平认为贺一龙部队的问题可能与其在与李自成合兵河南之前曾长期在贫苦的大别山区(明末一般称之为为英霍山区)转战求生有很大关系。 足够的坚韧不拔和能战敢战,却又对花花世界和腐朽生活的抵抗力比较低下。 再加上其骨干军官大多来自灾祸连连的陕西,骨干士兵很多就出自艰苦的大别山区,让贺一龙的部队从上到下对官绅商贾有着一种过度的仇视。 最终让他们在认为很安全的黄陂城内放浪了形骸,然后引发了黄陂城内各个阶层的强烈反弹。 “马永,你派人立即去再通知一遍各级军官,令他们严格约束部队,并命钱冬子从严做好纠察。我们虽不打算守城,却也不能让部队在这里养成放纵的习性。”正分析着的李平话赶话的想到说。 正在马永找人安排传令时,周文突然又好像才想起来说:“将军,还有个事忘了请示。” “说!” “城内的父老士民希望将军能将被贼军抢掠的钱财和马骡发还他们。” “什么?” 李平一愣,马永也从一旁震惊的回过头来。 虽说农民军在黄陂城内劫掠的到马骡数量可能并不多,估计最多也就百十来头。但这对缺马骡的李平来说,再少也肉疼啊! 但在众人的屏息注视中,李平只沉着脸思考了片刻就宣布道: “发还钱财没问题。 你之前说的斩杀伪官也没问题,但斩杀所有投靠贼军之人这事我们不干,也不能干。可以用我军中正缺苦役来搪塞他们。 关于守不守黄陂,你不要明说。只需说守土打贼是我等武人的本份,义不容辞。但我等毕竟是左总兵的部下,也要听左总兵的统一调遣才是。” 李平一次性的突然把所有问题全回复了,而且还语气颇善,应该还是受到了周文所说的影响。 “缴获的就是我们的,怎么还要还回去?想要,他们自己找贼人要去,与我们何干?”傻大个儿刘强的大嗓门突然响起。 这家伙又在偷听了。 “确是一笔很大很大的财富!甚至除了战马和部分马骡外,就是我们缴获的全部了,估计也是我们当前自身全部所有的好多倍,有点可惜。”周文很奇怪的接了一句。 李平瞟了一眼周文,他知道周文又在试探他了。 李平当然很清楚农民军从官绅大户手中抢掠搜刮到的财货才是大头,官府跑前留下的库存可能基本就是零或者极少。 但李平现在是官军,以后一段时间也计划还要继续靠着大明政府,并且目前还和左良玉之间有了那么点小问题。 这就意味着他学左良玉那样搞明抢或者等同于明抢的事最好不要做,更最好不要站到官绅大户的对立面而把自己的路堵死。 再说,李平一向在军中推行正道,更不可能明着去搞说一套做一套的事而让部下们思想混乱。 而思想一旦乱了,比什么都麻烦。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苦主们俱在,岂有强占之理。再说,若无黄陂城内百姓们的鼎力相助,我们又怎能夺城如此顺利。于情于理,我们都应将贼军所掠财物发还于他们。”李平坚定的表达了他的意见。 “可哪有吃到嘴里再吐出去的道理。”刘强从后面又大声的嚷嚷道。 李平脸色一变,当即转头对刘强骂道:“如若只存贪念,我又与贼何异?刘强,想当贼,你自己去。” “可大哥,那是好多钱财啊!”刘强还是不甘。 “你给老子滚!”李平大怒。 但刘强一点没有滚开的意思,只是很委屈的对着董江鹏猛探头,一幅你怎么不声援我的表情。 但董江鹏却把脸仰到了天上,一幅我什么都不知道,跟我没关系的姿态。 李平见状,也没再理会。 “将军所言甚是,我明白了。”周文这时接过了话,脸上有明显的轻松欣慰之色。 “还有一事…” “还有?”李平惊讶的打断了周文。 “嗯。将军好像还没有安排向左总兵报捷,周文愿往。”周文眼睛闪烁着说。 李平狐疑的看了看向来低调但现在却明显企盼的周文,本有些软了的心里再次闪过一丝阴霾。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直觉。 但他又只是装糊涂的说道:“提醒的很对。但你就不要去了,马永比你更合适,也更能代表我。” “将军,我……”周文似乎还想再争取一下,但却被李平直接挥手示意打断了。 “此事已定,就这么办了。”李平根本不想再听。 就在周文不想放弃的打算再努力时,段强突然急匆匆的找了过来。 “长官,我们抓住了一个可疑的读书人。审问时,这个读书人坚持要见您。”段强汇报说。 “他想见我就见我,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心情正不爽的李平当即呛呛了一句。 不明所以的段强不安的看了一眼周文,然后小心的说:“这书生说有要事相告,而且时间紧迫,但只有面见了将军本人才肯说。石磊觉得他所说不像是假话,我这才急着前来禀报。” “哦?”李平和周文都意外的愣住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