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总是被打脸》 正文卷 第一章 燕侯魏远 陈歌一身火红嫁衣,坐在同样铺着火红色床单的新床上,怎么都想不到,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方才明明还在自家开的中医诊所里给人看诊,不过是休息时打了个盹,怎么一睁开眼,就来到了这么一个诡异的地方? 脑海里,还莫名其妙多了一段陌生的记忆。 她身旁,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小丫头从刚刚开始就在哇哇大哭,哭得甚是凄凉。 “娘子……娘子太命苦了呜哇,那魏侯听说是个克妻的,已经连续克死了三任夫人,郎主还是不管不顾地把娘子嫁了过来! 明明……明明陈家还有那么多娘子,这不是明着欺负娘子父兄早亡,无人撑腰嘛! 娘子千里迢迢从浔阳嫁到了这偏远荒蛮之地,整整一天了,竟然都无人相迎,君侯更是人影都见不着,我看这侯府里的下人没有一个把娘子看在眼里的,娘子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夫人远在浔阳,只怕要担心死了呜呜呜!” 陈歌看了她一眼,脑中就跳出了一个认知—— 这是她的贴身侍婢,名叫蓝衣。 这个认知刚跳出来,陈歌就一愣,有些荒谬地瞪大眼睛。 那段陌生记忆的主人也叫陈歌,从记忆中得知,她一个半月前出嫁了,从大楚朝的国都浔阳,嫁到了北方一个叫冀州的地方。 所有人都觉得她这次出嫁是去送死的,没有人愿意跟来,除了她的贴身侍婢和奶娘钟娘。 钟娘比蓝衣沉稳多了,没有太失态,只是也忍不住不停抹泪。 “我可怜的娘子,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如果还得不到夫君的宠爱,可要怎么办啊! 我……我可是听说,这座冀州城外头便是胡人聚集的地方,随时会被胡人袭击,君侯前三任夫人,有一任便是被那些个胡人掳去的……” 说到这里,钟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哭得更绝望了,“郎主真的好狠的心,呜呜呜呜……” “别哭了!” 被这两人的哭声搅得心烦意乱的陈歌忍不住抬起手按了按眉心,冷声道:“再哭,她……我也已经嫁过来了,倒不如想想以后怎么办。” 钟娘和蓝衣一愣,猛地抬起头来,傻傻呆呆地看着突然站了起来的自家娘子。 这……这才不是她家娘子会说的话! 陈歌没再管她们,迈开脚步往门口走去。 直到现在她都如在梦中,没有真实感。 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会突然醒了,发现这不过是一场梦! 突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外头传来,随即一阵整齐划一、宏伟有力的声音惊雷般响起,划破了夜的沉寂。 “君侯!” 陈歌顿了顿,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门口,那里,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倒映在了纸门上,正大步朝她这边走来。 是——燕侯魏远,今天这场婚事的男主角,他竟然回来了! 这个梦,也忒完整了吧! 钟娘最开始的讶异过去后,双眼倏地一亮,惊喜激动地看向陈歌。 若是娘子得到了君侯的重视,她们往后的日子便会好过很多啊! 她还想细细叮嘱娘子几句,但已经来不及了,门“啪”地一声,一点也不温柔地被推开,一个身穿铠甲、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出现在门边。 那是她生平见过的,最为气势迫人的男子! 那种由沙场上带回来的戾气、煞气和杀气仿佛萦绕在他周围,刻进了骨子里,让人在见到他第一眼,就先被这种气势夺了眼球和呼吸。 那张棱角分明、几乎毫无瑕疵的脸庞明明俊美极致,却让人不敢细看,特别是那一双仿佛蕴含着无边黑暗、又似乎燃烧着灼人火焰的双眸,只是看上一眼,便让人忍不住为之心颤! 陈歌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看着那个气势迫人的男人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走到了她面前,低下头,眼神沉冷地看着她。 魏远回来路上,便听身边的人说这女人自嫁过来后就一直在房间里哭,心里头正是厌烦到了极点。 却没想到,他进来后见到的是一脸沉静淡然,胆大包天想往外走的女子。 那双如水明眸直直地看着他,虽然透出一丝讶异,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没有恐惧,没有畏缩,更没有躲闪。 虽然有一瞬间的怔然,但这样的眼神却是让他心头更加烦躁抑怒,简直恨不得把那双眼睛生生挖下来。 女人,便是这天底下最恶心最让人作呕的物种。 魏远轻轻一扯薄唇,眼神阴戾地看着她,“这一回,是你?” 陈歌微微一怔。 男人眼里的厌恶阴冷更甚,仿佛从骨子中透出来一般,夹杂着他本来便直逼人心的凛然气势,铺天盖地地朝陈歌袭来。 “反正也活不了几天,便好好待着罢。” 原本还一脸期待的钟娘顿时脸色一变,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贵为一方枭雄的男人。 男人说完,便一个转身,鲜红色的披风迎风飘扬,毫不留恋地走了出去。 直到房门被猛地关上,钟娘和蓝衣还僵立着,没有回过神来。 仿佛刚刚那让人胆颤的一幕只是错觉。 房里那股迫人的威压随着男人的离去消失不见,陈歌却完全没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心里头的不安和怪异越来越盛,让她无暇思考其他,快步向前完成刚才没有完成的动作——走到门边打开门。 门的两边各站着一个身穿铠甲面色冷沉的侍卫,见到依然一身新嫁衣的陈歌打开门走了出来,忍不住微微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却很快收回视线,一声不吭。 陈歌没心情搭理他们,径直走了出去。 外头是一个布置简洁利落的宽敞院子,此时已是夜深,天空上挂着一轮弯弯的明月,清亮的月色撒照着这个冷清寂静的院子。 这情景,哪有半分成亲的喜庆之色。 最重要的是,这一切,也太真实了! 她完全没法说服自己这只是一场梦! 陈歌愣愣地呆立了一瞬,才慢慢观察起四周围的景色来。 突然,她见院子右上角有一座檀台,不禁眼睛微亮,快步走了过去。 檀台很高,甚至越过了城墙,陈歌登高远眺,顿时忍不住心头一紧,握着栏杆的手猛地收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二章 君侯表妹 她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穷无尽延伸到了黑暗里的荒野,那远处的黑暗,浓郁得仿佛随时能把人吞没。 活了二十六年,陈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荒凉死寂的景色。 北方干冷的风如刀子一般不停刮过来,刮得陈歌娇嫩的脸蛋微微生疼,仿佛在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她不是在做梦! 她真的穿越了,成了一个被家族推进了火坑里的新嫁娘! 陈歌紧紧握着栏杆,握得手都有点疼了,才暂且接受了这个事实。 从脑海中那段记忆来看,这是个皇室式微的时代,四年前,丞相谢兴扶持年仅六岁的圣上登基,挟天子以令诸侯。 各地诸侯见状纷纷借这个机会拥兵自重,其中北方势力最大的一支地方军阀,便是她现在的便宜丈夫——燕侯魏远! 谢兴当然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但他现在势力不稳,北方各族又趁着大楚内乱蠢蠢欲动,他不敢在这时候打破大楚的平衡,于是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安定。 而维持这种安定的其中一个做法,便是——联姻! 他陆续给各地几个大的军阀势力统领赐婚,那些追随着谢兴的家族明知道把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凶多吉少,也敢怒不敢言,毕竟连皇室的公主也有被赐婚的呢! 原主便是这样,被一纸圣旨赐婚给了魏远。 理清楚了思绪,陈歌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这种情况看起来很糟糕,但其实也不算特别糟糕,毕竟看起来,魏远并不欢迎她这个新夫人,而远离了浔阳,这个身体里换了个人的事情也不会轻易败露! 只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直到现在还有些仿徨。 以后,她还能回去吗? 就在这时,终于反应了过来的钟娘跑了出来,抬头看着檀台上的陈歌,焦急道:“娘子,上面风大伤身,快下来吧!你便是心里不舒坦,也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陈歌垂眸看了她一眼,便是心里还有些震惊伤感,也忍不住心生感慨。 她还以为她是因为郁郁寡欢才反常呢。 这个妇人,对原主倒是真的好。 陈歌最后看了一眼那暗无边际的荒野,便应了一声,下去回了新房里。 一回到房间,她便招呼钟娘给她打水梳洗,看样子,她那便宜夫君今天也不会过来跟她完成婚礼的仪式了,倒不如让自己过得舒坦一些。 钟娘愣愣地看了自家娘子一眼,忍不住低泣道:“娘子,君侯这般待你,你怎么一点都不在意,今天可是……可是你们的洞房花烛夜啊!” 君侯第一天晚上就把娘子一个人丢在了新房里意味着什么,钟娘在后宅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让娘子以后怎么在燕侯府立足! 陈歌确实不怎么在意,说实话,她可没那么大的心脏,能一下子接受一个陌生男人成为自己的夫君。 而且还是这么一个……气场恐怖的男人。 见到钟娘和蓝衣都在为她打抱不平,她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道:“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钟娘,君侯前三任夫人是怎么去的,你跟我说说罢。” 比起担心那男人是怎么看她的,她更担心她的小命。 那男人和刚刚那些侍卫看她的眼神,明摆着在看一个——死人! 陈歌柳眉微蹙,眼眸微微发凉。 那男人前三任夫人都去世了,她可不信天底下有这般碰巧的偶然。 既然她接手了这个身体,就不会让她不明不白地死去。 虽然死了很难说会不会就能穿回去了,但陈歌作为一个医生,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拿生命做赌注。 钟娘微微一愣,呆呆地看了自家娘子好一会儿,直到娘子不耐烦的视线撇过来,才连忙道:“是。奴听说,君侯的前三任夫人,第一任是皇家的公主,公主身娇体弱,刚嫁过来没几天便病了,很快撒手人世。 第二任夫人是……是在送嫁途中被胡人掳走的,至今连她的尸骨都找不到。 第三任夫人据说是因为无法忍受异乡生活的苦闷压抑,自己投井自尽的。” 钟娘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想哭了,想到那些事可能也会发生在自家娘子身上,她就浑身发凉。 然而她不经意看了娘子一眼,却见她虽然微微皱着眉,一脸沉思的模样,却半点也不见恐慌,不禁愣住了。 娘子似乎真的变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娘子这种变化她是乐于见到的,至少……至少娘子不用再天天以泪洗脸了罢! “娘子本不用遭受这些的!” 一直没说话的蓝衣忽地握紧小拳头挥了挥,愤愤然道:“原本娘子都有了美满的姻缘了,沈三郎自小和娘子一起长大,对娘子一往情深,就等着娘子及笄后跟娘子完婚呢! 却没想到那群小人不忍心自己的亲闺女嫁到这苦寒之地,硬是把娘子嫁了过来!” 钟娘一听,连忙变了脸色厉声道:“蓝衣,娘子如今已经嫁人了,过去的事情便不要说了!” 蓝衣虽一脸不情愿,但在钟娘的瞪视下,还是扁着嘴点了点头。 陈歌一直安静地听着她们说话,这时候忍不住在脑海中搜刮了一番。 原主那段记忆中,确实有那么一个干净阳光的少年,他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在那段记忆中占据了一个很重的分量。 原来如此,可怜天下有情人啊…… 陈歌暗暗感慨了一番,但她到底不是原来的陈歌,再如何觉得可惜也不会因此要死要活。 现如今,她更在意的是,魏远前三任夫人的死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如果说是意外,也太巧合了,这世上哪有连续发生的意外! 但如果是人为,凶手又是谁?旁的人便罢了,如果杀她们的是魏远,她又能怎么办?在这里,魏远就相当于一个土皇帝啊! 而看魏远今天对她那突如其来的憎恶情绪,凶手是他的可能性又大了些。 陈歌蹙眉想了一会儿,决定明天便着手调查这件事。 当晚,她早早就上床睡了。 第二天,她是被惊醒的,耳边隐隐传来一阵闷雷声,和仿佛落雷般的雷鼓声、号角声,地面竟都仿佛在隐隐晃动着。 陈歌猛地睁开眼睛,看了一下日头大亮的外头,掀被下床,随便扯了件外衣披上,就跑了出去。 直到她登上檀台,才发现,那闷雷声竟然是马蹄声! 不远处城门大开,宽广的街道上,一大队骑兵正气势磅礴却又井然有序地往城门外冲,随着他们离她这边越来越近,那声音已如同惊雷,在她心上炸响。 “君侯!” “君侯!” “君侯!” 在这气势磅礴的马蹄声中,还杂夹着百姓越来越响亮的呼叫。 陈歌不禁呼吸微紧,视线慢慢定格在了最前头那道高大健硕的身影上,如此雄姿英发,气势万千,让人光是看着,便不由自主地想要臣服。 她不由得想起了原主送嫁路上随处可见的累累白骨,流民成堆,心中莫名就涌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叹。 也许在这乱世,她能重生成这个男人的夫人,是件幸事。 陈歌走下檀台时,钟娘正一脸焦急又不安地侯在那里,见到她,立刻迎上去道:“娘……夫人。” 再怎么说,自家娘子也已经嫁人了,钟娘临时改了称呼道:“我今早去厨房为夫人备早膳时,听闻平洲那一带战事告急,君侯一大早就率兵赶往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钟娘的语气中透着浓浓的不满,君侯……君侯真的太过分了!昨晚把娘子一个人抛在新房里就算了,现在竟然还直接把娘子一个人抛在冀州! 这才是新婚第二天啊! 想起今早去厨房备早膳时,那些奴仆对她不理不睬甚至不屑一顾的模样,钟娘就心堵。 就算娘子在浔阳时只是个小小的庶女,那也是陈家的主子,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 陈歌看到钟娘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忍不住有些好笑,她还真以为那些人会把她当成君侯夫人来尊敬不成? 她能保住这条小命,在这里找到一个安身之地,就很满足了。 没再看她,陈歌转身往房间走,“帮我备水梳洗吧。” 待会还有一堆事情要做呢。 然而,就在陈歌梳洗完,正准备吃早饭时,蓝衣突然一脸古怪地走了进来,道:“娘……夫人,外头有一个自称是君侯表妹的娘子求见。”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三章 欺人太甚 君侯表妹? 陈歌有些讶异,不禁细细回想起她脑海中关于魏远的认知。 说起魏远,他的身世倒是十分奇特。 他父亲魏宏宇是朝廷亲封的威武大将军,常年带兵打仗,他率领的魏家军威名天下闻,曾经是保卫大楚的一把利剑。 然而,就在十年前,魏宏宇被胡人率兵围困,因为援兵迟迟未到,最终被胡人攻破了城池。 魏宏宇被逼到绝路,吞剑自缢,他唯一的儿子魏远也失去了踪迹。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魏远肯定凶多吉少时,八年前,在抗击胡人的军队中横空出现了一个有着超凡军事才能的少年。 直到那代表着魏家军的旗帜再次迎风飘扬,世人才知道,当年的小少年没有死,他继承了魏家能征善战的血液,回来了! 只是,没有人知道,魏远失踪的那六年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于是流言四起,有说他被胡人将领收养,认贼作父的,也有说他成了胡人的阶下囚,生不如死,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的…… 反正,一个比一个跌宕起伏,离奇坎坷,让人唏嘘。 这种情况下,魏远怎么可能有表妹?就算这世上还有他父母家族的人,他们也远在浔阳,而魏远自从回来后,就一直驻守在北方,从没有回过浔阳! 陈歌一边思索着,一边道:“请进来吧。” 话音未落,就听一个稍显尖利的女声突兀地响起。 “你便是表兄新娶的那个女人?!” 陈歌一愣,就见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在几个婢女的簇拥下,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那竟是一个长相十分清灵可人的女子,穿着一身淡黄色衣裳,化着精致的妆容,跟这个冷硬简洁的燕侯府倒是格格不入。 然而,眼前的女子美则美矣,眉眼间却徘徊着一股尖酸刻薄的气息,生生让这种清灵的美打了好几个折扣。 陈歌看着她那彷如毒蛇一般阴狠的眼神,顿时心里了然。 看来是来找麻烦的。 倒是没想到,那看起来阴沉狠厉的男人也有烂桃花。 她想了想,主动迎上去道:“你便是君侯的表妹?我倒是没想到,君侯还有一个表妹住在此处……” “放肆!”那女子见她竟然一副熟络的样子,厉声道:“你跟之前的女人一样,不过是圣上塞过来的傀儡,什么都不是!你最好摆清楚自己的位置,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陈歌眉微挑,唇角一弯凉凉道:“我的位置?我是圣上亲自赐婚的,自然便是这燕侯府的主母,君侯明媒正娶的夫人,否则,难道在这府里,主母另有其人?” 那女子似乎没想到陈歌竟然敢他得的很可能是尸疰,凌管事刚刚说了,要立刻把人杀死焚毁,我们这些跟着他一起过来的人也要被隔离,稍有不对,可能……可能也要跟那人下场一样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四章 传尸之症 尸疰?! 陈歌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 她是中医世家出身,怎么可能不知道尸疰在古代意味着什么! 尸疰,即现在常说的肺结核,然而在医疗水平落后的古代,它是一种让人闻之色变的不治之症,也是传播最厉害的一种传染病! 尸疰还有个别名,叫传尸,传尸传尸,即即便那人已经成为了一具白骨,也能让别人也变成尸体! 古人谈之色变,那是宁可错杀一百,也不会放过一个的! 如果那些送嫁的侍卫中真的有人得了尸疰,即便她侥幸没有被传染,也肯定要被隔离到某个地方去。 而以她这尴尬的身份,一旦被隔离了,再出来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陈歌深呼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转向蓝衣道:“凌管事在哪里,立刻带我过去!” …… 陈歌跟着蓝衣,快速地穿过燕侯府,一直走到了一个不大的简朴院子外头。 她不禁有些讶异地看了蓝衣一眼。 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时候探明这府里的地形的? 蓝衣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扁了扁嘴角道:“刚刚那林娘子那般欺负夫人,我看不过去,就悄悄跟在了凌管事身后,想瞧瞧有没有机会跟凌管事说说那林娘子是怎么对夫人的,却没想到,被我偷听到了尸疰的事。” 看着面前一脸愤愤不平的小丫头,陈歌不禁失笑。 就在这时,有几个人快速地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带头的那个一脸严肃的年轻男人,可不就是刚刚才见过的凌管事! 陈歌立刻收了其他心思,快步走了上去,看着见到她一脸惊讶的凌管事,道:“我听闻随我过来的侍卫有人染病了,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凌放没想到这女人消息这么灵通,更没想到她竟然敢直接过来找他!不禁微微沉了脸色,道:“这件事小人会处理好,夫人请回。” 嘴里喊着她夫人,那语气却丝毫不客气,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硬。 “不行,那是我带过来的人!”陈歌嘴角微抿,丝毫不退让,“而且,如果他患的当真是尸疰,我也有知道的权利!” 这时候绝不能退让,否则只怕还没查明那男人前三任夫人去世的真相,她这条小命就没了。 凌放不禁更为讶异了,面对如此强硬的女子,他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做。 毕竟再怎么说,她也是君侯名义上的夫人。 “你……你说那厮是你带过来的人?!” 一个带着一丝慌乱的沙哑嗓音响起,却是跟在凌放身后的一个老者。 只见他双鬓发白,穿着一身灰袍,身上背着一个箱子,手指着她,脸色苍白慌乱地道:“凌管事,速速离那女子远点,若她一直跟那郭二在一起,很可能已经染上尸疰了,只是还没发作!” 其他人闻言,都脸色一变,一脸惊慌地看着陈歌,齐齐往后退了好几步。 陈歌却是眉头微皱,眼中有丝讶异和疑惑一闪而过。 “请夫人回去!”凌放这次的语气更强硬了,一双眼眸沉沉地看着她,道:“待会我会派人把夫人安置到别处。”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都是一愣。 凌管事叫这女子夫人,莫非这女子就是君侯昨天迎娶的夫人? 然而,这个夫人对君侯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们这些常年待在燕侯府的人自然清楚,看到凌管事这般毫不尊重的态度,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也许除了刚刚开口说话的吴大夫。 凌放虽不善武艺,但他常年替魏远管家,也练出了一身逼人的气势,刚刚他那般跟人说话,寻常人早就不敢正眼看他了。 然而,他惊讶地发现,面前的女子不但神色不变,反而还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眉头微皱,脸色有些不善。 陈歌却是忍不住笑得更欢了,眼光直直地射向那满脸警惕地瞪着她的吴大夫,摇了摇头道:“你便是帮我的侍卫诊断的大夫? 恕我直言,先生何必如此慌张,尸疰虽然恐怖,但它往往感染的都是本来便体虚羸弱的人,像凌管事这样年轻力壮的大丈夫,被感染的几率少之又少,先生虽说上年纪了,但瞧着也精神得很,又何必担心被传染呢?” 肺结核虽然传染性强,但容易传染的一般都是抵抗力差的人,例如小孩、孕妇或本来就患病的人,抵抗力强的人,感染的几率并不高! 见到那吴大夫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陈歌看着他的眼神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冷意。 她生性随和,唯一无法容忍的,便是这种拿行医救人开玩笑的人! “先生为何这样看着我?难不成这种常识,先生……不知道?” 现如今的人,虽然没有现代发达的医学知识,但他们善于从发生过的事情中总结经验,特别是他们这些走南闯北的军人,最怕疫情爆发,自然会更注重这方面的知识。 因此,他们自然知道,就如这女子说的,尸疰虽然恐怖,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轻易被传染的! 凌放惊讶过后,不禁皱眉看着那个笔直而立的清丽女子。 他觉得主公这一回的夫人,真的越来越怪异了,不仅胆大包天,竟然还对尸疰这种恐怖的疾病了解甚深。 “你……你……休要胡说八道,老夫当然知道!” 那吴大夫被陈歌的眼神激到了,忍不住脸色涨红,大声道。 “哦?”陈歌却忽地,收了眼神里的那一抹冷意,歪了歪头,一派天真地看着他,“我相信能被燕侯府请进来的大夫,自然不是什么寻常大夫,这种小事自然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那吴大夫见陈歌立刻就信了他,也不觉有异,得意洋洋道:“那是自然,老夫自幼学习医术,师门乃是扁鹊一派!在这冀州,老夫排第三,无人敢排第二……” 陈歌眸中霎时闪过一抹精光,果断地打断他道:“这样说来,先生的医术在这里只能排行第二,一不小心诊断错误,也是可能的!” 猝不及防被她堵住了话头的吴大夫嘴巴大张地看着她,竟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陈歌却已经把他无视了过去,转向凌放气势凛然道:“凌管事,燕侯府地位特殊,如果府里有人患了尸疰这件事传出去,定然会造成恐慌! 这件事不能妄加定论,我的侍卫到底有没有患上尸疰,应进一步核查清楚!”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五章 天上仙女 院子里微妙地静了一瞬,直到吴大夫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你这妇人!你这是怀疑老夫的医术不成!谁给你的胆子!” 陈歌却也不看他,只定定地看着眉头紧皱的凌放。 好半响,凌放终于开口,嗓音微沉:“夫人,吴大夫已是小人目前能请到的医术最高明的医者,不管那侍卫患的是不是尸疰,都必须立刻处理。” 说完,他朝陈歌做了个揖,没再看她,便带着一群人匆匆走了。 那吴大夫显然不满就这样放过陈歌,但见凌放走了,也只好跟上,临走前很是不甘地瞪了陈歌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 看着一声不吭的陈歌,蓝衣有些无措地道:“夫人,这下怎么办才好?” 凌管事分明完全没把夫人放在眼里,可是再不想办法,下一个被处置的就是她们了! 陈歌转头看了看那匆匆往前走的一群人,咬了咬唇,果断道:“跟上!” 说完,便迈开脚步快步往前走。 蓝衣吓了一跳,他们肯定是去找那个患了病的侍卫的,夫人现在跟过去,一不小心被传染了怎么办?! 但想到不管过不过去,她和夫人肯定都落不得什么好,蓝衣眼里便闪过一抹愤然,赶紧提着裙摆跟了上去。 就过去,就过去,气死那群臭男人! 陈歌边走,边琢磨着刚刚凌放的话。 他说,吴大夫是他目前能请到的最好的大夫。 冀州地处偏僻,这种地方好大夫本来就不多,吴大夫嘴里那个排名第一的大夫此时还很可能不在冀州。 而尸疰这种病又太恐怖,一旦让它传染开来就挽回不了了,因此不管那个侍卫是不是真的患有尸疰,他都打算—— 把他杀死以绝后患! 凌放从大局出发,这样做没什么可以指责的,但陈歌不愿意就这样放弃,不管怎样,她都要赌上一把! 凌放他们果然是去找那个侍卫。 很快,陈歌就跟着他们走到了一个简陋的偏房里,远远的,就能听到那个偏房里不停传出急促的咳嗽声,听着很是慎人。 有一个脸上围着一块白布、脸色青白一片的妇人守在门口,见到他们,立刻眼睛一亮,急急地站了起来道:“大人,大人,求你了,奴不想守在这里,求你了!” 说着,不管不顾地就要朝凌放扑过去,立刻有两个跟着凌放而来的侍卫走上前,一把按住了那个妇人,那个妇人顿时仿佛离了水快要死去的鱼儿一般拼命扑腾,哭得撕心裂肺。 “大人!饶了奴吧!奴家里还有两个娃儿,奴不能死啊呜呜呜呜!” 也看到了这一幕的蓝衣不由得小脸发白,有些不安地扯了扯陈歌的袖子,“夫……夫人……” 如果说之前她还对尸疰这种死亡疾病没有概念的话,这一刻,她是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种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 陈歌只是看了那个妇人一眼,便果断地掏出了怀里的手帕,往脸上一系,密密实实地挡住了口鼻的位置。 不远处的凌放没有看被按在地上哭得快要断气的妇人,沉声命令道:“来人,把里面的人给我……” “凌管事,稍等!” 一个清脆悦耳的嗓音响起,打断了凌放的话,凌放微微一愣,不敢置信地看向朝他走过来的陈歌。 这女子,竟然跟着他过来了!她难道不怕死么?! 陈歌迎着所有人投向她的震惊视线,硬着头皮淡定道:“关于医术,我也略通一二,既然凌管事没法找到更高明的大夫了,不如就让我来试试罢!” 站在凌放身旁的吴大夫呆了一瞬,被气得直接跳了起来,颤抖着手指着陈歌道:“你这……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妇人……” “吴大夫请慎言!”陈歌忽地厉声打断他,眼神微冷,“再怎么说,我也是这燕侯府的主母,怎可容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 吴大夫一愣,顿时瞠目结舌地看着她。 主……主母?!怎么可能?!虽然凌管事确实称呼她为夫人,但那态度一点也不恭敬,因此他一直以为,她只是侯府里哪个下人的夫人。 随即,陈歌迎向脸色复杂的凌放,淡声道:“反正不管如何,我都会被你们隔离起来,倒不如让我看上一看,如果确实是误诊,还可以救下一条无辜的生命。” 见凌放嘴角紧抿,眉头紧皱,显然不赞同她的话,陈歌嘴角微微一扬,凉凉道:“还是说,不把人命当一回事,便是你们君侯教给你们的处世方式?” 这话一出,凌放一直尚算淡定的脸色,终于狠狠一变。 在这乱世,君侯之所以能迅速地发展出这么大的势力,除了有强悍的兵马,还因为有百姓的爱戴。 所谓失民心者失天下,君侯不把人命当一回事这种话,是万万不可以传出去的! 凌放嘴角紧抿地看了面前的女子好一会儿,终于往后退了一步,低头道:“夫人请。” 跟着他的一众人都脸色微变,然而凌放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目睹那个女子当真毫不畏惧地走进了房间里,凌放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君侯这个新夫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他莫名地有种预感,这个女子跟以前那些女子不同,她是不一样的! “凌管事,你当真相信这……她懂医术?”侯府里其中一个主管不安地道:“她定然只是不想被牵连,故意这样说的,尸疰之病万万不可传播开来,凌管事要三思啊!” 凌放透过窗户,看到那女子一直走到床头坐下,竟真的认认真真地给人诊断的样子,又是微微一愣。 听到那主管的话,他瞥了他一眼,沉声道:“陶主管放心,某知道怎么做。” …… 陈歌进房后,细细地查看了一番,又询问了那侍卫一些事后,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可以肯定,这绝对、绝对、不是肺结核! 想到自己刚刚的担惊受怕,陈歌的身上就忍不住冒出丝丝凉气,那可恶的蒙古大夫! 可是,即便她现在出去跟他们说,他患的不是尸疰,他们肯定不会相信。 要怎样说服他们,才是这件事里最难的地方。 “夫……夫人,咳咳咳!” 躺在床上的男人虚弱痛苦地看着她,眼眸中含了泪水,“属下身患恶疾,夫人还是快点出去吧,被属下感染了便不好了。夫人在这时候竟然还愿意来看望属下,属下死而无憾!” 想到知道自己患了那个恐怖的病后,周围人那恐慌嫌恶恨不得立刻离他十丈远的眼神,男人就又气愤又恐慌。 现在的夫人在他眼中,真是比天上的仙女还美! 陈歌回过神来,低头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放心,你患的不是尸疰,我不会让你有事。” 说完,没看男人瞬间呆住的眼神,站起身来,便往外走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六章 内宅妇人 陈歌刚走出去,便见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大步,一脸警惕不安地看着她,不由在心里嗤笑一声。 想了想,她有些恶趣味地对准吴大夫所在的方向又朝他们走近了两步,顿时又有一部分人针扎一般急急往后退,吴大夫更是因为退得太急,不小心绊到石头,哎哟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禁心情畅快,只觉得心里头憋着的那股气终于舒坦了。 其他人便是没有退后,也一脸慌张地瞪着她。 其中,还能保持姿态得体沉稳的,只有凌放了。 不愧是能做到燕侯府大管家的人。 陈歌收起小心思,径直转向凌放,嗓音如常却斩钉截铁地道:“我的侍卫患的不是尸疰,不过是普通的风热之症!” 风热之症,便是现代常说的风热感冒。 陈歌说完后,细细观察其他人的脸色,见他们脸上有惊讶有质疑有不屑,但没有迷茫,才继续说了下去,“我看他身体发热、汗泄不畅、恶风恶寒、咳嗽有痰,痰液稠浊呈黄色,舌苔薄而微黄,这些都是风热之症的症状,虽然跟尸疰有几分相似,但……” “不可能!” 陈歌话音未落,一个微微沙哑的嗓音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她的话,却是急急忙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的吴大夫。 “老夫从医数十载,从没见过患有风热之症的人咯血!你……你是不是不想被牵连,故意这样说的!即便你是君侯的夫人,也不可以做出这种视冀州城民众性命于无物的事情!” 他虽然忌惮这女子燕侯府主母的身份,但又怎么能容忍被一个女人这般质疑自己?! 而且他刚刚可是偷听到了,燕侯府里的人明显没把她当一回事! 这样想着,吴大夫的胸脯不禁又挺了些许,吹胡子瞪眼地看着陈歌。 “是啊!凌管事,这件事影响重大,不可以随意听从内宅妇人的话!” 一个脸跟身材一样圆润的男子转向凌放,嘴角紧抿道:“君侯现在外出,我们肩负着整个冀州城的安全,如果因为一时疏忽导致冀州城遭遇无妄之灾,那可真是……” “哦?你说的内宅妇人可是我,你若是对我不满,直接对我说便是了,我人又不是不在这里,何必这般拐弯抹角?”陈歌嘴脸微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老实不客气地打断了那男人的话。 男人微微皱了皱眉,脸上有丝不满一闪而过,最终却是转过来对她作了个揖,道:“小人不敢。” 表面上恭恭敬敬,却由始至终没有拿正眼瞧她,说出口的话也阴阳怪气得紧。 他话音刚落,周围便暗搓搓地响起了一连串的嗤笑之声,却是其他几个主管,他们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她是什么不知好歹的无知妇人一般。 陈歌眼神微沉,伸手阻止了气红了眼要上前跟他们理论的蓝衣,看向那一脸得意洋洋的吴大夫冷声道:“并非只有尸疰之症会咯血,也并非所有风热之症都不会咯血,风热之症本来便会引起喉咙红肿疼痛,若是咳得太厉害,又得不到及时的医治,咯血也是可能的! 先生不必急着否定我,你说你从医数十载,可知道尸疰之症的脉象是怎样的?” 比起那些人的冷嘲热讽,她更无法忍受因为狗屎的诊断错误让一个无辜的人白白送命! 吴大夫原本听她说得头头是道,正一脸震惊不可思议,这时候突然听她发问,不由又惊又疑,警惕不安地看了她好几眼,才道:“自然,医书有言,患有尸疰之症者脉细或兼注……” “哦,脉细或兼注,可我刚刚把脉,把到的脉却是浮而紧,是风热之症的脉象!先生认为,这又该如何解释?” 见吴大夫一愣,身子似乎僵了一瞬,陈歌紧盯着他,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冷声追问道:“先生认为,是我把的脉出了问题,亦或是……这里面有别的什么原因呢!” 那吴大夫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倏然发白,眼神中竟透出了一丝慌乱。 陈歌眼神微闪。 这反应,倒是有些意思。 她本来以为这只是一个空有其名的蒙古大夫,但他刚刚又准确说出了尸疰之症的脉象,瞧着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既然连尸疰之症的脉象都知道,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尸疰之症不是所有人都会轻易感染上的,刚刚他面对她的质问时反驳说他知道,她还以为他只是心虚嘴硬,现在看来,他很可能是真的知道!那他那时候为什么那么慌乱? 再观察他现在这反应,不像是心虚,更不像他刚刚面对她时的不屑轻视,倒像是……恐慌。 脑中忽地灵光一闪,陈歌有些荒谬地看着他,道:“该不会是先生惧怕那尸疰之症,光看我的侍卫咯血便下了判断,连诊脉都不敢吧!” 她这句话是故意用威逼挑衅的语气说的,却见面前的老者忽地脸色越发发白,仿佛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虚虚地瞪大一双眼睛退后一步。 所有人见状,都又是震惊又是不敢置信,吴大夫这是被区区一个女人……震慑住了?! 凌放看看吴大夫,又看看那咄咄逼人的女子,惊讶得嘴巴不自觉张大,只是眉头依然深深皱起,眼里闪过一抹动摇和为难。 那身材圆润的主管心里暗道不好,连忙站出来沉声道:“夫人,于看诊一事上我们是门外汉,不好干涉大夫的决定,若是有什么闪失,便是您是君侯的夫人,也是担不起这个责的!” 陈歌看了看他,只见他满脸不耐烦,就差把你没有逼数写在脑门上了,不由嘴角一弯,眼神微凉。 “确实,这件事可不是玩笑,谁也担不起一城百姓的性命。” 那主管有些讶异地看了陈歌一眼,却很快恢复为不屑鄙夷,这无知妇人,倒是还知道一些道理! 刚想说什么,却听她又紧接着道:“可是,若是当真诊断错误,误杀了一条无辜生命,这个责又该谁去担?满城百姓的命是命,我侍卫的命就不是命不成?! 医者都知道学无止境,就算是偶尔诊断错误也正常,我看吴大夫本人还没反驳我,你却这般急着替他反驳,莫非,你想担下这个责?日后,若是发现当真诊断错误,你是不是要给我的侍卫赔上一条命啊!” 女子的声音婉转动听,出口的话却一句比一句凌厉,那主管瞪大双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只觉得心突突直跳,听到她说是不是要他给那侍卫赔上一条命时,只觉得心头猛地一跳,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放……” 还没出口的半截话在看到女子微冷的眼神后,咕嘟一声又吞了下去,死活出不了口。 便是她这个主母的身份再怎么尴尬,他也没资格像喝令手下的奴仆那样喝令她啊! 这……这混账女人!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他不由得咬牙切齿,表情微微扭曲,那死女人竟然还一直死死地盯着她,一副他不回答就绝不善罢甘休的模样。 这是完全不给他台阶下的意思! 所有人都尴尬地看看那主管,又看看陈歌。 “凌管事!” 就在这让人窒息的气氛中,一个小厮突然匆匆跑了过来,在那圆润主管瞬间绽放的感激眼神下,对着凌放一脸惊喜道: “张大夫回城了!此时正在门外求见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七章 茶言茶语 凌放微微一愣,脸色一喜道:“快请进来!” 陈歌不禁看了他一眼,瞧这表情,莫非来了个神医? 难道就是吴大夫嘴里的,冀州排名第一的大夫? 所有人都一脸喜气洋洋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那身材圆润的主管趁这个机会唆一下躲到了凌放身后。 哼,这个无知妇人,他……他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以为自己懂一点皮毛就在那里指手画脚,殊不知她跟张大夫之间,还差了一百个吴大夫呢! 想到一会儿她被张大夫打脸的样子,主管心里头的火终于灭了一些,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所有人都一脸期待地盯着通往这个偏房的小路,很快,不远处就有一个青衣男子走了过来。 他跟在小厮身后,走得四平八稳,不骄不躁的,虽然还没看清他的面容,他身上那股让人没有压力的舒缓气息却已经蔓延了过来。 慢慢地,他走近了,陈歌在看清他的脸那瞬间,不禁微微一怔。 那是个很年轻的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有着一张清秀至极、尚带着一抹稚嫩的脸,皮肤白皙如玉,唇红齿白,真可当得上一句美男子了。 最最吸引人的,是他那双毫无攻击性的眼睛,那双眼睛仿佛一汪清澈见底的潭水,就这么透明地、干净地摆在你面前,让人不自觉地就被他吸引,不自觉地就想跟这双眼睛的主人亲近。 这真的是,天生医者的眼睛! 他径直来到凌放面前,深深地给他作了一个揖,道:“某今天一早上山采药,错过了先生派过来的人,某深表歉意。” 那声音清澈如水,温润好听,就跟他的人一般。 凌放连忙扶他起来道:“张大夫不用多礼,幸好你赶过来了,是某该表达谢意才是!某需要张大夫诊断的病患就在房间里,请,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尽管跟某说。” 那张大夫有些腼腆地笑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就忽地从人群里响起,“张大夫,你可来了,要不然只有吴大夫一个,可不能服众啊! 里头那人患的可是尸疰之症,本来便是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的恐怖疾病,无奈我们夫人仁慈心软,怎样都不相信他患的是尸疰之症,这还得拜托张大夫,想出法子说服我们夫人以全城百姓身体为重啊!” 这段话简直绿茶十级,把颠倒黑白、指桑骂槐发挥到了极致! 陈歌猛地看向说话的人,果然就是刚刚被她逼问的那个圆润主管! 那主管见她瞪了过来,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头缩回了凌放身后。 这有贼心没贼胆的混账! 陈歌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收回视线,走到一脸懵的张大夫面前,朝他笑笑道:“久仰张大夫大名,那患者是我的侍卫,我也很期待跟张大夫探讨我那侍卫患的到底是什么病。” 张景微微一愣,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美丽女子,下意识地微微红了脸,不太敢直视她地道:“莫非夫人也通医术?” 陈歌微微讶异。 这张大夫,也太害羞了吧,身为医者,什么人不会接触到?想她当初上医学院时看男人的身体像看白斩鸡似的,瞧他这生嫩的模样,怎么都不像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 陈歌心里不由生了几分警惕,看着他道:“我只是略通医术,但也知道一个行医救人的大夫,是万万不会随意对待一条生命的,如果因为自己学艺不精导致害了某个患者的一生,会愧疚一辈子,恨不得自己从没有给他诊治过。 听闻张大夫医术高明,这方面的感悟定然比我一个后宅妇人更多罢!” 她说这一通话,原本是想敲打敲打这张大夫,却见他忽地抬起头来,有些惊讶又似乎有些惊喜地看着她,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都仿佛放出光来,不禁一怔,心头莫名地生出了几分恶寒。 这仿佛小奶狗找到了母亲的眼神,是怎么一回事?! “想不到夫人有着这么一颗行医济世的心,某是……某是第一回见到夫人这样的女子!” 张景忍不住激动又欢喜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对她深深作了个揖道:“夫人的话某十分赞同,夫人请放心,某定会全力以赴,查出夫人的侍卫患的是什么病症!” 说完,便拿出一块白手帕,系在了脸上,脚步轻快地走了进去。 陈歌:“……” 这家伙竟然说是第一回见到她这样的女子,古代女大夫虽然少,但也不至于完全没有。 他只是见过的女子太少了吧! 原本存着敲打他的心思说这一番话的陈歌莫名地生出了一种欺负老实人的愧疚感。 就在这时,凌放走前一步,看着她沉声道:“张大夫乃是这冀州城医术最高明的医者,被他救过的病患数不胜数,便是君侯也甚是仰赖他的医术,这一回,小人只望夫人不要再随意出手干涉小人的行动!” 陈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旁边便传来一声隐约的哼声,她凉凉地看过去,果然还是那个躲在凌放身后的圆润主管,不由得暗暗翻了个白眼。 这人真是,怂得让她连跟他生气的欲望都没有了。 其他主管也一脸不满地看着她,陈歌暗哼一声,看来她在这里很不受欢迎啊!看向凌放道:“如果结果让我信服,我自然不会耽误凌管家办事。” 凌放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这女子好大的口气,不干涉他做事的前提竟然是结果让她信服。 堂堂杏林圣手张景的医术,还会比不过她一个妇人不成?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作了个揖,便退到了一边。 张景没有让他们等很久,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 众人顿时呼啦啦地围了上去,那圆润主管最是积极,脸上带着某种按捺不住的激动之情,率先问出口,“张大夫,到底怎么样!那侍卫患的就是尸疰吧!” 瞧她这回还怎么狡辩!若是那侍卫确诊了,下一个被隔离的就是那不自量力的女人! 张景原本在摘绑在脸上的帕子,闻言动作微微一顿,眼神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声音还是清润如水道:“陶主管不必慌张,经某的诊断,那侍卫患的并不是尸疰,只是普通的风热之症,某待会开个药方,让那侍卫好好休养几日,便会康复了。” 那陶主管的表情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了起来,所有人惊讶过后,猛地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不远处专心听张景说话的女子。 那女人竟然说对了! 连那侍卫患的是什么病,竟然也准确无误地看了出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八章 君侯的八卦 凌放还是最快回过神来的,他收回了看向陈歌的复杂眼神,朝张景作了个揖,道:“如此,某也放心了!劳烦张大夫了。” 张景连忙还了一礼,道:“这是某该做的,凌管家不必如此多礼,何况……” 他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一直没说话的陈歌,道:“这位夫人竟如此理解身为一位医者的抱负,某真的很欢喜,请问这位夫人是……” 陈歌瞥了凌放一眼,凌放虽然不太情愿,还是道:“这是我们君侯昨日迎娶的夫人。” “竟然是君侯的夫人?”张景微微一愣,笑呵呵地道:“君侯真是好福气,竟然有幸迎娶了这么一位心地善良的娘子,听闻君侯夫人也看出了那侍卫患的不是尸疰,若是有机会,某真希望跟夫人交流一下医术……” “咳,”熟悉这张大夫性子的凌放连忙咳嗽了一声,道:“张大夫一会儿写好药方,交给带你进来的小厮便是,某一会儿还有点事情。” 若是他不开口阻止,只怕这张大夫永远不会发现四周围那越蔓越开的尴尬气氛。 “哦,既然如此,某便不打扰了。”张景不觉有异,只是有些可惜刚刚的话没说完。 临走前,他还特意眼睛亮闪闪地朝陈歌作了一个揖,才脚步轻快地跟着刚刚领他进来的小厮走了。 陈歌:“……” 怎么办,欺负老实人的愧疚感越发强烈了。 但要是现在跑上去跟他说我刚刚说那番话不是为了抒发医者心得,只是不信任你敲打敲打你,又不太好…… 突然,陈歌感觉有一道视线一直凝聚在自己身上,不由得转头,却见是还没离开的凌放。 “倒是没想到,夫人还会医术,这回是小人鲁莽,让夫人见笑了。”他说完,朝陈歌作了个揖,便带着那一群主管和侍卫呼啦啦地离开了。 只是,他离开前那充满了复杂含义的眼神,让陈歌微微皱起眉头,心头有些不安。 原主只是礼部尚书家一个小小的庶女,在出嫁前一直被养在深闺里,她其实并没有学过医术这点,只要他们一查很容易便能查出来! 虽然这回情况紧急,她不得已暴露了自己的医术,但这善后之事,也是让人头疼。 晚上,陈歌深思熟虑后,把蓝衣和钟娘都叫了过来,严肃道:“我昨天晚上做梦遇仙人指点,突然便通了医术。 但这件事万万不可被外人知道,以后若是有人问起,你们就说我自幼喜爱看医书,虽然没有什么给人看诊的实际经验,但该知道的事情都在书上得知了,否则后果可能会不堪设想,知道了吗?” 钟娘和蓝衣都是原主身边的人,她瞒着谁都不可能瞒过她们,陈歌干脆假借鬼神之说编了个理由。 也幸好这里本来便是还没开化的古代,钟娘和蓝衣这种家奴又自小没什么学识,虽然一脸震惊愕然,但也很快接受了这种说法。 钟娘早就在蓝衣那里听说了她们白天的经历,本来就满心后怕,这时候忍不住哀哀低泣道:“也算上天开眼了,若不是夫人通医术,那张大夫又及时赶到,我们……我们还不知道会被怎么处置!夫人以后有这门技术,多少也能保护自己罢!” 陈歌默默地瞥了不停抹眼泪的她一眼:“那你为什么还哭?” “奴……奴是喜极而泣!” 好吧…… 陈歌有些无语,干脆让她哭个够,自己倒了杯茶水,边喝边寻思,光是看医书这个借口可能还不太够,若是她以后还要继续施展医术,还得找一个更靠得住的借口…… “对了,夫人。”钟娘好不容易想起了正事,连忙擦干净眼角的泪水道:“你早上不是叫奴去打探府里的情况吗?没想到还真的有收获。 奴听说,早上那女子确实是君侯的表妹,名叫林婉儿,在君侯被先帝封为燕侯后,林家就把林婉儿送了过来,据说君侯小时候跟这林娘子青梅竹马长大的,感情很是要好。 而且,而且……” 钟娘一脸为难,又是怜惜又是愤然地看了陈歌一眼,陈歌立刻了然,单手托腮闲闲地道:“你不会想说,他们之前曾有过婚约什么的吧?” 她似乎天生对这种八卦不感兴趣,唯一能挑动她神经的或许只有秘而不传的医术或者世间罕见的药材。 但如果她猜的是真的,她算不算才是他们之间那个第三者? “不是,”钟娘却摇了摇头,一脸愁苦道:“他们应该只是表兄妹的关系,但……那林娘子据说跟君侯已经过世的母亲长得有七八分像。 奴也不知道君侯对这林娘子有没有男女之情,但至少对她是十分包容的,夫人没嫁过来前,她在这府里的地位堪比主母!” 陈歌微微一愣,林家竟然给魏远送了个跟他母亲有七八分像的还未出阁的表妹过来,这用意有点明显啊。 难怪她会那么嚣张,她实在很想跟钟娘说,自信点,就算是现在,侯府里认可的主母也是她。 钟娘还在愤愤不平地道:“君侯身边一向没有女人,这就导致一直没有人能敲打那林娘子的气焰。 不过,夫人,你说是不是奇怪,君侯如今都二十有六了,旁的郎君这个年纪孩子都满地跑了,君侯后院竟然还一个女人都没有。 听闻平日里君侯也甚是厌恶女子,除了林娘子,身边一个女子都没有的,便是之前那三任夫人,也是去世前都没见过君侯几面,甚至……甚至听说她们和君侯从没有圆过房!” 陈歌听着听着,不禁有些纠结地皱起眉头。 奇怪,自然大大的奇怪。 一个成熟健康的大男人,长这么大竟还没有过一个女人?这种情况,她从医学的角度出发,不是不行,就是他有什么特殊的性取向…… …… 此时,离冀州不远的平洲,一个坐在军营里正在看军报的玄衣男子突然一手捂唇,打了个喷嚏。 刚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的一个白衣老者哈哈一笑,摇着手中的蒲扇道:“想不到一向铜墙铁壁的主公也有像尔等凡人一样打喷嚏的一天,最近入秋,天气转凉,主公身边无人照顾,确是要注意一下身体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九章 魏远之怒 坐在主座的男子虽面如冠玉,一双眼睛却透着一股逼面而来的威严,听到自家军师的调侃,也不在意,淡淡道:“先生请坐,不过是小小的风寒,与我无碍,这次请先生过来,是想跟先生探讨探讨如何对付鲧州的刘家。” 白术脸上掠过一抹微妙的情绪,在右下角的位置坐了,看了看主座上气宇轩昂的魏远,斟酌了一下语句道:“主公神勇,千古无二,不过半天功夫便收复了平洲。 只是,这次虽说是刘家先偷袭咱们,但刘家在他统治的区域一向有贤名,何况刘家如今的家主刘通道主动给咱们递了求和书,言明这次偷袭只是他的叔父刘学艺个人的行为,并没有得到他的允许。 如果咱们这时候还咄咄逼人,倒显得是咱们不对了,恐会落下个不义的名声……” 话音未落,便听到一声雷鸣般的巨响,却是主座上的魏远狠狠地把手上的军报拍在了几上。 白术身子一颤,竟不太敢看上头怒火仿佛化为有形之物迅速扩散的魏远。 “我们咄咄逼人?先生说得倒是轻巧!一封请和书便能告慰我方无端战死的兵士?我来之前便说过,敢动我手下的兵士,我便血洗刘家以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白术早便料到主公不会轻易听进他的话。 他在主公身边这么多年,太了解他的为人了,主公的勇猛机智天下无双,但他自负,冲动,暴躁易怒。 他就像一把能斩断天下万物的利剑,却独独缺少了一把好的剑鞘。 但再怎么狗也是自己主子,只能受着呗! 白术心里暗暗叫苦,连忙深深作了个揖道:“主公请息怒,这一回刘学艺偷袭我平洲,我们确实无端折损了不少兵士。 然主公到平洲后,立刻便打退了刘学艺所率的兵马,抓到的俘虏悉数原地活埋了,刘学艺更是被砍头后,头颅被挂在平洲城城门示众三天。 属下以为,这已经能告慰我方战死兵士的在天之灵! 这时候若我们还步步紧逼,却是失了道和义了,传出去,恐会损害主公的名声啊!” 感觉到上头传来的如山一般的威压,白术不自觉地出了一身冷汗。 但他知道,这回是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主公的,主公意气用事、残暴狠绝的名声一旦传出去,小则没有能人将士敢来追随,大则影响民心啊! 见上头的人久久没说话,却隐约能听到人在紧紧握拳时才会响起的关节摩擦声,白术暗道不好,连忙站起,双膝跪地大声道:“主公,得饶人处且饶人!要对付刘家,以后还有机会,但万万不是现在!” 几乎是他刚跪下,便听到了上头那人猛地站了起来的声音。 魏远快步走了下来,扶起白术,沉声道:“先生何必如此,对子望而言,你是如同亲生父亲一般的存在,你这样是折煞子望了!先生既然不同意攻打鲧州,不打便是!” 白术这才暗暗舒了口气,然而抬眼见到魏远眼眸里的不快和阴霾,又是暗暗心惊。 他知道自己这一跪,主公十有八九是会听自己的,但这个法子用多了就不好使了,可能还会让主公觉得自己在要挟他,引起他不快。 白术不禁暗暗叹了口气,伴君如伴虎啊! 想他拖着这把老骨头,还不知道能约束主公到什么时候。 主公自小被胡人掳去,受尽折磨,是在滔天的仇恨和痛苦中长大的,会长成这般残酷狠戾的性子,也是无奈。 他忽地,想到了什么,不由眼眸微亮,看向已经坐回了座位上的魏远,道:“属下听闻陈家那娘子已是在昨天到达冀州了,不知道主公可曾见过她?” 主公至今孤身一人,也许他成家后,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和温馨,性子能变得包容温和一些。 这是成大事者,所必须拥有的品质啊! 魏远心底正不畅快着,听到他突然提起那女人,眼里霎时涌起浓浓的厌恶和阴戾,展开还没看完的军报,冷声道:“不过是区区一个女人,不足先生挂念。” 白术看到魏远这厌恶排斥的模样,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突然,眼睛盯着军报的魏远道:“我知晓先生的意思,刘学艺率领的军队乃是刘家的精锐部队,他出兵刘通道不可能不知,甚至很可能,便是他命刘学艺出兵。 然而他如今这一番作为,却是把锅都推到了刘学艺身上,这时候我若出兵,便是不义,不出兵,却是正中他下怀,解除了这次的危机。” 白术一愣,忍不住深深作了个揖,“主公之智,亦天下无双。” 这也是最让白术无奈的地方,道理自家主公不是不懂,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所以他天天做的就是约束一个性格暴躁的小孩不要一时冲动做傻事?有点心累…… 也不知道有谁能接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嗯,谁呢…… 白术不禁认真地在脑中寻找接锅俠。 “哼,胆敢设计我的人,下次若落到我的手中,我定让他生不如死!”魏远狠狠地一握手中的军报,眼神阴冷地道。 看到这样的魏远,白术眉角狠狠一跳,心里头的不安又涌了起来。 “主公。”这时候,一个温和清朗的声音响起,随即一个身穿铠甲面容清秀的男人走了进来,却是魏远的副将吕闻。 见到白术,他先是朝他抱拳行了个礼,才走到了魏远面前,把一封信递给了他。 “今天凌管事遣人送来了这封信,请主公过目。” 魏远看了他手中的信一眼,淡淡道:“嗯,放下吧。” 吕闻把信放到了几上,又开始跟魏远汇报军营里的一些事务。 白术一直在下面看着,眼光不知不觉地汇聚到了吕闻脸上。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长得竟还有几分俊,主公身边一向没有女人,身为主公的副将,他算是最经常跟在主公身边的人了。 莫非…… 白术不禁想起了民间的一些传闻,想着想着,身子渐渐僵硬了起来。 好一会儿,吕闻终于报告完今天的事务了,朝魏远行礼告退后,又转向白术行礼。 然而,心里有个不得了想法的白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小子……有点碍眼。 吕闻察觉到了白术眼里的打量和嫌弃,不禁微微一愣,困惑道:“可是我今天的装束有什么不妥?” 白术连忙打哈哈摆手,“没有没有,老夫只是突然发现吕副将这几天又俊了,不知道日后会便宜哪个小娘子哦!” 吕闻哪里想到白术会说这种话,脸微微泛红,连忙跟他行了个礼,就走了出去。 白术却发现,刚刚他在跟吕闻说话的时候,主公似乎抬头朝他们这里看了一眼,心里不禁一咯噔。 主公竟然那么在意吕闻的婚娶之事? 想了想,他痛心疾首地转向魏远道:“主公,属下心中有个疑问,已是折磨了属下多日,望主公可以如实回答,主公一直不愿意接近女子,可是因为主公……喜爱的是男子?!”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十章 猿粪啊…… 当晚,白术是逃也似地离开主帅营帐的。 针落可闻的营帐里,魏远还在一脸荒谬地想着白术刚刚的问题,他竟然认为他喜欢男人?! 他虽然十分厌恶女人,但喜欢男人……怎么可能! 脑海中,突然就涌起了一幕又一幕他费尽心思想忘记却忘不了的画面。 紧锁的房间,被紧紧绑在了椅子上的他,以及……满脸皱褶一脸淫笑朝他伸手的老太婆…… 魏远忽地眼眸发红,猛地站起把矮几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听到外头匆匆响起的脚步声,目眦欲裂地低吼一声,“都不许进来!” 外头的脚步声停了,魏远双手撑在几面,眼眸充血,全身肌肉紧绷,牙关紧咬,嘴里悄然漫开一片血腥味。 那是他此生最不愿记起,最屈辱的时刻,虽然最后他像发狂的野兽一般扑过去把那老女人咬死了,但那种恐惧、屈辱和无助已经深深刻进了他的血液里。 女人,便是这天底下最丑陋、最恶心的物种! 慢慢地,魏远冷静下来,坐回了座位上,嘴角微抿,眼神阴翳,俊脸上现出一抹沉思。 莫非,他确实如白先生所说,有喜爱男子的潜质? …… 尸疰的事情解决了,陈歌当晚终于得以睡了个尚算安稳的觉。 第二天,她起来梳妆打扮完,便转向钟娘和蓝衣道:“今天,我们到城里转转吧!” 钟娘一听,吓得连连摆手,“不可啊,夫人,不可啊,听闻这冀州城外就是胡人出没的地方,街上还不知道会不会有胡人出现呢!” 她一想到君侯有一任夫人就是被胡人掳去的,就吓得脚软,被那些野蛮残暴的胡人抓去是什么下场,谁不知道?特别是女子,那可真是生不如死! 陈歌默默地望了望天,道:“冀州可是魏远所辖领域的军事重镇,如果他还能让胡人像自己家一样出入自己的地盘,他就不用混了。” 钟娘一听,顿时脸色发白,连忙捂住陈歌的嘴道:“夫人,休要乱说!还有,便是你,也不好直呼君侯的名字的!” 但听陈歌这么一说,又见她没有要听自己话的意思,钟娘也只得由她去了。 只是在临出门前,还在伤心地自言自语:“夫人现在主意可大了,都不把奴的话放在心上了……” 陈歌有些失笑,她可不是柔弱温驯的原主,要她像原主一样只做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后宅女子,她光是想想都受不了。 而且,她在这府里一点地位都没有,压根调查不出什么东西来,昨天她让钟娘去打听消息,也只是打听到了一些边角料,关于前三任夫人的死到底有没有别的原因,那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也许,去城里看看还能有转机,毕竟君侯的夫人在这城里也算大新闻了,老百姓最爱听八卦,说不准会打听到些什么小道消息。 她跟钟娘和蓝衣走出燕侯府时,门口的侍卫看都没有看她们一眼,陈歌暗暗撇了撇嘴,虽然早有预料,但她这个透明人也透明得太彻底了。 其实陈歌这次出府,还抱着一个还没有非常清晰的想法。 她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待在燕侯府,等熟悉了这个世界,她还是要想办法脱离这里,过自己的生活的。 到时候找机会逃跑,隐姓埋名到另一个地方生活也好,假死也罢,首当其要的是有自己生活的资本,也就是——钱和谋生的手段。 昨天她把原主这次出嫁带来的嫁妆细细清点了一遍,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看来陈家人当真是觉得她来送死的,嫁妆敷衍得可以,没多少值钱的东西,就那些小钱,估计她离开燕侯府后,连温饱都顾不上。 她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到时候她完全可以靠替人治病谋生,但在那之前,她还得有一笔足够安顿好自己生活的银子。 在这种乱世,对于她一个女子来说,银子自然是越多越好,多多益善。 但这银子,又要怎么赚呢…… 陈歌正沉思着,突然钟娘递了顶帷帽给她,小声道:“夫人,还是带着吧,你这模样,不好太惹眼。” 陈歌微微一愣,只觉得更愁苦了。 她都差点忘了,原主还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皓齿蛾眉,肌肤胜雪,一双美目仿佛含着春水,流转间勾魂摄魄,是个看一眼就能让男人心生保护欲的柔美女子。 她以前也是个公认的美人,但那种美跟原主的美却几乎是两个极端,她以前的美是一种明艳自信的美,这让她第一次看到镜中的原主时,着实恍惚了好一阵子。 但在这样的乱世,美貌就是个无用的甚至会带来麻烦的东西,倒不如长得普通一些。 她轻叹一口气,接过帷帽,乖乖戴上了,这才继续迈动脚步。 冀州是北方边境最大的一个城,虽然因为地处偏僻,比不上大楚其他一些城镇繁荣,但大街上该有的店铺都有。 能看出来,在这里生活的人都一派安乐富足,街上行人的表情中透着只有过着太平日子才有的轻松和乐,街上逛街的行人、吆喝的商贩、走南闯北的商人,一起组成了一副纯朴平和的景象。 陈歌不禁有些怔然,在这样朝不保夕的乱世,以及城外就有胡人出没的威胁下,这里的人竟然过出了只有太平盛世才有的模样。 这一切都是因为魏远吗?他们相信魏远能保护他们? 她不禁想起前天早上,魏远率兵出征时,街上百姓翻滚如热浪般的欢呼声。 也就只有这样的乱世,才能出英雄啊。 陈歌走在这样的街道上,心情莫名地有些感慨。 突然…… “来人!给老子把这块匾给砸了!” 陈歌微微一愣,抬头,就见不远处,一个人高马大的粗壮汉子领着一群人,怒气冲冲地走到了一个药房前,手臂一抬,指着店铺上挂着的“普济堂”大喝道。 街上的人都被这忽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不由得看向那男人,见他一副不好惹的样子,都不敢上前去看热闹,只是很多人都走不动道了,暗暗交头接耳起来。 那汉子带来的人立刻气势汹汹地上前,手里都拿着棍子锅铲一类的东西,一些人不停拿棍子捅那个牌匾,一些人搭成了人梯,直接就把人送了上去噼里啪啦地敲打着那块可怜的牌匾。 钟娘连忙扯了扯陈歌,有些慌乱道:“夫人,我们快走吧。” 陈歌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虽然朝代不一样,但这情景,她一点也不陌生,能带人到药房门前闹事的,十有八九是医闹! 也不知道是哪个蒙古大夫这么倒霉…… 就在这时,一个个子不高的灰衣老者慌慌张张地从药房里跑了出来,看着这群男人急得直跳脚。 “住手!你们快住手!这块牌匾可是老夫太祖爷爷那一代传下来的!你们把这匾拆了,老夫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太祖爷爷!!!” 陈歌不禁眯眼细细地看了那老者一眼,看清他的模样后,她嘴角微微一抽。 猿粪啊…… 这人,不就是昨天才见过的半吊子吴大夫么!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十一章 娘子心善 那汉子见到吴大夫,脸上的神情更狰狞了,快步走到吴大夫面前一把提起他的衣领大吼道:“你这庸医!还敢出来!老子今天把你这牌匾拆了都算事小的! 你给我儿吃的到底是什么药!吃了你的药后,我儿依然天天喊饿,然而家里的米缸都被他吃空了,他不但半点没有长胖,反倒比以前更瘦小了! 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我儿到底会如何!老子花钱在你这里看诊买药不是为了养活你这个庸医的!” 他越说怒火越盛,最后一把将吴大夫摔到了地上,吴大夫顿时吃痛地尖叫出声。 “爹!” 一个慌乱的女子声音响起,随即一个绿衣女子快步从药房里跑了出来,扶起吴大夫,对面前的男人怒目而视,“有话好好说!再这样,我就去官府报案了!” 吴大夫见那男人顿时狠狠地瞪向了自己女儿,连忙把那女子拦在了身后,慌张道:“怎么可能?老夫开的药不起作用吗?明明……明明那孩子确实就是阴虚火旺啊!” “你还敢说!”那汉子全身因为气愤微微发抖,忽地转身,一把抱起了一个孩子怒吼道:“你瞧我儿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顿时,一个身材消瘦的小孩儿,成为了街上所有人的焦点。 那孩子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脸色焦黄,两颧突出,神情萎靡不振的,完全没有那个年龄段孩子该有的朝气! 这一看,就知道那孩子病得不轻! 好好的孩子变成这样,寻常人都不忍心啊,街上所有人都不禁暗暗摇头叹气,看向吴大夫父女的眼神,不禁充满了谴责和愤怒。 要换做是他们自己的孩儿变成这样,拆一块匾哪里够啊!把整个药房拆了都不解气的! 吴大夫却顾不上旁人是怎么想的了,看着那小孩儿,只慌乱道:“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啊……” 一直旁观着这一切的陈歌这时候看向那汉子,却见他一双眼睛微微泛红,狰狞的神情下,是满满的无措和心焦,不禁沉默了一会儿。 随即,她在钟娘和蓝衣一脸猝不及防的愕然神情下,抬步上前,嗓音清脆道:“吴大夫,我来拿药了。” 本来剑拔弩张的一群人顿时唰唰唰地把眼神汇聚在了陈歌这个突然出现的程咬金身上。 陈歌却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看向一脸懵逼的吴大夫,又说了一遍,“昨儿个你约我这时候来拿药,我准时来了,不知道药备好了吗?” 吴大夫很快想起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不由得嘴巴微张道:“你……你是……” 陈歌立刻老实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转向那汉子客气道:“我并不想打扰郎君做事,然家中病患急等,可否容我先拿了药,再继续你们的恩怨。” 这话说得,哪像一个强行插入阻扰了他们做事的人!客气得让人觉得要是因此生气,倒是自己不是了! 那汉子怔愣过后,咬牙道:“这位娘子,我奉劝你一句,这可是个该死的庸医!小心让他看病病没治好,反倒命去了半条!” 因为陈歌如今带着帷帽,那汉子没法判断她有没有嫁人,用了“娘子”这个称呼。 陈歌也没纠正他,点了点头,道:“谢郎君提醒。” 陈歌这般淡定,那汉子不禁又怔愣了一下,皱眉沉沉地看了她半响,才哼声道:“去吧!我能提醒的都提醒了!以后出事了,别怪我没给你留半个牌匾!” 陈歌不禁失笑。 没想到这汉子还挺幽默。 那汉子说完,便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到了地上,安抚一般摸了摸他的头,满脸心疼。 陈歌心头微软,道:“如今入秋了,天气干燥,我刚刚看梨子新鲜,便买了些,让孩子吃点吧。” 说完,转向钟娘和蓝衣,“把刚才买的梨给大家分一分。” 钟娘和蓝衣虽然闹不明白陈歌这么做的用意,但陈歌开口了,也只能走过去,把手里的梨一一分给了他们。 分到那孩子时,钟娘见他无精打采地耸拉着眼皮,心头一酸,挑了个最大看起来最甜的梨塞到了他手里。 那汉子脸上的神情从愕然到怔愣,再到最后的感激,朝陈歌抱了抱拳,哽声道:“娘子心善,梁某记在心里了!” 陈歌笑笑,看了吴大夫一眼,道:“吴大夫,我的药可备好了?” 吴大夫还一脸糊里糊涂的,“老夫什么时候……” “备好了备好了!这位娘子请随我来!” 一直扶着吴大夫的绿衣女子立刻开口打断了自家老爹的话,同时给陈歌递了个感激的眼神。 陈歌暗叹一口气。 幸好这半吊子吴大夫还有个聪明的女儿。 陈歌点了点头,率先走进了药房里,吴大夫也被自己女儿半哄半胁迫地架进了药房。 一进药房,吴大夫就吹胡子瞪眼地道:“夫人,老夫可不记得让你来拿过什么药!” 陈歌不禁有些无语,这老头还有心思跟她对峙,都忘了自己家的宝贝牌匾快被拆下来了! 她看了看又是焦急又是无奈地喊了一声“爹”的绿衣女子,决定单刀直入,看着吴大夫道:“外面那件事,我可以帮先生解决,但作为交换,先生要帮我一个忙。” 吴大夫父女顿时怔了怔。 “不可能!”吴大夫回过神来,一甩袖子道:“连老夫都看不出来的病,你一个……咳咳咳,你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陈歌暗暗翻了个白眼,很好心地提醒他,“昨天先生没有看出来的风热之症,便是我看出来的。” 吴大夫:“……” 那绿衣女子看看陈歌,又看看吴大夫,像终于回过神来一般,小嘴微张道:“难道……难道你就是爹昨天说的,看出了那侍卫患的不是尸疰的夫人?那你不是……不是君侯的……” 昨天爹爹回来后,气呼呼地说了君侯夫人一堆坏话,但熟悉他个性的吴燕哪里听不出他话中包含的羞愧和对那君侯夫人的认可! 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子就是……就是君侯新迎娶的夫人!这么尊贵的一个人物,竟然出现在他们药房里了,还在帮他们解围! 吴燕震惊过后,眼中立刻闪过一抹坚决,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道:“夫人,求你救救我普济堂!不论你希望我爹帮你什么忙,我都替他应下了!” 行医之人最讲求的便是声誉二字,要是今天当真让外面那汉子把他们的牌匾拆下来了,以后还有人敢来他们药房看诊买药吗? 那几乎就是逼着他们关门大吉啊! 吴大夫嘴巴大张地看着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女儿,气得直跳脚,“你……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 陈歌立刻就知道这家里是谁在做主了,同样把某人无视了过去,上前扶起吴燕道:“我受不起你这个大礼,我说了会帮你们解围,就一定会做到。 我想你们帮的也不过是个小忙——我希望能拜吴大夫为师。” 原本一脸紧张地看着陈歌,满心担忧她会提出什么了不得的要求的吴燕闻言,呆愣了半响,和自家老爹同时发出一声充满了困惑和怀疑的——“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十二章 活的神医 看到两人投过来的又惊又疑的眼神,陈歌淡定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放心,我拿君侯夫人的名声跟你们担保,我有信心帮你们解决外头的问题。 我向你们提出刚刚那个要求,只是不希望我通医术这件事让旁人知晓。 我的医术是一个世外高人所授,他现在已经隐姓埋名,我不希望我的所作所为给我师父带来任何麻烦。” 吴燕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的脸掩盖在帷帽后面看不真切,但她的气度又是那般自信从容。 不过一瞬,她便下了决心,点了点头道:“夫人愿意拜我爹为师,是我爹的荣幸! 这件事我和我爹绝不会说出去,否则……否则我们全家就五雷轰,她真的有那么一个世外高人师父好了。 只是要圆这个谎又要另外想一个故事,麻烦一点罢了。 陈歌嘴角微微一扬,点了点头道:“我信你,你会医术吗?” 吴燕微微一愣,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从小跟着爹学医术,但学得不好。” “没关系,会最基本的望闻问切就行。 待会你去跟外面的汉子说,你们可以再替他的儿子诊治一回,这回如果还治不好他儿子,这块牌匾不用他们拆,你们亲自拆下来劈了送到他家门口,并永世不再行医。” 陈歌话音未落,吴大夫就激动地一跃而起,大叫道:“放……放肆!你有什么资格决定我普济堂的命运!这可是老夫太祖爷爷那一代传下来的药房!” 吴燕也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眼神中出现了一抹迟疑。 陈歌也不逼她,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可以不信我,大不了咱们刚刚说的交易一笔勾销,我也不是那种闲着没事非要介入别人家纠纷的人。” 吴燕顿时心头微乱,咬了咬牙,点头道:“我相信夫人,请夫人告诉我具体怎么做!” 陈歌微微挑眉,看着吴燕的眼神倒是真情实感地赞赏起来了,细细嘱咐她要怎么做后,道:“去吧,如果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你就说……” 陈歌想了想,抬出了一个足以给他们背书的人物。 “这小孩儿的症状你爹前几天跟有杏林圣手之称的张大夫探讨过,张大夫给了一些建议,若是再没有起色,我们可以给他请来张大夫亲自诊治。” 昨天陈歌也打探了一番那张大夫的情况,知道他在这冀州城确实名声显赫,在老百姓心里就是活的神医,每天上他那里求医的人能排到城门口。 像那汉子那样的普通人家,就算耐着性子去排队,恐怕他孩儿的病情也等不到他排到的那一天了。 更别说排队的人里,有不少随时随地插队的豪门显贵。 吴燕也明白她这么说的用意,点了点头有些紧张道:“好,我……我试试。” 说着,就转身往门外走。 知道事已成定局的吴大夫也不试着阻止吴燕了,只是摇了摇头,悲伤地叹气道:“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若你是个男儿就好了,爹也不用一把老骨头了还要出来撑着这个药房。” 吴燕的动作微微顿了顿,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快步走了出去。 陈歌瞥了蹲在角落里生闷气的老头一眼,朝钟娘招了招手道:“钟娘,你出去看着,若情况不对,可以适时地亮出我们的身份。 侯府的门牌,你有罢?” 吴燕说请来张景,那汉子不一定相信,但如果是君侯夫人说的,就不一样了。 钟娘不禁敬佩又感慨地看了陈歌一眼,现在的夫人竟思维缜密到这个地步! 要是夫人早点开窍,也不至于被陈家人推进这个火坑。 “有的,在夫人到侯府的第二天,凌管事就遣人给奴送来了侯府的门牌。” 说完,她就依言走到外头看情况去了。 药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能隐约听到外面传来争吵的声音。 蓝衣一直朝着门口张望,恨不得自己立刻长出一双透视眼,可以看到外头的情景。 角落里的吴大夫也眼巴巴地看着门口的方向,不时转头看一眼悠悠然地在药堂里转悠的陈歌。 最终有些按捺不住地站起来,吹着胡子粗声粗气道:“老夫去看看情况……” 就在这时,一阵喧哗声传来,门口的帘子被掀开,一脸掩不住笑意的吴燕带头走了进来,欢喜道:“梁郎君答应让我们再替他孩儿诊断一回了!” 抱着孩子跟在吴燕身后的汉子依然铁青着脸色,咬牙道:“我这回是看在张大夫的面子上!如果你们治不好,真的能帮我请到张大夫吗?” 后一句话,他是一脸急切地说出来的,吴燕连忙点头,“我不会骗你的!请坐,我来替孩子看看情况。” 陈歌在汉子进来后,就坐到了靠墙专门让等候诊治的客人休息的椅子上,看着吴燕忙活。 吴燕偷偷瞥了她一眼,按照她说的,先问了那汉子一些情况。 “你说孩子吃了我爹的药后,病情更严重了,能具体说一下吗?” 那汉子不禁又狠狠地瞪了旁边的吴大夫一眼,才脸色难看道:“我儿前几个月开始突然天天喊饿,肚子就像个无底洞似的怎么吃都吃不饱,人却越发消瘦了,我才把他送来城里看诊! 谁知道吃了你们普济堂的药,他还是跟没吃药前一个样,拉出来的大便还变得又干又硬的! 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你说这不是更严重了是什么!” 吴燕细细地把他的话记录在本子上了,才接着问:“你说你孩儿的大便又干又硬,可有留意过是什么形状的?” 那汉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还是道:“我看是一粒一粒的,像咱们常吃的栗!” 蓝衣到底年纪小,很少听到这么详细的问诊,不禁有点犯恶心地捂了捂嘴。 钟娘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吴燕继续问:“除此之外,孩子还有什么异样吗?不一定是这次吃药之后,他犯病之后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都可以跟我说说。” 那汉子皱眉,想了想道:“我孩儿以前性子可宽厚温训了,自从犯病后性子越来越急躁易怒不说,晚上睡觉还老翻来覆去的,我问他,他说晚上老做恶梦,睡不好。 还有,他现在时常口渴,怎么喝水都不够,还老爱喝井里刚打上来的水!” 吴燕点了点头,随即又看了一下孩子的舌苔,替孩子诊了一下脉,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 这怎么看都是阴虚火旺,爹的诊断没错啊! 不禁侧眸看了一旁的陈歌一眼,却见她这时候抬起手,轻轻掀起帷帽上的纱帘。 顿时,一张清丽雅致得仿佛夏日荷花的脸出现在吴燕面前,让吴燕猛地怔了怔。 随即,就见她笑了笑,笑容说不出的明艳自信,倒是跟她这柔弱可人的模样有点不相符了。 笑完后,就放下纱帘,站起身道:“掌柜的,刚刚你说我的药还没配好,让我在这里稍等片刻,不知道现在配好了吗?”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十三章 太双标了! 吴燕心咯噔一跳,立刻站起身点头道:“劳夫人久等了,我去问问,你要不随我一同到里间查验一下,没问题就可以拿走了。” 说着,看向那汉子,“梁郎君,不好意思,稍等一下。” 那汉子一脸不耐烦,但看是陈歌,也不好说什么,哼了一声道:“反正都等到现在了,也不怕再多等一下!” 说着,用看废物的眼神看了角落里的吴大夫一眼。 吴大夫:“……” 莫名觉得好憋屈怎么回事! 吴燕进了里间后,立刻看向陈歌皱眉道:“夫人,你瞧刚才那孩子……” 陈歌点了点头,“那孩子确实是阴虚火旺。” 见到吴燕一脸愣然的模样,她道:“不急,先前你爹开给那孩子的药方还在吗?拿来我看看。” 吴燕立刻在旁边案几上的一堆药方里翻找出了一张,递给陈歌。 陈歌接过一看,立刻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不禁轻吸一口凉气,问:“这药方,可是你爹自己配的?” 吴燕摇了摇头,“我们家从太祖爷爷那一代传下来了一本医书,爹开的药方,皆是出自那本医书,爹说太祖爷爷那时候可是人人敬仰的神医,没有比太祖爷爷的医书更靠谱的了!” 她说着,不安地追问道:“可是药方有什么问题?” 自然是有大大的问题,否则不会人没治好,病情还加重了! 只是陈歌现在还不清楚这个时代的医学水平,不好评价什么,叹了口气道:“不算无法挽回的大事,孩子舌质偏红,苔少,脉细弦,是阴虚火旺不假,然而阴虚火旺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 人体有五脏六腑,五脏六腑都有阴阳,要对症下药,一定要辨清到底是哪个部位出现了阴虚的症状。 你瞧,刚刚那汉子说他的孩子患病以后,性格变得暴躁易怒,而且晚上经常做梦,做的还多是恶梦,这是典型的肝阴虚症状!肝阴虚则肝火旺。 而他说孩子天天喊饿,这是因为胃也阴虚,胃阴虚则胃火旺,胃火旺,胃的蠕动就比平常人快,消化快,当然容易饿了。 但因为孩子火旺,火旺伤身,导致吃下去的营养没法吸收,才会出现吃得越多,反而越消瘦的情况! 他说孩子经常口渴,还爱喝井里刚打上来的凉水,也是胃火旺的症状。” 吴燕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时候忍不住道:“我……我记得《内经》上,确实有‘胃积热者,善食而瘦人’这种说法!” 陈歌微微一愣,《内经》?是这里的医书吗? 同时心里暗道,看来要尽快了解一下这个时代的医学到底处于一个什么水平了。 她把刚刚吴燕给她的药方递到了她跟前,指了指上面的药道:“你爹开的药方里有熟地黄、牡丹皮、干山药、山萸肉、茯苓等,这确实是治疗阴虚火旺的药方。 然而,这里的药材针对的是肾,主治的是肾阴。 那孩子阴虚火旺的部位却在肝和胃,就好比失火的是张家,你却到隔壁李家去救火,当然越治,病情越严重了!” 吴燕现在已经是全身心信服陈歌了,不由得紧张道:“那怎么办才好!” 陈歌微微一笑,道:“不用急,我刚才说了,这不是什么无法挽回的情况,我开一个药方,你先给他抓七天的药看看情况。” “好的!谢谢夫人,谢谢夫人!”吴燕立刻连声道,激动得脸颊都微微泛红了。 随即,她按照陈歌的药方给那梁郎君抓了七天的药。 那梁郎君一脸忐忑不安地接过药,挥了挥拳头威胁道:“这回要是再治不好我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原本想说什么的吴大夫看到了梁郎君那比他大腿还粗的手臂,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暗暗地咽了口唾沫。 送走那梁郎君一行人后,吴大夫立刻看向陈歌,“你……你这药方到底哪里来的!到时候出了问题,你要咱们普济堂怎么办呐!” “爹!”吴燕跺了跺脚,不满道:“如果没有夫人,咱们普济堂的牌匾早便被拆下来了!而且我相信夫人,她肯定能治好那孩子的病的!” 吴大夫被自己女儿呵斥了,又是委屈又是气愤,一甩袖子气呼呼地走了,“罢了罢了!你现在满心满眼只有魏侯那夫人!是完全不把爹爹放在眼里了。” 只是那瘦小的背影,无端端地透出了一丝落寞之色。 吴燕鼓了鼓脸颊,无奈地瞪了自家老爹一眼,转向陈歌道:“让夫人见笑了,我爹有点小孩子脾气……” 陈歌轻轻一笑,“我倒觉得你爹吃醋了。” 吴燕微微讶异地看了她一眼,撇了撇嘴道:“怎么可能,我爹天天抱怨我不是个男子呢。哼,不管他了,今天真是多亏了夫人,君侯能娶到夫人,真是他的福气!” 陈歌默默望了望天,是不是他的福气她不知道,反正肯定是她的晦气了! 自那之后,陈歌没事就往普济堂跑,反正以她在燕侯府的地位,她夜不归府都无人在意。 那林婉儿自那天来找过她麻烦后,奇异地没有再主动在她面前出现过。 只是偶尔在府里见到,她那双美丽却如毒蛇一般阴沉的双眸,却总是让陈歌心头有些异样。 第一回在府里跟她偶遇后,她就嘱咐钟娘平时在府里多留心那林娘子的动向。 只是钟娘留意了几天,也没看出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陈歌只能先把她放到一边。 何况这会儿,陈歌满身心都扑入了这个世界的医学世界中。 自从发现吴燕家里典藏了大楚朝历朝历代近百本医书后,陈歌就双眼发亮,恨不得连夜搬到吴燕家里去! 这天,陈歌又去了普济堂,吴燕正在店里忙着,见到她立刻笑道:“夫人,你来了,我又给你从家里带来了几本医书!” 钟娘一听,顿时心肝脾肺都疼了,又有新的医书,还几本! 想到这些天夫人着了魔一般,天天看那些医书看得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她就恨不得立刻让吴燕把那几本书打包带回家去。 然而转眸一看,自家夫人一双眼睛已经倏地亮起来了,便知道大势已去,只能唉声叹气道:“怎么就不见夫人在君侯面前时眼睛也那么亮呢。” 唉! 陈歌只当听不见,接过吴燕递过来的厚厚一沓医书,忍不住笑得眼眸都弯起来了。 她本就长着一张清水出芙蓉的脸,这一笑,顿时如百花绽放,鲜艳娇嫩得让人忍不住想采上一朵,吴燕一时看痴了。 陈歌翻看了一下这几本书,暗暗点了点头,道:“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们家既然有那么多医书,其中还不乏医学著作,怎么想师父的医术也不该是那个水平。” 虽然吴承谦还死鸭子嘴硬不愿意承认她这个弟子,但陈歌这声师父已经叫得很顺溜了。 吴燕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道:“这些医书不是我爹看的,我爹觉得没有医书能超过太祖爷爷留下来那本,这些医书……是我兄长收集的。” 兄长? 陈歌不禁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现出几许落寞,明显不想多说的样子,也没追问,拿着几本医书就到里间去了。 她也算明白了,为什么以吴承谦的医术,这药房还能好好地开到现在,原来之前看诊的另有其人啊。 这几天她都是这样,吴燕没时间招待她的时候,就一个人在里间看书。 普济堂的里间很安静,而且充斥着药香味,在这样的地方,她觉得安心。 然而这几天,她确实有些累了,看着看着,自己也没有察觉地,头一点一点地打起盹来,最后头一歪,就这样趴在案几上睡了过去,手上的书也掉到了地上。 秋日的阳光金灿灿的,有着一种温柔的明艳,透过里间一个巴掌大的小窗子,柔柔地撒照在了女子身上,仿佛为她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张景掀开帘子走进来时,猝不及防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么一幅温柔静谧的画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十四章 一本书就能拐跑 张景一时间愣在了原地,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坠入凡尘的仙女。 “张大夫,你昨天预定的药材就在里面……啊!” 吴燕跟在张景身后走了进来,见到趴在案几上睡得香甜的女子,连忙小跑过去把她晃醒。 “夫人,夫人,醒醒!” 陈歌醒来时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以为还在侯府里呢,揉着眼睛嘟囔道:“钟娘,什么时辰了……” 话没说完,就见到了站在她面前的吴燕和张景,顿时完全清醒了,连忙坐正,轻咳一声道:“抱歉,这几天没睡好……这是……张大夫?” 在这里见到张景,陈歌有些讶异。 而且此时的张景看起来怪怪的,一张清秀的脸涨得通红通红,仿佛一个大红苹果,察觉到陈歌看过来的眼神,立刻像受了惊的小鹿一般往后一跳,结结巴巴道:“某……某方才什么也没看到!” 陈歌:“……” 吴燕:“……” 所谓此地无银三百两,估摸就是这样了。 吴燕满心懊恼,明知道君侯夫人在里面,她不该那么放心让张大夫直接进去的!这可怎么办才好! 陈歌倒不怎么在意,只是庆幸方才让钟娘和蓝衣去街上采购了,不在这里,否则还不知道要怎么唠叨她。 这时代的世风还算开明,没有什么女子不可抛头露面的严格限制,但让一个外男看到了自己睡觉的模样,还是触碰到底线了。 她见吴燕一脸愧疚,仿佛下一刻就要跪下跟她谢罪了,只得站起来,笑了笑,主动岔开话题道:“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张大夫,自上次一别后,我就一直很想再见到张大夫,跟张大夫探讨一下医术。” 这话倒不假,陈歌对同行总是会多几分耐心,特别是医术高超的同行,多少带着几分敬佩。 无奈这同行此时还不敢拿正眼瞧她,听到她的话后,脸更是诡异地红了几分,“夫人……夫人一直很想见某?” 这样一想,张景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烧起来了。 陈歌:“……” 他这抓重点的能力,也着实让人敬佩。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乱哄哄的脚步声。 吴燕脸色一变,连忙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却见来人,竟是之前带人来捣乱的那梁郎君! 见到吴燕,汉子粗狂沧桑的脸上立刻绽放出浓浓的喜悦,快步上前一把握住吴燕的手,激动地道:“大夫,我儿情况好转了!我儿情况好转了!他吃了你开的药后,没有像之前那样时时喊饿,吃的东西也少了,我儿是不是要好了?是不是要好了?” 他身旁还跟着一个小孩儿,这时候抬头朝吴燕笑笑,脸色虽然还有些焦黄,但精神状态明显好多了。 那梁郎君幸好也没有欢喜过了头,见到吴燕一脸尴尬,也反应过来自己这行为孟浪了,连忙松开她的手,但依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吴燕见到他这模样,心里也兴奋得不行,下意识地看了陈歌一眼。 夫人真的太厉害了! 她虽然相信夫人,但心里到底是有几分忐忑的,何况自家那讨人厌的老爹天天在家里阴阳怪气地说着你不要后悔之类的话,让她又是恼火又是憋屈。 现在事实证明,她选择相信夫人是对的! 陈歌见她欢喜得都忘了干正事了,有些好笑地扬了扬嘴角,轻咳一声提醒她。 一旁的张景微微一愣,不禁有些恍惚地看了看陈歌。 吴燕立刻回过神来,转向那梁郎君道:“如此,真是……咳,就太好了,方子有用,说明诊治的方向没有错。” 随即微微屈膝,笑着对那害羞地躲到了汉子身后的小孩儿道:“别怕,过来,我替你看看。” 复诊过后,吴燕按照先前陈歌嘱咐她的,又给孩子开了七天的药,并嘱咐那梁郎君七天后再把孩子带过来复诊。 同时心里忍不住对君侯夫人崇拜得五体投地,夫人竟然连孩子这次复诊的情况都说中了,完全相差无几,实在是……实在是太神奇了! 那梁郎君连连点头,拿了药后,就带着孩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吴燕立刻转向陈歌,正想抒发一下心底的欢喜激动之情,却见还有张景这个外人在,连忙忍下了。 张景看了看吴燕,忽然道:“方才写那个方子的人,是君侯夫人吧?” 吴燕:“你怎么知道?!” 话刚出口,吴燕就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有些慌张地看了看陈歌。 陈歌默默地望了望天,头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合作伙伴。 张景倒是没发现吴燕和陈歌间的小动作,挠了挠头羞赧地道:“因为某先前跟吴大夫一起出过诊,这药方吴大夫大抵是写不出来的,而吴娘子的医术,某先前来买药的时候也已经知道了。” 刚才他一直旁观吴燕给那孩子复诊开药,心里多少有数了。 吴燕:“……” 这厮潜台词不就是,你跟你爹压根没那个能力写出这药方么! 偏偏此人是用一副纯洁无辜的表情说出这话的,让人连发火都发不出。 随即,张景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陈歌,道:“夫人,这药方真是你写的?” 陈歌默了默,实在有些受不了他这莫名像小狗的眼神,轻咳一声道:“是,但我近日才正式跟随吴大夫学习替人看诊,先前只是在家翻看医书,只怕写的药方哪里有偏差,现在听张大夫这么说,我倒是松一口气了。” 她搬出了先前想好的借口,但这个借口也许能骗骗门外汉,只怕骗不过精通医术的张景! 这厮可是一眼就看出了吴大夫和吴燕的医术的。 陈歌担心张景抓着她追问,刚好这时候,她见不远处,钟娘和蓝衣正往这边走来,连忙扬起一个笑容道:“我的侍婢和奶娘回来了,我就先回府了。 吴燕,这两本医书我还没看完,我带回去了,明天还你。” 后一句话,她是对着吴燕说的。 原本听到她要走了,脸色不自觉暗淡下来的张景闻言,微微一愣,看着陈歌手里的其中一个医书道:“这本医书,某家里有王同和的集注。” 王同和,乃是大楚朝开国以来最声名远播的太医令,传说他的医术能活死人,生白骨。 陈歌的脚步一下子迈不开来了,猛地转头看着他,眼睛微亮。 张景的脸又不自觉地红了起来,道:“这本医书须得配着王同和的集注一起看,才能深得其中的奥妙。 某的屋子就在不远处,夫人若是不嫌弃,可以随某到某家里拿书。” 这时候,已经走了过来的钟娘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连忙警惕地看了看张景,道:“夫人,这……” “好!” 钟娘:“……” 她突然觉得,要拐走自家夫人,一本医书就可以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十五章 只是个外人 陈歌去张景那里拿完书,天色也开始暗下来了。 一行人往燕侯府走的时候,钟娘一边叹气一边担忧道:“夫人,你现在已是成了家的人了,到底是要注意一些,不要跟旁的男子走太近,若是这件事传到君侯耳里,还不知道要如何呢!” 那张大夫看夫人的眼神,多少对夫人是有好感的罢。 可惜了,若不是夫人已经嫁了人,张大夫倒是个很不错的选择,虽然人瞧着有些傻乎乎的,但一看就性子纯良。 但如果夫人不是嫁到了这里,也许早就跟沈三郎完婚了,也不会遇到张大夫了吧。 钟娘边想,边忍不住看了身旁的夫人一眼。 夫人跟沈三郎之间的情谊,她最清楚不过了,送嫁路上,夫人好几次因为沈三郎哭得晕死过去,却没想到,夫人如今提也不提沈三郎,仿佛完全没了这个人一般。 虽然夫人能看开她很开心,但她总觉得有些不安,现在的夫人,她是完全看不透了。 陈歌爱不惜手地看着手里仿佛飘散着浓浓墨香味的医书,闻言不怎么在意地撇了撇嘴。 她可不认为那男人会在意,也许他巴不得她像他前三任夫人一样,突然就死去了吧。 这样想着,陈歌又不禁想到了他前三任夫人的死这件事来。 这些天,她一直有在特意打探前三任君侯夫人去世的情形,但城里的人虽然也觉得君侯连着三任夫人出意外有些巧合过头,但没几个人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他们宁愿相信君侯克妻,也不觉得冀州城里有谁会胆大包天到对圣旨赐婚的君侯夫人下毒手。 陈歌思索过后,也觉得凶手不太可能是魏远本人,毕竟这里是他的地盘,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然而她嫁过来快十天了,依然活得好好的,侯府的人虽然从来不拿正眼看她,但一应供给还算齐全,至少没有要把她饿死折磨死的迹象。 多番打探无果后,陈歌也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然而,就在前几天,她在普济堂看医书时,突然灵光一闪。 钟娘说第一任君侯夫人是病死的,既然是病死的,就必然有大夫替她看过诊。 还有什么人,比医生更了解自己的病患呢? 她立刻就问了吴燕,吴燕说出来的情形,让她的心沉了沉! 吴燕说,第一任君侯夫人去世的时候,张大夫刚好不在城里,燕侯府的人找了另一个大夫,然而那个大夫两年前已经离开冀州城,回了自己老家了。 两年前,正是第一任君侯夫人去世半年之后! 然而,那个大夫的老家离冀州有五六天车程,便是骑马去估摸也要两三天,陈歌自然不可能亲自去。 而她手上,还没有这种可以帮她去远方打探消息的人。 线索就这样又断了,陈歌有些无奈,却也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样胡乱想着事情,燕侯府很快便到了。 只是这回,陈歌一进府,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侯府里的气氛比平常肃穆严谨了许多,有小厮到处跑来跑去,或是清理打扫,或是在打理院子里的鲜花绿植。 陈歌想了想,叫住了正抱着一盆新的盆栽匆匆在她面前跑过的小厮,问:“这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吗?” 那小厮见是她,眼中闪过一抹不耐烦,敷衍地答了句,“君侯的大军今晚就要回城了!”便匆匆跑走了,连行礼都不曾有过一个。 钟娘和蓝衣又是气得够呛,陈歌却是愣在了原地。 那个男人,要回来了? 虽然他对她来说不比陌生人熟悉多少,但到底挂着她丈夫的头衔,陈歌心里一时有些复杂。 钟娘还在气头上,愤声道:“君侯要回来了这种大事,竟然没有人来跟我们说一声!还说今晚就回来了,这天都要黑了啊,我们现在给夫人准备也来不及了,这是明摆着把夫人当成外人!” 虽然这件事已经很明显了,但钟娘至今还是无法接受。 便是自家夫人有千种不好,在她心里那都是她珍藏多年的珍宝,现在魏侯这般对待自己的珍宝,她只觉得他又是可恶,又是不识货。 钟娘心里的愤恨和委屈积攒了这么多天,现在只觉得快濒临爆发了。 陈歌看了她一眼,道:“别说了,既然君侯今晚回城,现在肯定快到了,天太黑的话大军行路也不方便,我们回院子罢。” 虽然陈歌不怎么在乎侯府里的人怎么看她,但这种被边缘化的感觉,还是让人有些孤独的。 以前她是家中的独女,向来都是所有人围着她转,从小到大也是顺风顺水的,没吃过什么苦头。 刚来这里的时候,那种想家的情绪还没有那么强烈,也许是此刻夕阳西下,触发了她心底的思家情绪,又也许是受钟娘的情绪感染,她竟也有些低落。 还不如让自己再忙一点呢。 她这些天一直沉迷医书,也是想让自己摆脱这种消极的情绪。 陈歌就这样慢慢地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身边的人来来去去的,可是这些热闹都与她无关。 突然,一旁的蓝衣小声道:“夫人,是林娘子。” 陈歌抬头,果然见不远处,穿着一身芙蓉绣花锦裙明显精心打扮过的林婉儿带着她的贴身侍婢云兮款款走了过来。 见到陈歌,林婉儿停下脚步,嫣然一笑道:“你这小日子过得可真是逍遥呢,天天往外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头养了个情郎。” 她今晚明显比之前要喜形于色,一双眼睛少了几许阴沉,多了几分雀跃和期盼。 见她不说话,也不在意,只弯了弯红唇,眼神阴冷地看着她道:“表兄是注定站到最高处的男人,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人,只能是我,你得不到他,永远都不可能得到他!” 这话里近乎扭曲的偏执,让陈歌微微一愣,心头忽地滋生出了几许不安。 说完,林婉儿就收回眼神,微微抬着下巴走了。 “这……这……”钟娘被她这宣誓主权一般的话吓到了,嘴角抖了半天,才说出了完整的话。 “君侯还没把她收房呢!这小蹄子竟这般嚣张!便是以后君侯收了她,也是要叫我家夫人一声主母的!” 陈歌看着她的背影,心头的不安却是越来越浓烈。 事情不对劲,她穿成这样,明摆着是去迎接魏远的,然而从她的住所到侯府大门,理应不会经过她回自己院落的路! 她是特意拐过来跟自己偶遇的!她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跟她说刚刚那些话? 陈歌皱眉走回了自己的屋子,然而她刚刚踏进去,就敏锐地嗅到了一股浓腻的香气。 她自幼跟各种药物打交道,几乎是立刻就判断出了这种气味是什么,这是——迷药! 她脸色一变,立刻要转身往外走,却忽地,感觉有一样温热的物什贴上了她的后背,随即一只大手伸过来,猛地用布捂住了她的口鼻。 在失去意识之前,她听到一个包含无限思念和愧疚的温润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抱歉,央央,为了尽快把你带走,只能让你受点苦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十六章 我有能力保护你了 陈歌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震惊地发现自己在一匹急速前进的马上。 北方干燥寒冷的风铺天盖地地朝她袭来,陈歌几乎不能睁开眼睛。 最初的震惊过去后,她立刻就知道了自己如今的处境,拼命按耐下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跳,声音微沉微抖地道:“沈禹辰?” 昏迷前他喊她央央,央央是原主的小名,而会这么喊她的,除了原主的父母亲人,就只有跟她青梅竹马的沈禹辰了! “央央,你醒了!”沈禹辰紧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嗓音低沉带了丝安抚道:“央央,你不用怕,我来带你走了,从此以后,我们不会再分开。” 陈歌头一次坐跑得这么快的马,只觉得心跳狂急,紧紧抱着马脖子不敢乱动,咬牙道:“我不要跟你走,快放我下来!” 然而,后面的男人恍若未闻,双腿忽地用力一夹马腹,重重抽了一鞭,马匹顿时跑得更快了。 “央央,别怕,不会有事的,我会保护你,我现在有能力保护你了!” 陈歌正被这猛然的加速惊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忽然见前头路边停了一辆马车,车辕上已是坐了一个车夫。 沈禹辰骑着马径直跑到了那辆马车旁边,利落地翻身下马,一把就把陈歌抱了下来。 陈歌心知再不反抗就真的要被带走了,拼命地挣扎,沈禹辰吃惊地看着她,见她竟真的一副鱼死网破的模样,只觉得心惊又不解,担心伤了她,连忙把她放到了地上。 脚一沾地,陈歌便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连方才挣扎时乱掉的头发也顾不上了,嘴角紧抿,冷冷地看着他道:“沈三郎,我不会跟你走的!我如今已经嫁了魏侯为妻,你这又是何苦!” 眼前的沈禹辰,跟原主记忆中的沈禹辰一模一样,是个相貌清俊的男子。 然而,细细一看,却发现,他还是变了,原本一双温柔清澈的眼眸此时染上了哀伤隐忍,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突然遭受了致命的打击,再也不复以往的无忧无虑。 “央央,你骗我!我知道你嫁给魏远是被陈仕贤逼迫的。 是我没用,没法阻止你出嫁,但我现在来了,央央,为了这一天,我等了太久太久。 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不会有事的,现在的我有能力保护你了,你相信我。” 沈禹辰脸色微白,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急切又小心翼翼地朝她伸出手。 陈歌却是微微怔然。 他说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然而沈禹辰只是沈家一个庶子,以往也一直是被忽视的存在,他怎么可能有那个能力去跟魏远对抗! 除非…… 陈歌微微心惊,突然便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情。 早在原主出嫁前半个月,沈禹辰就不见了,原主还以为他是怪她没有反抗这门婚事,暗自哭了很久。 然而,就在她出嫁前一天,有个小孩儿送了封信给出外采购的钟娘,信里只有两个字——等我。 原主哪里看不出那是沈禹辰的笔迹,顿时又惊又喜的,满心以为沈禹辰会来带她走。 然而直到她来到了冀州,还是没见到沈禹辰的影子,原主一颗心也便慢慢死了。 结合他如今说的话,陈歌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心里得出了一个结论…… “你……是不是投靠了别人?” 沈禹辰在沈家不受重视,唯一的出路,只可能是去投靠旁的势力统领。 而沈家是世代的武将,沈禹辰生长在这样的家族,便是再不受宠也练就了一身武艺,去投靠别人,也是十分受欢迎的存在。 沈禹辰惊讶地看着她,点了点头道:“是,央央,我投靠了丰州的司徒家,司徒家很看重我,还让我当了莱阳的城守。 冀州那边我安排好了,到时候我手下的人会把一个身形跟你相似的女子尸体扔下冀州城南的一座山崖,制造出车毁人亡的假象,你的脸也在这场意外中毁容了,没有人会发现你跟我走了。 等过段时间,事态平稳了,我会派人去把你的奶娘和侍婢接过来,我知道你跟她们感情深厚。 到时候,你不再是魏远的妻子,也不再是陈家的陈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自由自在的女子,不管你想做什么、想去哪里都可以,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你也不用再担惊受怕,好吗,央央?” 陈歌微微一愣。 不用再因为尴尬的地位备受折磨,也不用因为防止什么时候有人对她下毒手担惊受怕…… 陈歌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她心动了。 沈禹辰见到陈歌的神情明显松弛了一瞬,心头一喜。 就在这时,坐在车辕上的车夫焦急道:“城主,再不走,只怕我们的踪迹要被发现了!” 沈禹辰一惊,一把抓住陈歌就要把她拉进马车,陈歌猛地回过神来,用力甩开他的手,提高声音道:“沈三郎,我不能跟你走,我已经是魏远的妻子了,我们本就不该再有交集!你走吧!” 她不是原主,注定没法回应沈禹辰的感情,虽然方才沈禹辰描述的生活很让她心动,但她靠自己,同样能过上那样的生活。 沈禹辰回头,仿佛不认识她一般看着她,一双眼眸中满是伤情。 “央央,你是不是……” 一旁的车夫还在不停催促,他眼中忽地闪过一抹狠厉,快速地朝她后方使了个眼色。 陈歌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他这个眼色的用意,就被一双突然伸过来的大手又捂住了口鼻! 陈歌:“!!!” 大意了,竟然还有另一个人! “央央,原谅我,我必须带你走。” 听着耳边含糊不清的声音,陈歌无能狂怒地又一次昏了过去。 尼玛,这样乱用迷药,很容易会有后遗症的! …… 另一边,风尘仆仆归来的魏远刚踏进燕侯府,就见到了急急忙忙跑了过来的凌放。 “主公,属下无能!莱阳的城守沈禹辰趁主公今日回府,府中侍卫调动之际,把夫人……夫人劫去了!” 魏远脚步猛地一顿,一张俊脸顿时沉沉压了下来,盯着凌放,一字一字道:“你再说一遍?” 男人身上磅礴的威压仿佛无数根针直往凌放身上扎,凌放心头一抖,猛地单膝跪地道:“属下罪该万死!” 一旁的白术也是满脸惊讶。 他记得,莱阳在丰州司徒家的掌控下,丰州的司徒家近年来确实扩张的很是厉害,但自从上一年在襄州败给了主公后,便安分下来了。 这回,是司徒家的指使,亦或是莱阳那个城守自己犯下的事? 他连忙问:“你如何得知是莱阳的城守?” 这种事也不可能光明正大来抢吧,肯定得偷偷摸摸来吧! 凌放立刻道:“属下发现夫人失踪后,立刻派人去寻。 我们的人追着贼人的行踪一直到了城南的山上,寻到了一辆马车,里面……里面有一个身形跟夫人很相像的女子尸体,属下猜是贼人想用来做金蝉脱壳之计用的。 在马车周边,我们抓到了一个正欲逃走的黑衣人,他虽然立刻便咬舌自尽了,但从他身上,搜出了有莱阳城守印章的密信!”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十七章 嫌绿帽子戴得太舒服? 厅堂里的人一时有些沉默。 吕闻微微皱眉道:“主公,这可怎么办才好?莱阳离冀州不远,快马加鞭的话,半天就能到了,只是……” 莱阳是司徒家的地盘和魏远的地盘相交的一座城,外头便是层峦叠嶂的峡谷和山脉,地势十分险要,是典型的易守难攻之地。 便是各个势力之间常年有争斗,也从没有人起过攻打莱阳的心思,它就像一座屹立于乱世中的孤城,遗世而独立! “主公,事情不对。”白术突然肃然道:“既然莱阳城守这次劫走夫人,早便备好了替身用的女子尸体,打算使那金蝉脱壳之计,这便应是机密中的机密,又怎么会让出任务的手下身上带着有莱阳城守印章的密信! 何况,莱阳城是什么地势天下人皆知,这……只怕是个局啊!” 所有人一听,脸上的神情皆是一惊。 却越想越是那么一回事,兵书有言,引君入瓮,瓮中捉鳖,这莱阳城,不就是天底下最理想的瓮之一么! 吕闻连忙道:“难不成……就这样算了?” 他小心翼翼地道,边查看魏远的脸色。 既然知道这是个陷阱,便没必要跳下去。 大军才长途跋涉回到冀州,他们不一定扛得住! 他长期跟在主公身边,自然知道主公对这个圣上赐婚的夫人是什么态度。 何况谢兴赐婚的女子,他们本便担心会不会有异心,以这种方式来摆脱也未尝不好。 不是他无情,只是在这样的乱世,有太多的不得已。 白术连忙道:“不可啊!先前的三任夫人是意外去世,这一回夫人却是被敌人抓去的,谁也不知道对方存的是个什么心。 他能让我们知道是谁劫走了夫人,也能让天下人都知道夫人被劫走了。 若是天下人都知道那莱阳城守竟公然从主公手下劫走了夫人,主公脸面何在,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更别说若是让谢兴知道,他会怎么想,只怕他会认为主公有反心啊!” 本来圣上赐给主公的前三任夫人意外去世,浔阳那边早便不满了。 如果这第四任夫人也出事了,还是他们明知道被人劫走,也无动于衷的,谢兴那老狐狸不一定能坐得住。 到时候他一纸圣旨下来,直接把主公定为反贼,他们便被动了,到时候其他人只需高举清君侧的大旗,便可光明正大地攻打他们。 要知道,现在各个势力之间虽一直在明争暗斗,但都是披着一张忠君护君的皮的。 一嘛,名头好听一些,理由正当一些。 二嘛,也确实没有人敢先掀开这张皮,作为皇族的姬家统治了大楚三百余年,天下大多数文人士子忠于的还是大楚的皇室,何况大楚皇室亲封的同姓诸侯虽力量分散,但对大楚还是很忠诚的,要是惹到他们,也讨不了什么好。 便是谢兴,也只敢挟天子以令诸侯,是万万不敢自己称帝的。 在场的人自然都听明白了白术话里的意思,不禁脸色难看,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脸色阴晴不定的男人。 “我说,这还需要犹豫吗?”一个粗犷豪放的声音突然响起,魏远身旁一个一直没说话的皮肤黝黑的高大个抓了抓头发,一脸不解道:“自家婆娘被抓走了,不赶紧去救回来顺便把那个淫贼千刀万剐,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嫌头上的绿帽子戴得太舒服?” 众人:“……” “关二!你闭嘴!” 吕闻赶紧呵斥了一句,转向魏远道:“主公,关二那小子总是这么口无遮拦,您别放在心上。” 魏远一张俊脸却已彻底黑沉了下来,忽地一个转身,鲜红色的披风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飘扬了一圈,沉声厉喝道:“吕闻,燕回,整军出发,攻莱阳,杀无赦!” 吕闻一愣,还没回过神来,一旁的关燕回已是精神抖擞地应了一声,随即一边跟上已经走远的魏远,一边暗自嘟囔道:“早该如此了嘛,也就主公跟吕闻那小子磨磨蹭蹭像个娘们似的!” 吕闻:“……” 这家伙!他的人头现在还好好地在他脖子上绝对是上天的恩赐! …… 陈歌一路上迷迷糊糊的,只知道自己被马车在天亮之前载到了一座城里。 马车停下的时候,她其实已经完全清醒了,但她生怕被沈禹辰发现自己醒了,又要把自己迷晕一次,便闭着眼睛装死。 很快,她就感觉马车车帘被掀开,有人走了进来,轻轻唤了她两声,那声音,是沈禹辰。 见她还没醒,沈禹辰动作轻柔地把她打横抱了出来,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歌就感觉自己被轻轻放到了一张柔软的床上。 不禁暗叹,这沈禹辰,是真的喜欢原来的陈歌。 但他可知道,原来的陈歌很可能便是误以为他放弃她了,一直郁郁寡欢心力交瘁,最后力竭而死的? “城主!” 突然,大门被猛然推开的声音传来,随即响起的是一个慌慌张张的男子声音。 “安静!这么毛毛躁躁做什么!” 沈禹辰立刻低声喝令道。 然而,那闯进来的男子显然失去冷静了,闻言声音不但半点没低,还越发高扬,“城主,不好了!不好了!我们……我们留在冀州的人刚刚传信回来,说魏侯方才突然整军出动,显然……显然是冲着咱们莱阳来的啊!” “什么!” 这回,沈禹辰也不禁低叫出声,“不可能!我明明……嘶!” 他忽地像想到了什么,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又震怒道:“司徒群义!那老匹夫竟敢设计我!我就说,他怎么会那么大方,想也不想就让我做了莱阳城守,还赐了三千精兵与我,谁都知道司徒群义出了名的自私多疑,显少会用司徒家以外的人守城,他这是要借我的手灭了魏远啊! 也怪我,太过于心急,才明知有诈,也想着先救出央央再说……” “城主,这怎么办才好,按照那魏侯的行军速度,只怕中午左右就要到莱阳了啊!” 那人显然已经六神无主了,想到那魏侯在沙场上让人闻风丧胆的手段,声音就不直觉颤抖起来。 这一回,沈禹辰沉默了很久,才咬牙道:“司徒群义那老匹夫一心要灭了魏远,他心知我便是带着三千精兵也不可能灭了魏远的大军,肯定还有其他招数! 但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传令下去,带领大军陈兵于野!我要让那家伙站着过来,躺着回去!” “是!” 那人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房间里又沉寂了片刻,陈歌便感觉沈禹辰走近了她,坐在她床边,伸手轻抚她的脸颊。 “央央,不用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陈歌终是无法忍受心底的煎熬,猛地睁开了眼睛,眼见着沈禹辰微微一愣,一脸讶异地看着她。 她坐起来,一把拍开他的手,咬了咬牙,眼神中带了一丝慌乱道:“沈禹辰,快放我离开!我不想因为我而引起一场无谓的战争!” 刚刚他们的对话,着实惊到她了,这竟然是一个局,而这个局造成的后果,很可能是她无法承受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十八章 无法打败的男人 沈禹辰愣愣地看着她,忽地一脸伤感道:“央央,你是不是喜欢上魏远了?” 陈歌一愣。 这家伙,这时候竟然还在想这些! 忽地,沈禹辰眼里的伤感在陈歌的瞪视下,转变成带了一丝扭曲的决绝,忽然猛地握住陈歌的手腕,看着她一字一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道:“央央,我不会放你走,也不会让魏远带走你,你就在这里,等着看我怎么把魏远那厮打趴下的罢!” 他的力气很大,大得陈歌不禁痛呼出声,随即他狠狠把她的手一甩,便大步走了出去,啪一声关上门。 还把门反锁了。 随即,陈歌听到他声音阴沉地对外头的守卫道:“看好陈娘子,若是她出了什么差错,小心你们的狗命!” 陈歌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忍不住头疼地按住额头。 这是因为爱而不得,所以心理扭曲了? 可是这一切为什么要她来承担啊! 另一边,沈禹辰还没走出城守府衙,便被匆匆赶来的郑宏忠拦住了去路。 在沈禹辰来之前,郑宏忠一直作为掌管军事的都尉长镇守着莱阳,虽不是城守,但实际掌握着莱阳城的最高权力。 只是这一切,都在一个月前沈禹辰到来后,改变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听前头的探子来报,冀州魏侯的大军正向我莱阳而来,很快便要到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忽地,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气急败坏地道:“你这小子今早突然带了个女子回来,那女子不会像你手下的人说的,真的是魏侯那夫人吧?! 你……你疯了!快给我交出魏侯夫人!并立刻向魏侯负荆请罪!” 沈禹辰眼神冷冽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只可笑的猴子。 “不可能,那女子是我的!” 郑宏忠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一脸荒谬地看着他,“荒唐!你要为了一个女人,拉着整座莱阳城跟你一起陪葬……” “郑都尉长!” 沈禹辰突然高声打断他的话,道:“你可有想过,为什么你镇守莱阳这么多年,司徒群义那老家伙突然一个命令,就让我凌驾于你头上了么?” 郑宏忠眼眸大睁,“放肆!你竟敢这般侮辱主公!” 但不得不承认,沈禹辰说的话正正好刺中了他心底最深处的阴暗角落。 这是困扰他至今的一件事,他知道自己若是得不到答案,永世都不会释怀。 沈禹辰冷冷一笑,不屑又鄙夷地道:“便是你这让人作呕的道貌岸然,以及在这乱世里可笑的妇人之仁! 我不妨告诉你,司徒群义根本不在乎这座莱阳城,也不在乎莱阳城里的百姓,现在的局面,便是他一手造成的!” 说着,不顾瞬间僵在了原地的郑宏忠,快步走了出去。 曾经,他也这般愚蠢过,才会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他不会再这么蠢,他要得到力量,可以摧毁一切的力量,这样才能守护属于自己的一切! …… 莱阳城外,大军一字排开,气氛肃然。 沈禹辰骑马立于军前,神情中含着一抹肃杀。 早在不久前,就有探子回报,魏远的大军在不远处的山谷处突然遇滚石滑落,虽他们避得及时,然道路狭窄,他们中还是死伤了不少人。 沈禹辰自然不会因此就觉得胜券在握了,毕竟魏远在战场上可是有黑面阎罗之称,自他带兵以来,至今没有一场败仗! 然而魏远前不久才带兵平复了平洲的战乱,他手下的军士经过连日奔波,必然已经疲惫不堪,再加上方才的滚石意外,必定挫伤了他的士气。 这是个打败魏远的大好机会! 沈禹辰不禁握紧了手里的缰绳。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片黑影沉沉压来。 沈禹辰心头一跳。 魏远,来了! 魏远远远地,便看到了沈禹辰正领兵列阵于莱阳城外一个小山坡上,军旗迎风飘扬,好不威风。 俨然一副请君入瓮的姿态。 他眼神阴翳,脸色冷凝,也不急着上前,突然拿起自己的铁弓,柔韧的弦被拉到了极致,瞄准之后,朝着沈禹辰的方向放了一箭! 箭矢带着划破空气的尖锐气势,直向沈禹辰而来,沈禹辰猝不及防,脸倏地一下白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箭矢如闪电般眨眼便到了他面前,却是——堪堪擦过他的头顶,“噗”的一声闷响,贯穿了身后城门上写着“莱阳”两个字的牌匾,深深插进了那坚硬的城墙中! 所有人见到了,无不心惊胆战,这是何等的神力强弩! 这样的一箭,比直接射中他们的主帅还要摧毁军心,这——是明晃晃的侮辱啊! 就在这时,魏远一方忽地响起一阵气势磅礴的密集雷鼓声,万千兵士同时整齐划一地喝出“威武”二字,手中的盾齐齐顿地,扬起了一整片的风沙尘霾,一眼看过去,那气势竟仿佛能让天地变色,山河震颤! 直到尘埃已经落定,沈禹辰还僵立在马上,额头上,有大颗大颗的冷汗冒出。 不行,赢不了。 便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如今,这男人,他还是赢不了! …… 另一边的城守府中,陈歌心急如焚,然而她拍门大骂苦苦哀求的法子都用过了,外头的侍卫依然不为所动,一声不吭。 她咬了咬牙,忽地看到旁边案几上放着的花瓶,抱起哗啦一声在地上摔碎了,大喝道:“你们再不开门,我今天就死在这里面!” 门外的侍卫这才变了脸色,急急地对看了一眼。 城主临走前的威胁还言犹在耳,他们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打开门走了进去。 “陈娘子!” 然而,让他们胆战心惊的是,房间里竟一个人也没有! 他们连忙向前走了两步,快速张望了整个房间一圈,依然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不由得震惊惶恐地对看了一眼,忽地想到了什么,猛地转身! 却已经晚了,眼角余光只来得及捕捉到一缕一闪而过的浅蓝色裙摆,那两个侍卫立刻冲到了门外,却哪里还能见到那女子的身影! “可恶!她必然还在城守府里!立刻召集府中侍卫,堵死城守府所有通往外头的路,务必要找到陈娘子!” 脚步声很快远去了,刚刚堪堪躲进了灌木丛里的陈歌使劲按了按疯狂跳动仿佛随时能跳出来的心脏,微微地喘着气。 幸好方才那两个侍卫慌乱过头,无法理智判断,才没有立刻搜索这一小片地方。 她现在是逃出来了,可是,要怎样才能逃出去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十九章 我是魏侯的夫人 城守府中的侍卫还真不少,陈歌一路上心惊胆战的,最终跑到了一个类似洗衣房的地方,躲进了一堆待洗的衣物中。 也幸好她身材娇小,躲进脏衣篓里毫不费劲。 只是,这堆衣服是真的——臭啊! 外头不停有脚步声来来去去,陈歌吓得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地一阵状似癫狂的大笑声传来—— “哈哈哈哈!我莱阳要城灭了!我莱阳要城灭了!就因为一个女人!区区一个女人啊!” 陈歌微微一愣,同时敏锐地察觉到,在那之后,外头的脚步声越发混乱了,同时夹杂着哭声、怒骂声、哀嚎声,还有物体被搬动的杂音。 原本还算有序的世界,仿佛一下子变得七零八乱,有种世界末日要来临了的感觉。 她身子微僵微硬,心头的不安仿佛压城的乌云,下一刻就能把她的理智摧毁。 但她还是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直到外头的脚步声渐渐少了,才扒拉开身上的衣服,走了出去。 外头的情境,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整个城守府几乎已经空了,里面的东西被翻得七零八落的,走在路上,随处可见丢了一地的物什。 偶尔还有几个人在她身旁跑过,但他们显然都无暇顾及她了,一个个都背着一个行囊,匆匆忙忙地往外跑,仿佛逃命一般。 陈歌:“……” 她不就是在一堆脏衣服里躲了半天吗?难道那堆脏衣服里藏着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她摸索着走到了城守府外,外头的场景,让她更是恍惚。 大街上都是慌慌张张抱着东西拼命往一个方向跑的百姓,大叫声、哭声、哀嚎声仿佛组成了整个世界的声音,不停在她耳边响起,这紧张不安的气氛,仿佛把空气也凝固住了,让人一时只觉得窒息。 而百姓们跑过来的方向,远远的便能看到有不详的黑烟一缕一缕升起,隐隐的,还能听到雷鼓声、厮杀声、以及重物狠狠跟什么撞击的声音,便是隔了那么远,都仿佛能震动地面。 陈歌不禁慢慢握紧了手,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这一切,难道是因为——她? “啊——我儿!我儿!你怎么了!谁来救救我儿!谁来救救我儿啊!老天爷,你不能把我儿带走!!!” 一个尖锐绝望的女子嘶喊声,突然贯穿了其他一切杂乱无章的声音,重重地撞进了陈歌耳中。 陈歌顿时被这个声音吸引住了全部注意力,出于某种本能,她还没深想,步子已是迈开,快速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跑去。 只见声音是一个瘫坐在一辆马车旁的女子发出来的,女子梳着妇人髻,穿着一身做工上好的绣海棠月华裙,看起来很年轻,此时手里抱着一个尚在襁褓里的小婴儿,哭得撕心裂肺。 她旁边,围了好几个奴仆,都是一脸绝望无措的神情。 陈歌心头微紧,跑过去问:“夫人,发生什么了?” 那女子见到她,一脸的震惊愕然,下意识地更加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陈歌却见那孩子的脸色竟是呈现一片青紫色,眼睛紧闭,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他竟一点声响都没有,仿佛……了无生息一般。 她眉头紧皱,道:“夫人,我是大夫,我看孩子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你让我看看。” 听到陈歌的话,那女子神情一震,也顾不得质疑什么,哭着连声道:“大夫!大夫!求你救救我儿!” 陈歌在她面前蹲下,尽量放缓语气道:“我会尽全力救他的,你把孩子给我看看,还有,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女子茫然无措地把孩子抱到了陈歌面前,哭着道:“我……我也不知,方才我听闻城破了,便匆匆收拾好东西打算逃离莱阳。 我想着一路奔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安定下来,便带了点肉粥,在马车上给孩子喂了,谁知道……谁知道孩子的脸色突然不对劲起来,直到方才,他连动静都没有了,我怎么唤他都没反应! 大夫,大夫,求你救救我儿,只要你能救他,我愿一辈子为奴为婢!我可怜的孩儿,他还没满周岁啊!” 她旁边的侍婢立刻焦急道:“夫人!” 夫人身份高贵,怎么能说出为奴为婢这种话呢! 但她也知道这种时候,确实没有旁的选择了,只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这个自称是大夫的陌生女子身上。 陈歌没心思去关注旁人的心态,听了女子的话,立刻低头细细感受了一下孩子的气息,看向女子快速道:“夫人,孩子是窒息了,现在他的气息已是十分微弱。” 女子一听,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那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 “别急,你先把孩子给我,小心一些。” 陈歌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孩子,把孩子脸朝下放在了自己的前臂上,用手轻轻托住了孩子的下巴和头,另一只手的手掌后根部,在婴儿的肩胛骨之间用力快速地拍打。 其他人看到她的动作,顿时吓得脸都白了,那女子更是疯了似地扑过来,用要杀人一般的眼神瞪着她。 “你在干什么!你在对我儿做什么!” 陈歌嘴角紧抿,没有回答她的话,只继续着自己的动作,那女子没有分寸地对她又抓又打,也顾不上了。 女子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了,哭得大脑晕眩,然而她都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那女人竟都不为所动,而孩子在她手上,她总是担心伤了他动作不敢放得太开,一时只能凄厉地大喊。 “来人啊!她是个骗子!她是个可恶的骗子!她要杀了我儿!杀了我儿啊!” 一众仆婢反应过来,立刻把她团团围住,边大声呵斥她,边伸手要抢她手里的孩子。 陈歌只觉得后背冷汗都要出来了。 这孩子的情况太凶险,只能用这种方法看能不能让他吐出喉咙间的哽塞物。 然而再这样下去,她哪里能进行下一步急救!这孩子的性命,危在旦夕! 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随即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呐喊声,人群更加躁动了。 那些围着她的仆婢也愣了一瞬,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 却见不远处,一个英气俊伟的男子正策马朝他们这边而来,他身旁,还跟了两排身穿铠甲气势磅礴的军士。 男子身上穿着甲衣,浑身是血,带着千钧的气势,仿佛从地狱中走出来的煞神,不发一语便已经镇压住了这整条街上的百姓。 陈歌也不自觉地抬头快速瞥了一眼,当看到那男子时,眼眸猛地一睁,下一瞬,行动已是快过脑子的,大喊一声—— “魏远——” 她这一声,带着情急之下的爆发,径直贯穿了这条街道,传进了那马上的男子耳中。 那马上的男子顿时直直地朝她看了过来,那双尤带着一丝肃杀阴戾气息的眸子中,仿佛燃着一团火焰。 陈歌的手因为紧张微微发抖,在这双本该让人感到骇然的眼眸注视下,她却奇异地感觉到了一丝安心。 见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她,她轻吸一口气,冷声大喝道: “我是魏侯的夫人!魏侯在此,谁都不许阻碍我施救!”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二十章 魏远,你这混蛋 街上的人,顿时都一脸又惊又疑地看着陈歌,却也真的不敢再乱动。 魏远隔着小半条街的距离,看着那个坐在地上的女子。 她此时狼狈得不像样,头上的发髻都散落了,身上的衣服皱巴巴脏兮兮的,仿佛刚从哪个难民窟里跑出来一般,一张素白的小脸微微仰着,嘴角微抿,紧紧地盯着他。 不禁眉头微蹙,心头升起一丝怪异的、类似于无法看透敌人行动的阴沉情绪。 这一时仿佛凝固住了的气氛,是被一个女子失去理智的尖叫声打破的—— “你这骗子!快把孩儿还给我!!!” 陈歌心头猛地一跳,便见那女子厉鬼一般朝她扑了过来。 她这般不知轻重的样子,只怕会伤了孩子,陈歌连忙一边避着那女子,一边转头瞪向魏远大喝: “魏远,你这混蛋,快来帮忙啊!” 就像她在自己的医馆里遇到紧急情况,大声呼喝自己的助理一般。 跟着魏远来的其他军士都微微张大嘴巴,简直以为自己产生幻听了。 反应过来后,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奶奶的,他们这夫人好猛,竟然敢当街呼喝君侯是混蛋! 她是真的不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哦,不对,只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的是他们!他们知道了这么多,不会被君侯杀人灭口吧! 一时都瑟瑟发抖起来,心惊肉跳地看向仿佛被层层乌云笼罩住了的男人。 “吕闻!” 魏远脸色黑沉地看着那胆大包天的女人,低喝一声,“上去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吕闻微微一愣,却很快反应过来,应了一声“是”,便翻身下马跑了过去。 陈歌一边避着那女子近乎疯狂的攻击,一边还要担忧孩子的情况,见到吕闻跑了过来,连忙低喝道:“把这位夫人拉走!” 吕闻下意识应了声是,上前轻轻松松地便制住了那女子,把她拖到了一边。 其他人见到这情况,都震惊不已,却也着实不敢再去招惹陈歌了。 陈歌暗暗松了一口气,然而看着女子绝望凄厉的模样,她恍惚了一瞬。 以往的医生生涯中,她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患者情况凶险,然而他的家属因为种种原因,不同意她施救。 行医,远远不止救人治病那么简单,因为她救的是有七情六欲的人,而人与人之间,便必定有纷争。 我是个医生,我应该治病救人。 可是,我要治好他,可能需要付出很多本不该由我承担的代价。 这种情况,又该怎么选择呢? 陈歌快速地看了一眼怀里的小婴儿,抬眸直视着那女子,提高声音快速道:“夫人,我在救你的孩儿。再拖下去,孩子便要不行了。 他还那么小,连这个世界都没来得及好好感受,如果他知道你连最后救治的机会都不给他,他会不会怨你? 作为大夫,我希望你相信我,我会尽我所能救你的孩子!” 她直直地看着那女子,心里却已经决定了,她就给她三秒钟的时间,三秒一过,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会继续施救。 跟其他因为各种原因不希望患者继续活下去的家属不同,她是希望孩子活的啊,她只是在害怕,在惶恐。 随着陈歌的话落下,那女子从最开始的又哭又闹到最后的呆滞,忽然便瘫倒在了地上,无声无息地流着泪。 陈歌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深吸一口气,低头继续刚才的急救,把小婴儿面朝上放在自己的手臂上,用食指和中指在婴儿胸骨中央用力快速地挤压五次,然后再把婴儿反过来脸朝下放在自己的前臂上,快速地拍打五次。 街上所有人都紧紧盯着陈歌的动作,一脸茫然困惑。 这女子……到底想做什么?这样对待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是想杀了那孩子吗?! 陈歌却已经完全进入了急救状态,身上所有感官都汇聚在了手上这个小小的孩子身上,不停轮流交替做着刚才的两个动作。 见小婴儿始终没有反应,她也急出了一额头的汗,但依然嘴角紧抿,镇定地、快速地做着急救的动作。 其实最开始遇到这种难解的医患关系时,她也迷茫过,抱怨过,甚至自私地想过,反正那是别人的命,她那么拼命做什么。 到现在,却也麻木了。 她其实也做不到那般大爱无疆,很多时候她觉得要尽自己所能,也只是为了求一个安心。 就这样重复了方才的动作三次后,她怀里的小婴儿忽地呛咳了两声,陈歌眼睛一亮,快速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条干净的手帕,包住手指,轻轻地撬开婴儿的小嘴,从他的嘴里,拿出了一块食指指甲大小的肉块。 做完这一切后,她整个人陡然放松下来,竟就这样毫无仪态地瘫坐在了地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小婴儿喉咙里的异物被取出来后,慢慢恢复了生机,逐渐发出了微弱的、委屈的啼哭声。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那被吕闻制住的女子更是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忽地大哭道:“我的孩儿!我的孩儿!” 也许是吕闻也在愣然中,竟然就让那突然爆发出了无穷力量的女子挣脱了钳制,踉踉跄跄地跑到了陈歌面前。 陈歌看了她一眼,把孩子小心翼翼地递给她,道:“夫人,孩子已经没事了,但他现在还是很虚弱,你们需得小心护理,尽量把他的衣领松开,还有不要把他抱得太紧,让他呼吸更顺畅些,再有什么情况,要立刻找大夫。” 刚刚孩子的情况虽然很危急,但幸好及时把异物取出来了,瞧他现在的精神状况,也不算非常糟糕,小心护理应该就会没事。 那女子宝珠似地抱着那孩子,见他虽然哭声微弱,但确实不像方才那般呈现出让人心惊的死寂了,脸上的青紫色也在慢慢退去,眼泪一下子流得更凶了。 但听了陈歌的话,也不敢把他抱得太紧,只是这样傻傻呆呆地看着孩子,任由眼泪不停地落下来。 陈歌看着这一幕,身上忽然便涌起了一股神经紧绷过后的疲累。 忽地…… 一阵沉稳有力的马蹄声划破空气传进了她的耳中,听声音,正是朝着她的方向。 陈歌没来得及转头看一眼是谁,就忽地感觉自己的细腰被一只铁臂搂住,她下意识地惊呼一声,就这样被人一提,便轻而易举地提到了马背上! 直到已经在马背上坐稳,她的心脏还在不停地快速律动,方才那男人提起她,就像提起一块抹布一样简单! 然而那男人虽然把她提到了自己马前,却分明不想碰触她,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狠狠地抽着马鞭,随着身下骏马的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仿佛要飞起来一般,陈歌又一次怂得不敢睁开眼睛,紧紧地抱着马脖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匹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陈歌也慢慢睁开了眼睛,却见他们已是到了一处正在结营的军营中。 军营里不停有忙碌的士兵来来去去的,见到魏远,都立刻停下手中的活,朝他恭敬地行礼。 “君侯!” 除了正在忙碌的士兵,还有数不清的受了伤的士兵在她面前经过,他们或是自己抱着伤口走得艰难,或是被人扶着,更有甚者有许多人是躺在担架上被抬进来的,身上皆是血和汗,八尺男儿都忍不住痛得不住呻吟。 陈歌不禁微微皱起眉。 身后的男人始终没说话,最后来到了一处显然比旁的营帐更大更精致的营帐前,立刻便有士兵跑上前,接过了马匹的缰绳。 男人利落地下了马,陈歌正不知所措之时,忽地手腕一热,竟就这样被那男人扯下了马,因为发生得太突然,她差点摔倒在地,却在堪堪要摔倒之时,被一只炙热的手掌在细腰上随意地一扶,就稳住了她的动作。 随即,男人不给陈歌半点缓和的时间,粗暴地把她扯进了帐中。 一进到营帐,便猛地把她的手甩开,转身脸色阴沉地看着她。 那双墨黑如暗夜的眸子中流淌着愤怒的火焰,仿佛随时能把她烧毁,冷冷地一字一字道:“方才,你用魏侯夫人这个名头用得可称心? 然而,你可知,为了把你救出,我损失了多少将士?你挂着魏侯夫人这个名头,竟还敢跟你那情郎暗通款项,你便那么笃定,我不会把你杀了?!” 在他带兵赶往莱阳路上,忽然听到探子说那莱阳城守竟然就是先前跟这女人有过婚约的郎君时,他当场勃然大怒。 那时候,他是真真确确地起了杀人的心思。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二十一章 夫妻对峙 陈歌在过来的路上,便知道这男人生气了,而他生气的点,她也大概能猜到。 饶是如此,此时被这样一双眸子盯着,她依然忍不住心头微颤, 这个男人,绝对是越愤怒,面上越冷静的类型。 她拼命稳住心神,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道:“我没有跟沈三郎暗通款项。” 她暂时还无法离开燕侯府,因此涉及底线的问题,是一定要说清楚的! 魏远微微皱起眉,脸色冷沉地看着她。 这女人明明害怕,却依然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以至于那双清透若琉璃的眸子在隐忍地、倔强地微微颤抖着。 她虽形容狼狈,但她那毫不退缩的气度和挺直的腰背,却让人一时忘了她的外貌。 见魏远一声不吭,显然给了她机会解释,陈歌暗暗松了口气,快速道:“我承认,我跟沈三郎先前确实有婚约,但这一切,都在圣上赐婚之后结束了! 我便是对这桩婚事心生惶恐过,甚至……甚至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偏偏是我要嫁到这异乡来,也绝不是那等水性杨花的女子!何况,我知晓魏侯夫人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这绝不是一桩简单的婚事那般简单! 这回沈三郎突然出现,我也十分惊讶,绝不是事先跟他有所约定!若我所言有半点虚构,我愿永世不再为人!” 陈歌虽不清楚魏远的为人,但能做到一方枭雄的人,绝不是没有脑子的。 要想让他相信自己的话,陈歌只能说得一半真,一半假。 至于她跟原主性情有所差异之事,在她发现自己成了原主后,便没想过去伪装,伪装这种事情,若没有自信做一辈子,倒不如坦荡一些。 何况方才她救助那婴孩的事情,他都看到了,先前她在燕侯府时做的事,他也会知道,这时候伪装一点意义也没有。 而会让人一夕之间性情大变的缘由,也不是没有,信的人自然信,怀疑的人,也会一直怀疑,总归他们也没法掏出她内里的灵魂看个真切。 魏远一直紧紧盯着她,眼神阴蛰,冷冷道:“哦,听你这说法,这桩婚事却是委屈你了。” 陈歌脸色不变,坦然地看着他道:“君侯何必这般阴阳怪气,我知晓君侯对这桩婚事也是十分不满,我从来不奢求君侯履行作为夫君的职责,君侯又何必介意我承认这并不是一桩良缘?” 魏远微微一愣,脸色越发暗沉下来,看着女子的眼神,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 这女子,竟胆大包天至此! 然而,他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的所作所为,他竟一时有些看不透。 陈歌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压下心里头的紧张,微微垂眸低声道:“只是,这件事虽不是我所愿,但确实因为我的缘故,害你无端折损了不少军士,还有……” 让城里的百姓无端迎来了这场灾难。 她虽然是被无辜牵连的,但事情发展到这地步,她还是有点不是滋味。 这件事中,要是非说她有错,可能就是她没有认清魏侯夫人这个身份那沉甸甸的重量,这场婚事,远不止是一场婚事那么简单,更是夹杂着无数政治的博弈。 她生长于和平的年代,这样的战争也是第一次经历,事实上,直到方才听到沈禹辰和他手下的对话,她才猛然意识到,她此时不只是代表着她自己一个人,更是代表着魏远一方的利益,更有甚者,比这更复杂。 猝然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她心里没底,自己便随身备了一些自保的药粉,只要朝着对方的脸撒上一把,便是对方是西天来的齐天大圣,眼睛也至少有一刻钟无法睁开。 如果早点意识到这点,她在被沈禹辰第二次迷晕前,拼尽全力,还是有机会逃走的。 魏远的眉头蹙得更紧了,那双阴沉的眸子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她的头微微低着,嘴角倔强地轻抿,那双如水的眸子微微垂着让人看不真切,只是那两排小扇子似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一般敏感地颤动着,脸上的神情带着一丝低落,竟像是在真情实感地愧疚一般。 他心头不由得闪过一丝怪异之色,难道旁的女子,也这么会装可怜? 陈歌边说,边偷偷看了魏远一眼,见他原本紧绷的脸部线条有松弛的迹象,一颗心才慢慢放了下来。 方才那些话,她固然带着几分真心,只是也确实存了装可怜让这男人心软的想法。 这件事,她自己虽然缺了点心眼,但魏远本来也没把她这个夫人放在眼中,才会被人钻了空子。 所以,说他自己活该也不为过! 但这些话,陈歌自然不会说。 这种常年刀口舔血带兵征战沙场的男人,早已习惯了敏锐多疑、全盘在握的行事作风,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 这时候,她只管一个劲地自责便是了。 何况他能走到这地步,这点事情也不需要她跟他点明,想来早应该心里有数。 然而,她的心才放下不到片刻,便听那男人忽地嗤笑一声,又冷声道:“你不必在我面前装可怜,我知你同那沈禹辰青梅竹马,早便是郎情妾意,两情相悦。 如你所说,这场婚事只是圣上强塞于我的,若是你没有给我闹出麻烦,我自是会好吃好喝地供着你。 便是沈禹辰这次的行动你不知情,但你看到他来了,心里定是很欢喜,迫不及待便跟着他走了罢! 我魏远便是一辈子不娶妻,也不可能容忍一个有二心的女人在我身边!是什么让你觉得,我魏远能忍受这样的羞辱和隐患?!” 陈歌一怔,抬眸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咬了咬唇,竟像是有些恼怒地道:“我确实跟沈三郎是青梅竹马,但自我逐渐年长,因为男女有别,跟他早便疏了联系!他来我家向我提亲时,我也很是讶异。 但自从知道我要嫁与你后,我便没有再想过他,本来便没多少情分,现在不过是缘分断了!对我而言,嫁与他和嫁与君侯,唯一的区别只是儿时那点微薄的情分罢了! 若我当真对他有情,迫不及待要跟他走,城破之时,我便会想方设法找到他,最不济的,想办法从君侯口中打听他的下落,而不是在街上叫住你,请求你帮忙。 你看我与你相见至今,可有提过他一个字,可有流露出半点担忧的情绪? 君侯说,这场婚事是圣上强塞与你,我……我又何尝不是?!哪个女儿家不想嫁到一个好夫君,从此有枝可依,不必四下流离。 我已是死了君侯会像平常夫妻那般待我的心,现下我只想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能得三餐温饱,做自己想做的事。 然而,我没想到,君侯却是这般想我的!” 陈歌说着说着,鼻子竟是真的酸了起来,心中涌起了一股委屈。 不是因为他这般恶意地猜度自己而委屈,更不是因为他没有把自己当做他的妻子而委屈,而是这些天那种孤立无援的心情,加上方才被战争冲击后的余韵交织在一起,竟都在此时不知不觉爆发了出来。 明明她这样说,只是想打消他的疑虑啊…… 她咬了咬唇,别开眼睛,低声狠狠道:“君侯若是不信我,便不信罢,反正经过这回,君侯定是会加强对我的监控,想来以后这种事情也不会发生了,只是这点,我便安心了!” 她也不怕魏远去查。 原主在年长后,确实很少跟沈禹辰见面了,虽然两人一直有暗中联系,但这种私密事只有钟娘和蓝衣知道,原主连自己亲娘都不敢说。 而钟娘和蓝衣是绝不可能跟旁人说这种事的。 女子眼圈红红的,仿佛受了无限的委屈一般,一直盯着旁边的一张案几,仿佛能把那张案几看出一朵花来一般,那本来便倔强的嘴角更是抿成了一条直线。 魏远沉默了片刻。 这女子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虽说是带着想杀人的怒火赶来的,但在看到刚才她一心救助婴孩的一幕后,也察觉到了事情有异。 只是,终究压不下心头的火气罢了。 此时看到她这模样,他竟生出了一种自己不是人欺负了她的感觉,不由得心情烦躁,猛地转身往主座上走去,冷冷道:“算了,你出去罢,臭死了。” 陈歌微愣,抬头,却见男人已经坐进了主座里,随手拿起一卷军报,一副要认真工作的模样。 那紧皱的眉眼间,透出一丝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不禁有些讶然,她猜到这男人会吃装可怜装柔弱这一套,但没想到,会那么吃…… 这完全就是一副不知道如何应对的模样啊…… 她不过是迟疑了一会,那男人已是抬眸,不耐烦地道:“还不出去?还要我恭送你不成?” 陈歌连忙道了句:“不敢劳驾君侯。” 便转身掀起帘子走了出去。 直到走到了外头,陈歌才想起了魏远方才对她的评价,抬起手臂闻了闻,顿时苦了一张小脸。 噫——真的好臭。 这样想着,她不禁有些羞恼。 那臭男人,她还没嫌他身上的血腥味熏人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二十二章 军营之夜 陈歌出去后,魏远脸色阴沉地坐了一会儿,便扬声道:“传吕副将。” 外头立刻传来一声有力的应答,随即便听到一阵脚步声远去了。 没过多久,吕闻便到了主帅营帐中,朝魏远行了个礼。 魏远沉思了一会儿,道:“找个人盯着陈娘子,有什么情况立刻跟我通报。还有,找人秘密地到浔阳一趟,打探一下她过去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一个深闺女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了这一手行医救人的本事。” 吕闻立刻道:“是。” 顿了顿,他有些犹豫地道:“主公可是没看凌管事先前给您寄来的信件?凌管事曾在信上说,他也觉得夫人会医术这点很是反常,已经查探过一回了。 夫人身边的侍婢说,夫人自小便对这类行医救人的书籍很感兴趣,虽没什么实际给人看诊的经验,书却是看了不少。 前一段时间,夫人不知为何跟城里的吴大夫结了缘,拜了他为师,想来那一手医术是这样来的罢。” 魏远没说话,脸色却是慢慢沉了下来。 凌放的信他是看了,但关于那女人的段落都是匆匆掠过。 他本来便没把这场婚事当一回事,应该说,如无必要,他并不想跟这天底下任何一个女子扯上关系。 何况她是谢兴赐婚的,谁知道这场婚事背后有没有藏着谢兴的什么小心思,那女子有什么异常他都不意外,也懒得管,只是全权交给了凌放处理。 若不是今天跟那女人面对面,他被她的胆大包天给气到了,也不会起了要亲自查探她一番的想法。 见到魏远的神色,吕闻顿时一惊,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主公不喜夫人,他又怎么可能去留心关于夫人的一切呢? 连忙低头行礼道:“那属下便先下去安排了。” 只是心里莫名起了一丝可惜。 今天在街上,看到那女子竟那般不顾形象地救一个小小的婴孩,吕闻心里不是不受触动的,在他看来,一个女子能做到这种程度,至少证明她是个心地良善的女子。 还很有魄力。 这样的女子,他觉得若是能成为自己正儿八经的主母,也是不错的。 管她是不是谢兴的人,反正人都嫁过来了,若是主公有心,还会怕小小一个女子掀起什么风浪来不成?主公也不是那等会被女子蛊惑的昏庸男人。 等时日久了,还愁不能让夫人真心实意地跟着? 他娘曾说,女子是这天底下最容易满足的人,一辈子所求的不过是一个知她冷暖的夫君,一个敬她爱她的孩儿,和一个温馨安定的家。 至于那沈禹辰,他先前听闻他跟夫人有过婚约时,也疑心过夫人这回被掳是不是跟那厮串通的,然而所有的疑虑,在今天见到夫人时都消散了。 那厮到底有什么能耐让夫人主动跟他走?何况夫人见到城破了,忧心的不是沈禹辰,而是那婴孩,便足以说明事情的真相了。 不过…… 看了看自家主公那不怒自威的神色,和眼里显而易见的厌烦,吕闻默了默,觉得知她冷暖这种词是万万不适合用在主公身上的! 主公为何这般厌恶女子,也是困扰他至今的一个谜题。 魏远又忍不住想起了方才那女人咄咄逼人能言善辩的模样,心里头那团火又燃起来了,轻哼一声,再次拿起案几上的军报,脸色不善地道:“退下吧!” …… 另一边。 陈歌到了营帐外头后,立刻有一个年轻的兵士走上前来,带她到了不远处一个相对小一点的,但干净整洁的营帐里,还给她打了一桶热水洗澡。 最后,他抱来了一套干净的衣物,脸红红地道:“夫人,营地简陋,属下方才得了主公的命令,到城里买了一套女子服饰过来,还不知道合不合夫人心意。” 那套衣服显然是精挑细选过的,用料一摸便知上乘,上衣是鲜嫩的碧绿色,配一条浅黄色绣月季花折裥裙,看起来很是清新素雅,不会过于显眼。 陈歌有些惊喜地接过,道:“谢谢,我很喜欢。” 本来军营里一只母蚊子都能勾得那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多看两眼,这会儿见到这么一个美人对自己巧笑倩兮,小兵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结结巴巴地道:“夫人喜……喜欢便好!” 说完,行了个礼连忙转身,却一下子撞到了后头的一根柱子。 陈歌:“……” 小伙子顿时连耳朵根都烧起来了,摸着耳朵忙不迭地跑了。 都是大男人的军营里乍然来了这么一个娇客,他们都没有经验啊! 他走后,陈歌仔仔细细地洗了个澡,简单地整理了自己一番。 随即,方才那个小兵又来了,给她送来了晚饭。 这一回,他紧张得头都不敢抬。 陈歌有些好笑,想了想,道:“谢谢,你吃了吗?” 小兵一愣,不由得抬起头,一脸感动地看着陈歌,重重点了点头。 “吃了!谢夫人关心!” 他原以为夫人经过这一次劫难,多少会有点惶恐不安,还暗暗担忧过自己不懂得如何处理怎么办。 没想到夫人不禁丝毫没有那些不好的情绪,还关心起他一个小小的士兵有没有吃晚饭! 夫人真是长得美,又坚强良善。 呜,跟他们主公真是天生一对! 小兵给她送完饭后,便离开了。 晚饭很简单,甚至显得有些糙了,一碗蔬菜热汤,一碗大块的牛肉,加一碗糙米饭。 陈歌知道这在军营里算是很不错的伙食了,只是看着那比她手掌还大的牛肉,还是犹豫了一下,夹起来试着咬了咬。 嘶——硬得差点崩了她的牙。 她无奈之下,只能一小点一小点地把肉撕下来,吃了几口之后觉得太麻烦,干脆就着那碗热汤吃光了一碗米饭,勉强算是饱腹了。 吃完晚饭后,外头的天色也彻底黑了下来。 如今秋意渐浓,天也黑得越来越早了。 陈歌一个人坐在营帐里,听着外头不时传来的吵闹喧哗声,犹豫了一会儿,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军营里到处都是军士,在一团又一团暖融融的篝火映照下,他们或是在巡逻,或是在吃饭,或是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享受着大战后难得的宁静安详。 更有人抱着一把简陋的琵琶,随意地哼唱着来自家乡的不知名曲子,断断续续的音乐声中,带着结束一场大战后的欣喜,以及隐约的对遥远家乡的思念。 这样的氛围,让陈歌不禁心头微暖。 那个男人虽性情暴戾,但他治理下的军营,却奇异地温暖和谐。 只是,她在一群大男人里显然突出得过了头,仿佛一片灰扑扑的土地里突然长出了一朵鲜艳娇嫩的花儿,便是在这昏暗的灯光下,还是瞬间就像磁石一般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也幸好有机灵的士兵一下子想到了她是谁,连忙上前行了个礼,看呆了的一群大男人才猛然回过神来,连忙也跟着行礼,也不敢再光明正大地盯着她看了。 但依然忍不住偷偷摸摸地看。 陈歌只能笑呵呵地应对过去,接下来,为了不引起骚动,她专门挑了一些人少的路走。 她也不过是一个人在营帐里待得无聊了,想出来转转。 谁知道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个灯火通明的营帐边。 那个营帐显然比旁的营帐都要大。 跟它离了还有一段距离,陈歌就听到从里面传来的哀嚎声和痛呼声,不由得微微一愣,预感到了什么,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那果然是安置伤员的营帐,偌大一个营帐里,竟挤挤攘攘地躺满了人,有七八个医者穿插其间,但显然人手不足,有些人疼得嗷嗷呼痛,却也只能等旁的医者忙完手上的活才能对他施救。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二十三章 这女人还能看 陈歌看了一眼,便走了进去,一个身穿灰袍的中年医者恰好抬头见了她,微微一惊,连忙走上前去道:“你是……您难道是君侯夫人?!” 君侯担心女人会扰乱军心,早早便定下了军营中不得出现女子的军规。 这时候,能在军营里自由来去的,只有引起了这场战争的君侯夫人了! 陈歌点了点头,道:“我瞧这里伤患众多,你们人手不足,我恰好懂一些医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协助你们。” 那医者不由得更是惊讶了,转头看了看旁边另一个更年长一些的医者,有些为难地道:“陶大夫,您看?” 那陶大夫显然是管事的,他走上前,恭恭敬敬地朝陈歌施了一礼,道:“夫人身份高贵,这种事万万不可劳烦夫人啊!” 陈歌看了看这满地的伤患,心里头又开始有点不是滋味了。 她想了想,问:“你可是不相信我有能力医治这些病患?” 陶大夫:“小的万万不敢……” 虽然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话音未落,他就见面前的女子低头看了看身旁一个手臂骨折了的伤患,竟就这样蹲下,在那病患一脸震惊惶恐的注视下,伸手轻轻捏了捏他断掉的关节处,忽地眼神一凛,一个用力!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那侍卫甚至没来得及叫出声来,他原本歪了的手臂便已经恢复了原位! 陶大夫:(」゜ロ゜)」 所有人都一副见了鬼的神情看着那蹲在地上的女子。 卧槽,夫人真猛! 那陶大夫回过神来,立刻蹲下,摸了摸他方才骨折的部位,一时激动得脸都红了。 “骨头完全复位,患者也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这手法完美,太完美了!” 要知道,这正骨的手法,虽不是什么独门绝学,但要做到又快又准又好,没有一定的功力是万万不可能的! 陈歌站了起来,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仿佛这只是什么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般,道:“准备上小夹板吧。” 于是,当白术来到这营帐时,见到的便是一个容貌柔美眼神却专注认真的女子穿梭在病患间,干净利落地帮他们处理伤口。 那处理的速度以及手法,甚至比一些医者还要好! 虽然她在这满是大男人的营帐里,突兀得仿佛一个九天外的仙女坠入了凡尘,然而她身上那股子认真严肃的劲头,却莫名地让人起不了任何旖旎的心思。 白术不禁抚了抚胡须,心里一阵欣慰。 看来正如吕副将所言,主公这一回的夫人是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然而,一想到自家主公那犟得像头驴一样的脾性,他就忍不住轻哼一声。 这样好的一个女子,罢了,自家主公的眼睛在女人方面一向有点瞎。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才出声唤道:“夫人。” 陈歌恰好处理完了一个患者的伤处,闻言抬头看了白术一眼,因为她整个人还处在工作的状态中,那双眼睛尤带着一丝犀利和专注,额头上出了密密的一层汗珠,在烛光的映照下,竟透出一丝英气来。 白术不禁又暗暗赞叹了一番,走过去恭敬地行了个礼,道:“夫人,老夫名唤白术,有贵客上门,主公请您过去一趟。” 陈歌一愣,听到旁边人跟他行礼时唤他军师,立刻便知晓了他的身份,站起来,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劳烦先生特意过来一趟了。” 白术不禁暗道,这女子倒是聪慧! 原本这种事确实不需要他亲自跑一趟。 只是他今天下午听吕闻说了夫人当街救下一个婴孩的奇妙事迹,又听了跟随主公去接夫人那群小子的一番添油加醋,什么夫人真乃勇者也!夫人简直就是传说中那活死人、生白骨的神医!心里头早便痒得不行,只恨自己当时怎么没有跟着一起去看个热闹! 于是,听闻主公要找人去请夫人,他立刻便自告奋勇抢了这差事。 只是他自然不能说实话,只朝陈歌笑笑道:“不是什么事,主公有令,便是刀山火海属下也得去。” 他边说,边带着已经简单清理了一番的陈歌往主帅营帐走去。 营帐里,魏远脸色淡然地坐于主座。 旁边,站着白天时过来帮她制着那女子的年轻军士,见到她,那军士立刻友好地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右下方,坐着一男一女,远远的,便能看到他们背脊挺直,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陈歌一看到那女子,便认出了她是谁——这不是早上那个孩子的母亲么? 白术领着陈歌走过去,所有人的视线顿时都聚集在了他们身上。 见到陈歌,那女子脸上一喜,然而偷偷瞄了眼主座上的英伟男子,她不敢随意乱动,依然正襟危坐。 魏远看了陈歌一眼,墨玉般的眼眸凝滞了一瞬,便快速移了开去。 白天时那女子像个乞丐似的,没想到收拾过后,还能看。 不过现在回想,成亲那天他匆匆见了她一面,也隐约记得,这女人并不难看。 白术笑着朝魏远行了个礼,道:“主公,属下把夫人带来了。 夫人,这是郑夫人,她说今日是为了白天之事,特意来向你道谢的。” 那郑夫人闻言,连忙站起身,走到陈歌面前,噗通一声跪下,重重地朝她磕了三个头,哽咽着道: “夫人,今天多亏您救了我儿,我不知道您身份尊贵,今天竟那般放肆,还……还不知道可有抓伤您。 您今天走得匆忙,我连道谢的机会都没有,又因着我对您的态度一直耿耿于怀,无法释然,于是便央求我夫君,随我一同来拜访夫人,向夫人表达我的歉意以及谢意! 请夫人原谅我的愚昧无知!往后夫人便是让我做牛做马,我也觉不会有丝毫怨言!” 陈歌早在她跪下的时候便知道她想做什么,也没阻止她。 这种被患者感谢的情况多了,她便知道,这时候阻止她,她只会心里不安,可能会想到其他更奇葩的方式来表达那无处安放的感激之情。 先前有病患也要给她磕头,陈歌阻止了,他第二天就带着家人在她的医馆前拉了条大红横幅,上写“救苦救难陈大夫”,拉了一整天…… 何况,在街上时她被他们那般对待,也是有点脾气的好么! 她磕完头后,陈歌才道:“夫人快起吧,我不过做了件所有大夫都会做的事情。” 郑夫人满脸感激感动地看了她一眼,慢慢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她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夫君忽地站了起来,转向她下跪行了个大礼,又转向魏远,双膝下跪,额头伏地道:“小人没想到,莱阳城城守沈禹辰那般不顾夫人意愿把夫人掳了来,夫人还能以德报怨,救了我儿。 夫人的良善,让小人触动良多,无地自容。 小人以莱阳都尉长郑宏忠的名义,向君侯保证,小人麾下的五千军士,将自愿归附君侯,往后愿随侍君侯左右,听任君侯差遣!” 他的话中,带着一丝隐忍的哽咽。 沈禹辰说得对,他不喜欢无谓的流血和战争,在这样的乱世,他只想保护这座城里的百姓免受战争之苦,然而这种鸵鸟般想法,确实太天真。 既然战争无可避免,与其效忠于一个不择手段的主公,不如效忠于自己的恩人。 虽然有传闻说魏侯残暴狠厉,但他有这么一个仁厚良善的夫人,他觉得,这样的主公,还是值得期待的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二十四章 还是清白小娘子 郑宏忠的话一出,白术和吕闻都一脸压抑不住的惊喜之情。 郑宏忠的身份,他们自然清楚,那可是守卫了莱阳城近三年的都尉长,而且因他性子宽厚爱民,一向深受百姓爱戴。 可以说,他在莱阳百姓心目中的地位,高于贵为莱阳城守的沈禹辰,更高于远在天边的司徒群义。 以往他们每占据一个地方,如何管理都是一个大难题。 每个地方的民风民情都不同,他们自己派一个人过去,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磨合适应,加上刚攻占的时候,往往会有一些残余势力没有清除干净,一不小心就会再次发生动乱。 反正,是个妥妥的麻烦差事。 便是那个地方的长官自愿向主公投诚,那人能不能用也是个问题,谁知道他的投诚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与其给未来埋下一个隐患,还不如一开始便不重用。 因此,叛主投诚的人,往往会处于一个很尴尬的位置,除非他能做出什么来获得新的主子的信任。 然而,郑宏忠的投诚,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他是大楚朝洪德二十三年的进士,少年时便以忠厚仁德闻名于世,传说他进京赶考,路上遇到一户家里男主人身患绝症的贫苦人家,竟把全身的家当都给了他们,自己一路乞讨上了京,到京城时,鞋子都走丢了一只。 这样的人固然傻得让人捧腹,但若让他们在这天底下挑一个可信之人出来,非这样的傻子不可。 有了他协助,管理莱阳这个大难题便迎刃而解了! 白术不禁抚了抚胡须,笑不拢嘴地道:“如此当好,如此当好啊!恭喜主公获得一名贤将!” 吕闻也连忙抱拳道:“恭喜主公获得一名贤将!” 白术说完,便忍不住看了身旁的女子一眼。 他知道,能让郑宏忠下定决心向主公投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个女子。 这个女子,果真是个好的!若她以后能跟在主公身边,好好辅佐主公,必定能成为主公的一大助力啊! 白术不禁笑得眉眼弯弯,突然觉得谢兴那个老不死偶尔还是能做做好事的。 现下最大的问题反倒是自家那不长眼的主公。 所幸上一回,他问主公是否有那龙阳之癖时,他当场便否了。 白术又不禁暗暗叹起气来,以自家主公那脾性,他能待夫人好一点便不错了,他可不指望他会疼人。 主公去疼人? 白术光是想想那个场景,就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他还是能期待一下尽快诞下小少主的罢? 魏远被白术看得莫名其妙,收回视线,淡淡道:“如此,郑都尉长那边的事情,便全权交给吕副将处理。” 吕闻立刻行了个礼,道:“是,属下定不负主公重望。” 几人又商讨了一些事情,郑宏忠便带着他的夫人告辞了。 此时,天色也不早了,陈歌今天精神高度紧张了一天,方才又在救治病患上废了不少心神,早已是身心疲累,忍不住用袖子掩着唇,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这一幕恰好被魏远收入眼中,不禁眉头微蹙,道:“时候不早了,都退下罢。” 几人于是行了个礼,正要走出营帐。 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突然在这时候走了进来。 他长得豹头环眼,见到陈歌,猛地瞪大眼睛,一脸惊奇地道:“你……就是我们的夫人?啧啧,果然像那群兔崽子说的,夫人长得比九天上的仙女还美!” 吕闻听到这轻佻的话,顿时沉下脸,低喝一声,“关二,在夫人面前,休得无礼!” 同时有些担忧地看了身旁的女子一眼。 燕回自小在军营里厮混长大,说话做事没大没小惯了,便是连主公也拿他没办法。 但夫人到底只是个女子,听了这般轻佻的话,定然会生气罢! 然而,出乎吕闻意料的是,身旁的女子脸色平静,只是一双眼睛带着一丝好奇看着燕回。 不禁嘴巴微张,这……夫人的反应,真是跟寻常女子不同啊! 也是,那可是他们主母,平常女子又怎么能跟她比! 吕闻心中,忽地生出了一种奇异古怪的自豪感。 关燕回见陈歌神色无异,也有些意外,倒不是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而是他明明记得,寻常他这般跟女子说话,女子早便生气了。 于是他觉得,天底下的女子大抵都是一个样的,都会莫名其妙生气。 不会莫名其妙生气的都不是女人了! 他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笑完后,忽地凑近陈歌,道:“夫人果真是奇女子也!咦?夫人眉形未散,看来夫人这回没有被那逃得比老鼠还快的沈狗贼占了便宜,还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啊!” 陈歌嘴角边的笑容微微一僵。 便是她的容忍底线比这时代的女子高上许多,这种话还是让她有些尴尬了。 “关二!” 吕闻的脸色彻底铁青起来。 可关燕回向来是个我行我素的人,这会儿仿若没听到吕闻的话一般,摸了摸下巴,一脸费解地道:“也不对啊,夫人都嫁给主公快半月了,怎么也不该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莫非——” 他不禁一副被雷劈了的神情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的魏远。 他一直认为主公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是唯一让他心服口服的男人! 没想到,主公竟然是个……是个不行的! 关燕回这眼神,是男人都懂。 那是对一个男人最赤裸裸的质疑! 魏远一张脸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咬牙一字一字道:“关燕回,你既然这么闲,便给我绕着这军营跑上一百圈!” 关燕回一愣,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来,嘴巴微张呐呐道:“主……主公,属下进来是有事禀报……” 而且这次的营地是绕山而建的,可大了,跑完这一百圈,他今晚还要睡觉不要啦! “少给我废话,立刻去!” 察觉到魏远话语里的阴冷煞气,关燕回身子一抖,也不敢再说什么了,低下头,垂头丧气地应了声“是”,便转身走了出去。 他好像又惹主公生气了。 可是他也不知道,主公为什么生气啊。 他还想禀报完事情后,向主公推荐一下他家乡的偏方呢,听说那玩意儿可好用了,能让七十岁的老头都夜夜新郎! 这个二货一走,其他人顿时松了口气。 只是看着魏远的眼神,都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复杂担忧。 被夹在中间的陈歌:“……” 呃,要问她是什么感受,她只能说,尴尬,就是尴尬。 魏远被这些眼神看火了,脸色阴沉地扫了他们一眼,冷冷道:“可是两位也心痒,想跟关副将一起跑圈去?” 吕闻和白术顿时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身子微微一抖,连忙行礼道了声属下不敢,便告退,逃也似地跑了。 营帐门前,一下子只剩下陈歌和魏远两人。 和两个努力催眠自己我不存在我不存在的可怜兵士。 陈歌:“……” 呃,更尴尬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二十五章 你咋不上天呢 魏远低头看了身旁闷不吭声的女子一眼,想起关燕回的话,只觉得心里头一阵别扭和恼火,收回视线冷冷道:“你也回去罢。” 陈歌求之不得,匆匆行了个礼,便往回走。 只是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偷偷瞥了那男人一眼。 她先前也猜想过以这男人的权势,身边一个女人也没有的原因,不是因为他有特殊的性取向,便定然是那方面有问题。 看来,他手下的人也是这样想的啊。 陈歌觉得自己的猜想得到了有力的支持,看着魏远的眼神便透出了几分好奇,几分怜悯。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因为哪个原因才不近女色。 若真是因为那方面有问题,也是怪可怜见的。 她先前不是没有医治过这类型的病患,但她是疯了才会在这男人面前提这个。 魏远察觉到了陈歌的眼神,只觉得心里头的火都要窜上脑门了,有种把她抓回来质问她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的冲动。 这女人不会以为自己做得很隐秘,谁都发现不了她在偷看吧? 她哪里是胆大包天,她那胆子分明就差上天了! 魏远暗暗平复了许久,才没有做出把人抓回来这种脑子缺根筋的举动,沉着脸看着那个纤细窈窕的身影消息在黑暗里,才低低地哼了一声,转身回了营帐。 接下来,魏远要处理莱阳城善后之事,在莱阳待了几日。 作为才刚被人掳走过一回的危险人物,陈歌天天只能待在营地里,无聊透?在现代,这个药膏犹且属于她的商业机密,这会儿更不可能随随便便和盘托出。 陶思白见陈歌面露为难,立刻十分上道地道:“夫人,小人懂得,小人懂得!这药膏具有如此神奇的功效,自然是不能随意告知旁人的,纵然小人确实很想知道。” 何止是想啊!简直是抓心挠肺,夜不能眠,脸上那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便是证明啊! “可是,今早白军师溜达的时候见到了小人,询问小人怎么一大早便等在此处,小人便把药膏的事跟白军师说了,白军师也很是感兴趣的模样。 他走后没多久,便……便有一个兵士过来,跟小人说,若是夫人起来了,便告知夫人一声,君侯有请。” 陶大夫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彷如蚊呐,显然知道自己闯祸了。 他便是再好奇,也不可能逼着夫人把药方告诉他。 但,君侯可以啊! 这样一种有着神奇功效的药膏,对于一个军队的主帅来说有多大的吸引力,没有比常年在军队里行医的陶大夫更清楚了。 陈歌:“……” 这家伙,是特意来害她的吧? 若是魏远逼着她把药方交出来,她便是不想交也不行啊! 就在这时,陈歌脑中忽地掠过电光火石,心跳不自觉地慢慢加快。 这也许,反而是一个机会。 一个跟魏远谈判的机会,一个获得自由、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的机会! 这样想着,她不禁眼神微亮地看了一脸忐忑不安的陶大夫一眼,掩不住欣喜激动地道:“陶大夫,这回真是多亏你了!” 随即在陶大夫满脸懵逼的注视下,加快脚步,便往魏远的营帐走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二十六章 陈歌的请求 魏远的营帐跟她的营帐隔得不远,陈歌没几步便走到了。 门口守卫的兵士见到她,立刻恭敬地行了个礼,上前替她掀开了帘子。 陈歌暗暗吸了口气,走了进去。 营帐里,魏远依旧坐在主座,眸色幽深,气质冷沉。 身旁站着吕闻,白术坐在他的左下角。 随着她走进来,三人的目光顿时都汇聚在了她身上。 她脚步微微一顿,只是很快便恢复了原样,走到营帐正中央,朝魏远行了个礼。 “见过君侯,白先生,吕副将。” 这般恭敬守礼的态度,却是跟她君侯夫人这个身份完全不相符了,与其说她是他们的夫人,倒不如说,她只是外头一个普通女子。 吕闻微微一愣,不禁满脸困惑地看了白术一眼。 其实这些天,他也察觉到了夫人对他的客气疏远,但他只以为夫人初来乍到不习惯,加上他军务繁忙,跟夫人见面的机会不多,于是虽然隐隐有所感觉,但没放在心上。 如今夫人这么正儿八经地跟他们行礼,着实把他吓到了,也一下子印证了他这些天来的疑虑。 她可是他们的主母,别说应该是他们给她行礼了,便是夫人指使他们做事,理论上也是使得的! 他满腹疑惑,只能求教在他看来天底下,边不忘巩固了一下自己站在巨人肩膀上的爱医学医好青年形象。 白术和吕闻皆是微微一愣。 魏远眸色清淡,倒没有多少讶异之色,道:“说罢。” 若她的药膏当真有治疗外伤的奇效,那是多少银钱都没法买过来的。 毕竟一支军队的战斗力取决于军队里的兵士,若她的药膏能减少战争期间的兵士折损,让他们快速恢复战斗力,那相当于直接提高了整支军队的实力。 只是,魏远也没有因此便一口应下她的请求,是否应下,得先听听她的请求是什么。 陈歌自然知道这男人的心思,不禁暗暗地撇了撇嘴。 这家伙虽性子不怎么好,但一点也不笨啊。 她斟酌了一下语句,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请求,我相信对于君侯来说不是一件难事。我希望回到冀州后,君侯能寻一个机会,让我脱离君侯夫人这个身份!” 她这话一出,不止白术和吕闻,连魏远脸上都闪过一抹讶异,随即一张脸沉了下来。 “为何?” 陈歌立刻便察觉到这男人生气了,不禁微微一愣。 他不是也不喜这场婚事么?她主动请离,他该高兴才对。 只是,她现在算有求于人,不好跟他对着干,想了想,软声道:“我先前不是跟君侯说了么?我知晓这场婚事并不是君侯所期待的,我虽然心里头有些不甘,却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也不奢望君侯能把我当做自己的夫人。 只是,我也不可能这样有名无分地在燕侯府待一辈子,我先前说,我有自己想过的生活,是真的。 我不求大富大贵,也不求锦衣玉食,我就想过得自由自在一些,自己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也不必天天提心吊胆。 我知道我身份特殊,便是不再是君侯的夫人了,也不可能回到浔阳的陈家。 或许……或许到时候需得改名换姓,作为另一个人活着,这样也没关系,本来我对陈家便没多少血缘亲情,唯一放不下的,只有我娘。 然而,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娘若是知道我过得好,定然也会开心的,到那时,我只求君侯能帮我给我娘报一个平安!” 她先前满怀自信,觉得凭借自己的努力能过上想过的生活,但在经历了这一场劫难后,她对这个世界和自己的身份有了新的认知。 这天底下盯着她的人太多,想利用她的人也比比皆是,她孤身一人,却是如何能跟这些权势争斗?一个不注意,可能又会发生一回这次的事情。 何况她还有个便宜娘亲,虽然她对她没有多少情谊,但她现在占据了她女儿的身体,自然不可能完全不管她。 但若是她都自身难保了,又如何照顾自己的便宜娘亲? 思来想去,陈歌觉得,若是能得到魏远的协助,她所有的烦恼便能迎刃而解。 与其单打独斗,不如找个可靠的靠山。 恰好魏远其实也不喜这场婚事,也恰好当下有这么个好机会,这不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事情么? 只是,魏远如今的态度,让她有些困惑了。 白术回过神来,连忙道:“夫人,可是主公哪里惹恼了您?若是如此,您便是打他骂他,也万万不可说这种傻话啊!” 魏远:“……” 白术已经没心思顾及从主座上散发过来的阴冷气息了,继续道:“何况,您跟主公之间的婚事是圣上御赐的,若是主公当真对您不好,圣上第一个不同意,所以,夫人万万要三思呐!” 白术苦口婆心地劝着,拼命向陈歌传递自家主公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这个信息。 陈歌却忽地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她竟然忘了这点,她可是谢兴以圣上的名义赐婚给魏远的,而谢兴这么做的目的,一是拉拢魏远,二是验证魏远的忠心。 前三任赐婚的女子都出意外去世了,如果她是谢兴,定然也会怀疑是魏远故意的吧!若是这当口,她也出事了,会引起什么后果,便是她一个外人都能想象出来。 难怪魏远会生气,她这个请求是显得有些任性了。 她咬了咬唇,用商量的语气道:“我知晓这是圣上御赐的婚事,意义自是不同,我也不是非要现在脱离君侯夫人这个身份,我可以等,等到君侯觉得时机成熟了,再离开燕侯府。” 白术:“……” 所以他说了这么多,夫人的理解就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主公到底是讨人嫌到了什么地步,才会让夫人连一点留恋都没有?! 他只好转换劝说对象,拼命朝自家主公使眼色。 以主公如今的身份,他的妻子说受到了全天下的关注都不为过。 因此他一直以来,不求他们的未来主母能对主公有什么助益,不拖后腿已是万幸。 只是这陈家娘子,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了,不仅有一手超凡的医术,能在危难中冷静救人的气魄,还有着一种超越了地位和权势的亲和力。 这样的女子,他不敢说世间没有比她更优秀的,却是无比适合如今的主公。 这时候还不想办法把人留下,是等着下一年新年夫人携着她的新夫君来跟他们庆贺吗?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二十七章 魏远的承诺 魏远眉头紧皱,沉沉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她那双灵动的眸子忽闪忽闪的,透出几分紧张来,显然也知道自己提了个了不得的请求! 然而,那里面带着的期盼和渴望骗不了人,魏远心里头忽地一阵不悦。 他觉得自己这忽如其来的不悦定然是因为这女人太不知好歹了,他还没嫌弃她呢,她倒嫌弃起他来了! 竟然还想出了假死脱离魏侯夫人身份这种主意,她这胆子不仅能上天了,只怕下一刻便敢站到玉皇大帝头,不妥,太不妥了! 同为男人,他很清楚,男人都会有某种需求,这跟你是什么出身、性情为何、有什么抱负都无关,那只是一种最原始的,到了某个时段便无法抑制的冲动。 何况,以主公的权势,他完全没有抑制自己的必要,只要他愿意,他便是夜夜笙歌、娶上几十甚至上百房美妾,在旁人看来也并无不可。 吕闻越想越是担忧,不由得道:“您看,是否要暗中请个医者……” 他说得隐晦,白术却哪里不明白,不禁苦笑一声。 “你信不信,若是真的把医者请来了,你的下场便不止是围着军营跑一百圈那么简单了。” 吕闻面无表情。 他信!所以纵使他早已有了这个心思,也是万万不敢在主公面前提起啊! 白术摇了摇头,道:“这件事老夫也委实担心,老夫先前听闻过一件事,虽不知真假,但若是真的,主公这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见吕闻一脸困惑地看了过来,白术摸了摸胡须,道:“总之,这件事大抵跟主公的身体关系不大。 你可知,老夫为何一心想撮合主公跟夫人?” 吕闻一愣,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问:“为何?” 白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可曾见过,主公能容忍一个女子在他面前那么久,便是口出狂言,也没有暴怒,甚至还顺了她的意,确确就像夫人说的,那样的主公跟以往相比,宽厚仁义至极啊!” 吕闻一愣,却越是回想,越是怔愣。 可不是如此嘛! 以往主公别说让女人在他面前晃悠了,便是哪个女子起了什么心思故意在他面前多逗留一会儿,也会惹得主公暴怒。 只是让人把她拖出去便算好了,有一回有个舞姬意图勾引主公,便被主公下令狠狠打了三十板子,至此连舞都跳不了,只能草草嫁了个商户了事。 这样的主公,在夫人面前,真真算得上宽厚仁义了! 白术见吕闻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眯了眯眸子道:“吕闻啊,主公是这天底下真正的大英雄、大丈夫,但性子同样自负自我,便是他再不喜夫人,听到夫人主动说出请离的话,少不了是要恼怒的。” 然而,出乎白术意料的是,主公是有一瞬间的气愤,但那气愤,竟被夫人三言两语便化解了。 这让先前总是战战兢兢地劝导主公的他实在不服,不服得很哪! “老夫知晓你一直忧心夫人是否谢兴的人,然而,这恰恰是老夫最不忧心的。 谢兴这个人,老夫再理解不过,他生性敏感多疑,谨小慎微,做事情喜欢直击要害,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人心最难掌握,与其派一个随时可能生出异心的人到主公身边,他宁愿直接派去一个刺客。 夫人这回如此坦然地主动请离,更是印证了老夫的想法。 比起忧心她是否谢兴的人,老夫更好奇一个深闺女子是如何养成这般胆大果断的性子。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夫人真的是谢兴的人,跟可能治好主公厌恶女子的怪癖相比,这些都不值一提。” 要知道,自己追随的主公是否有后,牵动着万千军士的心。他们来追随主公,打的是生生世世追随的念头,所谓千秋霸业,也非一代人可以完成。 若是主公一直无后,短时间内可能不会有什么影响,久了,恐会动摇军心啊! 至于那莱阳城守沈禹辰,白术是一直没把他放在眼中,别说他根本没资格跟主公相提并论,便是夫人的表现也是有目共睹,夫人跟他之间是什么情形,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吕闻越听,眼睛不禁越亮,连忙追问道:“可是,如果主公当真心悦夫人,他又怎么会答应夫人那般荒唐的请求?” 一说到这个,白术就来气,忍不住轻哼一声道:“就老夫来看,主公还没对夫人产生那般心思,但夫人对主公来说,意义定然是不同的。” 吕闻不由得忧心忡忡。 “那怎么办才好?” 主公一时糊涂答应了夫人的请求,若是夫人真的跑了,或是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白术微微挑眉,意味深长道:“有一个不省心的主公,苦的是我们这些部下罢了。你也不用太忧心,只是,这段时间,要劳烦你替主公好好看牢夫人了。” 吕闻一愣,顿时悟到了什么,眼神一下子肃穆起来。 “是!” 白军师的心思他懒得猜,也猜不透,他只需要知道,这段时间要是有谁胆敢觊觎夫人,他便把他的腿打断丢出去喂狗便是了! 哼,胆敢对他们夫人起心思,便要做好承受他们五十万魏家军怒火的准备!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二十八章 这臭男人! 自那天得了魏远的承诺,陈歌是既兴奋又不安。 兴奋的点自然是自由的日子就在眼前,不安的点则是,自那之后,魏远每每见到她都没什么好脸色。 许是她心理作用,其实魏远先前便不怎么待见她,但如今她有求于魏远,也心知这男人心高气傲惯了,上回被她主动说出请离的事,心里估摸还是有几分不痛快的,便总觉得他随时会反悔。 陈歌琢磨着要不要再找他谈一谈,然而魏远好歹是一军主帅,基本的信义是有的,这样再三找他确认,反而会惹他烦吧,万一让他觉得自己是在找机会纠缠他,便是天大的乌龙了! 而且那男人天天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在营中见到,她也只来得及匆匆跟他行个礼,还多半是没有回应那种,更别说找他说话了。 陈歌试了几回都是这样的结果后,也只能先把这件事放到了一边。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要回冀州的时候了。 魏远这回接管莱阳多少带了点匆忙,到最后几天的时候,连他身边的人都忙得不见人影,最后在郑宏忠的协助下,终于得以在八天内完成了所有的交接之事,开始启程回冀州。 他们这么急的原因,一是这场战争本就突如其来。 大军前不久才平复了平洲的战乱,这气还没喘上几口呢,就连夜奔波来到莱阳,半途还遇到了滚石滑落,死伤了不少兵士,虽然攻打莱阳的过程还算顺利,但也足以让大军疲惫不堪,士气衰微,急于休整一番了。 这二嘛,则是——代表着阖家团圆的中秋佳节,就快到了。 虽然这些远离家乡投身军中的兵士是没机会回家跟家人共度佳节了,但现在既然有条件,魏远他们还是希望能让他们安安心心地过上一个节日。 而对于客居异乡的他们来说,在已经生活了好几年的冀州过节,总还是比在莱阳过节来得熟悉热闹的。 于是,在来到莱阳的第八天,大军整军出发,浩浩荡荡地回冀州去了。 陈歌作为魏远唯一的女眷,一大早便被安排在了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里。 这些天一直负责照料她的小兵张果儿跑上跑下的,一会儿问她马车里的垫子可舒适,一会儿问她可要带点点心路上吃,一会儿又忧心她路上苦闷,可要寻些解闷的玩意儿。 不知道的,还以为陈歌是什么刁钻任性的大小姐。 在张果儿又一次隔着车帘问她,马车里会不会冷,可需要为她添条毯子的时候,陈歌终是忍不住掀开帘子,好笑地看着那张憨厚的脸道:“你家里可是娶媳妇了?” 张果儿一愣,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拼命摇头摆手。 “夫……夫人,小的还没弱冠呢!” 陈歌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忍不住呵呵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家也是这样疼媳妇的呢!” 女子笑靥如花,笑声清脆轻软,彷如江南地区那挂在窗边被温暖的风轻轻吹动的风铃,让张果儿一下子看痴了。 连带着周围一圈兵士,都看痴了。 陈歌一下子反应过来,顿时暗道不好,她就是不想被冠上一个扰乱军心的罪名,这些天才低调又低调,几乎除了自己的营帐和安置伤患的营帐,哪里都没去。 这回真是失策。 她想着,连忙就要放下帘子,却忽地,一道阴沉冷冽的视线带着不容被忽视的存在感,直直地投到了她身上。 陈歌微微一愣,下意识地顺着视线看过去,却见身披一身银色甲衣、气宇轩昂的男人正在一群将士的跟随下,大步朝她这边走来。 一双如古井般幽深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内里显然带着几分不悦。 陈歌心里一咯噔,下意识要转开视线,忽地却想起自己未来的谋划来,连忙忍住了,转而朝他扬起一个笑容,白皙柔嫩的脸颊上泛起两个小小的梨涡,清雅甜美得仿佛飘扬在北方干冷秋风中的一朵小花。 魏远的步子微不可察地一顿,却几乎瞬间便恢复了原样,一双眼眸更显冷沉,别开了看向她的视线,只是在经过马车时,冷冷地道了句:“笑得那么怪异,可是脸抽筋了?” 陈歌:“……” 顿时又是羞窘又是愤怒地放下帘子,坐回了马车里。 这臭男人! 在魏远身旁全程吃瓜的吕闻顿时一脸操心地看着自家主公。 唉!主公这熊样,活该留不住夫人啊! 边唉声叹气着,吕闻边狠狠地瞪了周围那群还恋恋不舍地偷瞧夫人马车的兵蛋子们一眼。 看什么看,若是胆敢觊觎夫人,便是自己人他也不会手软! 因为启程前的这个小插曲,陈歌一路上都乖乖地坐在马车里,连车帘都没有再掀过一回。 只是听着外头的动静,她知道,魏远一直骑马跟在她的马车旁边,因为她总是时不时听到有人上来找魏远说事的声音。 陈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掀开帘子跟他说什么,在这种身前身后都跟着无数将士的情况下,也不适合说什么。 只是她莫名地感觉到了一阵心安。 自那天被沈禹辰出其不意地掳走后,她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心里到底留了阴影。 这几晚,每到晚上她一个人在营帐里的时候,心底就会滋生出几分不安,不算强烈,却如影随形,让她总是睡不好,有时候入睡了,还会被恶梦惊醒。 这时候,听着外头带着某种节奏的、沉稳有力的马蹄声,以及偶而响起的那男人跟别人交谈时的低沉嗓音,她莫名地一阵心安,竟不知不觉地靠着软枕睡了过去。 这在颠簸马车上的一觉,竟是比她前几晚都要踏实。 最后,她是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的,有湿冷刺人的寒气透过窗帘的缝隙钻进来,如灵蛇般缠上她的身子,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彻底醒了过来。 摸了摸自己的手,果然已经冷成了两截冰棍儿,她连忙拉起滑到了腰间的芙蓉绣花毛毯,嗅着空气里湿冷的水汽,想了想,这一路上头一回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在她周围连绵一片的身穿灰色铠甲的兵士们,和在空中飘扬的写着龙飞凤舞的魏字的红底黄边军旗。 天上,不断有细细密密的雨点子飘落,如烟似雾,映衬着已经显出了几分暮色的天空,让人无端地心生愁绪。 “秋雨寒凉,把帘子放下吧。” 一个熟悉的沉冷嗓音响起,陈歌微微一愣,视线上移,投到了身旁骑着高大骏马的俊朗男人身上。 他的银色甲衣上已是布上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水珠,英气的脸上也带着几分水汽,那双乌黑幽亮的眼眸没有看她,只是抬头看了一下远方,淡淡道:“冀州,到了。” 莱阳离冀州不远,他们先前接近凌晨出发,路上遇滚石滑落,尤能在正午前到达。 这回他们一大早出发,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走着,终于在天大黑前,回到了冀州。 冀州。 陈歌心里忽地生出了几分感慨。 明明那个地方她待了也不过十日,这会儿回到这里,她竟然生出了一种宛如回到家了的感觉。 魏远把安顿军士的事务交给了手下的人,便携着她先回了燕侯府。 下了马后,他把马鞭随意地抛给了一旁的仆役,刚往前走了两步,便顿了顿,转头眸色幽深地看着她。 陈歌有些意外,这男人竟然会等她? 在激动得快要哭了的钟娘和蓝衣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后,她正想走向那一直看着她的男人。 却忽地,感觉到了一道视线,阴冷彷如滑溜溜的毒蛇,悄然侵袭上她的四肢百骸。 陈歌眉角微微一跳,转头看向站在侯府大门处的一个美丽女子,此时她正透过朦朦胧胧的雨雾,狠狠地、带着一丝不敢置信和阴冷看着她。 陈歌的眼神微微一沉,在心里念出了她的名字——林婉儿。 这个府中最希望她这回被掳走后便不再回来的人,也许便是她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二十九章 各怀心思的夫妻俩 见陈歌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男人眉头紧皱,不耐烦地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嫌身上的衣服还没完全被雨淋透?” 陈歌:“……” 好吧,她就知道这男人不是那等温柔体贴的性子!他突然等她,只是脑子一时秀逗了吧。 只是她没有发觉的是,在魏远开口那瞬间,林婉儿脸上便掠过一抹震惊和不敢置信,随即看向她的眼神,更为阴冷嫉恨了。 她何曾见过失踪归来后的表兄这般特意停下等一个女子,甚至……甚至主动开口跟她说话! 那个狐狸精,明明她不知廉耻地跟自己的情郎私奔,名节尽毁了,竟然还有能耐勾引表兄! 陈歌暗暗地吸了口气,跟自己说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就着钟娘撑的伞进了侯府。 一进侯府,那男人便兀自大步往前走。 陈歌暗暗地撇了撇嘴,觉得自己心里头的猜测得到了印证。 若是在现代,这样嘴臭又大男子主义的男人,她是看都不会看上一眼的。 所幸她不是要跟他过一辈子,即便现在暂时无法离开,她也算已经挣脱了一半魏侯夫人这个身份的枷锁,至少以后在魏远和他那两个部下面前,便不用装得那么辛苦了。 她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开始为以后的离开做些准备了。 外头下着雨的空气带着一丝阴寒,陈歌身上的衣裳单薄,不禁微微打了个寒颤。 钟娘见状,连忙心疼地摸了摸陈歌的手,触手冰凉,不禁微微一惊,什么都不说了,只一个劲地催促她回院子里头。 不远处,魏远走了两步,没有听到脚步声跟上来,不禁眉头微皱,转头看了一眼。 却见昏暗的灯光下,身形纤细娇小的女子在仆婢的搀扶下,拐进了一条小路,一眨眼便不见了人影。 竟是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投向他这边。 不禁有些不敢置信地微微瞪大眼睛,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他特意等她,她竟然视他如无物? 他是疯了才会觉得有必要等上她一等! 一旁随伺的凌放见状,默了默,道:“那是通往夫人现居院落的捷径,夫人一路上鞍马劳顿,许是迫不及待回房休息吧。” 魏远眸色阴沉地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与我何干?” 说完,便转身,再次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凌放:“……” 若不是主公一直盯着夫人消失的方向,他也不会说这么一嘴。 所以,主公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凌放突然觉得,这回从莱阳回来后的主公,心思有点难猜了。 眼见着魏远已经走到了前头老远的地方,凌放连忙跟了上去。 只是临走前,一双带了一丝沉思的眸子,瞥了还站在侯府大门处的林婉儿一眼。 …… 云兮见所有人都离开了,大门处只剩下值夜班的侍卫,不禁低声道:“娘子,夜深寒重,我们回去吧。” 林婉儿却恍若未闻,一直神情恍惚地看着魏远消失的方向,喃喃道:“云兮,你可有发现,表兄变了,他以往,从不会拿正眼瞧身旁的任何一个女子。” 除了她。 那也是因了他们年少时的情谊,以及她跟他逝去的母亲有七八分像的缘故。 便是她,表兄也时常是爱搭不理。 即便如此,也足以让她暗自得意了,她曾经坚信,天底下不会有第二个女子能让表兄正眼相看。 她不禁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脸上的神情慢慢扭曲了起来,以至于那张美丽清灵的脸庞此时看来竟透出了一丝狰狞。 “云兮,我在这里待了三年,三年了!” 她满心以为表兄迟早会看到她,会发现只有她是最适合站在他身边的女子。 但曾经的志在必得,满怀期待,都抵不过北方这阴冷干燥的寒风。 她为了他,生生在这个鬼地方蹉跎了三年!如今她便是回到浔阳,别说她现在的年龄与人说亲已是尴尬,她也不甘心只是随便嫁给一个注定碌碌无为的男人! “云兮,我阿姐明明相貌不如我,才华不如我,性情也不如我,为何她偏偏可以嫁给圣上母仪天下,我却只能随便嫁一个庸俗之辈?为何?!我不甘心啊!” 明明,明明只要她嫁给表兄,她就不会输,有朝一日,凌驾于阿姐头上也不无可能。 可是为何,为何那个女人回来了?为何她没有死?! 云兮连忙往四周围看了一眼,低声提醒道:“娘子,现在还在外头。” 有些话,关起门来怎么说都可以,但在外头,是断不可以泄露一句的。 她见林婉儿已是彻底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双眸阴冷,脸色狰狞,显然听不进自己的话了,想了想,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娘子,这一回算她走运,但人,是不可能回回都走运的。” 林婉儿微微一愣,脸色有所松动,云兮嘴角微扬,眸中带了丝鄙夷道:“何况,君侯是什么性子娘子还不清楚吗?君侯这些年来,说对女子厌恶至极都不为过,又怎么可能短短几日便变了性子。 那女人确实有些手段,竟能让君侯愿意正眼瞧她,但奴婢觉得,也就如此了,君侯即便开始留意身边的女子了,也不可能喜欢一个心有所属的女人,她是断不可能取代娘子在君侯心目中的地位的。” 听到后头,林婉儿已是彻底冷静下来,眸色阴沉地看了眼方才那女人离开的方向,转身,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 另一边,陈歌一回到屋里,便被钟娘压着洗了个热水澡,喝下了满满一碗红糖姜茶,这才感觉身子慢慢回暖了。 虽说秋天的夜晚已经开始有了寒意,但还没到燃起碳火的程度。 陈歌身上盖着一张暖融融的毛毯,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半靠在榻几上让蓝衣给她擦拭头发,只觉得浑身的疲惫寒冷都蒸发到了空气里。 不禁感叹,难怪古代的娘子夫人身边或多或少都要有几个侍婢,古代生活不方便,有人服侍还是要便利得多啊。 想她前几天在军营里时,只有她一个人,张果儿顶多给她跑跑腿买点东西,一应的起居整理都要自己来,衣服也要自己洗,每天都要在这上头花上半天时间,别提做些什么享受放松的事情了。 便是在原来的世界,她都好多年没有手洗衣服了,生生让她又体会了一回大学军训时的自立自强。 一旁,钟娘正在一边抹眼泪一边跟她倾述她失踪后的惶恐不安,忽地,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连忙捧起陈歌的手道:“夫人,你这手怎么了!” 陈歌发散的心神一下子归了位,看了看自己有些起皱的双手,纠结地皱了皱眉。 就是洗衣服洗的呗。 原主虽说只是个庶女,但从小到大也是被人服侍着长大的,一双手白嫩细滑,是真真正正的五指不沾阳春水的手,这样的手也娇嫩,不过洗了几天衣服便起皱了。 陈歌抽回被钟娘捧着的手,淡淡地道:“养几天便好了。” 钟娘却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轻吸一口气,又气又心疼地道:“奴瞧着君侯方才对夫人的态度有所转变,还以为……以为…… 便是他再不喜夫人,也不能眼睁睁瞧着夫人吃苦啊!” 陈歌嘴角微抽,有些无奈。 不过是洗了几天衣服,没那么夸张吧,何况魏远一个大男人,估摸也想不到那么细的事情。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个低沉沉稳的男子声音。 “夫人,小的凌放,有事求见夫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三十章 不仅是他的夫人 陈歌微微一愣,想了想,站起身披上一件外衣,走了出去。 此时,外头的雨已是停了。 凌放依然是先前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穿着一身青袍,面容清秀,就这样身姿笔挺地伫立在微凉的月色下,双手作揖,头深深地低着,声音低沉道:“夫人,小的是来请罪的,正是因为小的疏忽,才让夫人遭此劫难。” 陈歌微微挑眉,道:“也不能把这一切都怪在凌管事头上,毕竟谁也没想到,竟然会有如此胆大包天、并对燕侯府内的侍卫调动时间如此熟悉的贼人。” 她语气淡然,说出口的话却让凌放眉头微蹙。 夫人说这话,可是有别的意思? 诚然,这回确实是他有所疏忽,但燕侯府内的侍卫都训练有素,即便会在调动时生出几处防守的破绽,但那破绽持续的时间也不过几息! 但这回那莱阳城守沈禹辰竟如此完美地利用了这几息的破绽,把夫人劫走,凌放在知道事情发生那瞬间,脑中便闪过了一个念头—— 燕侯府里,有内鬼! 他微微抬头,眸色有些沉地看了面前的女子一眼,忽地道:“夫人这回能平安归来,小的十分欣喜,主公为了解救夫人,折损了不少宝贵的兵士,只盼夫人能记着主公这份好,便是跟主公之间没有多少夫妻情分,也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要给主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才好。” 陈歌微微一愣,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收了起来。 原来他来跟她赔罪是假,借机敲打她是真啊。 也是,在他们这些知道她和沈禹辰内情的人看来,她十有八九是自愿跟着沈禹辰走的罢。 她跟沈禹辰间曾有过婚约这件事很明显被魏远压了下来,她在军营里没听到有人说。 但从有些人偶尔看她的眼神来看,他们或多或少有所听闻,只是军中军规严明,对那些中下阶层的兵士来说,便是借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说自家主公的闲话。 而且他们对她的态度其实取决于魏远,在他们看来,她心里装着谁不重要,魏远认不认她这个夫人才是最重要的。 在这样的乱世,女人的地位本就低下,很多时候女人就跟财富一样,成了某些权贵的附属品。 即便她心里真的装着沈禹辰,大抵也没人会在意,也许还会觉得她不知好歹。 而魏远这回带兵将她救回,不管他实际上是怎么想的,在他那些兵看来,便是魏远对她身份的认可罢。 唯一让陈歌觉得安慰的是,这些天她在军营中跟他们朝夕相处了几天,到后头,她能感觉到,那些军士待她的态度是发自真心的,而不仅仅因为她是他们主公的夫人。 即便她知道在那些军士心中,他们待她如何的前提依然是魏远,陈歌也满足了,至少在他们眼中,她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只是一个符号,一样物品。 但眼前这个男人不同,他没有跟她相处过,对她的印象,只怕停留在了刚被掳走那会儿。 也许还会觉得,她这回被魏远带回来,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吧。 陈歌眯了眯眸,淡淡道:“你的意思是,不管我在这府里的地位多么尴尬,旁人待我的态度如何不好,我都不能有任何怨言,只需要规规矩矩地扮演好魏侯夫人这个身份便可。 而君侯为了救我大动干戈,甚至折损了宝贵的兵士,我便需要感激涕零,为他肝胆涂地,是吗?” 凌放的身形似乎微微一僵,出口的话依然冷沉。 “小的不敢,然而,小的命是主公捡回来的,若是有任何人敢对主公不利,不管对方是谁,便是拼上小的性命,小的也会阻止。” 其实陈歌也不想跟他对着干,只是他的话实在让她不舒坦。 他一切从魏远的角度出发,很正常,但他持着这种不把别人当人看的态度,也别怪她态度好不起来。 陈歌抿了抿唇,道:“那我最后说一遍,我跟沈禹辰之间一点关系也没有,这回他突然出现我也不知情,我没那么闲,天天想着如何对你家主公不利。” 凌放沉默了一会儿,又拱手弯了弯腰道:“如此,小的便放心了。” 说完,道了声告退,便离开了陈歌的院子。 陈歌看着他离开,暗哼一声,回到了房间里。 这也是她如此决绝地要离开燕侯府的原因,她独立自主惯了,受不了总是被人看做某个男人的附属品。 另一边,凌放走到外头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那散发着暖融融灯光的屋子一眼,一双年少沉稳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暗沉。 自从十年前,主公把他从死人堆里捞出来后,他便发誓会一辈子追随主公,把所有的一切都奉献给这个男人。 主公的利益便是他的利益,主公的意愿便是他的意愿。 但凡有要对主公不利的人,他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而但凡是主公的意愿,他便是背叛全天下,也会为他达成。 …… 钟娘和蓝衣方才一直跟在她左右,全程听了她跟凌放的对话,此时,钟娘便忍不住担忧道:“夫人,凌管事这可是……可是怀疑这一回是夫人跟沈三郎串通私逃的?这……这怎么可以!这是在污蔑夫人的名声啊!” 只是,这一段为夫人打抱不平的话,她说得显然没有先前抱怨君侯时那般理直气壮,也是因为她着实不清楚,夫人是不是真的自愿跟沈三郎走的啊! 在夫人被拐走那段时间,她甚至想过,若这是夫人自己的选择,便这样吧,她只盼夫人能安好,便是她永远见不到夫人了,心里也是欢喜的。 何况,经过这一遭,夫人便是回来也落不得什么好,君侯本就不喜夫人,这下子只怕对夫人更加疏远淡漠了。 所以,方才她看到夫人起了褶子的手,才会那般心疼难耐。 陈歌看了钟娘一眼,见她脸上的神情万分纠结,心疼之余还有着几分不确定,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想法,不禁暗叹一口气,道:“钟娘,这一回确实是沈三郎强掳的我,我没有一点要跟他离开的心。” 钟娘微微一愣,抬眸看着自家夫人,忽地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夫人,您不必介意奴,奴是站在您这一边的,奴……奴现在什么也不想了,只要夫人幸福安康便好。” 陈歌有些无语,这是明摆着不相信她啊。 只是她有这份心,她还是开心的,至少钟娘是一心为她。 想了想,陈歌道:“钟娘,我已经对沈三郎没有感情了,我也并不想依靠君侯,这日子总归是自己过的,会过成怎样,只能看自己的造化。 我已是跟君侯说了,待时机成熟,便会离开燕侯府,到那时,我不是君侯夫人,也不是陈家的娘子,我只是我,一个生而自由的人。 不靠任何人,我们也能过得很好!”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招男人入赘这种事 她这话一出,便见面前的钟娘和蓝衣都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嘴巴张得能进苍蝇。 她们这反应,陈歌不意外,毕竟连魏远他们都觉得,她请求离开燕侯府这件事太过惊世骇俗。 她也不急,侧身坐到了榻上,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喝了一口。 “夫……夫人,你说什么?”就在这时,钟娘终于反应过来,眼眸微睁地道:“君侯他……同意了?!” 她们反应过来的时间比她想象中快。 陈歌暗暗地笑了一声,点了点头道:“君侯确实同意了,你们不必太担心,我跟君侯之间并没有你们想的那般关系紧张。事实上,他并没有把我当做他正儿八经的夫人,反而更有利于我跟他进行交易。 我用一张药膏的方子,跟他换取了自由。 我其实很早之前便有了离开燕侯府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有想好怎么做,以我如今这被人盯得死死的身份,这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此,我干脆跟君侯合作,互得所需,我娘那边,他也会帮我遣人去报平安。 何况如今这乱世,我一个单身女子,要到哪里落脚也是件难事。君侯的能力我们有目共睹,在这冀州城里的百姓生活得如何,我们也清楚,如今我得了君侯的承诺,便是以后离开燕侯府,也能在他所辖领域内寻一个落脚地,这必定比在旁的地方来得安稳。” 这也是她决定跟魏远进行交易的一个重要原因。 这世界她总归还不熟悉,但魏远,她跟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对他还是有几分熟悉的,能待在他管辖的地方,便是她以后只是他的一个普通民众,她也安心。 钟娘傻傻地看着她,显然还没消化这件事。 蓝衣到底是个小丫头,脑子比她灵活,很快便反应过来了,抽了抽鼻子扁着嘴道:“夫人……为什么偏偏是夫人要受这种委屈呢。” 陈歌一愣,忍不住好笑道:“蓝衣,这哪里是委屈?靠自己自由自在地生活不好吗?以后的生活我都想好啦,我先前放了些药在普济堂卖,卖得还不错,接下来我打算多做一些药放过去卖,至少得赚出一笔足以安顿以后生活的银子。 等离开燕侯府之后,我就找一个清净安定、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落脚,到时候我可以开一个医馆,靠给人治病谋生。 若你们愿意跟着我,钟娘闲暇时可以帮我看看店,管管店里的一些杂事,而蓝衣脑子灵活,可以跟我学学医术,学成之后,我便能多个帮手。 若是咱们的医馆能做大,还能请几个伙计,多培养几个学徒,这样,咱们的医馆便能越做越大,这日子啊,过得也指定不差!” 钟娘和蓝衣哪里想到自家夫人竟然已经想了那么多了,不禁听得一愣一愣的。 随着她的话落下,蓝衣的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最后忍不住激动道:“真的吗?夫人,以后奴婢可以跟着您学医术吗?” 到底年轻,接受新事物的速度快,蓝衣光是想想那个生活,便忍不住心生向往,心情激动。 这比待在这燕侯府受气来得好一千倍一万倍啊! 她一激动,忍不住便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些话本子,一脸憧憬地道:“说不定夫人以后还能招一个可靠老实的男子入赘呢!这样以后生下来的小娘子小郎君便一样能姓陈了,郎主和郎君天上有知,定然也会欣慰的! 对了对了,等我们生活安定下来,说不定还能接上夫人一起过来呢!” 陈歌不禁嘴角微抽。 她知道这小丫头的想法向来活泛跳脱,但这活泛的程度还是超过她想象了。 她还只想到赚钱养家的层面呢,她竟然都已经开始畅想招男人入赘了! 原本一脸懵的钟娘听到这里,顿时眼睛一亮,一改颓废消极的态度,不住点头激动道:“这想来好,这想来好啊! 郎主和郎君去得早,只剩下夫人一人,奴原本想着,这一脉只怕就要断了。但如果有男子愿意入赘我陈家,郎主这一脉就能继续下去了,郎主和郎君天上有知,也能跟列祖列宗有个交代了。” 她说着说着,忍不住便抹起泪来,只觉得夫人这个惊世骇俗的想法也没那么不好接受了。 甚至竟然还隐隐有些迫不及待。 她看向夫人,有些焦急道:“夫人方才竟然还说什么若是奴愿意跟着您这样的傻话,奴自然是愿意跟着夫人的,奴的夫君儿子去得早,也只得夫人这一处安身之地了。 但君侯说的时机成熟,是什么时候?” 陈歌:“……” 好吧,既然她们觉得招男人入赘这个想法更能让她们有激情,她便不说什么风凉话了。 何况,这也未尝不可行,只是她暂时没想那么深远罢了,暂时来说,男人对她不是什么必需品。 “我也不知晓,但既然君侯给了我承诺,我们便先等着罢。 而且,在那之前,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陈歌说着,眼神悄然沉冷了下来。 她知道凌放定然也察觉到了,沈禹辰能这么顺利地进入燕侯府,必定是有内鬼跟他对接。 而这个内鬼,若她没有猜错,便是林娘子——林婉儿。 她在她被掳当晚突然绕路来看她,不是偶然,是故意的!因为她心知她当晚便会被沈禹辰带走! 她还要在燕侯府待一段时间,若林婉儿还心心念念要害她,她只怕防不胜防。 一味防守只能等死,她只能……主动出击了! 可是,她现在无凭无据,便是跑到魏远面前说沈禹辰是跟林婉儿串通的,魏远只怕会认为她是神经病,故意诬陷林婉儿吧。 她沉思半响,眸中暗光流转,忽地转向钟娘道:“明天,帮我请郭文涛过来一趟。” 郭文涛,便是先前被吴承谦误诊是尸疰之症那个侍卫,自从她帮他解开这个误会后,他简直把她当成活菩萨一般来崇敬,在送嫁的队伍要回浔阳时,他主动提出要留下来。 本来这支送嫁的侍卫算是她的陪嫁之一,只是那些人跟全天下人的想法大抵都是一样的,认为她也会像先前的君侯夫人那般活不了几天。 跟着一个短命鬼,哪有什么前途可言?于是在送嫁前,那一队侍卫硬是央求陈家现任家主陈仕贤改了口,承诺他们把她送到冀州后,只要不愿意留下的,都可以回来。 最后,陈家派出来的这三十多名侍卫,只有郭文涛愿意留下。 先前陈歌也想过这郭文涛能不能用,虽然他如今对她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但她到底跟他相处不多,不确定这个人可不可信。 她本来还想观察一段时间,但如今这情形,容不得她慢慢观察了。 钟娘微微一愣,忽地一脸震惊,又带着隐隐的不安忧虑道:“夫人,莫不是……您现在就要开始物色入赘的男子了吧?” 那郭二郎瞧着确实老实忠厚,也一心向着夫人,可会不会太早了?夫人离开燕侯府这事,还八字没有一撇呢! 陈歌:“……” 所以,她们脑子里现在只剩下招男人入赘这种事了是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三十二章 试探与承诺 第二天,钟娘一早便把郭文涛请了来。 郭文涛看着便是个练家子,长得高大健硕,虽容貌平平,一双眼睛却分外有神,看着便知道他很有自己的想法,不是个脑子不好使的。 他一进院子,便双手抱拳朝陈歌深深行了个礼,声音有力道:“夫人!” 随即,微微抬眸,嘴角微抿。 “属下听闻夫人……出事的消息后,一直担忧不已,只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夫人,所幸夫人平安归来了。” 陈歌微微一愣,细细地查看了他脸上的神情一番,见他眼神中的担忧自责不似有假,默了默,才道:“郭二郎,我知晓你是自愿留在冀州的,你可知为何你留下来后,我一直没有召见你。” 郭文涛一怔,微微垂眸道:“夫人孤身远嫁,在冀州没有可信赖的人,谨慎一些是必然。” 这回,倒轮到陈歌有些意外了。 这男人知道她并不信任他,也知道她在观察他。 果然不是个没脑子的。 对于这种聪明人,拐弯抹角倒是多此一举了,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是,你对我来说几乎是个陌生人,我不敢全然信任你。 而且我也实在想不通,如你一般有才智又有武功的人,怎么会甘心留在我一个后宅妇人身边。” 乱世出英雄。 这样的世道对百姓来说是灾难,然而对于有血性有野心的儿郎来说,却是机会。 只要能跟到一位明君,跟他逐鹿天下,未来未尝不能平步青云,位极人臣。 所以,陈仕贤派来的其他侍卫不愿意留下来,陈歌很理解,即便她的夫君是燕侯魏远,若是她并不得魏远的宠爱,他们的位置也很尴尬,转而投靠魏远,魏远也不一定重用他们。 倒不如回去浔阳,还能有更多机会。 她却是不怎么相信,这个郭文涛便是个无欲无求,甘于追随一个后宅妇人的。 郭文涛犹豫了一会儿,低头沉声道:“属下惶恐,不敢欺瞒夫人。属下留下来,确实只是想报夫人当初的救命之恩。将来要如何,属下其实还没有仔细想过。” 这话说得很直白,很走心了。 他确实没有一辈子留下来的想法,如今留下来,只是为了报恩,只是未来要如何,他也还没想过。 陈歌又是一愣,没想到他这么轻易便说了实话。 这男人不仅有头脑,还有着精准快速的判断能力,他知晓她在试探他,这时候与其说些漂亮话囫囵过去,不如掏出自己的一颗心,这样反而能更快达成自己的目的。 瞧着面前气度如云的男子,陈歌微微蹙起眉。 这怎么瞧,都不应该只是个普通的侍卫啊! 只是,冲他方才那般坦然地说出自己的心思,陈歌也相信他如今是真心追随她的。 她现在也没有其他选择了,便是他其实是个人品不好的,她也认了。 陈歌默了默,才开口淡声道:“如此,我便相信你,放心,我也不会拘着你一辈子,好男儿志在四方,若你哪天想离开了,你便与我说,我随时可以放你走。” 郭文涛不由得有些怔愣,抬眸看了陈歌一眼。 虽然早知道这个君侯夫人不简单,但她的心胸和气度,还是让他惊诧。 多少上位者的心胸和气度,还不如这个后宅女子。 他眼波微转,声音中便更多了几分真情实感,道:“属下先谢过夫人!” “无谓的话便不说了。” 结束了这暗潮汹涌的对话后,陈歌简单粗暴地直入主题,道:“我唤你来,是想你帮我做一件事,到南阳城一个叫随远村的地方,寻一个名唤宗横的医者,他曾给第一任君侯夫人看诊,你替我问一下他当时第一任君侯夫人的具体症状,以及……” 陈歌顿了顿,淡声道:“当时的君侯夫人可有什么异样。” 郭文涛微微一愣,不禁抬眸看了面前的女子一眼,只见她姿态端庄地跽坐在院子大愧树下的那张榻几上,嘴角明明微弯,那双眼眸中却不带任何笑意,这般沉静淡然的气度,仿佛她说的不是三年前的一桩人命官司,而只是普普通通的日常问候。 这女子,明明长了一张惹人怜爱的柔美脸庞,做出来的事情,却常常跟她的相貌完全相反。 不禁又重新低下头,郑重其事地应了句。 “是,属下定不负夫人所托,尽快完成任务!” …… 见郭文涛消失在门外后,陈歌暗暗松了口气,放松了自己挺得笔直的腰杆,斜斜地靠在了榻上。 解决了一桩大事,她只觉得心里头的大石稍微往下落了那么一点。 钟娘见她又这般闲散地靠在榻上,不禁皱眉道:“夫人,你这模样若让人看了去,还不知道别人会说什么闲话。” 陈歌看了她一眼,嘴微微一嘟,依旧我行我素。 这个时代还没有高脚椅,寻常人都是坐在这种榻上,用两膝着地,小腿贴地,臀部坐在小腿及脚跟上的姿势端端庄庄地坐着。 她一点也不习惯这种坐法,往往坐不了多久便腿麻,方才她撑着跟郭文涛说了那么久的话,已是极限了。 钟娘也已经习惯了自家夫人拿她的话当耳旁风,不禁长长叹了口气,放弃了继续劝说,只突然自言自语般地道:“夫人如今这般闲散的性子,日后若是找男子入赘,也最好找个能包容会疼人的。 奴瞧着,方才的郭二郎便很不错,气度修养都属上乘,还是个知恩图报的,性子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陈歌:“……” 入赘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 她嘴角微抽,毅然打断了钟娘的畅想,站起来道:“与其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事,不如想想如何赚钱。 走罢,咱们到普济堂一趟。” 她临走前,新放了一批药在普济堂出售,也不知道卖成什么样子了。 钟娘猝然被陈歌打断,很有些不满,但看到自家夫人已经是一副急着往外走的样子了,也只得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主仆三人来到普济堂的时候,吴燕正在坐堂,见到陈歌,她顿时又惊又喜,紧紧握着她的手就差哭出来了。 “夫人,你能平安归来,真的太好了!你不知道,我这些天有多担心!” 陈歌见到她这样子,不禁嘴角微扬。 能有一个人这么真心的关心自己,还是开心的。 她先是问了一下她放在普济堂的药,听吴燕说已经卖完了,不禁思索着,找时间再做一批放过去。 她主要卖的是最普通、最常用的跌打损伤类药膏,那种药膏不难做,只是因为她用的都是普济堂的药材和制药工具,每次都只能做出一小批卖,没办法大规模生产。 这样一小批一小批地卖也可以,但来钱速度到底有点慢。 就在她沉思之时,一旁的吴燕突然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夫人,不知道你明晚可有空到我家吃个便饭,我娘听说你出了事,一直很担心,我爹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在意的。 而且,后天便是八月十五了,我娘明晚打算做些月团,你来的话,还能带点月团回去过节呢,我娘做的月团可好吃了!我觉得天底下就没有比我娘的月团更好吃的点心!”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三十三章 中秋贺词 这个时代还没有月饼,但北方地区流行一种叫月团的点心,因为它的形状圆溜溜的酷似一轮满月,常常被用作中秋节时的饭后甜点。 陈歌看着吴燕满怀期待的眼神,有些怔愣。 原来后天便是八月十五了,吴燕不说,她都要忘了。 想到以往中秋节,她都是跟家里人过的,陈歌就不禁有些黯然,嘴角微弯道:“好啊,只要你不嫌弃我到你家蹭吃蹭喝还蹭拿的话。” 第二天晚上,陈歌便老实不客气地跟了吴燕到吴家吃饭。 吴燕的娘是个典型的北方女子,爽朗泼辣,豪气万丈,唯一让陈歌觉得无奈的是她总是过于热情,临走前,不管她如何推脱,还是被她塞了好几大盒圆滚滚的月团。 蓝衣一边抱着沉甸甸的食盒往燕侯府走,一边愁眉苦脸地道:“这月团好吃是好吃,但不好摆太久的,我们三个又吃不完,怎么办才好呢?” 陈歌看着这几个硕大的食盒也有些愁苦,想了想,道:“吃不完,便把它分给燕侯府中的其他人吃吧。” 她知晓白术是住在燕侯府的,吕闻虽然不住在燕侯府,但似乎每天都会过来跟魏远报告事务,他们在莱阳时对她照顾颇多,她早就想找机会对他们表达一下谢意了。 还有张果儿以及先前在军中跟她处得好的一些医者,也可以趁这个机会给他们送点月团去。 陈歌想着想着,忽然心头微动。 也许还能给魏远送点过去。 自从回到燕侯府后,她便没怎么跟魏远见过面了,一是他们在燕侯府的交集不像在莱阳时那么多,二是她也不想老在魏远面前晃来晃去,惹他误会,偶尔见到他迎面走过来,还会特意换另一条路走。 虽说她依然担心魏远会反悔不帮她,但她也不是立刻便要离开,比起可能会让他误会她在故意纠缠他,倒不如先低调行事,待时机到了,再敲打魏远。 不管魏远帮不帮她,她都是要离开的,只是综合考虑下,有魏远协助做这个靠山自然更好,她自然是要努力争取他的帮忙。 在那之前,如何时不时地在他面前找一下存在感,在不让他误会或惹他烦的前提下,让他不要忘了他们之间的交易,是个技术活。 陈歌立刻便决定了这月团要送。 这样既能有个正当理由跟魏远套近乎,又不会惹他误会,这月团送得也忒值了! 当天晚上回去,陈歌便亲自给要送的每个人都写了一段节日庆贺语,其他人她都是一气呵成,轮到魏远,却是有点被难住了。 中秋节历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是以宋朝时苏东坡没法回家跟家人过节,才会有“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的感慨。 然而,魏远的身世她是知道的,小小年纪便失去了双亲,从此消失在了世人眼前,直到十六岁时才在抗击胡人的军队中崭露头角,重现人世。 他失踪的八年,还不知道怎么过的,但想想便知道不会是多好的经历。 对于这么一个男人,类似什么团圆美满、家庭幸福的祝贺词便不适合了。 陈歌想着想着,不禁有些恍神,这样一想,魏远跟她的情形倒是无比相似,他是自小便没了家,而她是有家,却不能回。 她嘴角微抿,压下心头涌起的苦涩,简单地写下了两句话: 云带阴霾去,月携圆满来。 望君侯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随即把贺词和月团一一分好,才心满意足地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她便让钟娘和蓝衣分头去送月团,谁知道只成功送到了白术、张果儿和军中那些医者手里,魏远和吕闻却是到处都找不到人影。 最后,钟娘拿着剩下的两盒月团回到了院子里,无奈道:“夫人,奴打听过了,原本今天营中的军士都沐休一天,但今早似乎有什么事发生了,吕副将一早便来了侯府,和君侯去了军营跟一众将领商讨事情,要傍晚才回来。 白先生原本也要去的,但他似乎长途跋涉回来身体不适,才留在了府中休养。” 陈歌微微一愣,不禁暗自唏嘘这主帅便是劳碌命,好好的节日都没法安心过,道:“那随时留意着,等君侯一回来便送过去吧。” 她只盼着魏远能早点回来,毕竟今晚吴燕约了她一起逛中秋夜市,她还挺期待的呢。 …… 此时,军营的主帅营帐里。 魏远坐在首位,脸色冷沉地听着下头的一个兵士汇报从丰州那边打探来的消息。 坐在魏远左下首的一个中年男子听完后,忍不住讶异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司徒群义那老匹夫的军中果真爆发了天花疫情?哈哈哈,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呐!” 他是魏远麾下四将领之首的征北将军韩栋,长得温文儒雅,却目光如炬,对于熟悉他的敌人来说,他是仅次于魏远这尊战场煞神的存在。 坐于魏远左下首的吕闻怔愣过后,摇摇头道:“这事也太巧合了点,我们前头刚查出司徒群义一直在丰州的莱风谷里秘密练兵,那蠢蠢欲动的劲头,仿似下一瞬便要有什么大动作,后脚便传来了他军中爆发天花疫情的消息?只怕这其中有诈啊! 何况前儿个,他才利用夫人布下了那般阴险的一个局,让我们损失惨重!” 韩栋显然不认同他的说话,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嗤笑一声道:“你们年轻人啊,就是喜欢想太多,这本便是疫情容易爆发的时节,何况你们便没想过,那老匹夫费尽心思把主公引到莱阳,却只是制造出一场滚石意外让我方不痛不痒地死伤了几个兵士这点很是奇特? 他有布这个局的脑子,便不会想不到那沈禹辰根本不是主公对手,也不会想不到这瓮中捉鳖的机会一旦错过,便难再有。 他最后却什么也没做,眼睁睁看着主公攻下了被誉为乱世孤城的莱阳,呵,小子,你当司徒群义那老匹夫是真的那般心善?” 吕闻一怔,醍醐灌得真真不错,如此佳节,与其孤家寡人,不如寻个美人相伴!主公可有这方面的想法? 若是没有好人选,属下的夫人倒有一个表侄女,人品姿色皆是上乘,一直敬仰主公的神勇,主公若不介意,趁今晚的中秋夜市,属下可以找机会让她跟主公见上一面。” 这种拉红线的事,他原本是拉下老脸都不愿意做的,无奈家里那口子天天在他耳边念叨,说她那表侄女是个天上有地上无的,因为真心敬仰君侯,到现在也不愿意嫁人,他不知不觉便动了心。 他本便是是老主公的副将,老主公战死后,他心灰意冷,携家人归隐山田,直到主公横空出世,他心里大喜,毫不犹豫便投奔了主公。 虽说他万万不敢以主公的长辈自居,却是真心心疼主公,主公年少丧父丧母,又有着那般坎坷的过去,如今好不容易娶了个夫人,又是个不喜的,若他这般拉下老脸,能给主公找到一个可伴他左右的贴心人儿,他这张老脸拉得也值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三十四章 真是让人操心! 吕闻一听,顿时一边佯装不在意,一边把耳朵竖得高高的。 魏远微微一愣,心中下意识地生出一阵反感和燥意,出口的话不禁带上了一丝不耐。 “韩将军的表侄女,子望消受不起,也不想白白害了韩将军表侄女的一生,让韩将军跟子望之间生出些什么嫌隙来。” 虽语气不善,魏远出口的话还是带了丝隐忍,若对方不是堪比他长辈的人,他直接便会把他喝令出去了。 韩栋微微一惊,连忙拱手深深弯腰道:“主公言重,不过一件小事,怎会让属下跟主公之间心生嫌隙!是属下唐突了,主公莫怪。” 魏远嘴角微微一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抬脚大步走了出去。 吕闻心里有些失望,也有些感慨。 看来主公厌恶女人这个毛病还是一如往常啊。 果然,在主公心中,只有夫人是不同的。 一旁的韩栋看着魏远走远的身影,忍不住叹气道:“主公少年英才,唯独在生活方面,太过孤单了些。 老主公和夫人还在世的时候,主公可不是如今这般孤僻的性子,那时候主公还是个小小的少年郎,常常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那清脆童稚的笑声我隔得老远都能听到。 谁料,天妒英才啊!” 他是真心希望主公身边能有人相伴,不再像如今这般,虽然站在了一个旁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却始终是孤苦伶仃的,连这成功的喜悦,也不知道与谁分享。 他说着,不禁恼怒道:“偏偏谢兴那老匹夫腌臜事做了一箩筐,好事没见他做一件!竟然赐了个会与情郎私奔的女人给主公!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怎配得上主公!若我是主公,早便膈应得夜不能寐了,便是暂时不能把她休弃,也要把她狠狠打上一顿,让她知道厉害!” 吕闻一愣,立刻知道他怕是误会了,连忙道:“韩将军……” 然而,话音未落,便见韩栋重重地哼了一声,脸上带着还没散去的恼怒大步走了出去,显然完全没听进他的话。 不禁默了默,有些担忧地皱起眉。 韩将军虽然对主公忠心耿耿,但性情耿直暴躁,眼里容不得沙子。 上回军营里有个刚入伍的小兵不适应军旅生活的艰辛乏味,天天哭哭啼啼,把他惹烦了,直接赤着胳膊把那小兵拎上练武台,把他一条胳膊都打断了,自此那小兵再也不敢在人前抱怨叫苦,见到韩将军就像老鼠见了猫,掉头就跑。 对一个只是性子懦弱了点的小兵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在他眼中水性杨花的夫人了。 可是,夫人到底跟那些小兵不同,便是韩将军再不喜夫人,也不会直接去找夫人的茬……吧? 还是得找机会跟韩将军说说清楚! 吕闻叹了口气,一边担忧着夫人,一边又担忧着主公。 也不知道主公今晚要跟谁一起过节,他平日里又不喜他们这些下属因为除了正事外的事情找他。 以主公那一副还没开窍的样子,他是不指望他会去找夫人了。 唉,跟着这样一个主公,真是操心啊! …… 魏远回到燕侯府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他刚踏进房里,脚步便顿了顿。 他平时不喜下人服侍,因此房间里常常空无一人,有时候晚回来,连个点灯的人都没有。 平素里觉得没什么,偏偏在这样的日子,看着这样空荡荡的房间,他心中陡然生出一丝空虚孤寂来。 他慢慢走了进去,走到了窗边的榻几上坐下,腰背挺得笔直,两只手搁在膝盖上,转头看着逐渐西沉的太阳。 他已经好多年好多年,没有这么安逸地过过一个中秋了。 在外漂泊无依那段日子不算,便是前几年,他也在忙着巩固自己的势力,忙着跟谢兴和周围的其他势力统领周旋,直到今年年初,天下四分的局势逐渐明朗,他的日子才算清闲了些许。 再往前的中秋,他却是很少去主动想起,一是没时间没心思,二是,他确实不太敢主动去回想,那段记忆太美好,美好得常常让他怀疑那是不是只是年少时的一场梦。 魏远慢慢地闭上眼睛,脑中,不受控制地出现了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她带着一众仆婢穿梭在记忆中的家里,为晚上要举行的祭月仪式忙得脚不沾地,回廊上挂着一个又一个喜庆的红灯笼,偶尔会迎着秋风轻轻摇摆。 偶一回眸见到在一旁的他,她便会嘴角微扬,温柔地笑道:“远儿先去旁边耍,娘还忙着,晚上给你做月团儿吃。” 纤细的身影旁边,不知不觉便站上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他笑着看了女子一眼,体贴地拿过她手上的灯笼,帮她挂在她够不到的屋檐下,两人相依相偎,小声地说着他听不到的话。 一切都那么和谐美好。 如今却是…… 物是人非。 魏远深深吸了口气,猛地睁开眼,沉声道:“来人,拿酒来!” 林婉儿刚走进这个房间,便闻到了一股浓郁刺鼻的酒味。 她微微一愣,小心翼翼地喊了声。 “表兄?” 房间里静悄悄,黑漆漆的,若不是还能隐约听到男人的轻微鼾声,她都要怀疑里面没人了。 她的心跳顿时变得狂急,因为感知到了什么而有些紧张,有些狂喜,眼睛适应黑暗后,她便看到了趴在窗边案几上的那个高大身影,连忙接过云兮递过来的油灯,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表兄,婉儿今天做了些点心,特意带给你尝尝。” 她把油灯放在了几上,看着趴在案几上连睡梦中都眉头紧皱的英气男人,心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见他没有回应她的话,顿了顿,不由得伸出手,慢慢伸向了男人的脸。 她的手刚刚触及那张她心心念念了三年的脸,男人便忽地举起手,一把将她的手抓住! 林婉儿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差点忘了怎么呼吸。 随即,面前的男人慢慢睁开一双星眸,漆黑如墨的瞳仁中,千年难得一见地带上了几许迷茫和恍惚,就这样紧紧地盯着她,突然喃喃地道:“娘……” 林婉儿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声音微颤,却带了丝期待软声道:“表兄……” 这样的一双眼睛,便是还不清醒的时候,也隐隐带着威势。 这才是她一直追寻的男人啊! 这一声,却仿佛落雷般,一下子惊醒了魏远,他眼眸猛地一睁,看清面前的人是谁,立刻收回手站起身,冷冷地看着她,咬牙道:“你怎会在这里?!” 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骇人,仿佛风雨欲来,林婉儿震惊地看着他,身子不自觉地轻颤,道:“表兄,我是来……” “给我滚出去!” 林婉儿还想说什么,然而目光一触及男人那张半隐在黑暗中的森冷脸庞,一种急促的危机感便迅速在她脑海中扩散,顿时什么也不敢说了,匆匆道了声“那婉儿先回去了”,便逃也似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连带过来的点心都忘了放下。 魏远看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后,身子微微一晃,按着晕乎乎的头单手撑着案几,牙关紧咬,心中涌起一股仿佛被人窥视了心底最私密一角的沉怒,让他生出了一丝把眼前见到的一切都毁灭的冲动。 他晃了晃脑袋,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房间,走到了院子里,脑子里仿佛都是浆糊,他拼命想维持思维的清明,却总有几分力不从心。 到底喝多了。 这般放纵,这几年也是少有。 他摇摇晃晃地走向了院子的门口处,想去后花园的湖边醒醒神,却在出门时,触不及防地和一个纤细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顿时,一阵清新幽远的药香味扑鼻而来,女子的身子玲珑绵软得不可思议。 他心头一阵恍惚,然而,心底的沉冷抑怒却快过所有感官席卷而来,让他下意识地一把推开面前的身影,咬牙怒吼了一声:“滚!” 猝不及防被推开的陈歌有些愣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见到他在月色下阴冷沉厉的面容时,心头一突,道:“我此番过来,只是想给君侯送点月团,没别的意思。” 原本她没打算亲自过来,但她想着反正要出门,也就是顺路的事。 若是能见到他,跟他解释一下那天在莱阳时,她没有任何冒犯他的想法,也是好的。 却没想到,她的到来让这个男人如此暴怒。 看来他是真的很不待见她啊,可她做什么了?不就是主动请离嘛,又不是杀人放火了! 陈歌抿了抿唇,道:“若君侯这般不欢迎我,我以后都不主动出现在君侯面前便是了。” 说着,把手里抱着的食盒交给一旁的侍卫,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 直到这时,魏远才终于回过神来,看着那头也不回的身影,微微一愣,下意识要追上去。 然而,走了两步,便脚步一顿,眸色深深地看了那越走越远的纤细身影一会儿,便转身,脚步不稳地往院子走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三十五章 在乎得不得了 魏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转身往院子走去,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瞥了两边的侍卫一眼,冷声道:“方才,是谁放的林娘子?” 两个侍卫身子猛地一抖,噗通一声双膝下跪,颤声道:“主公恕罪!属下罪该万死!” 他们是新来的侍卫,还不熟悉燕侯府里的规矩,方才那林娘子要进去,他们走到院子里通报了主公两声,却都没有回应,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那林娘子说她有很重要的事要报告主公,若是耽误了事情,唯他们是问! 他们先前也隐隐听人说过,这林娘子在燕侯府里的地位很不一般,连那圣上赐婚的陈娘子都比不上她,顿时哪里再敢拦,就这样让她进去了。 然而,现在看主公这不怒自威的模样,他们显然做错了事! 魏远的眼神顿时更是沉冷,如利剑般仿佛恨不得当场把那两个侍卫凌迟,身子微微一晃,按了按还昏呼呼的脑袋,咬牙道:“去找凌管事,各领一百板子,即日便离开燕侯府!” 两个侍卫身子狠狠一颤,然而在这凌人的威压下,哪里敢说什么,颤声道:“是!” 魏远说完,便身形摇晃地走回了院子里,径直走向了澡堂。 …… 魏远院子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忽然走出了一个脸色狰狞的窈窕女子,一只手扶着树干,指甲深深地抠进了树干里,生生在上面抠出了五条印痕。 方才表兄顷刻间松弛下来的脸部线条,以及下意识追着那贱人的脚步,她都看到了。 即便她很想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这只是一场梦,但那因为抠树抠得过于用力指甲被折断的痛楚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贱人,竟然真的勾引了表兄! 虽然不清楚她现在在表兄心中到底占据了多大的分量,但光是方才表兄下意识的那几步,便足以让她疯癫了! 阿姐便算了,那贱人又算什么?不过是一个卑贱的与情郎私奔的庶女,为什么连这样的人,都能凌驾于她头上?! “云兮,”良久,林婉儿红唇轻启,嗓音说不出的阴沉,“我要那女人死,我要让那女人立刻去死!” 云兮听着这仿佛地狱深处传出来的声音,不禁暗暗地打了个冷颤,看有些担忧又有些犹豫地道: “是,娘子。” …… 魏远匆匆地洗了个冷水澡出来,换了件更为舒适简便的黑色袍服,感觉身上的酒气去了一大半,神情终于恢复了几许清明。 他刚走出澡堂,便见一个侍卫走了进来,手上提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竹雕大漆描金双层食盒,对他行礼道:“主公,属下是来接班的侍卫,上一任侍卫离去前把这个食盒交给了属下,说是方才夫人给他,让他交给主公的。” 魏远微微一怔,想起了那女子方才确实是说,她此番过来是为了给他送月团。 他嘴角微抿,看了那食盒一眼,道:“给我罢。” 那侍卫把食盒给了他,便退下了。 魏远拿着食盒回到了房间里。 打开食盒的第一层,里面放着的,是一封信。 他把信拿起,展开,上面用娟秀的笔迹写着两行小字—— 云带阴霾去,月携圆满来。 望君侯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他眼神微微一凝,没想到这竟是一封节日贺词。 这些年,不是没有人给他说过节日贺词,但那里面不是带着各路人马的各种心思,便是带着属下对着他时的恭敬和小心翼翼。 有人这样认认真真地把祝贺的话写在了纸上给他的,还是头一回。 云带阴霾去,月携圆满来…… 他带着薄茧的大拇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这句话,眼眸沉沉地盯着它。 中秋常见的贺词往往带着家庭美满团圆的寓意,她却偏偏选了这么一句,可是有别的用意? 他看了一会儿,便把信放到了一边,打开了第二层食盒。 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四个圆滚滚、胖乎乎的月团,每个月团上头,都用红字写着一个团字,仿佛四个胖乎乎喜洋洋的娃娃,瞧着,便让人心生欢喜。 好像自从母亲去世后,他便再也没吃过这种点心了。 心头忽地一阵热流滚过,今晚以来一直空虚冷寂的心仿佛不知不觉被慰藉了般,让他不自觉地放下了手中的食盒,大步走了出去,走到了那女子如今居住着的院子外头。 见到的,却是一片沉寂的黑暗。 他眉头紧蹙,叫住了刚好在他面前经过的一个小厮,沉声道:“夫人呢?” 那小厮微微一愣,好半天才确认了面前的人确实是君侯,连忙战战兢兢地道:“夫……夫人应是到城里参加今晚的中秋夜市去了!” 魏远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一个转身,便大步往大门口走去。 那小厮看着男人逐渐走远的高大身影,有些呆愣。 是谁说君侯一点都不在乎夫人的? 瞧君侯这着紧的模样,这哪里是不在乎啊,分明是在乎得不得了! …… 另一边,陈歌因为魏远的态度有些不痛快,但后来想想,那男人的性子不向来是这样嘛,既然知道他不待见自己,以后少在他面前晃悠便是了。 现在也只能安慰自己,既然他是这样的态度,想来将来也不会那么恶意地把自己扣留在燕侯府的。 只是,想到她还特意费心思给他写了中秋贺词,就觉得有些吃力不讨好,还有那四个月团,就该留着把自己吃撑了也不给他! 陈歌暗暗地撇了撇嘴。 直到到了夜市里,才被夜市的热闹繁华吸引了注意力,暂且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走到了跟吴燕约好的月轩楼门前。 “夫人。”一个欢喜带笑的声音在人群中传来,一身浅黄色衣裙的吴燕脚步轻快地小跑到了陈歌身边,笑着问:“抱歉,可是等久了?” 她今晚显然特意打扮了一番,一头青丝梳成了时下流行的单螺鬓,头发在头上盘旋而上,上面别了根镀金石榴纹发簪,垂在两侧的刘海随着她轻快的步伐轻轻摆动,说不出的娇俏可爱。 陈歌不禁扬唇一笑道:“我也刚到,你这发型好看,可是你自己盘的?” 吴燕抿唇笑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娘帮我盘的,她知晓我今天要跟夫人去逛夜市,说我若不好好拾掇一下,恐丢了夫人的脸,可是也因此费了些时间。 也怪我爹,今晚也不知道怎么了,喝得酩酊大醉的,喝完后一直拉着我说话不让我走,说什么如今随随便便一个人都比他在我心中的位置重了,我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他……” 说着说着,她突然想起夫人乃是远嫁冀州,家人朋友都不在身边,连忙捂了捂嘴,道:“抱歉,我……我不是故意在夫人面前说这些……” 陈歌微微一愣,笑眯眯道:“没事,你多说些,我喜欢听。” 虽然没法跟家人一起过节,她心里不好受,但她不是那种怨天尤人的性子,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也只能坚强面对了。 自己没法感受家人的温暖,听听别人家这种琐碎事,也是开心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三十六章 让人不适的男子 吴燕有些怔愣地看了面前笑容浅浅的女子一会儿,不由得道:“夫人,我觉得你好厉害。” 若是她一个人离开家人远嫁异乡,肯定没法像夫人这般坚强。 而且,夫人前不久还遭遇了一场劫难呢。 其实那件事,寻常百姓不知道那么多内情,只知道魏侯突然半夜出兵,攻下了莱阳,而管辖莱阳的司徒群义竟然一声不吭,显然不是默许便是有什么缘由在里头。 司徒群义因为心虚,自然不会让人去散布这件事的真相,这样做对他也没意义。 而沈禹辰,更不会到处跟别人说。 只是因为吴燕跟陈歌认识,在她突然不来普济堂后,才察觉到她很可能出事了。 在古代消息流通不畅的时候,很多事情,其实只掌握在世间少有的一部分人手中。 陈歌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人嘛,都是被逼出来的,没有被逼到某个境界,你都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 今晚,是陈歌第一回逛古代的集市。 冀州这样一个边境城市,常住人口不多,平日里再怎么安定和乐也总是显得有些冷清,只是今天过节,各家各户基本都出来游玩赏月了,加上从外地赶过来探亲的、从下属的县和村特意过来凑热闹的,明显比平时热闹了一倍不止。 官府也很有眼力见地延长了宵禁时间,商贩们趁这个机会使劲浑身解数吸引客人,灯火通明的街上,那叫一个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吴燕一路上给陈歌介绍各种特色吃食和小物品,见她一脸惊叹好奇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意外。 夫人平时瞧着淡定从容,仿佛什么事都难不倒她,这时候却像个对什么都好奇的孩童,倒是难得一见了。 可是,夫人什么都好,唯独在婚嫁之事上总是缺了些圆满。 阿娘听说她今晚要跟夫人去逛夜市,很是惊讶地道夫人今天不是该和君侯一起过节吗?她不想在背后说夫人的闲话,装糊涂糊弄过去了,但其实夫人不受君侯宠爱的消息在民间早有流传,她跟夫人相处了这么多天,自然也知道那传闻大抵是真的。 否则,夫人怎么会总是独来独往,身边除了她的奶娘和贴身侍婢,再见不到其他人呢。 她也着实想不通,夫人这么好,君侯为什么会不喜欢。 哼,要是她是男子,能娶到夫人这样的娘子,肯定做梦都要笑醒的! 莫非真的像有些传闻说的,君侯那方面……不太行? 吴燕从小跟着阿爹和阿兄学医,自然不像别的闺阁女子一般什么都不懂, 虽然也有传闻说君侯好男色,但她觉得以君侯的地位,真的好男色又何必压抑,这世间又不是没有有权有势的男子收养男宠,所以她更倾向于君侯是那方面有问题。 陈歌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便见到了吴燕满是怜悯和不忿的眼神,不禁微微一愣。 这丫头怎么了?莫不是她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就在这时—— “大伙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哟!传闻神医扁鹊亲自调配的大力神丸,世间罕见!便是我走南闯北,也只得了这一小瓶!吃下此丸,便是身材瘦弱似小鸡仔,也能陡然体力大增,不惧流血不惧伤痛!” 不远处,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正拿着一个小瓶子,激情满溢地吆喝着。 他旁边,放着一个硕大的笼子,笼子里趴着一条骨瘦嶙峋精神萎靡的白狗。 狗的脖子处套着一根麻绳,麻绳的尾端绑在了笼子上。 笼子上插着一根旗帜,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大力神丸”四个字。 陈歌看着这一幕,眉头微微蹙起,突然便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吴燕一愣,连忙把那堆胡思乱想扫到脑后,匆匆追了上去,“夫人,怎么了?” 随着那男人的吆喝,他身边已是围了一圈人,大部分是男子。 在这样用武力说话的时代,可以增强体力,还不惧怕流血疼痛,那简直就是助他们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的神药啊! 那男人见周围聚拢的人已经差不多了,顿时扬起一个油滑的笑,嘿嘿一声道:“我心知只是我一个人说,各位定然相信,没关系,我秦老七一向明人不说暗话,我今日便给大家展示一番这个药丸的神奇功效,到时候是骡子是马,交给各位客官自行判断!” 说着,他拔开药瓶上的木塞,从里面倒出了半颗大拇指指甲大小的药丸,很是有技巧地向观众展示了一番,道:“这个药丸功效十分强劲,对于狗这种畜生来说,半颗便足矣!” 说完,便蹲下,把药丸磨碎,倒进了一碗清水里,把那碗清水放进了笼子里。 那狗也不知道多少天没吃没喝了,见到那碗水,立刻强撑着站起来,走过去咕嘟咕嘟地快速喝了起来,竟是没几息便把一整碗水都喝完了。 所有人都不禁屏气凝神地看着那头狗,生怕一眨眼便错过什么关键画面似的。 吴燕从看到那狗喝个水都狼吞虎咽的时候便开始讶异,这时候忍不住气愤道:“这商贩太过分了!” 那哪叫喝水,分明是吞水! 虽然狗不是人,但同样是一条生命,她生为一个医者,天然地无法忍受一条生命被人这样践踏。 她不由得迈开脚步,想上前跟他理论。 却没想到还没走两步,便被一只手拦了下来,却是陈歌。 吴燕不禁皱眉不解地看向陈歌。 陈歌暗暗叹了口气道:“太晚了。” 若是要救,早在那男人喂狗吃下那药前便该把它救下,如今她们错过了那个最佳时机,只能先静观其变。 吴燕一怔,却也明白了陈歌的心思,只能先忍住了。 却见那狗把水喝完后,便慢吞吞地走回了原来的位置,继续趴下。 众人一看,都有点傻眼了。 “喂,这是怎么回事啊?这就是你说的有神奇功效的大力神丸?” “我看哪里是什么大力神丸,分明就是普通的面粉晒干吧!” “奶奶个球,亏老子还信了,切,无聊!” 眼看着人群开始躁动起来,那男人立刻笑嘻嘻道:“各位不要急啊,便是这药是天上的王母娘娘赐下的,也要给它一点时间发挥药效不是?放心,这时间不会很长,各位再耐心等上一会儿……”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人群中突然有个男子惊道:“那狗开始动了!” 所有人的视线顿时都回到了那条狗身上,却见它果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不停地甩着脑袋,仿佛很是躁动的样子,隐约地,还能听到它发出低低的嘶吼的声音。 围观的人顿时都惊奇地瞪大眼睛。 天啊,那狗明明前一刻还一副饿得站不起来的样子,这一眨眼功夫,便仿佛被注入了力量。 莫非这药丸,当真是有着神奇功效的大力神丸?! 那狗还在不停地甩脑袋,竟然开始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发出来的嘶吼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那条被套在他脖子上的麻绳已经被拉得绷直,仔细看,还能看到笼子绑着麻绳的那根栏杆在轻颤着,仿佛下一刻便要被生生折断了! 然而,那狗却仿佛感受不到脖子处被麻绳套着的疼痛,还在拼了命地嘶吼着往前走。 再这样下去,狗必死无疑! 陈歌看不下去了,正要上前,那男子却仿佛也知道继续下去只怕要引起旁观者反感,忽地上前解开了笼子上的麻绳,狗没了牵制,立刻冲到了笼子最前方,竟开始拼命地撞击着那笼子! 见到围观众人惊骇的神情,男子哈哈一笑道:“各位放心,我这笼子啊结实得很!大家如今相信我说的话了吧?这样一颗药丸的功效大概能持续一整天!嘿嘿,我手上只有这一小瓶,各位想要的话要抓紧……” 话音未落,人群中就忽地响起一个男子的嗓音。 “这药丸怎么卖?” 这声音竟醇厚好听得紧,只是声音中含着的一丝轻挑,让人颇有些不适。 陈歌不禁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顿时微微一愣。 只见说话的竟是一个长相十分俊美的年轻男子,皮肤白皙,高鼻深目,嘴角微微上挑,却是衬得他更为唇红齿白。 最惹眼的是他那一双眼睛,竟是仿佛湖水一般清透的浅蓝色。 这一看,便知道他必定不是纯种的汉人,然而冀州本便位于大楚边境,汉人和胡人通婚的情况不少,这种偏胡人的长相倒不少见,因此也没人会觉得有异。 只是,他唇边那一抹笑容,带着几许兴致,几许漫不经心,以及几许居高临下般的审视,却是跟他的声音一样,让人不适。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三十七章 又怂又精 那商贩见到这开口说话的男子,眼中不禁闪过一抹惊艳,连忙笑得一脸谄媚地迎上去。 “不贵不贵!这瓶药里共有二十颗药丸,这位郎君只需要一百六十两便可以把它带走了!” 围观众人一听,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百六十两! 一两相当于一千文钱,平时十文钱便可以买一个肉包子,这小小一瓶药,相当于一万六千个肉包子啊! 一般的人家,可能好几年都赚不了那么多钱! 还说不贵,坑娘呢!这特么贵得离谱好么! 其他蠢蠢欲动的男子顿时悄悄放下了摸向荷包的手,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最开始说话的那个男子。 却见他唇角笑容更往上扬了一些,顿时惹得街上一些原本对这药丸毫无兴趣的娘子夫人也眼神炙热地看向了他。 “确实不贵,六子,给钱罢。” 虽说胡人在大楚一向不受待见,有胡人血统的人的地位也仿佛天然地低于大楚本土的百姓,但也不妨碍他们欣赏美好的事物。 应该说,正是因为他们打从心底里看不起这种胡人血统,才会那般肆无忌惮地张望。 那男子身旁一个瞧着便一脸机灵的圆脸小厮眼中快速地掠过一抹不屑鄙夷,应了一声,便开始掏荷包。 那商贩顿时眼睛都直了,同时也暗暗后悔,早知道这是个难得一见的冤大头,就该把价钱报得再狠一些的! 瞧他这模样,说不定是哪个权贵家的庶子呢! 都说胡人的女子个的是对的,我说的又有什么问题?我说这药能让人力气陡增,不惧流血疼痛,你方才说的话不正是印证了我这点吗?” 原本已经面露异色的众人一听,顿时微微一愣,看向陈歌的眼神便带了几分质疑和不解。 对啊!如果只是为了增强力量,这药丸确确是有这个功效啊! 陈歌见这人竟然还想狡辩,不禁怒极反笑,道:“没错,这药确实能让人在瞬间爆发出超越他平时的力量,甚至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不惧任何流血和疼痛! 我还可以告诉你,传闻前朝开国太祖曾在战争中给手下的兵士用过此类药物,那场战役他带领的兵士爆发出了非一般的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了城池,然而,恐怖的是,便是战事已经取得了胜利,那些吃了药的兵士依然在不停杀戮,甚至敌我不分,已是杀红了眼! 前朝太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吩咐人把那些发疯的兵士全部斩杀于马下! 你说得没错,那药丸有瞬间增强人体力量的神奇功效,你只是没说这药吃下去后会有什么后果罢了!” 那种药物,其实便是另一种形式的毒品罢了! 所有人一听,顿时脸色发白,此时再看那还在不停往笼子上撞的狗,突然便浑身发寒。 “你……你不过是个无知妇人!”那商贩见周围人的脸色都变了,眼看着自己的财路便要远去,一时气得口不择言,指着她大骂,“我不知晓你是从哪里看来这些无稽之谈,然而你口口声声说我这药会致人发疯,便拿出证据来!否则,你便是在诽谤我!” 陈歌却是轻轻一笑,冷声道:“为何是我拿出证据,而不是你拿出证据证明这药不会致人发疯?其实要证明,也很简单——”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见那商贩一脸怔然地看着她,才道:“你当着我们的面吃一颗便是了,放心,这一颗便算是我出钱买了,若是我冤枉了你,我直接给你一千两又有何不可?” 商贩:“!!!” 围观众人一愣,顿时纷纷起哄。 “对啊!让狗吃有什么用!你倒是自己吃一颗啊!” “人家夫人都那般豪爽了,你还扭扭捏捏做什么?!莫不是那药真的有问题?” “吃一颗!吃一颗!” 那商贩脸色苍白,眼见着周围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眼中闪过一丝狼狈,竟一把提起地上的笼子,脚底抹油就要跑。 “我……我才不跟你这种无知妇人争辩!” “站住!” 陈歌脸色一沉,大喝一声,同时快速地四处张望。 她没想到这商贩竟又怂又精,见势头不好,连狡辩都放弃了。 她在站出来之前,便遣了钟娘去找巡逻的兵士,但看情况,钟娘显然还没回来。 就这样放他走,谁知道他会不会换个地方又行那害人之事,最重要的是,那条可怜的狗是万万不可以继续落在他手中了! 然而那商贩哪里会听她,提着笼子跑得飞快,眼看着就要冲出人群了! 突然,方才那蓝眼男子轻轻唤了声:“六子。”他身旁的小厮便闪身上前,手一拦脚一勾,便把那商贩狠狠绊倒在了地上,随即弯腰一把擒住他的脖子,右脚膝盖狠狠地在他背上一压,那商贩顿时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彻底无法动弹了。 整个过程,持续的时间不超过两息。 陈歌有些愣然,忽然便觉得后背疼了起来,嘶,刚刚那一下子,只怕很是酸爽!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三十八章 他可是个正经人! 围观的人也一时静默无语。 那男子却是满意地微扬嘴角,忽地看向陈歌,嗓音轻柔道:“方才,多谢夫人提醒。” 陈歌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嘴角虽勾着笑,那双浅蓝色的眼眸中透出的却分明是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映入其中的凉薄。 魏远虽然也时常对周围的事物表现出一种漠然,但魏远是不想理,这男子分明是不屑理! 不由得微微皱眉,淡淡道:“不过举手之劳,我既然知道他卖的是害人的东西,便不好眼睁睁看着无辜之人上当。” 说着,便快速走向她一直挂心的笼子处,蹲下看着那仿佛感受不到痛楚的狗,嘴角微抿,转向人群道:“你们谁可以帮我把这条狗的四肢绑起来?” 方才那种药虽然会致人发疯,但若是没有吃得过量,它对人体的毒性不大,主要影响大的是脑部,也没什么药可以解,只能等人体自身对它进行代谢。 她不是兽医,不清楚狗是不是跟人一样,但现在也只能先用对待人的方法对待它了。 人群中顿时有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男子站了出来,爽朗地一笑道:“难道见到有妇人这般仗义,我作为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只是冷眼旁观!” 他显然对狗很有一套,简简单单地便把正在发疯的狗制住,三下五除二地用笼子里那条麻绳把它捆了起来。 看到那条狗没法继续伤害自己了,陈歌暗暗地松了口气。 接下来,只能先把它带回燕侯府观察,情况不对再看要不要找兽医看一看了。 “呵。” 耳边,忽地响起一声轻笑,陈歌微微一愣,转头一看,那蓝眼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旁,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似笑非笑道: “夫人倒是心善,然而在这世道,太过心善的人容易吃亏。” 陈歌眉头微蹙,看着他扬起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谢郎君提醒。” 同时心里忍不住吐槽,我跟你很熟吗?便是吃亏也是我吃亏,与你何干? 就在这时,她眼角余光见到钟娘带着巡逻的兵士回来了,站了起来,瞥了那男子一眼道:“既然有兵士过来处理这件事了,我便先告辞了。” 经过了方才那件事,周围投向她的视线越来越多,她也不好在这里久留。 以她一个名不正言不顺还即将离去的君侯夫人身份,还是低调一点为好。 何况这男人的眼神,总让她觉得不怎么舒坦。 说完,她便叫钟娘提起装着狗的笼子,唤上吴燕她们离开了。 男人看着女子慢慢走远的身影,忽地,眼神一变,仿佛淬了毒液的箭矢,带着某种似乎刻进了灵魂里的执念盯着虚空的某处,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道:“魏远那厮倒是艳福不浅,竟然娶了个这么有趣的夫人,可惜啊,注定红颜薄命。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女人似乎也没能抓住魏远的心,我已经迫不及待看到魏远痛失所爱时,那悲痛欲绝的神情了。” 自从十二年前那件事后,他便发誓,一定要让魏远也尝尝痛失所爱的痛苦!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不过他这个人最大的优点便是——耐心,便仿佛草原中蛰伏等待猎物的豺狼,唯一的目的,只有抓到猎物,把它狠狠撕碎! …… 陈歌带着吴燕她们走到了下个路口拐进去后,才停下脚步,转头眉头微皱地看了一眼。 真是邪门了,纵然她已经走到了那男人绝对不可能看到她们的地方,他那凉薄粘腻的眼神依然仿佛如影随形,让她浑身不舒坦。 那男人到底是谁?这样一个气质独特的男人,绝对不是普通百姓! 又想起他那明显带着塞外胡人特征的长相,陈歌心中忽地涌起一股不安来,转向吴燕道:“天色已经不早了,今晚便到这里吧,我先回去了。” 吴燕微微一愣,连忙道:“夫人,可是发生什么了?” 夫人这模样明显有些异常,她隐隐感觉到这跟方才那个蓝眸男子有关,夫人前不久才发生了那种事,她心理其实还有些后怕。 可是,便是真的跟那男子有关,她又能为夫人做什么呢? 不禁一阵焦急,竟忍不住责怪起她一向敬仰的君侯来。 若是他稍微多重视一些夫人,夫人也不用像此时这般彷徨不安了! 钟娘和蓝衣虽然没说话,但看神情,显然也是这样想的。 陈歌不禁微微一愣,好笑道:“我只是有点担心这条狗的情况,还是改天有机会再逛吧。” 她没想到自己不过一句话就让她们这么忧心,她也不好明着说自己想回去的原因,说不定只是她多心呢? 吴燕一怔,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找不到不合理的地方,只能点了点头,坚持把她送到了马车处。 陈歌的马车停在了紧邻夜市的一条相对安静的大道上,到了那里,她先在钟娘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刚在马车的横板上站稳,就忽地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唤—— “夫人!” 这声音太耳熟,陈歌立刻转头看过去,便见一个高大清俊的男子甚是狼狈地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地挟持着,往一家看着便不怎么正经的店里拖去,果然是吕闻! 挟持着他的那两个男子,一个是关燕回,另一个陈歌认不出,长得一副风流佳公子的模样,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看着她,内里带着几分意外,几分审视。 她现在没心思想他是谁,见到吕闻,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心底的不安一下子消散了一大半。 吕闻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夫人,想到自己的处境,连忙凶巴巴地挣脱了关燕回和萧长风的挟制,轻咳一声,整了整衣领,便朝着陈歌走了过去。 他可是个正经人,夫人看到刚才那幕,若是误以为他是那等不正经的男子怎么办?他必须过去好好跟夫人解释一番才行! 就在这时—— 陈歌所在那辆马车的马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叫,两只前蹄高高扬起,车夫猝不及防,一脸惊惶地拼命扯着缰绳,然而马匹却仿佛受了惊一般,前蹄刚落地便发了疯一般放开蹄子往前狂奔! 本来站在横板上的陈歌更是狠狠地被撞到了马车里,连忙胡乱地在颠簸的马车里寻找支撑点,感受到马车越来越失控的速度,有些惶急地瞪大眼睛。 卧槽!虽然她隐隐感知到了今晚会发生什么,但也不用那么准吧! “夫人!” “夫人!”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钟娘她们只来得及无措地唤了一声,吕闻眼神猛地一沉,心急如焚地四处张望。 马!哪里有马!为什么偏偏这时候身边一匹马都没有! 不远处的钟娘忽地惊叫一声—— “君侯?!” 吕闻一愣,不敢置信地转头,便见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从远处快速疾驰而来,踏起一地灰尘,如旋风般在他面前掠过,马上那道高大挺拔的黑色身影,不是主公还能是谁! 主公怎会在这里?! 可是也没时间让他慢慢去想了,连忙朝着关燕回和萧长风大吼一声:“快去找人救夫人!”便快速跑向了玲珑阁后头的马厩处。 方才马车发狂奔向的方向,是位于城南的小关山。 他们必定追不上夫人的马车了,现在只能期盼主公能在夫人出事之前,顺利救下夫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三十九章 女子妙不可言的原因 马车一路奔向了城南的小关山,车夫使尽浑身解数也没法控制发狂的马匹,眼见着马狂奔的方向越来越偏僻,他吓得颤声大叫:“夫人!不行了,我控制不了这两匹马!不行了!” 忽地,却听身后一阵清脆有力的马蹄声传来,随即车夫眼神猛地一亮,看着仿佛天神般突然出现的男人,惶恐惊喜道:“君侯!” “跳下马车!”魏远转头一声厉喝:“立刻跳下马车!” 那车夫被吼得微微一颤,顿时什么也不想了,一把扔掉牵引绳便抱着头往旁边一滚,滚到了一旁的树丛里。 马匹没了车夫的牵引显得更加狂躁,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完全没有章法,原本听到了魏远的声音有些震惊的陈歌顿时感觉自己成了自动搅拌机里那些可怜的食材,一下子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只能紧紧拽着两边的窗沿,低低地叫了一声。 魏远顿时暗暗咬了咬牙,瞄准马车车辕的方向,单手撑着马背,纵身一跳,便身姿敏捷地跳了过去,左手稳稳地扶着马车的车壁,一把打开车门,伸出右手朝里面缩成了一团的女子大喝道:“把手给我!” 陈歌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男子那张脸部线条绷得紧紧的俊美脸庞,在月色的映照下,他那张脸竟在此时更透出了一丝性感野性来。 她没有听错,竟然真的是魏远! 可是,魏远怎么会在这里?! 感觉到越来越失控的马车,陈歌先把满脑子的疑问撇到一边,伸出手一把握住了魏远的大手。 霎时间,魏远只觉得自己握住了一块世间最上等的软玉,说不出的小巧纤细,细腻柔滑,却又比软玉绵软一千倍一万倍。 他不禁有一瞬间的恍惚。 然而,因为这突然的意外,那只小手冰凉一片,魏远不自觉地把它握得更紧了些,一用力便把陈歌拽了过来。 然而,陈歌还没站稳,便被眼前陡然出现的景象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大叫:“魏远!悬崖!是悬崖!” 却见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一片开阔的空地上,再往前,路就这样断了,一眼看过去,只能看到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星空! 而马车此时还在往前疾驰,已经来不及了! 魏远在陈歌叫出声的时候,便快速地侧头看了一眼,顿时下意识地一把将女子拉到了身前,在马车冲出悬崖那瞬间,抱着她也纵身跳了出去! 他特意选了一处树木茂盛的地方,身体狠狠地擦着纵横交错的树枝往下落,最后落地的时候抱着陈歌微微侧了侧身子,就这样狠狠地撞到了地面上,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终于停了下来。 在这个下落的过程中,陈歌感觉自己都忘了怎么呼吸了,只感觉到被男人紧紧抱着,在经历了一阵天旋地转和剧烈的颠簸后,整个世界终于平静了下来。 她微微喘着气,眼神有些失焦地盯着面前的黑色衣裳,鼻子边是淡淡的好闻的皂角香味,好半天,才感觉神智终于归了位,脑子慢慢转动起来。 忽地,她听到上方传来一声隐忍的抽气声,顿时心头一震,连忙一把挣脱了男人的怀抱,看着侧身躺在地上紧紧闭着眼睛的男人,有些慌乱道:“魏远,你没事吧?” 她是第一次见到这男人这么脆弱的一面,脸色苍白,性感的薄唇紧抿,额角隐隐渗出冷汗,便是在这样的时候,他也不愿意示弱,半声不吭,方才那抽气声,估计是痛到极致时才忍不住发出的吧。 再看自己这毫发无伤的样子,她哪里不知道,他是为了保护她才伤成这样的! 这悬崖不算高,他又利用树枝缓冲了下坠的冲力,若没有她,他在落地时只要保证下半身先落地,护住头部,也许能安全无事也不一定。 陈歌只是慌乱了一瞬,便强迫自己镇定,她可是大夫!这时候,要先查清楚他有没有伤到头部。 陈歌俯下身子,伸出手轻轻地触上他的后脑勺,柔声道:“不用动,我检查一下你的头有没有伤到。你有没有觉得头上哪里痛或者不舒服?有没有昏眩想吐的感觉?” 在陈歌的手触上他的头部那瞬间,魏远便猛地瞪大眼睛,却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女子俯身过来的身子。 那形状玲珑的地方正正好对着他的脸,让他一时脑袋一片空白,一时间脑子里能回想起的,竟只剩下方才紧紧抱着女子时那绵软饱满的触感,便是还浑身酸痛,身子也忍不住微微僵直,浑身燥热起来,竟隐隐地有种口干舌燥之感,哪里还能听到女子在说什么。 陈歌问了几声,都听不到回复,不由得微微一愣,坐直身子,把脸凑到他面前柳眉微蹙道:“怎么了,很不舒服吗?” 方才她仔细摸了一遍,男人落地时显然也注意了头部的位置,在那里没找到什么伤口或被撞到的痕迹。 但看他这模样,不会是内伤吧? 女子说话时,脸离他不过一个手掌的距离,那距离近得,连她脸上那细小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两排蝶羽般的眼睫毛就在他眼前轻轻扇动,饱满红润的樱唇吐出如兰,气息拂在他脸上,如同羽毛轻轻擦过,竟让他有种惊心动魄之感,连同她身上那股幽远清淡的药香味,一瞬间也仿佛变成了能夺魂摄魄的毒药,看着那张娇颜,竟是一动也不敢动,呼吸微紧,喉间发涩,心头一瞬间汹涌而起的欲望,陌生强烈得让他不知如何自处。 太近了。 自从那地狱般的夜晚后,还从没有一个女子离他那么近过。 他一时间只觉得无比煎熬,猛地闭上眼睛,咬牙哑声道:“没事。” 听了他的回答,陈歌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嘴里说着没事,脸上的神情怎么那么痛苦呢? 不过他还能开口清晰明白地回答她的问题,估计脑袋是没什么问题的。 她坐直身子,左右看了一眼,道:“魏……君侯,我扶你到那边的树下吧,我好替你看看身上还有什么伤。” 说着,再次俯身过去作势要把他扶起。 魏远却已经先她一步自己强撑着站了起来,看了微微讶异的女子一眼,沉声道:“我自己过去便可。” 说完,便一手按着左边的胳膊,脚步有些不稳地往那边走去。 陈歌见他虽身体沉重,但走得还算稳健,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脚也没问题。 这体质,强得有些离谱了。 果然这家伙不是寻常人,不能用寻常人的眼光看待他啊! 见魏远已经走过去坐下了,陈歌连忙站起身走了过去,蹲在他身旁轻声道:“君侯,我帮你看看你的左边胳膊好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面对小孩子时才会有的诱哄,没办法,谁叫面前那病患似乎很不配合呢。 魏远微微一愣,心尖尖处仿佛被羽毛轻轻拂过,生出一阵难言的酥麻来。 就是这一恍惚的功夫,面前的女子已经老实不客气地伸出手,轻轻地按捏起他的左边胳膊来,边按,那张小嘴边一开一合的,似乎在说什么,魏远却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一双眼眸紧紧地盯着那两瓣柔软饱满的唇瓣,眼神越发暗沉。 他隐隐地知晓自己方才生出的那股冲动是什么,这些年来,他虽然对女子很是厌恶,对那旖旎之事更是打从心底里恶心排斥,但他到底生活在满是大男人的军营,再怎么排斥那种事,也多多少少听过一些。 只是,他的认知也只停留在表面,那股冲动要怎么才能把它消除,他只觉得有些迷茫,只是凭着本能接近面前的女子。 他隐隐地知晓,面前的女子跟其他的女子是不同的,她在他面前时,他虽然也会烦躁恼怒,但不会有那种恨不得她立刻从他眼前消失的厌恶之感,她现在这般肆无忌惮地按捏他的胳膊,他非但没有暴怒,感觉到那双绵软的小手轻轻柔柔地在他胳膊上移动,他甚至觉得,她若是能这样按下去,一直一直不停,那该多好…… 想起军营里那些军士时常感慨女人实在妙不可言,他不禁微微蹙起眉,只觉得有些感悟,又有些怔然,原来,这便是女子妙不可言的原因吗?便是一双手,也跟男人不同,绵软柔嫩得仿佛一触便碎的豆腐,触到人身上时,更是仿佛能慰藉到人心底里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四十章 她的眼眸比月色动人 陈歌正细心地感受魏远胳膊上的伤有没有伤到骨头,然而她问了好几回话,都听不到回复,不禁抬眸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顿时微微一怔。 却见男人正微微垂着眸,一双如暗夜般幽深沉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漂亮神秘得仿佛看不到尽头的夜空,却又隐隐带着一丝茫然,一丝专注,竟看得她有些好奇,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禁松开他的胳膊,往后挪了挪道:“方才我那么用力按压你的胳膊,你都没什么反应,看来是没有伤到骨头的,其余的伤,这里不方便看,还是先回府再说吧。” 普通的跌打损伤还能忍耐,但若伤及筋骨,便是铁人也是无法忍受的。 陈歌不禁暗忖,他身上多半都是些皮肉伤,方才他一路擦着树枝掉下来,肯定被划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伤口,还有他方才走路时下意识地按压着胳膊,估计是落地时瘀伤了。 然而淤伤可大可小,以这男人变态的忍耐力,也不知道实际到底是什么情形,拖久了是万万不好的,还是要尽快清洁处理一下,不禁张望了一下一片黝黑的树林深处,抿了抿唇道:“方才那马跑得毫无章法,也不知道吕副将他们什么时候能找到我们。” 女子的脸白皙柔嫩,在清冷月色的映照下,散发着淡淡的温润的光芒,魏远眸色幽深地看着她,道:“吕闻的能力不用担心,我派在你身边的暗卫应该会比他们来得更快一些,现下定然已经在山里四处搜寻了。” 暗卫?陈歌不禁转头,有些怔然地看着魏远。 魏远看到她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和眼神里的惊讶愣然,心头忽地一闷,一瞬间竟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一般,闷声道:“你不喜欢?” 上回因为他一时疏忽,导致她被那沈禹辰掳去,已是让他暴怒了一回,更是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他自然不会让这种事再次发生,回到冀州后,便派了暗卫在她身旁。 只是没想到,便是这样,也出事了。 魏远眼底深处,不禁闪过一抹阴戾。 陈歌确实有些讶异,她没想到魏远竟然在她身边派了人。 但想想也是,她如今身份敏感,前不久更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魏远无动于衷才是不正常。 只是,心底确实是有些不高兴的,有种自己的生活被人悄无声息地入侵了的感觉,一想到自己被完全蒙在鼓里,还不知道那些暗卫到底参与了多少她的生活,是不是亲眼见到了她在市集上的不安无措,就不禁咬了咬唇,有些恼怒。 然而,见到面前的男人眉头微皱地看着她,似乎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突然便生出了一股无力来。 她此时此刻觉得世上最无奈的事情大抵是,我很生气,你却压根不理解我生气的点。 这种事对这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的男人来说应该没什么不妥吧,他是军队的主帅,是统领一方的枭雄,想事情必定已经习惯了从大局出发,要想他在做事时考虑到小小一个她的心情,估计就跟要求一个公司总裁在做决定时考虑一个普通员工的心情一般,压根是无法调和的矛盾。 罢了,看在他救了她的份上,便不与他计较那么多。 不禁撇了撇唇,暗叹一口气道:“也不是,就是希望你下回再做关于我的决定时……能先跟我说一声。” 魏远微微一愣,看着面前女子有些郁闷,又似乎有些无奈的柔美脸庞,唇角微抿。 这女子的想法似乎总是跟普通人不一样,寻常女子在嫁人后,都是以夫为天,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偏偏她还能理直气壮地在他面前说,这场婚事她也是受害者,甚至胆大包天地提出跟他做交易,让他协助她离去。 还有此时,她那般郑重其事地跟他提出,以后做关于她的决定时,希望能先跟她说一声,就仿佛,她跟他之间是平等的,而不是只把他当做高高在上的魏侯。 虽说她这态度时常让他震惊恼怒,但这种对话,却莫名地让他生出一丝亲近舒坦来。 他默了默,最后只嗓音微沉地答了一句:“好。” 陈歌一愣,倒是有些意外了,不禁抬眸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难道其实是她判断错误,魏远其实是个再好说话不过的人吗? 她虽然提出了那个要求,但也已经有了以魏远的价值观和性子,不一定能接受她这个要求的心理准备,甚至想好了他可能会有的漠然无视态度。 却没想到,他那么轻而易举便说了好。 也是,他可是不顾一切救了她的人呢,也许真的是她判断错误,这男人漠然的态度和暴戾的性情下,是颗柔软善良的心吧。 难怪他统领之下的军士和百姓,都能生活得那般安定和乐呢,有这样的统治者,是他们的福气! 不禁扬起唇角,眼眸弯弯地道:“谢君侯。” 仿佛有星光倾泻进了女子弯成月牙状的眼眸里,魏远不自觉地双拳紧握,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眼睛,淡声道:“这种事,没什么好谢的。” 顿了顿,他仿若不经意地道:“方才对不住,我喝了点酒,不是故意态度那么差。” 陈歌眨了眨眸,立刻便知道他在为今天晚上吼她那件事道歉。 原来,他还会道歉啊…… 那时候她撞到他的时候,确实嗅到了满身浓郁刺鼻的酒味。 看来,她先前真的错怪他了,这样一个阖家团圆的佳节,他孤零零一个人必定不好受,她这时候去找他,就跟自己撞上枪口没什么区别吧。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呢,不过都是天涯沦落人罢了。 陈歌一时心头有些伤感,微微垂眸。 魏远见他说了半天,也没有回应,不禁皱眉看向身旁的女子,却刚好见到她抬起头,嘴角微扬,一双漂亮的杏眼仿佛带着一汪温柔的春水,看着他含笑道:“那月团……好吃吗?” 魏远一瞬间,竟觉得自己有些无法呼吸,心跳一点点加快,竟生出了一种伸出手盖住她眼睛的冲动。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眼神,能比天上的明月还动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四十一章 他可是她夫君 魏远眼神微凝,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内心深处汹涌彭拜,让他不自觉地握紧拳头,又张开,手心处已是出了薄薄一层汗。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想看着她,触碰她,让她也触碰自己…… 陈歌自然也察觉到了男人有些奇怪的眼神,但他这一晚上都挺奇怪的,她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自言自语道:“那月团是我师娘做的,可好吃了,我还送给了吕副将,白先生和先前在军营里那些医者。 嗯……还有张果儿,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吃呢。” 魏远:“……” 听着从她嘴里出来的一连串人名,他突然觉得自己内心的汹涌彭拜仿佛被浇了一盆冰冷的水,快速地从躁动难耐转换为郁闷恼怒。 那月团竟然是别人做的,最重要的是,她到底送了多少个人?竟然连那张果儿都有?! 那张果儿不过在莱阳时照顾了她几天,她跟他感情便那么好了?还有那些医者,足足有五六个,她都一一送了?! 所以送给他,只是顺道么? 魏远心头忽地一阵憋闷,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咬牙看着她沉声道:“你是不是对谁都那般好?便是只是相处了几天的人,也会掏心掏肺地对他?” 陈歌微愣,有些不懂这男人怎么又生气了,只是在猜错了好几回这男人的心思后,她已经放弃去揣摩他了,想了想,微微蹙眉道:“君侯为何这么说?我只是给他们送了几个月团,远远没到掏心掏肺的地步,因为他们对我好,我也想回报他们罢了。 再说了,与人为恶多累啊,我想亲近那些对我好的人,让生活更简单快乐一些,不好么?君侯对我好,所以我也给你送月团了啊。” 掏心掏肺又哪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啊,没有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感情,和经过漫长岁月沉淀下来的磨合相处,又哪里能做到真正的掏心掏肺? 在这个世界,能让她掏心掏肺的人,大抵还没出现呢。 听到她的话,魏远心底的郁闷恼怒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更为浓烈了。 所以她给他送月团,不仅只是顺便,还仅仅是因为,他对她好,所以她想回报? 魏远也不太明白自己恼怒的原因,他只是下意识觉得,不该如此,他可是她的夫君,旁的女子都是以夫为天,怎么到了她那里,他却成了普通的、与别的待她好的人一样的人? 本便不该如此! 陈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男人黑沉的脸色,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谁说女人心海底针,明明男人的心思更难捉摸才对! 就在这时,前方忽地亮起一簇又一簇火光,在夜晚幽深的树林中,仿佛星星之火,尤为显眼。 陈歌心头一跳,有些惊喜,莫非是找他们的人终于来了? 正要站起来,却忽地,右手手腕被一只灼热有力的大手一把握住,随即她见到身旁的男人慢慢地直起身子,一双眼睛仿佛黑暗中随时准备与敌人撕斗的野兽,带着寒芒一眨不眨地看着火光亮起的地方。 不禁微微一愣,是了,今晚马车失控,很可能是人为,她又怎么能笃定来找他们的就一定是自己人? 一时间,也警惕紧张起来,只是此时,有一个人在身边,她倒是没有产生如先前那般的惶恐不安了。 甚至,隐隐是感觉到踏实的。 那火光越来越近,脚步声也越来越响,忽地,火光那头传来一声带着试探的问话:“主公?夫人?” 是吕闻的声音! 陈歌心里一喜,连忙回应道:“是我们,我们在这里!” 魏远紧绷的身体也悄然松弛了下来,听到女子用的是“我们”,不由得心头微动,瞥了她一眼,感受到手间那纤细得仿佛一用力就能折断的手腕,心底又微微地躁动起来。 吕闻听到陈歌的声音,显然很是激动,快步跑向他们道:“夫人!主公!你们没事吧?” 陈歌也连忙站了起来迎向他,道:“我没事,但方才掉下悬崖时,君侯为了保护我似乎受伤了。” 她满心满眼记挂着魏远身上的伤,连方才自己挣脱了魏远的手也没有察觉。 魏远感觉到女子的手从自己的手间挣脱,不禁心微微一沉,嘴角微抿,见吕闻听了女子的话,立刻有些焦急地朝他那边走来,站起身淡声道:“没事,只是小伤。”说着,眼神一厉,道:“马匹突然发疯的原因,可知晓了?” 吕闻借着火把的光看到自家主公确实没什么大事的样子,暗暗松了口气道:“事情发生得突然,属下和燕回负责来找主公和夫人,留下了长风在那边查看情况,具体什么情况,还得等回去后看看长风可有查出什么。” 魏远默了默,眼中掠过一抹森冷,冷声道:“先回去罢。” 陈歌在听到他们说话的时候,便立刻想到了今晚见到的那蓝眼男子,此时听到魏远的话,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君侯,我今晚在市集上见到了一个有胡人血统的男子,他看着我的神情总是让我有些不适,不知道这件事是否跟他有关?” 魏远一愣,立刻看向她。 吕闻脸上浮起一丝讶异,连忙紧张道:“夫人,你可记得那男子的具体样貌?” 陈歌点了点头。 “他很年轻,应该只有二十五六,身高八尺,相貌生得很好,气质淡漠清冷,总是一副高高在上俯视众人的模样,看着便知道家境不差,身旁还跟着一个身手很好的圆脸男子。 对了,他的眼睛是仿佛天空一般的蓝色,我生平,还没有见过蓝得那般清透的眼眸。” 随着她的话落下,魏远的神情越发冷凝,看着他这模样,陈歌不禁微微一愣。 吕闻皱了皱眉,有些纠结地道:“夫人这描述太笼统了些,胡人中估摸有不少男子都能对上这个描述,不过倒是可以先按照这个在城里搜寻一番。” “若是你觉得我的描述不够具体,我可以回去尝试把他画出来。”陈歌道,不禁又看了一声不吭的魏远一眼。 可是她觉得,也许魏远已经想到那人是谁了。 “先回去罢。”魏远这时候一转身,大步往前走去,只是才走了两步,便侧了侧身子,神色淡然地看了陈歌一眼。 陈歌一怔,奇异地懂了他这个眼神的原因,他大抵在等她,就像上一回在侯府门前一般。 难道等人这种事也能成为习惯?等着等着,就等出了些绅士品质来? 不禁好笑地扬扬唇角,只是无法否认有人这样等她,心里还是开心的,连忙迈开脚步,走了上去,和魏远一前一后地往树林外走去。 他们都没发现的是,这一幕看在吕闻眼中,直如晴天一个霹雳,劈得他半天回不过神来。 方才夫人说君侯为了保护她受伤了,他已经无比震惊了,这会儿见到君侯竟然特意在等夫人,更是觉得比白日看到小偷光明正大地出入旁人府邸都要难以置信。 君侯何时这么体贴过?还是对一个女子! 虽说他先前便觉得夫人对君侯来说是特别的,但当这一幕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面前,他还是觉得有些无法置信,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晕乎乎地跟上去了。 嗯,也许他在做梦也说不定呢。 唉,这个梦也太真实了些,竟让他这么久了才发现在做梦,真是让人愤慨!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四十二章 会把她吓跑 陈歌和魏远自然是不知道某人心里的震惊纠结的,一直跟着前方带路的人走到了树林外的一条道路上,那里已是停了一辆马车。 陈歌先是自己爬了上去,还没坐稳,便见到马车帘子被掀开,高大精壮的男人动作沉稳利落地走了上来。 本来不算小的车厢,一下子被分去了一大半位置,竟显得有些逼仄起来,不禁微微瞪大眼眸,有些愕然地看着魏远。 魏远微一抬眸,便见到了女子睁大一双杏眸,傻傻呆呆地看着他,不禁微微皱眉,心底掠过一丝不满,嗓音微沉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呃,没有……” 她总不能说,因为魏远一向是骑马的,乍然见到他上来坐马车,她有些惊讶吧? 而且…… 他的存在感太强了些,他一上来,她便莫名地觉得,整个车厢都被他的气息占据了。 不过,他虽然不愿意表现出来,身上还指不定有多少伤呢,这种情况确实不好骑马。 陈歌悄悄地瞥了盘腿靠墙而坐的男子一眼,见他虽经历了方才那一番意外,形容却没怎么乱,那身黑衣服本便是开挂的存在,便是脏了也看不出来,而其余的地方,除了头上的发髻有一些松了,脸上有几处不显眼的伤痕和污垢,其他便一如往常。 而这些细微处的变化,却是让他本来有些淡漠冷厉的形象多了一丝随性和野性,看着更平易近人,也更赏心悦目了。 陈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一边忍不住担心起自己的形象来,她又是在马车里被左摇右晃的,又是摔悬崖的,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 虽说面前的男人是个注定未来跟她没什么瓜葛的,但她到底是一个女子,说完全不在乎也不可能。 何况,面前这个跟她经历了同一件事的人不但相貌无损,反而还更吸睛,若是自己跟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还是很糟心啊! 魏远自然察觉到了某人偷看的视线,不禁眉头皱得更紧,抿唇看向她,“我在此处,让你很不自在?” 陈歌正沉浸在自己的纠结里,摇了摇头,忽地抬眸看向他,伸手理了理发髻,轻咳一声道:“我的头发和衣服没有很乱吧?” 魏远微微一愣,万万没想到得到的这么一个回答,只是不可否认心底微微松了些许,看着面前眸光殷切紧张地看着他的女子,默了默,道:“比上回在莱阳时好。” 陈歌:“……” 不禁又想到自己在莱阳时被他见到的那身堪比乞丐的装扮,顿时心里涌起了熟悉的羞愤,瞪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别过了脑袋。 看着她这娇憨的模样,魏远一怔,莫名地心底有些瘙痒,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些许,看着她置于膝盖上的两只素白小手,忽地竟觉得心跳又慢慢快了起来,产生了一种握上去的冲动。 他喉结微动,置于膝盖两侧的手无意识地松开,又收紧,终是闭上眼,靠在了墙上,缓缓地平复着心底这种陌生又撩人的冲动。 虽然很想握上去…… 但如果突然握上去,她会生气吧。 说不定,还会把她吓跑。 所以,不能握。 陈歌羞愤完,转过头时,便见到了男子闭目养神的模样,不禁微微一愣,一双眼睛不自觉地又盯着他看。 不得不说,这男人长得是真好看,只是他似乎总是皱着眉,薄唇也总是抿成一条直线,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加上他身上那股沉冷凌人的威势,让人总是忽视了他的外貌,甚至不敢细看。 只是,今晚的他,似乎格外的平易近人,便是她现在直直地盯着他看,也不再有先前面对他时那股需要时刻全神贯注的压力了。 是因为他救了她,所以她不自觉地对他卸下了心防吗?还是她先前,确实一直不懂他? 陈歌就这样不自觉地盯着他看了很久,直到外头突然吹进来的一丝凉风刺激了她裸露在外的皮肤,才陡然惊醒,连忙转开视线,脸颊微热。 她竟然像个花痴一样盯着一个男人看那么久! 幸好那男人没察觉。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视线刚刚移开,男人一直紧闭的眼眸便睁了开来,微微皱眉看了她一眼。 她方才的视线虽然让他有些煎熬,但心底却很受用,甚至暗暗有些紧张和无法言说的兴奋。 可是,她怎么突然把视线移开了?可是因为不想再看他了? 不想再看他了,又是为何? 魏远越想,眉头皱得越紧,一瞬间竟有种抓着她的手臂盘根究底的冲动。 两夫妻便这样心思各异地坐在同一个车厢里,一个看着窗外,一个看着靠坐在窗边的秀美女子,中间摆放着的那盏油灯,发出淡淡的温暖的橘色光芒。 直到,外头传来吕闻的声音,才打破了这微妙的宁静。 ——“主公,侯府到了。” 马车这时候也停了下来,陈歌立刻把发散的心神收回来,正想起身下马车,却忽地发现,魏远的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投在了她身上,那两颗漆黑幽深的瞳仁仿佛凝滞了一般,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不禁微微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安地道:“君侯,你方才是在骗我吧,我现在的样子可是很不能见人?” 魏远:“……” 忽地一阵憋闷,抿了抿唇角,收回视线道:“不是,下车吧。” 不是?那他刚才为什么那样看她? 陈歌眨了眨眼,却实在猜不透面前男人的心思,只能先把它放到一边,跟着男人下了马车。 陈歌刚下马车,已经快急疯了的钟娘立刻扑了上来,紧紧握着她的手哭着道:“夫人,幸好您没事!感谢佛祖感谢菩萨感谢老天!若是夫人出了什么事,奴……奴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呜呜呜!” 这一回跟上一回夫人被沈禹辰掳去不一样,上一回她满心以为夫人是自愿跟沈禹辰走的,便是焦急不安也不会那么忧心,甚至隐隐替夫人感到欣慰。 这一回却是快把她的胆子都吓破了,只恨自己什么用都没有,不能救夫人,也不能替夫人受过啊! 陈歌见钟娘真的快被吓坏了,连忙无奈地扬扬嘴角,轻声道:“钟娘,我没事了,君侯救了我,你瞧,我什么事都没有。” 走在前头的魏远不禁回头看了那正笑着哄慰那老仆的女子一眼,只觉得心里又一阵憋闷。 她竟是对谁都是那般轻声细语,温柔耐心!便像她说的,只要谁对她好,她便也会对那人好。 明明他是她的夫君! 他理应是与其他人都不同的独一无二的存在。 就在这时,陈歌听到了一声带着无限委屈的小动物呜咽声,不禁微微一愣,下意识地转头,便见到不远处摆在地上的笼子里,那条原本失去了理智的小白狗正眼巴巴地看着她,一条尾巴摇得十分欢快。 不禁一阵惊喜,连忙小跑了过去。 站在一旁的蓝衣道:“奴婢见小狗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便解开了它,还给它喂了一些吃食和水,吃饱后,它看起来精神多了。” 陈歌不禁笑得眼眸弯弯,蹲下身子,手伸进笼子里摸了摸小狗,道:“放心,以后你都不会有事了。” 魏远看着这一幕,不禁有些默然。 她竟然对着一条狗都笑得那么灿烂,可是因为,那条狗也对她好? 一想到自己在她眼中可能跟这条狗没什么两样,魏远身上便不由得释放出阵阵凉气,又眼眸沉沉地看了一会儿,见她竟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存在,只觉得心里的郁闷恼怒快要到达一个顶点了,暗暗咬了咬牙,忽地一个转身,大步走进了侯府里。 哼,不过是一条除了装可怜委屈什么都不会的狗。 他以后便天天在她面前晃悠,看她还怎么只是把他看做一个跟其他人一般的对她好的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四十三章 又欠扁又让人羡慕 吕闻全程目睹了这一切,忽地恍然大悟。 原来,他不是做梦啊! 也就是说,主公开窍了?! 他心里后知后觉地迸发出了一阵狂喜和欣慰。 他终于可以展望陈娘子成为他们真正的主母那一天了! 然而,脑中念头一转,便想到了主公先前糊里糊涂许下的诺言,不由得焦急万分。 哎呀,主公得继续加把劲啊!到时候可不能让夫人真的跑了! 他忧心忡忡地跟上了自家主公的步伐,一路走到了前厅。 那里,已有五人在候着,见到魏远,立刻起身抱拳对他行礼。 “主公!” 魏远淡淡道:“不用多礼,都坐吧。” 说着,径直走到主座坐下,眸色暗沉地看了下方几个人一眼,道:“到底怎么回事,给我一一道来。” 坐在左下首第二位的萧长风站起来,狐狸眼中泛过一丝冷芒,嘴角习惯性地微扬道:“属下调查了事情发生时附近所有的人,最后发现,是一个五岁稚童用他手上的弹弓攻击了夫人马车的马,才会让马匹失控。 然而,属下问他是谁让他这么做时,他只能说出指使他的是一个脸圆圆的郎君,他似乎用一包糖炒栗子跟他做了交易。 因为对方是个不晓事的孩子,而且似乎也不知道这样做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属下不好说什么,找到他的父母,跟他们说清楚事情原委,并警告了他们一番,便回来了。” 所有人都不禁有些沉默。 对着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确实不好说什么,那凶犯竟然利用了一个五岁的稚童,真够狡猾的! 吕闻皱了皱眉,抿唇道:“主公,属下记得,方才夫人说她今晚遇到的那个有着胡人血统的男子身旁,便有一个圆脸侍从!” 那家伙,定是以为夫人肯定凶多吉少了,才会那般嚣张! 而且,他定然没想到,他们夫人那么敏锐,一下子便察觉他们有异,从而记下了他们的模样吧! 那家伙,敢在冀州动他们夫人,简直找死! 其他几人听到吕闻的话,都一脸讶异地看着他。 白术摸了摸胡须,眉心紧锁道:“下手的竟然是胡人?而且那人敢带着侍从大摇大摆地潜进我冀州,必定不是普通的胡人!嘶——”他忽地轻吸一口气,看向魏远道:“主公,只怕是胡人的贵族,甚至是皇族啊!” 若是行军打仗的将领,他们的士卒常年跟胡人交战,不可能对他没印象。 能瞒过守城的兵士混进来的,只能是先前从没出现过在战场上的胡人! 魏远脸色沉冷,没有说话。 吕闻立刻道:“我已是派了人去城里搜寻,可是……” 可是自夫人出现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只怕那人早就跑了! 主座上的男人忽地站了起来,冷声道:“不用搜了,他肯定已经跑了,这笔账,留待以后慢慢跟他清算。” 男人的嗓音冷且沉,内里透出的血腥杀意,让在座的几人都微微一愣。 他们都知道主公先前曾被胡人抓了去,虽然他们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想也知道,一个大楚将领的孩子被抓到胡人的地方,过的会是什么日子。 主公当初便是在驱逐胡人的战役中崭露头角的,他们这些跟在主公身边的人,无一没见过主公与胡人厮杀时那满身的戾气和憎恶。 然而,主公如今的气势,却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阴冷。 白术眸光微闪,莫非主公知晓今晚那个胡人是什么人? 魏远顿了顿,继续道:“加强夫人院子周围的守卫,把今晚夫人身边的暗卫统统换掉。 吕闻,你亲自挑选一批能力强的、资质上层的暗卫守在夫人身边。” 魏远说着,忽然觉得心里微微荡漾。 嗯,那女子是他夫人,是他魏远的妻子。 那是这天底下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替代的,便是那条狗也一样! 这样想着,他的嗓音慢慢转凉,道:“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否则,军法处置。” 吕闻回过神来,顿时一喜,连忙道:“是!” 今晚这件事虽然猝不及防,但夫人身边那些暗卫失职也是事实。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不就是觉得夫人不得君侯重视,出任务时才这般疏忽嘛! 哼,这般没眼力见又势利的家伙,就该早早处理掉! 忽地,他却想起,这批人似乎是韩将军那边派过来的,不由得默了默,有些纠结地皱起了眉头。 嗯……事情有些复杂了啊! 负责燕侯府守卫的凌放则是微微一怔,看了主座上的男人一眼,才低头道:“是,主公。” 魏远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走下了主位,往大门口走去。 白术连忙开口叫住了他。 “主公,且慢,属下还有一事觉得甚是困惑。如果这件事确实是那胡人做的,他又为何对夫人下毒手?便是杀死了夫人,也不会改变胡人目前势弱的局面! 何况,第二任君侯夫人正是被胡人掳去的。那时候属下便觉得很是怪异,那条路是官道,沿路会有重兵把守,便是那些胡人再怎么胡作非为,也不会闲得没事去那边转悠。 如此,那些胡人又如何知道第二任君侯夫人来冀州的路线,并早早地等在那儿?只是当时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是提前得了口信过去的,加上军务繁忙,属下只能先把这件事放到一边。” 魏远听了白术的话,不自觉地眼眸微眯。 关燕回忍不住大声道:“奶奶的,不会主公先前的夫人也是那胡人巴子杀的吧!他到底是何居心!存心让咱们主公断子绝孙?!” 饶是大家都有些愤慨,听到关燕回这简单粗暴的话语,都忍不住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凌放忽地上前,朝魏远一抱拳道:“主公,这件事请交给属下,前三任夫人有两任是在府里去世的,这件事属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且……”他顿了顿,道:“属下心里已是有了怀疑的人。” 魏远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淡声道:“如此,这件事便交由你全权处理。” 凌放一喜,连忙大声道:“是!” 说完,魏远便继续迈开脚步,很快便走出了前厅。 吕闻看着男人离去的方向,有些忧心道:“主公方才摔下了悬崖,虽然看着没什么大事,但也不知道身上有没有伤。” 凌放一听,立刻皱了皱眉,道:“我一会儿便遣一个医者去给主公看看,” 吕闻瞥了他一眼,突然道:“你方才说有怀疑的人,不会是夫人吧?” 凌放微微一愣,嗓音清淡,“不敢。” 是不敢,不是不会。 吕闻轻哼一声,“我可警告你,如今的夫人在主公心中是独一无二的,你若是想对夫人做什么,主公第一个不答应。” 凌放只是抬了抬眼皮,没说什么。 忽地,却见关燕回鬼鬼祟祟地凑了上来,低声道:“凌管事,我这手上有一些药,保管有奇效,用过的汉子都说好!你看能不能让待会的医者去给主公检查时,委婉地提一下这件事,并把这药交给主公。 嘿嘿嘿,有这药的协助,咱们的小少主说不定明年便可以出生了!” 所有人:“……” 看着面前笑得猥琐的男子,凌放不禁感慨。 这般头脑简单的人,真是又欠扁又让人羡慕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四十四章 上药 凌放淡淡地看了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关燕回一眼,道:“你要说便自己跟主公说去。” 说完,便径直走出了前厅。 关燕回有些目瞪口呆,这可是关乎主公未来幸福的大事啊!凌管事竟是这般冷血无情! 枉他因为这件事担忧得吃不下睡不觉,满心想着的是怎么为主公排忧解难,他真替主公有这样的属下感到悲哀! 他愤愤不平地转向吕闻,“吕小四,咱们别理那个冷血无情的家伙了!你跟我一起……” “咳,不知道我派出去搜寻那胡人的人回来了没,关二,我不跟你聊了,忙着哈!” 吕闻立刻脚底抹油,远离这明显一踩便要死的危险区域。 虽说他以前也怀疑过主公有那方面的问题,但可不会那么二,把这件事摆到明面上来说。 是嫌人生太漫长了? 关燕回:“!!!” 白术拼命忍着笑看着一脸愤恨不平的关燕回,摇了摇头,呢喃着“人生呐”走出去了。 萧长风走过去,拍了拍关燕回的肩膀,似笑非笑道:“关二,咱们主公的幸福,便交给你了。” 说着,眸色有些幽深地看了一眼众人离去的方向,也不知道看的是谁,一撩衣摆,也走了出去。 被孤零零留了下来的关燕回:“……” 这群人……这群人……实在让人不齿! 看来真正对主公忠心耿耿的人只有他了! 哼,便是只有他一个人,他也定会冒死进谏,让主公重振男人的雄风! …… 另一边,陈歌看完小白狗起来,就不见了魏远的身影,不由得微微挑眉,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转向钟娘道:“咱们回去吧。” 眼角余光却忽地捕捉到了一抹淡绿色的裙摆在侯府大门口一闪而过,猛地一转头,眉头微微皱起。 这府里可没有几个女眷,除了她们,就是那林娘子和她的侍婢。 今晚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理应还没有传开,而现在又是午夜时分,寻常人早便睡下了,那林娘子又是如何知道她们会在这时候回来,并派人守在门口? 陈歌的心微紧,嘴角紧抿。 除非,她早便从别的渠道得知,她出事了。 虽然不排除她是从魏远身边的人那里得到的消息,也不排除她一直等在侯府门口是为了魏远,但还有一种情况,她也不能百分百排除,便是—— 她早就知道了她今晚会出事,所以特意守在这里,看她会不会回来。 毕竟,她很可能是先前和沈禹辰串通,协助他进侯府的人呢。 陈歌嘴角扬起一个微凉的弧度,眸色却悄然沉了下来。 回到房间后,她转向钟娘,道:“郭文涛那边可有消息传回来?” 从郭文涛离开冀州起,已经是第三天了。 从冀州到南阳城,快马加鞭的话,来回两天足矣,南阳城在魏远管辖之下,郭文涛拿着钟娘给他的侯府的牌子,一路上理应不会受到什么阻碍。 所以,按理来说,事情顺利的话,他这两天就该回来了。 钟娘摇了摇头,有些忧心地道:“已经是第三天了,那郭二郎却一点音信也没有传回来,夫人,您看……” 毕竟是完全说不上熟悉的人,钟娘心里也没底。 谁知道他会不会事情办到一半便跑了,或者把人心想得再邪恶一点,谁知道他会不会背叛夫人,把夫人要查前三任君侯夫人的事告诉旁人呢。 陈歌沉默了一会儿,道:“不能再等了,蓝衣,把我先前配的软灵膏拿出来。” 她虽说冒险用了郭文涛,但也不会把一切都寄托在他身上。 如今,如果那林婉儿当真跟胡人有勾结,她是万万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了。 不管如何,要尽快有个了结! 蓝衣微微一愣,焦急道:“夫人,您可是受了伤?” 她这些天跟着夫人一起配药,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一些那些药膏的功效,这软灵膏是夫人配来放在普济堂卖的,有化瘀止血、解毒消肿的奇效,在普济堂卖得可好了,往往一拿出来便会被一抢而光。 “不是我,”陈歌摇头,虽然她身上大抵也有些瘀伤,但都是小问题,只怕没有那男人一半严重,“我是拿给君侯用。” 钟娘一愣,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皱眉道:“夫人,会不会太晚了。” 陈歌果断道:“没事,拿上一盒没用过的软灵膏,和我一同过去便是。” 她现在可是挂着那男人夫人的头衔,便是再晚过去也没人会说什么。 何况,那男人刚回来,还要洗漱,还要请大夫处理他身上的伤,十有八九还没睡。 陈歌眸色微凉,淡声道:“那只害人的老鼠一直隐在暗处也不是办法,总得想办法把它引出来,才好捕捉。” 而要引老鼠出洞,就必须要下一剂猛药了。 …… 陈歌来到魏远的院子时,他果然还没睡,房间里灯火通明的,凌放和白术都在里面。 魏远正坐在房间前厅的榻上,赤裸着精壮的上半身,由陈歌在军中见过的其中一个大夫吕大夫在给他处理伤口。 见到陈歌出现,魏远似乎微微一愣,一双乌湛湛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虽依然是没什么表情,陈歌却莫名地觉得他心情不错,“这么晚,怎么过来了?” 陈歌一进来,便被他遍布上半身的大大小小的伤疤吸引了视线,听到魏远的话,才抬眸看向他,道:“我担心君侯身上的伤,便带了点自配的药膏过来。” 他左半边的肩膀果然淤青了一片,在男人微带古铜色的皮肤上,分外显眼。 她来的时候,那医者已是帮他处理到一半了,上面显然已是上了药膏,陈歌犹豫了一下,道:“既然君侯已经上药了,便算了吧,那药……” 我留下,君侯以后可以用。 陈歌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男人淡声道:“便上夫人带过来的药。” 仿佛完全不需要考虑,就该如此理所当然一般。 陈歌的心微微漏跳了一拍,见那吕大夫道了声是,便上来接过她手上的药膏,回去给魏远又上了一回药,只觉得有些愣神。 嗯……其实化瘀消肿的药功效几乎都差不多,完全不需要上两种不同的药啊。 而且,他刚刚竟然叫她夫人…… 印象中,那是男人第一次这么叫她,虽然知道他大抵只是顺口这么一叫,还是莫名地让人有些不好意思。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四十五章 夫人,莫怪我 陈歌想了想,在一旁的榻上坐下,盯着那吕大夫给魏远上药,盯着盯着,忍不住有些脸热,悄悄移开了眼睛。 这男人身材可真真不错,肩宽腰窄,没有一些赘肉,身上那一块又一块形状完美的肌肉瞧着就很有力量感,小腹上两条如刀刻般的人鱼线向下延伸,隐入了裤腰带里,无端地引人遐思。 陈歌从业这么多年,理应对人体麻木了,但这般荷尔蒙爆棚的男人,还是少见。 魏远却是被女子的眼神搅得有些郁闷,不禁瞥了她一眼,眉头紧锁。 她方才明明还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盯得他都有些煎熬起来,这会儿怎么又把眼神移开了? 莫不是,嫌弃他身上的伤? 两人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起来,全程吃瓜的白术忍不住看看陈歌,又看看魏远,心头忽地一喜,摸了摸胡须呵呵笑着道:“既然夫人亲自来照顾主公,老夫便放心了。 主公,时候不早了,属下便先告退。” 哎呀哎呀,今晚可真是个好日子,他似乎可以展望一下小少主的到来了。 临走前,还暗暗地给了凌放一个眼神,示意他完事了就赶紧离开,别当那不识趣的人。 凌放接收到白术的眼神,默然了一瞬,见吕大夫已经替主公处理完伤口,他犹豫了一下,上前道:“主公,属下便先带吕大夫下去了。” “嗯。” 魏远正穿着衣服,有些慵懒地应了一声。 临走前,他不禁瞥了那依然坐在榻上一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的女子一眼,眉头微微蹙起。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了魏远和陈歌,还有陈歌带过来的钟娘和蓝衣。 魏远似乎这才察觉到陈歌还在这里,抬眸看向她,道:“可是还有事?” 语气中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紧绷。 他这个房间,还没有进过女客。 然而她坐在这里,整个房间便仿佛亮堂了些许,连空气,也多了丝撩人的气息。 “呃,没事了……” 陈歌轻咳一声,有些尴尬,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道:“那我先回去了。” 虽然她已经在这里待了有小半个时辰,但还不够。 这么点时间,不足以刺激到那只鬼鬼祟祟的老鼠。 陈歌嘴角微抿。 魏远看了看女子柔美的侧脸,黑眸中掠过一抹暗芒,忽地站起身,道:“走罢,我送你回去。” 陈歌转头,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魏远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顿了顿,淡声道:“我方才有些事忘了交代白先生,刚好顺路去一趟,白先生从莱阳回来后身体便有些不适,这大晚上的,不好让他又过来一趟。” 原来是这样,白术所在的院子确实在她那个方向。 陈歌心头一喜,忍不住眼眸弯弯地道:“如此,便劳烦君侯了。” 定定地看了女子灿烂的笑颜一会儿,魏远微不可察地移开视线,垂在两侧的手已经悄然握紧。 便是他说只是顺路送她,她也那么开心么? 她这模样,莫非也只是因为他对她表现出的善意? 两人离开了魏远的院子,皎皎月色下,并肩走在诺大的燕侯府里。 陈歌心里想着事情,思绪有些游离,直到,男人微沉的醇厚嗓音响起,“我看凌放对你似乎有些成见,你不用放在心上,他心不坏,头脑也清醒,时间久了,自会绕过弯来。” 陈歌微愣,不自觉地转头看着身旁的男人,意识到方才不是她的错觉,嘴角微弯道:“我晓得,他很在乎君侯。” 这男人瞧着不像是会留意到这些小事的人,没想到,心那么细。 不过,能当上一军的主帅,确实也不可能空有一身蛮力。 魏远默了默,目视前方道:“他的身世有些坎坷,所以性子难免敏感多疑一些。” 陈歌眉微挑。 看来,凌管事有故事? 但魏远显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陈歌也不好多问。 两人接下来便没再说话,静静地往前走着,虽一路静默无语,两人间的氛围却透着一种奇异的和谐。 钟娘在后头看着,忍不住有些讶异,又有些感慨。 君侯如今对夫人的态度,竟有了那么大的变化! 她以前确实对魏侯很是不满,也深深觉得这段姻缘对夫人来说不是良缘,离开也不错。 但发生了今晚这件事,尤其是看到君侯把夫人平安无事地带回来后,她又突然觉得,夫人若愿意好好跟君侯过日子,也是好的,不管君侯对夫人到底是什么心思,他至少不会伤害夫人,甚至有能力保护夫人。 世间女子有多少能跟自己心爱的人长相厮守,能有一个有能力保自己下半生平安无忧的丈夫,还有什么所求呢? 可是,唉!她现在是完全拿不准夫人在想什么了。 很快,便到了陈歌院子处。 守在陈歌院子外的侍卫见到魏远,显然很是讶异,连忙朝魏远行了个礼,声音洪亮道:“见过主公。” 魏远淡淡地嗯了一声,便看向陈歌,道:“进去罢。” “劳烦君侯送我回来了,君侯也早些歇息吧。”陈歌抬头笑盈盈地说完,便转身带着钟娘她们走了进去。 站在大门外的男人却因为女子那倏然绽放的柔美笑颜又僵了些许,喉结微动,一瞬间竟又生出了握上那只素白小手的冲动。 直到看到她进了房间,亮起房里的灯了,才转身,扫了门边的两个侍卫一眼,嗓音微沉道:“这几天,多加留心,务必不能有丝毫闪失!” 她今晚的模样有些怪。 两个侍卫的身子不由得更挺直了些许,大声道:“是!” 魏远这才转身大步离开了。 他觉得自己再不走,只怕就要迈不动脚步了。 房间里。 陈歌刚洗漱完,蓝衣便走了进来,眉头微皱道:“夫人,你说对了,我方才故意在院子外晃悠了几圈,在一个拐角位,见到了一个女子匆匆转身离去的身影,瞧着,好像是林娘子身旁的某个婢女。” 陈歌微微挑眉,嘴角微扬。 阴暗处的老鼠,果然上钩了。 她点了点头,嗓音淡然道:“睡罢。” 钟娘心头有些不安,嘴唇动了动,看到自家夫人从容的侧脸,最后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这是一个夜凉如水的夜晚。 陈歌院子里的灯早就灭了,不大的二进制院子里,万籁俱静。 忽地,后院的一面墙上,有几块石砖诡异地动了起来,伴着石灰窸窸窣窣掉落的微小声音,很快,那一个角落的石砖便被抽去了十几块,露出了一个可容一人出入的洞。 一个身材矮小的黑影悄然钻进了洞里,无比警惕地左右看了一眼,便猫着身子,无声无息地走到了主卧室。 他也不急着进去,而是先从兜里掏出了一根竹管,掏出火折子把里面粉末状的东西点燃了,戳破窗纸,往里面吹了好几口,屏气凝神地等了一会儿,才悄然推开门走了进去。 睡在外间的那个小丫头显然已经完全睡死了过去,那人嘴角微微一勾,径直走到了床边,那里,透过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能隐约看到床中间有一处鼓起的地方。 那人瞄准那个地方,猛地举起了手,手中的小刀被月光折射出冰冷的光芒,没有丝毫犹豫地狠狠朝那鼓起的一团刺了下去! 夫人,莫怪我,要怪,便怪天道不公,怪你得了不该得的东西,惹了不该惹的人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四十六章 到底是谁攻击谁 噗嗤一声,小刀如他所愿,快准狠地扎进了那鼓起的一团里。 然而,那人来不及高兴,便脸色猛地一变。 这触感不对! 他抽出刀子,一把掀开了那床棉被,那下面的分明是一床叠了起来的被子! 他心头的震惊还没消化,眼角余光便瞥到地上有一道黑影在朝他靠近,顿时快速地转过身子!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把粉末迎面朝他撒了过来,他一愣,下一刻,便觉得眼睛有些刺痛,那股刺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竟仿佛有万千根针在往他眼珠子里扎一般,痛得他猛地捂住了眼睛,瘫倒在地,凄厉地叫出声来。 “夫人!” 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房间门被一把踢开,两个手提灯笼的侍卫满脸惶急地跑了进来,然而,见到面前的一幕,他们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只见不远处,一个身材矮小身着黑衣的男人紧紧捂着脸,像条虫子一样在地上拼命蠕动,一边蠕动,嘴里一边胡乱哀嚎着类似“痛!痛!老子要瞎了”的话。 一旁,他们长相柔弱娇美的夫人静静地看着地上这形状凄惨的男人,嫩白的脸颊在月色下仿佛被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察觉到他们进来了,转头朝他们淡淡一笑,眸色却清冷道:“来得正好,这人意图对我行刺,把他绑了吧。” 两个侍卫:“……” 到底是谁攻击谁啊! 想到自己以前竟然只是把自家夫人当成普通的柔弱女子对待,他们差点要跪了。 奶奶的,简直比他们训练营里最会折磨人的管事还要恐怖啊! …… 大晚上的燕侯府,再一次灯火通明。 魏远匆匆走进陈歌的院子,见到站在院子里一身月白色绣莲花纹衣裳的秀美女子后,紧绷的脸部线条松弛了些许,快步走过去冷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男人一身宽松轻便的青色袍服,脚上踩着木屐,一头黑发披散着。 然而,便是这般慵懒随性的模样,也掩不住随着他的出现而弥漫在空气里的凛然威势。 陈歌怔然了一瞬,微微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如君侯所见,有人潜入我的房间,意图对我行刺。” 魏远心头微抽,眸色沉沉地看了一旁五花大绑的瘦小男子一眼,在见到他一双眼睛竟红肿得仿佛两颗大核桃时,微微一怔。 一旁早已到了的凌放上前一步,手里用布捧着一把匕首呈到魏远面前,沉声道:“主公,匕首上有剧毒。” 这种毒名为见血封喉,是世间最为阴毒的几种毒药之一,只需一小滴,便可以让一头大虫轰然倒地。 那人竟然用这种毒来对付一个小娘子,实在让人心惊! 魏远嘴角微抽,猛地上前两步,居高临下一字一字道:“你是受谁指使?” 男人努力睁着红肿不堪的眼睛,上下两排牙齿哆哆嗦嗦地在打架,哪里能说出什么话来。 不是都说夫人不得主公喜爱吗?为什么大晚上的主公还会亲自过来?! “主公,”凌放在魏远身后道:“此人是府里下厨的一名小厮,名罗,在家排行老七,只需把下厨的人找来问话,便可知他近日跟谁走得近。 再不然……” 凌放眸光微冷,淡然道:“遣人把他拖下去,把他打服了,自然什么都会招了。” 眼珠子还在疼得一抽一抽的罗七一听这话,魂都去了半条,连忙哭喊着道:“是林娘子的贴身侍婢云兮!是她让小人这么做的!他说夫人院子后头有一个可容一人出入的洞口,从那里进出不会引人注意,只要……只要小人能成功把夫人杀死,她就会帮我还了欠赌场的债,以后等林娘子成了主公的夫人,还能大大地提携小人! 主公,小人不是成心的,小人也是被逼无奈啊!” 林娘子的贴身侍婢?! 在场的一大部分人都惊得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地看向了魏远,却见他脸色冷沉,牙关紧咬,厉声道:“把林娘子带过来……” “不必了!” 魏远话音未落,便听一个柔美动听的嗓音忽然自大门口那处传来。 所有人抬眸一看,便见一个外头只简单地披了件白色外衣、一头青丝如瀑布般垂落的美丽女子慢慢走了进来,巴掌大的小脸儿此时清白一片,一双桃花眼里仿佛装了一汪盈盈的秋水,身姿婀娜就像月夜下一朵娇弱的小白花般朝他们走来。 好几个侍卫都不由得看直了眼。 娘的,不得不说,这林娘子真是人间绝色啊。 林婉儿身后,跟着两个婆子,两个婆子毫不怜香惜玉地拖着一个清秀的女子,女子嘴里塞了一团抹布,脸上一片惊慌绝望,拼命地挣扎着,发出“唔唔唔”的声响,看着便让人不适。 林婉儿径直走到魏远面前,朝他行了个礼,小脸煞白道:“表兄,婉儿被外头的嘈杂声惊醒了,便遣了人去看怎么回事,没想到……” 她咬了咬唇,一脸无措悔恨地道:“云兮近日跟那罗七走得近,婉儿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去深究,加上云兮最近总是跟我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说什么……什么若是表兄以后心里眼里只有夫人了,我们怎么办……再想想今晚发生的事,婉儿惊骇万分。 婉儿突然被家里人送来了冀州,幸得表兄心善,给了婉儿一个容身之处,婉儿虽……虽一心报答表兄,却着实不敢奢望表兄的垂怜,也万万不敢做下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婉儿如今把云兮绑了来,若真的是云兮跟那郭七勾结意图谋害夫人,不用表兄出手,婉儿自不会放过她!” 说完,转向那两个婆子,微微扬高声音道:“把这贱婢嘴里的布取下!” 其中一个婆子应了一声,动作甚是粗鲁地把云兮嘴里的布抽走,眼见着可以自由发声了,女子却只是低着头,脸色如死人一般惨白,身子抖得如同筛糠。 “云兮,你说,”林婉儿厉声道:“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你指使那郭七做下的!” 从林婉儿出现开始,事情的发展就出乎了陈歌的预料,此时,见到云兮那毫无光泽的眼睛,她眸色一沉,突然便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是……”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过了一息,云兮慢慢俯下身子,哭得隐忍而绝望地道:“这一切都是奴婢做下的,是奴婢痴心妄想,满心以为把夫人杀死,君侯便能留意到娘子,奴婢也就能……就能出人头地……是奴婢,这一切都是奴婢做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四十七章 作为一个女子 陈歌脸色发白,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哭得不能自己的云兮。 林婉儿却是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嘴角,再转向魏远时,已是恢复了一开始那柔弱无措的模样,噗通一声跪下道:“表兄,婉儿惭愧!云兮有罪,婉儿也不能完全推脱责任!请表兄连同婉儿一同责罚!” 陈歌不由得看了一旁默不吭声的魏远一眼,虽然知道事情已成定局,还是忍不住心头微沉。 没想到那林婉儿竟阴险至斯!连自己的贴身侍婢也能牺牲!还不知道那侍婢到底有什么把柄在林婉儿手上,才会承担下了所有罪责。 要知道,对君侯夫人下手,是死罪啊! 跪在地上的林婉儿借着垂头的间隙,不甘地咬了咬牙。 那贱人竟那么命大!接连好几次都杀不死她!这一回还让她失去了一个得力助手! 这笔账她都记下了,等以后,自会跟她慢慢清算! “林娘子,我想你误会了。” 忽地,醇厚低沉的男子嗓音响起,好听得宛如带了铿锵之气的琴声,说出来的话,却淡漠冷冽得让人心颤。 林婉儿猛地抬起头,美丽的脸上带着掩不住的震惊。 “当初让你留下,并非我心善,而是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不想让林家颜面扫地。” 魏远垂眸看着地上的女子,忽地嘴角一抽,目光杀气浓重,带着某种让人心悸的隐忍,一字一字道:“然而,这不代表,你能背着我对我夫人下手,并与那胡人巴子勾结在一起!” 这下子,连陈歌也不禁转头看向他,眼里带着一丝愕然。 “表兄,你在说什么!我……婉儿什么时候跟胡人勾结在一起了!婉儿冤枉啊!”林婉儿一下子花容失色,大声道,连委屈柔弱也忘了继续装。 忽地,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怨毒的眼神一下子投到了陈歌身上,嘶声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表兄面前说了什么!我自认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般害我! 你已经占了很多便宜,因为圣上的赐婚,你不过区区一个庶女都能成为君侯的夫人,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啊!” 陈歌微愣,一时只觉得无比荒谬,睁着眼睛说瞎话,大抵就是如此! 然而,不待她开口说什么,一旁的男人便沉声开口,“林婉儿,你还想狡辩?若你乖乖认罪,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我还能饶你一命。来人,把人带进来!” 顿时,有跟着魏远而来的侍卫应了一声,匆匆跑了出去,没一会儿,便带了两个人进来。 陈歌看到来人,顿时惊愕得眼眸微睁。 这不是……郭文涛! 郭文涛径直走到他们面前,朝他们深深行了个礼,“见过君侯,见过夫人。夫人,属下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夜把宗大夫带了回来,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说完,他往旁边走了一步,露出了他身后一身青袍满头白发的老者。 不待陈歌说什么,那老者便噗通一声跪下,趴伏在地上,哽咽着道:“君侯,小人……小人罪该万死! 当初第一任君侯夫人的死,便是小人一手造成的!那时候,夫人初来北方,水土不服,小人……小人在给夫人开的药里加入了催化水土不服的药物,这才让原本便虚弱的夫人最终熬不过去! 小人怀揣侥幸心理,满心以为只要逃离冀州,便不会有人知晓小人曾做过的罪孽,却没想到,瞒过了所有人,瞒不过老天啊! 到了随远村后,我的夫人和孩子相继染上怪病离去,最终……最终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个!我悔啊!恨啊!若这是上天的惩罚,为何要报在我孩儿身上?!呜呜呜,见到突然找过来的郭二郎,我心知一切都要结束了,便是我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法逃离这个罪孽!” 老人心情激愤,说到后头,已是连敬语都忘了。 所有人都一脸骇然地看着他,凌放愕然过后,眸色沉了些许。 难怪当初没有人能察觉第一任君侯夫人的死的异样,宗横没做什么,只是催化了夫人的病,如果不是精通医术的人,还真的看不出什么来。 魏远这时候,走前一步,高大的黑影完全把老人瘦小的身子掩盖住了,眸色冷冽道:“当初指使你这样做的人,是谁?” “是……” 老人的话还没出口,林婉儿便突然厉鬼一般尖声道:“表兄!这种小人的话信不得!他当初能对初来乍到的夫人下毒手,然后一走了之,谁知道现在会不会胡说八道,把这罪孽栽赃到别人身上!这种小人就该立刻把他杀了!杀了!” 魏远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抖得不能自己的林婉儿一眼,继续道:“不用管其他人,说罢。” “不!”林婉儿忽地脸色狰狞,嘶吼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闪着寒芒的匕首,疯了一般朝那老者扑去。 “小心!”陈歌下意识地惊叫一声,下一瞬,便见到那身形高大的男人似乎只是随意地一挥手臂,林婉儿便仿佛黑夜里一张白色风筝飞了出去,狼狈地摔到了不远处。 随即,便见魏远抬眸,脸色阴戾地看着口吐鲜血半天爬不起来的林婉儿,冷冷道:“把她拿下,关入地牢,问清楚她跟胡人之间的勾结后,军法处置。” “表兄!”直到被侍卫架起,林婉儿还在凄厉地大叫:“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为了你,在这荒凉偏僻的冀州待了三年,三年啊!小时候你不是说过长大后会娶我的么?便是因为这个承诺,我才会答应爹爹来冀州。 当初……当初把你赶出林家的是我爹爹,跟我无关,我是希望你留下的啊!表兄,你信我!” 陈歌不由得有些怔然,想起先前听到的一些传言。 据说魏远当初失踪后,林家和魏家的人,完全没去找过他。 甚至有传言称,若干年前,魏远曾去找过林家人,却被林家人无情地赶了出来,这是魏远自年少时失踪后,到在军队里横空出世之间的那段时间里,唯一一次出现在世人口中。 虽然大多数人并不相信这个传言,但浔阳的权贵认为,魏远被林家人赶出去的事,确实是可能发生的。 林家现任家主林何峰可是出了名的趋炎附势,当年魏宏宇死了,魏远也失踪了,魏宏宇身上的爵位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他弟弟魏宏知身上,这时候魏远回来了,这爵位的问题就尴尬了,魏宏知是传给自己儿子,还是物归原主,传给魏远? 已经到手的好东西谁会放手?魏远当初不去找他叔叔,反倒去求助母族,也耐人寻味。 总而言之,那时候的魏远就是个烫手山芋,便是自己的亲外孙,林何峰也不见得就会有多少怜惜。 这些事是钟娘跟她说的,自从知道自家娘子要嫁给燕侯后,她便发挥妇人聊天八卦的才能,搜刮了一堆燕侯的小道消息回来。 只是如今看这情形,那些小道消息并不是完全不可信啊。 难怪,魏远处理起林婉儿来丝毫不见留情,她原本还以为,这男人对林婉儿至少还留有一些情谊。 魏远脸色不变,只是那般漠然地看着拼命挣扎的林婉儿,仿佛在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林婉儿脸上忽地掠过一抹狠毒不甘,尖声道:“魏远!你这瞎了眼的男人!你会后悔的!你绝对会后悔的!陈歌,你这贱人夺走了我的一切,我便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陈歌眉头微皱,身前的男人微微移动脚步,刚刚好阻隔了她跟林婉儿间的视线,冷声道:“把她的嘴给我堵上!” 陈歌微微一愣,不自觉地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 林婉儿的嘴被堵上后,噪音顿时没了,很快,便被拖了下去。 陈歌看着一下子安静下来的院落,心头微叹。 林婉儿自是不可原谅,但她其实也挺可怜,害了那么多人,挣扎绝望了那么久,竟然都只是为了一个心里没有她的男人,甚至因此把自己的一生也毁了。 作为一个女子,这样活着太可悲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四十八章 远方会有人伤心 魏远转身,便看到了女子默默看着他的眼神,眼神专注,带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看得魏远心跳不自觉加快,把腰杆挺得更直了些,不太熟练地放柔声音道:“莫怕,她不可能再伤害你。” 一旁的凌放:“……” 主公这模样,若是让战场上被他杀得屁滚尿流的敌人看到,只怕光是身上长的鸡皮疙瘩就能让他们举不起刀。 陈歌沉浸在这其实就是个从小缺爱的可怜男人的思绪中,没去留意他话语中的怪异,嘴角弯了弯,道:“我晓得的,君侯这么晚还特意赶过来,我已经很满足了。” 魏远看着她笑得像鲜嫩饱满的苹果一样鼓了起来的脸颊,心跳不由得漏了两拍。 她这模样,分明跟先前完全不一样了。 莫不是,她终于意识到了他是她的夫君,不再想着要离开了? 魏远一时只觉得心神荡漾,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低低地“嗯”了一声。 陈歌忽地想起什么,道:“对了,郭文涛怎会在你那里?” 魏远默了默,道:“我先前跟你说过,我在你身边安排了暗卫,在你派了人出城后,我便一直让人留意着,方才我要过来时,我派去留意的人传了口信回来,说你派出去的人进城了。” 陈歌有些讶异。 所以,他立刻察觉到她派郭文涛去做的事跟这件事有关?真是敏锐得可怕。 不过,他竟然就这样把一直在监视她的事跟她说了,虽然上回听到他说派了暗卫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就料到了,但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见到女子静默不语的模样,魏远顿了顿,道:“在山崖下,我曾答应你,凡是关于你的事情,都会先跟你说一声,这件事是暗卫在我应诺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之后,若你不愿意,我便让他们只承担保护的职责。” 陈歌微愣。 虽然那时候魏远答应了她的请求,但她其实没想过他会放在心上,她自认在他心中没那么大分量,光是他答应了她这件事,已是让她很意外了。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会这样做,他有这份心也很难得了。 她嘴角的笑容不由得扬得更高了一些,杏眸中仿佛有点点星光在闪烁,道:“谢君侯。” 魏远看着她,好半响,才又沉沉地“嗯”了一声。 陈歌不禁怜惜地看了他一眼,“君侯人这么好,以后肯定会有很多人牵挂你的。” 魏远失踪的时候,好像只有八岁,现在想想,一个在外漂泊无依的孩子历尽艰难险阻,终于回到了亲人的家,却被自己最信任的亲人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实在是让人可怜可叹。 会有很多人牵挂他…… 魏远看着她,声音不禁更低沉了些许,眼神也柔和了几分,“嗯。” “时候不早了,既然事情已经解决,君侯快点回去歇息吧。” 魏远直觉这句话有什么不对,但又想不出有什么不对,静默了一会儿,只能点了点头,道:“好。” 凌放:“……” 突然不太想承认这是他主公怎么回事? 见女子说完那句话后,便笑盈盈地看着他,一副要恭送他的样子,魏远又静默了一会儿,终是转身离开了。 也许,她是拿不准他的态度,才会不敢跟他说她的想法?毕竟先前,他那般漠视他。 他自认不是个多会说话的人,往后的日子,他用行动向她表明他的态度便是。 凌放见自家主公走了,迈步到陈歌面前,朝她行了个礼,道:“小人惭愧,竟然让夫人再次遭遇危险,是小人失职,请夫人责罚。” 陈歌微愣,笑笑道:“不是你的错,便是你如何严防死守,若是那人起了害人的心思,也会想尽办法寻找漏洞,便当吃一堑长一智罢。” 她又不可能告诉他,这整件事都是她设的局。 何况,魏远说他身世坎坷,再想想魏远自己的过去,陈歌一时觉得这燕侯府里只怕聚集的都是些问题儿童,原先对凌放的不满也消散了些许。 凌放微微一愣,不由得抬眸看了面前的女子一眼,好半响,才再次低头,沉沉地道了句:“谢夫人。” …… 陈歌的院子外头,一个身穿白袍的俊雅男子正倚在一棵树下,头微微低着,风轻轻吹起他额前的发丝,似乎在想些什么,又似乎只是在发呆。 魏远刚走出陈歌的院子,脚步便一顿,微微皱眉看向他。 男子这时候抬头,一双细长微翘的眼眸弯了弯,秀雅绝伦,走上前朝魏远行了个礼道:“主公。” 魏远看了他许久,才淡声道:“听凌放说你今日放了翡翠楼那飞雨娘子的鸽子,担心被她追去军营理论,所以非要在这里留宿一晚,如今看来,你留下来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飞雨娘子罢。” 男子——萧长风嘴角一扬,道:“主公果然明察秋毫,长风此番过来……” 他顿了顿,道:“是想为林十三娘求一下情。” 魏远脸色一沉,冷声道:“你心知这没有求情的余地,她一心谋害陈歌的性命,我不可能放过她。 更别说若她勾搭胡人,谋害了前三任魏侯夫人这件事传出去,便是连当今圣上也不可能坐视不理,毕竟第一任夫人可是皇家的公主。” “长风晓得,”萧长风嘴角的笑意染上了一抹苦涩,暗叹一口气,道:“我并非求主公饶过她的性命,长风再不晓事,谋害夫人性命乃是死罪这点也是知道的。 长风只求,主公能给林十三娘一个痛快,否则……” 他抬头,目光虚无地看了看远方,眼里一下子多了几许伤情,几许思念,以及几许求而不得的痛苦,最终低声道:“只怕远方,会有人伤心。” 他跟他说话时没有自称属下,而是长风,便说明,他在以跟他有过生死之情的兄弟身份跟他说话,而不是一个下属。 魏远看了他良久,终是道:“只要她肯乖乖说出她跟胡人间的勾当,看在她姓林的份上,我也不会让她受太多痛苦。 长风,当年你毅然离开浔阳萧家投奔于我,我知你对我绝无二心,但有些注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或人,还是早日忘记为好。” 说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继续迈步向前走去。 独留下萧长风站在月色下,默然半响,转身,伴随着一声悠悠的叹息:“忘记,谈何容易?” 那是他自小的执念,是他做梦都想得到的人。 那已是成了他无法释怀的执念,若他当真忘记了,他的生命也就不完整了。 …… 院子里,陈歌见所有人都离开了,才看了不远处的郭文涛一眼,迈步走到他面前笑着道:“辛苦了。” 郭文涛一直低着头,道:“属下本想尽快赶回来,却没想到路上遇到流寇,才耽搁了一点时间。” 陈歌微微皱眉。 按理来说,他走的地方都在魏远管辖之下,魏远管辖的区域已是算太平了,竟然还会有流寇。 可见,这乱世一天不结束,这天下一天不会真正的太平。 “没事,也算赶上了。”陈歌朝蓝衣使了个眼色,道:“我不知晓你什么时候回来,便留了两个月团,虽说佳节已过,但你一直在路上奔波,便算补上吧。” 见到蓝衣递给他的食盒,郭文涛微微一愣,感动道:“谢夫人,夫人有心了!” 陈歌笑眯眯地道:“先下去歇息吧,明早我还有些事要交给你办。” “是!” 郭文涛也下去后,陈歌才走回了房间里,开始宽衣洗漱。 “夫人,您下次别再吓奴了,那到底是个大男人,一不小心那刀子扎夫人身上咋整!”钟娘把拧好的毛巾递给陈歌,后怕道:“不过,没想到背后指使的人还真是林娘子,如今林娘子被关进地牢,夫人该是能睡个安稳觉了。” 陈歌接过毛巾,淡声道:“未必。” 钟娘立刻讶异地看向陈歌,陈歌却没再说话了,只是一双眸子中带了些凝重。 林婉儿是抓到了,但她今天在市集上遇到的那个胡人,跟她还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第二天清晨,陈歌照常辰时刚到便起了床,然而还没下床洗漱,蓝衣便急急忙忙跑了进来,满脸惶急道:“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奴婢听说,林娘子被人救走了!君侯现在已是赶往了地牢的方向!”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四十九章 乖孩子 陈歌一愣,立刻站了起来,脸色微白地想了一会儿,道:“替我更衣,我要去地牢一趟。” 陈歌匆匆赶到燕侯府的地牢处时,见到的是满地身着黑衣的人的尸体,不禁脚步一顿,却很快恢复淡然,径直越过了那些尸体。 魏远他们早就到了,吕闻最先发现了陈歌,连忙迎了上去道:“夫人,你怎么过来了?” 陈歌看了不远处脸色冷沉地看着手上一张纸的魏远一眼,道:“我听说林娘子被人救走了……” “是,定是那胡人巴子干的!”吕闻咬了咬牙,气愤道:“那家伙忒阴险狡诈了,竟专门挑一早上所有人的警惕心都最低的时候,派了一队死士过来强行破了地牢的守卫,把林娘子带走了! 如此嚣张便罢了,竟然还大大咧咧地给主公留了封信,这是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看向陈歌道:“夫人放宽心,派在您身边的暗卫都是属下精挑细选的,那胡人巴子定是没法伤害您。” 陈歌微愣,忍不住笑道:“这样听着,确实好像挺可靠。” 吕闻不由得摸了摸后脑勺,嘿嘿地笑了。 就在这时,魏远抬头,眸色沉沉地看了他们这个方向一眼,还在笑着的吕闻顿时嘴角一僵,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怎么莫名觉得背后有股阴风袭来。 魏远一双点墨般的眼眸定定地看了陈歌一会儿,才迈步走了过来,却也没有停留,只是在跟陈歌擦肩而过时,低低道了句:“你不必忧心。” 陈歌微微一怔,不由自主地转过身子,看着魏远快步走远的身影。 他似乎心情不太好? “夫人,你别怪主公,实在是那胡人巴子太可恶了!” 吕闻见到陈歌微微皱起的眉头,还以为她因为魏远的态度心情不好,连忙道:“主公年少时曾在胡人的部落生活了几年,对那些胡人巴子一向没什么好脸色,这回那胡人巴子竟这般挑衅主公,主公心情自然不好。” 陈歌不禁看了看吕闻,有些怔然。 竟然连这个……也是真的? 这男人过去到底经历了多少事情啊,放在寻常人身上,真是想都不敢想。 陈歌想了想,问:“那封信上写了什么?” 吕闻有些为难。 虽然他已经认定了她是他们夫人,但这种事涉及到主公自己的私事,也不知道该不该讲。 陈歌刚问完这个问题便察觉到了不妥,连忙道:“你若是……” “这件事,告诉夫人也无妨。”一个清雅带笑的声音响起,却是昨晚与陈歌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长了一双狐狸眼的清秀男子。 “经年未见,君可安好。 那封信上,只写了这两句话。” 经年未见,君可安好…… 陈歌微微皱眉,半响说不出话来。 那清秀俊雅的男人走上前来,对陈歌作了个揖,含笑道:“见过夫人,属下姓萧,名长风,字筝,久闻夫人大名,如今终于有机会跟夫人搭上话了。 见了夫人,属下方才知晓为何连主公也过不了这美人关。” 陈歌嘴角微微一抽,虽然大概率知道他在拍马屁,但这马屁拍得也忒让人恶寒了。 不禁皮笑肉不笑地道:“萧将军我也听闻已久。这里的事有几位将军在处理,想来我也帮不上什么名,便先离开了。” 说完,朝不远处的白术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萧长风直起身子,看着女子慢慢走远的身影,忍不住一眯细长的眼睛,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咱们夫人瞧着可不是什么听话的女子,主公可能要吃些苦头了。” 看他以后还怎么云淡风轻地在一旁看他的笑话,这叫不是自己掉的肉都不知道疼! …… 此时,冀州城外的一辆马车里。 林婉儿瑟瑟发抖抱胸缩在角落里,一直用仇恨的眼神瞪着对面容颜绝世的蓝眸男子,大吼道:“我要回去!我要去杀了那贱人!” 男子眼波微转,嘴角笑容一扬,却无端地让人心头发寒,“林婉儿,你有什么能耐去杀人?若不是我,你就要死在肮脏的地牢里了。” “闭嘴!你给我闭嘴!” 林婉儿忽地双眸赤红尖声大叫,抱着脑袋有些疯癫地拼命摇动。 男子不屑地看着面前披头散发的女人,忽地,放柔声音、诱惑一般道:“林十三娘,你甘心吗? 你的同胞姐姐贵为一国之后,母仪天下,你看不上的那个陈家庶女,现在被魏远宝贝一样护着。 你样貌才能皆不输给他们,却像条狗一样苟延残喘。 呵,活成这样,你未免太可悲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林婉儿忽地抬起头,眼神如兽,一把抓过身边的东西就往男子那边砸。 男子一偏头,便避过了她丢过来的香炉,眼神一下子冷了些许,出口的声音却更轻柔了。 “林十三娘,唯一能解救你的人,是我。 我能帮你复仇,帮你登上旁人无法企及的位置,只要你愿意乖乖听话,如何?” 男子的声音仿佛让人沉迷的毒药,林婉儿脸上的神情慢慢平静下来,好半响,才咬牙道:“只要能帮我报仇,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乖孩子。” 男子红唇一扬,看着面前女子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无法掩盖的美丽容颜,眼神中掠过一抹利芒。 他养了这么久的棋子,在她的价值没有完全发挥之前,可不舍得让魏远那厮把她杀了。 呵,只是没想到,他竟然那么在乎他那个夫人,在乎得让他觉得,他复仇的机会,终于等到了。 男子忍不住激动得有些微微发抖,撩开车帘,看着外头快速掠过的景色,伸出舌头舔了舔红唇,嗓音低柔道:“魏远,我已经开始期待,我们时隔十二年的相会了。” 不过,经过这一回,魏远那厮定然对他有了防备之心,他再想下手,却是困难了。 男子眸中不由得现出了一抹沉思。 …… 陈歌早上听到林婉儿被救走了时,确实有些担忧,但听了吕闻和魏远的话,心里的担忧便去了一半,加上这种事她再担忧也没用,自有魏远他们去处理,便暂且把它抛到了一边。 她回到房间吃过早饭,郭文涛便来了。 陈歌站起身,笑看着他道:“来了,接下来,便随我到一个地方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五十章 是自己人了 陈歌去的地方是普济堂。 吴燕见了她,立刻迎上去皱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夫人,你没事吧?” 昨天她本想在侯府待到夫人回来,但后来太晚了,又听说夫人已是平安无事,便听了钟娘的劝,先回了家。 但心里始终放不下,如今见到盈盈而立的陈歌,才松了口气。 “我能有什么事,活蹦乱跳着呢。”陈歌好笑地一挑眉,道:“我今天过来,是有事想问问你。我想在冀州盘个店面下来做药房,你可有推荐的店铺?” 她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禁讶异地看向她。 钟娘连忙道:“夫人,您……您不是说……” 不是说以后要离开这里吗?又为何要开药房? 只是话要出口时还是想到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轻咳一声,拐了个弯,“您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奴一点也没察觉。” 陈歌看了她一眼,哪里不知道她想说什么,道:“很早之前就有了,我这样一直用普济堂的原料和工具做药放到普济堂卖总不是办法。 我的嫁妆加上这几天卖药的钱紧凑一些,应该能把这个药房开起来,若是能顺利,我投下去开药房的钱很快就能回本甚至有赚,什么时候不想开了,把店面卖了也能赚一笔,横竖是个不亏的买卖。” 普济堂到底只是个小药房,而且主要卖的是没有经过加工的中药材,制药的工具不算齐全,也少,很难做到量产,无法量产,就无法赚大钱。 而且一直用普济堂的中药材制药,成本也高,吴燕倒是提了好几次用成本价把药材卖给她,她却哪里能接受。 药材即便成本低,一路上的采购运输耗费的人力物力也是要算在里面的,她还要把药放在他们的店里卖呢,他们免费给她一个地方卖药已是尽了情谊了。 到时候她钱赚够了,临走前再把店铺卖了赚上一笔,怎么也够用了。 钟娘很快明白了自家夫人的意思,只是她现在觉得夫人留下来也没什么不好,一时只觉得万分纠结。 “对了,”陈歌转向吴燕,道:“我还想问一下,平常你们店里是如何进货的?如果你觉得不方便说,也不用勉强……” “这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吴燕笑道:“我们的药材,一部分是专门采药的农户采了后卖给我们的,我们找了几家农户,专门给我们采药,一部分是委托商队买的,毕竟有些药材在这里找不着,只能依靠走南闯北的商队。 只是……” 吴燕微微一顿,道:“每支商队一般一年只来两次,主要是春秋两季过来,若是没有事先算好要买的药材和量,很可能想要某种药材的时候没有,或者在商队来之前药材已经卖完了。 商队在中间吃的中间价也很厉害,因此除了一些有能力的大药房,鲜少有药房能大批量地从商队手里买药材,便是我们家,也只从他们那里买一些必要的药材,也不敢买多。” 陈歌眉头微蹙。 这一点她先前便有所察觉了,普济堂的药材不多,有时候她做药需要用到某种药材,更是跑遍整个冀州都没有。 这时候没什么人有中药种植的概念,只能靠人为采摘,真正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而很多常用的药材,确确就不生长于北方,例如当归、砂仁、雄黄、白前等…… 陈歌不禁沉思起来,她在规划开药房的时候,还真的忘了这一点,因为现代药材采购太方便,她以前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可是,如果向商队采购药材,那中间价像吴燕说的,高得常人无法接受的话,她手上那笔钱可能就不够用了。 陈歌想了想,问:“那若是我们自己组一支商队出去采购呢?” 吴燕摇了摇头,道:“自己组一支商队哪是那么简单的事,雇人的钱,旅途中的花销,可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更别说如今这世道,到处都是土匪流寇,便是辛辛苦苦买了药材回来,若是运气不好半途就会被抢没了,对于我们这些小药房来说得不偿失,还不如咬一咬牙向来冀州的商队买呢!” 是这个理。 便是她把药材买回来后,也可以像别的商队那样卖给冀州城其他药房医馆,但这一路上可能会遇到的风险,确实难以估计啊。 陈歌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什么好的解决方法,只能先把它放在一边,向吴燕问清楚了冀州一些适宜开药房的店铺后,便回了燕侯府。 到了房间里,陈歌拿出一个小木箱,交给郭文涛道:“盘下店铺这件事,我想交给你负责,钟娘她们都是女子,与人交涉时容易吃亏,思来想去,倒是你最合适。 这小木箱里的钱估摸足够盘下一个地段不错的店铺了,不够的话,你再与我说。” 郭文涛郑重其事地收下了。 他自然也清楚,经过宗大夫那件事后,夫人是真正把他当做自己人了。 陈歌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忍不住笑眯眯地道:“还有,去周边的村里了解一下都有哪些农户平时有采药售卖的习惯,看能不能找几家忠厚老实的,以后长期给我们供应药材。” “是,属下了解!” 说完后,郭文涛便离开办事去了。 钟娘不禁到门口张望了一下男人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叹息道:“这郭二郎办事利落可靠,虽沉闷木讷了些,但确确是居家过日子的不二人选,可惜啊……” 陈歌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可惜什么?” 钟娘瞥了自家夫人一眼,“可惜看起来年纪应该不小了。” 她总不能说,她现在盼着夫人能好好地跟君侯过日子,所以放弃郭二郎入赘的念头了,有些可惜吧? 陈歌却哪里不知道钟娘在想些什么,撇了撇嘴,懒得跟她说了。 日子就这样无波无澜地过了几天,这几天,陈歌也没闲着,一直在为开药房做一些前期准备。 这天,她从外头看完郭文涛选好的几个店铺回来,意外地发现,魏远竟来了她的院子。 看着正坐在前厅的榻上喝着一杯热茶的魏远,她讶异了一瞬,才走了进去,笑道:“君侯突然过来可是有事。” 正从外头走进来的女子穿着一身白色对襟宽袖绣梅花花纹衣裳,下身是一条粉白条纹间色裙,发髻上简简单单地插了根梅花发簪,说不出的清雅柔美,不禁恍惚了一瞬,喉咙有些发紧,道:“这些天我忙于公务,一直没时间来看你。”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五十一章 他到底娶了个怎样的妻子 陈歌微微一愣,有些莫名地看着他。 为什么他要来看她? 魏远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踏足女子的闺房。 房间里那股若隐若现的清香带着一丝女子身上的清幽药香味,本就让他浑身不自在,这会儿这些天总是无法控制地钻进他头脑里的人就这样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竟破天荒地有些紧张,不自觉地把本就笔直的腰背更挺了一挺,轻轻吸了口气道:“我听吕闻说,前些天我在地牢前的态度,让你误会了。” 地牢前的态度…… 陈歌恍然大悟,难怪他突然过来了,忍不住走到他对面坐下,笑道:“吕副将已是跟我解释了,遇到那种事,谁的心情都好不起来,君侯不用太放在心上。” 面前的女子笑靥如花,魏远定定地看着她,只觉得移不开眼睛,半响才沉沉地应了声:“好。” “对了,君侯今日来得可正正好。”陈歌忽地眼眸一亮,看得魏远微微一愣,便见她转向一边的侍婢,笑着道:“把我今天带回来的东西拿过来吧,顺便拿一个酒杯过来。”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再拿些点心过来。” 那侍婢福了福身子,便转身去办事了。 随即,陈歌看向一脸莫名的魏远,嘴角微扬道:“我近日用一种新方法酿造了一种酒,我把它拿去孝敬我师父,师父甚是欢喜,君侯不嫌弃的话,可以试一试。” 魏远微微一挑眉,似乎有些讶异,“你还会酿造酒?” “其实算是顺道的事,我本来在制作一种……嗯,一种可以杀死病菌的液体,这种液体的本质其实就是高浓度的酒,”陈歌一说到自己专业的事,就忍不住有些兴奋,笑眯眯道:“我想着拜师这么久了,也没做什么孝敬师父的事,便顺道做了些可以喝的酒送给师父。” 医用酒精不难制作,其制作过程跟酿造白酒差不多,只是蒸馏温度比酒低,蒸馏次数比酒多。 陈歌在初初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有了制作医用酒精的想法。 在医术还相对落后的古代,前期的疾病预防比治疗更重要,用来消毒杀菌的医用酒精就尤其必要了。 只是这个时代还没有蒸馏技术,流行于市面上的酒都是黄酒和米酒这些直接酿造不用蒸馏的酒,用的原料也跟白酒不同,因此陈歌只能从头开始做。 在被带去莱阳前,她已是处理好了原料,进行到了发酵这一步,从莱阳回来后,发酵这一步刚好完成了。 魏远看着女子明亮的双眸,似乎也被她这种愉悦感染了,整个人慢慢放松下来。 可以杀死病菌的液体……病菌,指的该是些不好的东西罢。 魏远虽然有些听不懂她的话,但大概能猜到意思,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她到底从哪里学来那么多闻所未闻的东西? 这时候,蓝衣也把东西都端上来了,几面上很快摆上了一个青色酒杯,和一个酒壶,旁边还有一小碟红豆糕。 陈歌拿起酒壶帮他把酒杯满上,笑着道:“君侯喝酒前可以先吃一块红豆糕,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 随即,便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 魏远看了她一眼,又垂眸看了一眼杯子里的液体。 杯子里的液体清透见底,竟就像普通的清水一般,不见一丝浑浊,跟他以往见过的酒都不一样。 只是,他确实能闻到淡淡的酒香味,那酒香味细细一闻,比他以往喝过的酒都要浓烈。 魏远有些探究地看了一会儿,才抬起手拿起一块红豆糕,放进了嘴里。 红豆糕酥软绵滑,甜而不腻,他这才发现,他确实有点饿了。 这些天军营的事务繁多,他总是寻不到机会过来看她一眼,今天好不容易事情结束得早,他一回到侯府便径直来到了她的院子,连口水都没喝。 把红豆糕咽下去后,他拿起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 顿时,一阵芳香浓郁的酒味在他口腔里蔓延开,比他以往喝过的最纯正的酒都要上头! 柔滑的酒液滑过他的舌头,流入他的喉咙,他第一感觉是——辣。 酒液所到之处都带来一种火辣辣的感觉,然而很快这种感觉就被一种绵甜爽净的口感取代,最后他只感觉到酒液进到肚子里后,肚子里一片暖融融,四肢百骸都被温水浸泡过一般,说不出的舒适。 他不禁有些惊讶地抬眸看向笑盈盈的女子,道:“这……” “如何?”陈歌见到他这样子就知道答案了,嘴角的弧度忍不住又上扬了一些,有些得意道:“我把这酒送给我师父后,我师父的那些朋友都很喜欢,纷纷找我来买呢。 不过这酒比一般的酒都要烈,君侯刚开始喝,最好先少喝一些。” 陈歌本意不是酿造白酒,只是没想到那么有市场,她要开药房正是用钱的时候,也乐得多做一些,多一笔收入。 魏远看着她,眸色带了丝深意,“你是说,这种酒有杀死病菌的功效?” “不是这种酒,”陈歌摇了摇头,道:“能杀死病菌的酒必须是酒的浓度更高上许多的,人喝了身体受不了,不过制作的方法跟制作这种酒差不多。” 魏远不禁眼眸微睁,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他到底,娶了一个怎样的妻子? 也许,真的就像她说的,以后她便是离开燕侯府,一个人也能生活得很好。 她与那些以夫为天困于后宅中的女子不同,她可以把自己的生活过得多姿多彩。 心头忽地一紧,魏远无来由地有些慌,身体微微前倾,伸出手就想握上女子搁在几上的那只手,声音微哑道:“夫人……” 就在这时,外头忽地传来一阵带了些急促的脚步声,随即,凌放的声音响起,“主公,萧将军和韩将军来了府里,说有急事要与主公禀报!” 魏远眸色一沉。 凌放向来行事稳妥,鲜少有这般连出口的声音都仿佛紧绷了起来的情形。 他立刻便站了起来,沉声道:“我立刻便过去。” 随即,低头看了陈歌一眼,带了些歉意道:“抱歉,我要离开了。” “君侯正事要紧。”陈歌也站了起来,笑看着他,一副要恭送他的模样。 魏远看着面前长得柔美可人,一双眼睛却明艳自信的女子,背在身后的手悄然握紧,墨黑的眼眸中,流转着一丝缱绻和不舍,轻轻开口道:“本还想陪你用晚膳,你不用等我了,若有什么想吃的,便让你的侍婢跟后厨的人说。” 陈歌微微一愣。 她什么时候说要等他了? 只是魏远说完这句话后,便匆匆走了出去,陈歌看着他走远的身影,只觉得自己想多了。 吃完晚膳后,陈歌照旧倚在榻上看医书。 忽地,钟娘端着一盆洗漱的清水走了进来,把清水放下后,有些不安地道:“夫人,府里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我见好些人脸上都神色惶惶,我问他们是怎么回事,他们似乎都没时间搭理我。 而且我听说,君侯又要远行了,他这回要去的地方,是南方的常州,只怕去的日子还不短呢。” 陈歌微微一愣,垂眸思索了片刻,道:“许是跟战事有关的事情吧,这种事情,我们却是不好插手的。” “是。”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五十二章 区区一个妇人 第二天,陈歌照常去了普济堂,却发现普济堂没开。 她不由得蹙了蹙眉,她认识了吴燕那么久,这是第一回见到普济堂关门,想了想,她径直去了吴家。 刚来到吴家,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就啪一声开了,一个身材瘦小的灰衣男人从里面气呼呼地走了出来,仿佛没发现她的存在,越过她快速地往前跑了。 “吴承谦!你这混蛋!你给我回来!” 同时一个气急败坏的女子声音响起,一个身材微胖的妇人举着一个锅铲追了出来,却哪里追得上吴承谦那窜得像兔子一样快的步伐,忍不住气得上蹦下跳,还在街上就破口大骂了起来,却是吴燕的娘钱淑晶。 陈歌看得一头雾水,刚好这时候吴燕也跑出来了,连忙拉住她,问:“师父是怎么了?” “夫人!”吴燕见到她有些惊讶,咬了咬唇焦急道:“夫人,求你帮忙劝劝我爹吧,他这一把年纪怎么能去常州呢!那天花瘟疫染上了可是会死人的!” 天花瘟疫?! 陈歌眼神一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详细与我说说。” 听完吴燕的话,陈歌有些怔然。 原来昨晚魏远匆匆离去,是因为常州爆发了天花疫情! 这件事还没在百姓间传开,可是昨晚就有官府的人连夜敲响了冀州医者的家门,希望他们能跟君侯的队伍一同到常州去。 常州的疫情爆发得猝不及防,天花在古代是绝对的死亡瘟疫,死亡率高,传染性强,可以想象常州现在定然就是一个人间地狱,正是最缺人的时候。 如果不能及时控制住疫情的传播,后果不堪设想! “两年前,我阿兄正是感染了天花瘟疫去世的,”吴燕一向要强,这时候也忍不住哽咽道:“阿兄去世后,爹颓废了足足有一年半的时间,普济堂也不开了,天天就在家里借酒烧愁,这半年才终于振作了起来,重新开起了普济堂。 却没想到,那可恶的瘟疫又来了!爹一听常州爆发的瘟疫是天花,连夜就收拾东西,我和娘怎么劝都不听。 爹这不是……这不是去送死么!我知道常州现在很缺大夫,我不该那么自私,可是夫人,我不想失去了阿兄后,又失去爹!” 陈歌原本在想事情,听到吴燕痛苦的话,看向她嘴角微扬道:“放心,我跟你保证,你爹不会有事,所有人都不会有事。” 吴燕一愣,有些愕然地看着她。 陈歌却没再说什么,站起身转向钟娘道:“走吧,我们回侯府。” 回到侯府后,陈歌便让钟娘到大门口候着,君侯一回来便与她说,随即叫来蓝衣,道:“你去附近的村子里观察一下那里的耕牛,若看到有牛身上起了脓包的,便想办法把脓包里的汁液挤出来,放到这个银盒里。 牛身上的脓包一般长在母牛的**上,你可以重点关注那个地方。” 蓝衣有些困惑地接过陈歌递给她的银盒,这可是夫人嫁妆里比较能拿出手的东西了,原本是一个首饰盒,夫人现在竟然让她用来装牛身上脓包的汁液?! 这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夫人,奴婢随便拿个碗去装便是,用不着这么珍贵的东西!” 蓝衣纠结地皱起眉头。 “只能用这个装。” 陈歌淡声道。 银器有消毒杀菌的功效,还能保鲜,在医用器材缺失的古代,这简直是天然的宝物。 见陈歌态度坚决,蓝衣虽依然满头雾水,还是小心翼翼地捧着银盒去办事了。 反正夫人说的,肯定不会有错! 便是夫人说要用这个银盒来装牛粪,也肯定有她的道理! 蓝衣离开后没多久,钟娘就回来了,道:“夫人,方才君侯回府了,奴瞧他去了书房的方向。” 陈歌微愣,抬头看了看天色。 今天回来得挺早啊。 但也没多想,站起身道:“那我们过去罢。” 直到到了书房里,陈歌才知晓了魏远回来得这么早的原因。 书房里除了他,竟然还有吕闻、萧长风和一个她没见过的男人。 男人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年龄,留着一撮山羊胡,看起来竟颇有几分文气,然而只要看到他那双眼睛中的凌厉精光,以及他通身散发出来的威势,便没有人会把他错认成一个文弱书生。 察觉到她进来了,男人立刻看向了她,眼睛中掠过一丝惊讶,随即眉头紧紧锁了起来,隐隐带着一丝不满。 陈歌在踏进书房那瞬间,脚步便顿了顿,随即眼帘半阖,走到房间正中间朝魏远行了个礼,道:“见过君侯。” 她在跟魏远一起跌落山崖那晚来过魏远的院子,因此守门的侍卫认得她,见到她立刻十分殷勤地进去帮她通报,加上她用的说辞是有十分紧要的事要找君侯商量,魏远才会在这种情况下也让她进来了吧。 魏远眉头微拧,直觉地不喜欢女子这般疏远客套的态度,但在这种情况下也不能说什么,站了起来,走到那个纤细窈窕的女子跟前,道:“你找我是有什么急事?” 熟悉魏远的人自然一眼便看出来了,他在看着面前的女子时,脸部线条会不自觉地松弛下来,语气也是平常所没有的温和。 韩栋有些讶异地看了主座上的魏远一眼,眉头皱得更深了,嘴角抿成了一个威严不满的弧度。 主公竟然会受了那女人的蛊惑?那样一个会跟情郎私奔的女人,能有什么廉耻可言?! 主公还是太年轻了,从小也缺少了大家族的教导,不懂女人的厉害!有时候越是美丽柔弱的女人,越是阴险毒辣! 这样一个女人放在后宅中,还是作为他们的主母,想想都觉得祸端暗藏! 陈歌自然也察觉了那道充满压迫感的凌厉眼神,但此时事态紧迫,天花病毒传染性极强,多拖一息,便可能会多一个人死去。 她抬眸,直视着魏远道:“君侯,我听闻常州那边爆发了天花疫情,我希望能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 “放肆!” 一个沉厉沙哑的声音立刻响起,韩栋瞪着那女子,道:“你身为后宅妇人,这管理家宅侍奉主公的事还没做好,便妄想插手主公的事,实在不知所谓!” 她一个心里只有男人的后宅女子知道些什么?她懂苍生吗?懂百姓吗?懂战场之术治理之道吗?还是她想学古代那些祸国妖姬,蛊惑主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成? 因为陈歌问出来的话让大家都有些讶异,一时竟没有人来得及阻止韩栋的话。 韩栋话语里的鄙夷不屑让陈歌眉头一皱,不由得暗暗冷笑一声,道:“将军,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就知道我做的事不知所谓了?” “你!”韩栋没想到这女子竟那般胆大包天伶牙俐齿,直接便顶撞了他,不禁眼眸大睁。 “韩将军!”吕闻首先反应过来,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暗暗地看了主公一眼,果然见他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颇有种乌云盖顶之势,连忙道:“夫人平日里不会随意插手主公的事务,她此番过来,定是有什么急事要跟主公说!” 韩将军因着曾在老主公身边侍奉,总是不自觉地摆出长辈的架子,主公因他跟老主公的关系,平日里对他也颇有几分敬重,然而,虽知他一心为了主公,但那可是他们的夫人啊!那是对待夫人的态度吗?! 不过,在韩将军心里,可能完全没有承认陈娘子是他们夫人便是了! “一个后宅妇人能有什么急事,只怕是不知晓天花的可怕之处罢了。” 若是知道了,只怕早便吓得屁滚尿流了! 韩栋撇了撇唇,轻嗤一声。 陈歌忽地,嘴角扬得更高了,看着韩栋,淡声道:“韩将军的夫人定是个十分贤惠的女子,能侍奉公婆,管理后宅,相夫教子,韩将军确是个有福之人。 可惜,陈歌达不到韩将军的标准了。陈歌别的都不擅长,唯一擅长的,唯有行医救人罢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连韩栋也有些愕然,忍不住荒谬地看着她,道:“小丫头片子不知天高地厚!对着天花疫情竟敢说出行医救人这四个字!便是扁鹊再世,只怕也不敢吹下这般天大的牛皮!” 天花疫情是什么她到底知不知道?那可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死亡疾病!一旦爆发,除了眼睁睁看着那个地方成为人间地狱,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唯一能做的,也许只有把所有可能感染了那种病的人和物聚集在一起,一把火烧了!便是如此,他们所承受的损失也是不可想象的,又有多少无辜百姓会因此丧失性命,或者失去亲人和家乡,从此流离失所? 面对这样一种让历朝历代的医者都束手无策的瘟疫,她区区一个妇人,竟敢那般云淡风轻地说出行医救人这四个字?!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五十三章 她的存在等同于他的存在 在场的人里,吕闻和魏远是知晓陈歌懂医术的。 吕闻很快反应过来,不可思议道:“夫……夫人,莫非您知道天花的治疗方法?” 这怎么可能!便是在梦里,他也不敢这样想啊! 魏远也垂眸看着她,眉眼间凝着一抹凝重。 若这是真的,那是足以震动这个天下乃至谱入史书的事情。 他这个妻子,到底还有多少让他震惊的地方? 陈歌看了他们一眼,却是摇了摇头,道:“天花没有绝对有效的治疗方法。” 便是在医学发达的现代,对天花的治疗方法一般采用的也仅仅是支持疗法。 什么叫支持疗法呢?支持疗法也称为支持性心理治疗,意思是给予病患心理上的支持和疏导,让他能以一种积极乐观的心态去面对这个疾病。 心理的健康对于病患的康复,确实有着紧密联系。 但这也不能掩盖,这本身便是一个偏消极的治疗方法这个事实。 而医者在这一个过程中能做的,不过是针对临床表现较为明显的症状进行治疗,并及时补充病患的营养。 虽不至于听天由命那么绝望,但真正能打退病魔的,只有病患自身的身体条件和意志力。 吕闻一愣,脸上不由得现出一抹失望来。 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他刚刚也忍不住期待过,夫人真的能救常州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你这……” 韩栋嘴角微微一抽,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不满和恼怒。 这是在耍他们不成? 他一开始就不相信这小丫头能有治疗天花的法子,她这般不知轻重地跑来强插一脚,不过是为了引起主公的注意罢! 女人,便该待在女人该待的地方!这般在他们面前秀她的愚蠢,成何体统?主公的面子又该往哪儿搁?! “不过!”陈歌眼神微冷地看了韩栋一眼,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天花是可以预防的,凡是得过天花的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得。 现在最该做的是让常州其他没有染病的百姓立刻通过这种法子获得抵抗疾病的能力,所有要去往常州疫情区的大夫和兵士,也要提前做好预防的工作……” 陈歌话音未落,其他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便已经投到了她身上,她还没来得及说更多,韩栋便嘴唇微微哆嗦着,厉声道:“放屁!这是什么谬论!得了天花的人自然不会再得,因为他已经死了!下地狱了! 你这种一直生活在后宅的妇人,哪里懂得生命的弱小和百姓的无助!老夫今天在这里,不是为了听这种蠢话的!” “韩将军!”一个沉冷压抑的嗓音突然响起,声音中那浓浓的警告意味让人无法忽视。 韩栋微微一顿,一脸讶异地看着脸色凛然的魏远,主公何尝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便是主公心情不好的时候,对着他也是带着几分敬重的。 魏远看着他,冷声道:“这是我夫人,不管在何处,我夫人的存在,便等同于我的存在,我不允许任何人对她这般轻视侮辱!” 这话已是说得十分严重了,韩栋怔怔地看着面前面色冷然的男子,脸上的表情,用震惊来形容都不为过。 主公对这女子,竟已是到了这地步。 这女子何德何能啊! 陈歌也不禁有些讶然地看了魏远一眼。 她的存在等同于他的存在…… 虽然道理是这样,但她没想到,他会那般郑重其事地在这么多下属面前提出来。 虽然知道他大抵只是为了阻止韩将军对她的偏见,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熨帖,不禁朝他浅浅一笑,随即便转眸,带着些许冷然地看着韩栋。 于是,也就没见到男人在见到她的笑容后,那一瞬间的愣然。 “韩将军,”陈歌淡然道:“我的话还没说完,方才你对我的那番指责,恕我无法接受。 诚然,人得了天花后的死亡率非常高,但若有那么一种方法,能让人只是轻微地感染上天花,轻易便可以治愈呢? 这种以毒攻毒的法子在前朝太医令王同和的《论医》中便有阐述,‘夫治风用风,治热用热’,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民间百姓被狗咬后,会取出狗的脑髓涂在伤口上,这样便有可能预防患上恐水症,其实是一样的道理!” 恐水症即狂犬病。 这个时代,人们虽然没有疫苗这个意识,但已经有了初步的以毒攻毒概念。 这种取出狗的脑髓涂在伤口上的做法虽有些误打误撞,却跟现代狂犬疫苗的研制有异曲同工之妙,其原理都是让人先感染上轻度的病毒,好了后获得免疫力。 狗的脑髓中有大量的狂犬病毒,而狗死后,病毒的活性便会减弱,这时候让人感染上脑髓中的病毒,其毒性自然比被咬后感染上的毒性要弱,而在现代,最初的狂犬疫苗就是通过疯狗脑中的提取物进一步干燥制成的。 而干燥是为了更进一步降低病毒的活性。 当然,陈歌跟他们说这些,他们不会懂,也幸好她这些日子看了大量这个世界的医书,自是能用他们懂的方式跟他们说明。 韩栋一开始还满脸不耐烦,听到后面,不由得把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仿佛见了鬼一般。 这女子莫不是真的会医术?他虽不懂什么《论医》,但王同和的大名他是听过的,用狗的脑髓来治恐水症这个法子,他也亲眼见过! 可是,他心里还是觉得不妥,虽然她说得似乎有道理,但那可是天花啊!而且这女人,他打从心眼里不信服。 吕闻呆怔了一瞬,问:“那夫人,这天花之疾又该如何预防?” 心里不禁又是骄傲又是担忧。 白军师说得没错,夫人确确是这世间罕见的奇女子! 然而,若是夫人懂得如何预防天花这件事传出去,只怕立刻便会引来不少人的觊觎啊!别说预防天花这件事了,便是夫人先前给他们军士用的那种有着神奇功效的药膏传出去,只怕就会有不少人觊觎上夫人。 不过,也确确只有这样的女子,才有资格站在主公身边。 陈歌看向他笑笑,道:“其实不仅人会感染天花,动物之间也流传着一种跟天花十分类似的疾病。 如果你们有留意的话,应该知道牛身上经常会起一些脓包,这种脓包便跟人之间流传的天花十分相似,但毒性要弱上许多。 只要取牛脓包中的汁液,涂抹在身上的伤口处,便可以感染上这种毒性弱上许多的天花,痊愈后……” “荒谬!一派胡言!” 陈歌话音未落,便被一脸震惊的韩栋打断,他像看疯子一样瞪着陈歌,沉声道:“这畜生之间的病又怎可跟人比?!你又如何保证,人感染了这畜生的病,不会发生比感染天花更恐怖的事情?! 常州的疫情刻不容缓,我是疯了才会花时间听你在这儿胡言乱语!” 吕闻和萧长风虽没说什么,但那紧锁的眉头,也已说明了他们的态度。 不管如何,让人感染牛身上的疾病这种事,也太惊世骇俗了! 韩栋说完后,便转向脸色冷沉的魏远,行礼道:“主公,属下恳请还是用先前说好的法子,立即把丰台县爆发了疫情的几条村子封村,过一段时间后烧毁!这才是最有保证的防止疫情扩散的方法!”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五十四章 人痘和牛痘 “我不同意!” 陈歌脸色一沉,冷声道:“村子里还有没有感染上天花的人,你这是白白让那些无辜的百姓送命! 既然已经把冀州城的大夫都召集起来了,难道只是让他们过去做做样子么?便是他们注定是去送死的,难道就不该想办法阻止这样的悲剧发生?” 吕闻和萧长风不禁一脸讶异地看着陈歌。 她竟然连这个也猜出来了。 他们之所以没法立刻把爆发了瘟疫的村子烧毁,不是不想,是不能。 全天下的人都在盯着他们,若他们不做出一些努力便放弃那些百姓,只会引来文人士子的唾骂和百姓的心寒。 因此,便是知道这是一种死亡疾病,他们也不得不做做样子,那些自愿去冀州的大夫和兵士心里很清楚,这就是一趟有去无回的旅程。 他们就是要用这样的牺牲,来告诉全天下的人,他们尽力了,他们不想放弃他们的百姓,只是他们没有办法,为了不让更多人牺牲,他们只能忍痛割舍这一部分百姓。 他们自然也不想放弃那些百姓,也不想让那些大夫和兵士白白送死,只是没办法,这就是政治的残忍之处。 韩栋有些愕然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心里突然升起一丝怪异的感觉。 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主公,陈大夫来了,正在书房外等候,主公可要传见?” 魏远看了身边的女子一眼,“让他进来。” 随即看向其他人道:“是我让凌放把陈大夫请来的,正如夫人所言,虽说天花的情况大家都知晓,但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白白让百姓送命。” 顿了顿,嗓音淡然道:“夫人所说的法子是否可行,需得陈大夫评判后再做决定。” 韩栋讶异地看向魏远,连忙道:“主公……” 主公的意思是,他竟然真的在认真考虑让活生生的人感染上那畜生的病?! 这就是在玩火啊! 虽说主公前几年对女人不闻不问让他担忧,但他如今对一个不知道居心为何的女子百般纵容,更让他忧心。 “韩将军,”魏远嗓音微沉地打断他的话,看向他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隐忍,“我说了,我不允许任何人对我的夫人这般轻视侮辱,我夫人提出的法子是否可行,自当交给懂医术的人评判。” 虽说魏远已经有意地进行了压制,那双眼眸中残留的阴冷狠厉还是让韩栋心头微颤,眉头深深蹙起,却是再也不好说什么,心里的担忧更浓厚了。 陈歌有些怔然地看着魏远,完全没想到,他真的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她知道要让这个时代的人接受疫苗的概念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人对未知的事物会惶恐逃避,很正常。 但作为掌管着万千百姓命运的上位者,对每个决定都应该谨小慎微,所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真正能名垂青史的统治者都必然是包容开放的。 陈歌心里不禁涌起了一丝激动,她觉得,自己也许有能幸看到一代明主的诞生。 魏远说完后,便走回了主座坐下,对小厮道:“给夫人加个位置。” 小厮立刻应了声是,拿起一个坐垫放到了魏远左后方的位置,陈歌淡淡地看了眉头紧皱的韩栋一眼,便走了过去坐下。 没一会儿,一身青色袍服的张景便走了进来。 他依然彷如陈歌一开始见到的样子,清秀的脸上是带着些许腼腆局促的神情,一双眼睛清澈得仿佛没有一丝杂质的湖水。 自从她从莱阳回来后,是第一回见到他,她这才想起,他上回借给她的王同和医术集注还没还给他呢。 张景见到陈歌,似乎微微一愣,眼中立刻染上了几分欢喜,然而一看到坐在主座上气势凛然的男人,便微微一颤,眼帘微垂,道:“见过君侯。” “先生免礼,”魏远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道:“先生只怕也已经听闻了常州爆发天花疫情的事,此番请先生过来,是想就疫情的事向先生赐教。” 说完,看了一旁的陈歌一眼,道:“这是我的夫人陈十七娘,便先让我夫人跟先生说明一下如今的情况罢。” 张景神色微暗,不禁抬头看了陈歌一眼。 陈歌点了点头,看向张景,把给所有人种上牛痘预防天花这个想法,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 面前的女子这般认真专注地看着他,张景从一开始的恍惚,到惊讶,等到陈歌说完后,他脸上的神情已是转为了凝重。 韩栋迫不及待地道:“这畜生的病怎可让人染上?还说通过这法子能预防天花,这实在闻所未闻,惊世骇俗!张大夫,你怎么看?” 张景沉吟片刻后,抬眸看了在场众人一眼,道:“夫人这法子,某也是第一回听说,不敢随意评判,不过……” 他顿了顿,道:“种痘预防天花这个法子,某却是曾经亲眼目睹,但当时用的不是牛的痘浆,而是……天花患者的痘浆。” 他这话一出,韩栋等人都是一脸震惊的看着他,陈歌却是忍不住有些怔然。 中国古代确实有种人痘预防天花的做法,但受医学水平限制,一直没有得到推广,只在民间偷偷进行,直到清朝康熙年间才被统治者重视,推广开来。 而最早开始采用人痘种植这种法子的朝代,可以追溯到唐朝。 莫非,这个时代也开始出现了人痘种植预防天花的概念,但她看过的医书中均没有提及,可见即便有,也处于十分原始的萌芽状态。 魏远立刻道:“请先生详细说说。” 张景点了点头,道:“那是早年某随师父外出游历时遇到的事了,那时候一条村子爆发了天花疫情,有一个江湖郎中恰好带着自己的家人在那个村子留宿,虽然疫情爆发后他立刻便带着家人逃离了,心里还是惶恐万分,没过多久,郎中的小儿子便发病了。 他焦急之下,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法子,取了他小儿子的痘浆涂抹在了其他家人的鼻孔里,没过几日,他们全家都发了病,最后……” 张景嘴角微抿,道:“他妻子跟两个女子以及小儿子,都死了,活下来的唯有他跟他的大郎。 他大郎痊愈后,什么事都没有,完全就如一个普通的健康人一般,他却……全身上下长满了痘印,无论如何都无法消去,自此,连见人都不敢。 沉默片刻,张景道:“不过神奇的是,自此他跟他儿子再跟天花患者接触,也没再染上天花之疾。 夫人所说的法子,大抵跟它是一样的原理罢。” 不过, 房间里一时静默下来,吕闻和萧长风一脸凝重,韩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魏远也一声不吭。 虽说这印证了患过天花的人不会再得天花,但这法子,简直是九死一生,万分凶险啊! 难怪这个方法从没在民间流传开来! “人痘的毒性比牛痘要强上许多,自然凶险万分。” 忽地,一个婉转悦耳的声音响起,陈歌扫视了众人一眼,道:“牛痘种植比人痘种植要安全上万倍,若你们依然不信,我可以先在我身上尝试,待你们看到成果后,再做决定。” 说着,她迎向众人瞬间震惊万分的神情,道:“不过,常州那边的百姓却是无法再等了,既然他们已是有了感染天花的可能性,我希望能给还没发病的人先种上牛痘,并让他们跟已经发病的人隔离开来。 反正不管如何都是听天由命,为何不赌上一把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五十五章 麻烦夫人了 “不行!” 微微紧绷的醇厚嗓音响起,陈歌一愣,还是第一回见到魏远这么不冷静的模样。 魏远暗暗吸了口气,看向吕闻道:“若这当真有效,是造福百姓的大事,不管如何,都有尝试的价值。 吕闻,你回军营,挑几个信得过的士卒,跟他们说明事情原委,若他们愿意,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都每人奖赏千两,在其原有的阶级上上升一级,若不愿意,也不勉强,但若有谁泄露了这件事……” 魏远眸色一沉,道:“便军法处置。” “是!”吕闻立刻回过神来,连忙应了一声。 虽说夫人说的法子跟人痘种植看起来原理相通,但那毕竟是牛身上的病啊!人跟牛,一个两只脚走路,一个四只脚走路,又怎可混为一谈! 不过主公说得有道理,这件事若成了,是造福百姓的大事,不管如何,他们都是要试试的。 张景在陈歌说出可以先在她身上尝试这句话后,就一直怔怔地看着她,这时候忍不住咬了咬牙,道:“某也认为这有尝试的价值,古有神农尝百草,身为医者,就该不放过任何一种治愈疾病的可能。 君侯,请允许某参与其中,若是有能帮上忙的地方,某义不容辞!” 想当初,他跟师父听了那江湖郎中的故事后,只觉得悲哀可怕,便是有那么一瞬间起过顺着这个法子探究下去,也许真的能找到抵御天花的法子也未尝不可能,但终究没有付诸行动。 这么多年来,那江湖郎中长满痘印的模样一直是他的梦魇,以至于他每每想起这件事,首先想到的是这个法子万万不可碰,若是失败了,简直比死都要难过。 因此,当那样一个看起来纤细柔弱的女子竟面色不变地说出可以在她身上尝试时,他震惊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自厌情绪,他连夫人一半的胆量都没有,又怎么能坦然接受别人叫他神医? 魏远看向他,点了点头道:“若先生愿意协助,我自然求之不得,我便先替常州的百姓感谢先生的仗义。” “某愧不敢当。”张景连忙道。 陈歌看了魏远一眼,见他脸色冷沉,一副不容置否的模样,只得把到了喉咙口的话吞了下去。 便这样罢,虽然她知道这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对于他们来说到底是完全没有接触过的领域,他们愿意尝试,已是迈出了很大一步。 只是,有件事还是要问清楚的。“那常州疫区的百姓……” 魏远垂眸看向探身过来低声询问的女子,顿了顿,才道:“便按夫人说的,把已感染的人和未感染的人区分开来,未感染的人,暂且用方才的法子尝试预防,只是要注意做好隔离工作,如有问题,即时回报!” “是。” 吕闻和萧长风应了一声。 只有韩栋依然一脸担忧凝重,嘴角紧抿,深深地看着自家主公和那让他看不透的女子。 陈歌想了想,道:“痘浆一定要用银器去盛,而且要随时留意痘浆的情况,若发生变质,要立刻丢弃,换新鲜的痘浆来用。 牛痘种完后,一般三日左右局部出现红丘疹,五日左右丘疹形成疱疹,八日左右转为脓疱,十二日左右形成棕色痂盖,那之后再过几日,痂盖脱落,便表示种痘成功了。 在这个过程中,种痘的位置可能会出现一些小肿块,还可能会有低烧的情况,这都是正常的,可以服用一些退烧的药物,不会有影响。 还有,疫区一定要做好消毒工作……嗯,就是要辟秽,这是防治瘟疫很重要的一步。 除了常规的焚烧熏香,还要用煮沸的水浸泡家里的物事,如有不能用沸水浸泡的,要用花椒盐水逐一擦拭,每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疫区百姓洗澡也要用花椒盐水,每天饭前都要用花椒盐水洗手擦脸……” 不过,花椒盐水虽然也有一定的杀菌消毒功效,但却是远不如医用酒精的。 陈歌不禁皱了皱眉,直到她发现周围的人都一脸惊讶地看着她,不发一语时,才回过神来,轻咳一声,道:“这些都是我从医书上看回来的,至于避秽的法子都很常见,张大夫应是也知晓。” 张景连忙深深行了个礼,声音中带着满满的钦佩,“某不敢与夫人相比,某的学识,不及夫人万分之一。” 这样说着,他脸上还现出了一丝惭愧。 陈歌只能又咳了一声,她不过是开了几千年医学发展的挂,实在受不起这样的赞美。 魏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头扫了吕闻和萧长风一眼,道:“便按夫人说的传达下去。” “是!” 他们在书房里商议的本就是疫情的事,吩咐完事情后,便都散开办事去了。 陈歌故意待到了最后,走到魏远身旁道:“君侯,你可还记得我昨日跟你说的可以消灭病菌的液体?” “记得。” 魏远下意识地想拉住她的手,却见她的手正交握在身前,微微一愣,收回微微抬了起来的手臂,引她走到了一旁的榻上坐下,唤小厮泡一壶热茶上来后,才道:“你可是想大量生产那种液体用于疫区?” 陈歌原本被他这一连串动作弄得一头雾水,心里隐隐有一丝怪异的感觉,但突然听到他精准地猜到了她的想法,立刻把那一丝困惑抛诸脑后,笑着点了点头道:“我的想法果然瞒不过君侯,花椒盐水虽有避秽功效,却是远远不如高浓度的酒液,嗯……我称之为酒精。 因为先前还在试验阶段,我用的都是家里常见的物品作为提炼工具,虽然也可以做出来,但每次可以做的量都很少,要用在疫区,是远远不够的。” 她之前用的是家庭版的酒液蒸馏方法,只需要一个木桶,一个干净的碗,一块布和一个铝锅就行了。 做的时候只需要把已经处理发酵好的原料放进木桶中压平,把碗放进去,随即把木桶放在锅中,木桶上盖上一块布,把铝锅放在布上面,然后在铝锅中倒入冷水,便可以进行蒸馏了。 在这一个过程中,要注意木桶内部必须密封不透气,然后注意火候,在铝锅中的水开始烫手时立刻换水,这样换上几次水,就完成酒液的蒸馏了。 步骤很简单,只是火候的把握却有点难,因此陈歌做了好几次,至今也只提炼了一小瓶合格的医用酒精。 魏远看向她,道:“你的意思是,需要特制的工具才能大量地提炼生产这种……酒精?” 陈歌脸上的笑容更盛,“君侯果然才思敏捷,我先前便有制作那种工具的想法,因此已是画好了设计图,就等着找工匠进行打造,那种法子也是我先前从一本医书上看回来的,我又进行了一些改造。” 魏远忽地凝眸看着她,似乎有些叹息道:“夫人涉猎的医书可真广,许多法子连被称为杏林圣手的张大夫也闻所未闻。” 被这样一双仿佛看不到底的黑眸看着,陈歌不由得心里一咯噔,脸上依然笑容浅浅道:“未出阁时无聊,我又对这类书籍感兴趣,便喜欢到处搜刮来看。 那时候什么也不懂,也不挑,官方编修的,民间流传的,都胡看一通,没想到还真有了些收获。” 魏远又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看得陈歌都不由得有些紧张的时候,忽地抬手,把她面前的那杯茶往她的方向推了推,声音低沉磁性,带了丝若有若无的轻柔,道:“既然如此,便麻烦夫人把设计图送过来罢。 天气越发寒凉了,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不然出去被风一吹,容易冻着。”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五十六章 这是我们夫妻间的事 陈歌微微一愣,不由得看了魏远一眼,见他神色如常,才捧起那杯茶,浅浅地抿了一口。 茶温微烫,但刚好能入口,茶水顺着喉咙滚下去,瞬间让她的身子由内而外地暖了起来。 确实,过了中秋后,天气是越发寒凉了。 直到离开了书房,陈歌才恍然想起,方才魏远的神情似乎有些怪,竟让她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有点脸红心跳。 她就这样带着些许恍惚往自己的院子走,却没想到,路上会遇到折返的韩栋。 韩栋见到她,似乎很是讶异,眉头已是下意识地紧锁。 陈歌停下脚步,朝他微微点了点头,“韩将军。” 韩栋这才想起,自己似乎是该向她行礼的,不管自己心里怎么想,主公说过的话他不能不听,于是抱拳行了个礼,嗓音微沉道:“见过夫人。” 陈歌自然看出了他脸上的不情不愿,只是也懒得管,他的想法不过是这个时代大部分男人的想法,觉得女人就该待在后院相夫教子,胆敢随意插手夫君的事便是大逆不道,也许还夹杂了一些对她这个人的偏见。 这种自我又倔强的人,跟他讲道理是没用的,只能等他自己转过弯来,又或者这一辈子都不会有那时候。 她又点了点头,便要越过他离去,却忽地,听到韩栋沉沉地道:“在下听闻夫人如今还在跟主公分院而居,不知这可是夫人的意愿?” 他离开后才察觉还有事情没有跟主公禀告,这才折返了回来,却没想到在中途听到了几个扫地小厮在嘴碎,不由得驻足多听了几句。 他们说的话让他有些意外,那女子竟然到如今还一个人住在别的院落里,而且听他们说的,她跟主公在府里时,从没有同房而眠! 他还以为,看主公对她那袒护纵容的态度,她必定早已拢住了主公的心,再不济,每晚吹枕边风也是有的。 这信息却是让他有些迷惑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依方才的情形,分院而居这件事绝不是主公提出来的。 同样是男人,他太清楚了,男人若是心悦一个女子,虽不至于日日夜夜挂念着,但空闲时必定是会忍不住想到她,想要时时刻刻与她在一起。 陈歌没想到他竟然会问这个,下意识地有些不自在,默默地望了望天,才笑着道:“这是我跟君侯夫妻间的事情,却是不好跟韩将军说道。” 就差直接说你一个外人,凭什么管他们两夫妻的事情了。 韩栋眼眸微眯,审视地看了面前的女子一会儿,才道:“是在下唐突了。 夫人的学识让在下钦佩,夫人身为一个女子,在这样的关头竟然挺身而出,也让在下意外。” 虽然他换了个话题,但这话说得,怎么听怎么有种嘲讽的意味。 陈歌不禁笑了,看向他道:“我知韩将军因先前莱阳的事对我有成见,我自是不在乎韩将军怎么看待我,但韩将军身为统领军队的将领,竟还这般没有证据仅因心头的臆测,便随意对一件事定论,还是让陈歌意外了。” 韩栋讶异地看着她,忍不住心头一阵火起,咬牙道:“你……” 他何曾这般被一个小辈冲撞,还是一个女子! “至于韩将军问,我为何要在这样的关头挺身而出,自然是因为,我恰好知晓天花的预防方法。” 陈歌仿若没看到他瞪圆的双目,淡声道:“虽说我不是君侯,不需为常州的百姓殚精竭虑,但我也不是那般冷血无情的人,没法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送命,我不知晓韩将军是怎么想的,但我的理由就是这么简单。” “哼,你说得倒轻松!”韩栋依然脸色不善,猛地一甩手,把手背到了身后,“若是你的法子不凑效,甚至因此引发更严重的疾病呢!到时候这个责,又该谁来担?” 他依然觉得让人感染上畜生的病来预防天花这法子荒唐得无可救药! “不会的,便是韩将军想向我问责,也似乎太早了。” 陈歌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那笃定而自信的神情,让韩栋不禁怔然了一瞬。 陈歌说完后,没再解释什么,朝韩栋又点了点头,脚步没再停留地走了。 韩栋不禁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女子的身影看不到了,也没有迈动脚步,脸上带着一丝意外和沉思。 莫不是,确实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可是,主公是什么样的身份,主公的夫人这个位置,自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坐的,不管是心怀不轨的人,还是愚蠢自大的人,坐上这个位置,对主公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如果今天她不是主公的夫人,仅仅是一个侍妾或者通房,他自是不会对她那样百般挑剔。 韩栋抿了抿唇角,紧锁的眉头中透着一抹凝重,这才转身,大步朝魏远的书房走去。 …… 陈歌回到房里时,蓝衣已是回来了,见到陈歌,她立刻把手里的小银盒交给陈歌道:“夫人,奴婢刚去到城外的村子,便遇到了身上长了水疱的病牛。 奴婢听说,这……这是牛之间的一种瘟疫,虽不至于让牛致命,但也往往让农户头疼不已,因为得了这种病的牛会体温升高,食欲不振,没法干活。 夫人,您收集这些痘浆,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她听完农户的话后,不禁想到了吴娘子说的常州天花疫情,心里便一直有些不安。 这两者之间,莫不是有什么关联不成? 陈歌接过银盒,笑了笑道:“你很快便会知道了,帮我准备一把小刀,一柄汤匙,一块干净的纱布,一碗煮沸的水和我前几天提炼的那一小瓶酒精,我先去洗个澡。” 蓝衣微微一愣,看了看天色。 这天还没黑呢,夫人这么早就洗澡? 虽然越发困惑,但还是照着陈歌说的把东西都准备齐全了。 陈歌洗完澡出来,换上了一身干净宽松的衣服,用酒精把小刀和汤匙擦拭了一遍,再放到沸水里浸泡了一会儿,才拿出来,放到了一块干净的纱布上。 随即撩开自己的袖子,拿起小刀,干脆利落地在嫩白细腻的皮肤上化了个口子。 “夫人!” 虽然早在陈歌拿起小刀的时候,钟娘和蓝衣便有不好的预感,但还是迟了,见到那在无暇的肌肤上无比显眼刺目的伤口,钟娘慌忙站起来,就要去找治疗用的药膏。 “不必慌张。” 陈歌低低喝了一声,随即打开小银盒,拿起汤匙,用汤匙把柄的位置,舀起浓浆,小心地涂抹在了伤口的位置上。 “夫人,你在做什么!”钟娘吓得手都抖了,想上去,却被陈歌的眼神制止了,一时又是着急又是无措。 那……那可是牛脓包中的浆液啊!那么脏的东西,夫人怎么可以把它涂抹在自己身上! “没事的。” 陈歌无法解释太多,只能这样安慰钟娘,直到感觉手臂上的浆液自然风干了,才放下了袖子。 虽说魏远制止了她在自己身上做试验,但她是清楚牛痘种植的安全性的,只要注意在这个过程中不受到细菌感染,基本不会有太大问题。 反正不管早晚都要种植,不如现在就把这件事做了,而且牛痘种植不一定一次就能成功。 她虽然了解牛痘种植,但自己没有亲自体验过,因为天花在她那个年代已经几乎灭绝了,她对牛痘种植的了解都来自老一辈和书,自己亲自试一遍,也能对它更了解。 然后便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叫蓝衣收起这些东西,走到了书房的位置,拿出了一沓上面画满了图像的纸,又拿出了一张新的纸,仔细地写清楚了医用酒精提炼的方法和注意事项,把它们折好放进了一个信封里,叫来蓝衣道:“送去给君侯,便说在打造器具的过程中有什么不清楚的,都可以来问我。” 蓝衣收下信封,难掩担忧地看了看陈歌,才道:“奴婢这就过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五十七章 虚惊 第二天,凌放就带了一个工匠过来,说是负责打造蒸馏器的管事。 陈歌没想到魏远动作那么快,立刻把他迎进房里,细细地跟他解释自己的构思。 她虽知道蒸馏的原理,在工艺制作上却是个完完全全的的小白,那张设计图是她凭借自己以前看到过的蒸馏器的印象画出来的,估摸完整的只有外形,内里很多细节她自己都没搞懂。 而魏远找来的工匠自然是全冀州最好的,听了陈歌的话,他微微一愣,“夫人的意思是,要制作一个先加热,再冷却的器具?” “是,加热是为了让材料中的水分跟材料分离开来,然后再通过冷却让空气中的水分沉淀。 就像我们平时蒸包子,若是蒸好后,我们没有及时把笼盖掀开,一段时间后会发现包子的表皮是湿的,这便是因为我们刚刚蒸完包子时,笼屉里的空气中含有大量水分,因为没有把笼盖掀开,水分跑不出去,冷却后,就变成水落到包子上了。” 工匠原本还一脸懵,听到陈歌举的例子,恍然道:“小人明白了,这听起来复杂,做起来其实不难。 只要做两个容器,一个容器用来加热,一个容器用来冷却,中间搭条管子输送热气便可。” 陈歌见他一点便通,不禁笑着点了点头,又提醒了几点,“是这个理,要注意的是整个器具的密封性一定要好,不能有丝毫漏气的地方。 导管要有一定的倾泻度,蒸煮锅一头要至少比冷却锅一头高大概一个大拇指的距离……” 工匠一边听一边皱眉,他做了二十多年工匠,还是头一回听说这种器具。 这夫人到底想捣鼓出一个什么厉害东西来?听凌管事说,这东西是用来防治常州的天花疫情的,只是,他到现在也没闹明白,这能如何防治?莫非让常州的空气由热变冷,便能杀死那可恶的瘟鬼? 陈歌看着他那似乎凝聚着许多情绪的眉头,顿了顿,嘴角微扬道:“徐管事可还有别的问题?” 那徐管事犹豫了一下,作了个揖道:“并非小人不相信夫人,只是小人想知道,这器具能如何防治天花疫情? 主公心系百姓,不顾自身安危要去常州坐镇,小人虽没法随伺主公左右,也想替主公分忧!” 陈歌微微一愣,他唤魏远主公,这说明他不是普通的工匠,而是魏远麾下的。 而军队能用到工匠的地方,只有一处。 陈歌淡淡一笑道:“先生放心,你只管把器具做出来,到时候你自会知道他是做什么用的。” 徐有才一愣,不禁探究地看了看面前的女子,低头道了句:“是。” 但那心自然是没法放下来的。 这女子虽是主公的夫人,他们的主母,他对她却丝毫不了解,最近一次听到她的传闻,是她被那莱阳城守沈禹辰掳去了莱阳,主公携重兵攻下莱阳把她救回。 虽然惊讶于主公对这一任夫人的重视,但在他看来,能引发这样一场战争的女子再怎么得主公欢心,也就是一个美丽的一无是处的花瓶罢了,她能安于后宅,不给他们主公添乱,已是万幸。 然而,这样一个他认定是花瓶的女子突然对他说,她有能耐对付那天花疫情,又如何让他信服?! 罢了,便是那器具其实没什么用,她有为主公分忧的心也是好的,一声!” 说完后,却没听到面前男人的回应,不禁抬头看了一眼,脸上不禁掠过一抹震惊。 只见男人脸色发白,薄唇紧抿,眼眸却微张,似乎带着一丝不敢置信,忽地便大步越过他们,如一阵风一般走向了马厩的方向! 凌放不禁怔在了原地,他在君侯身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回见到君侯这样子。 一向面不改色的脸上竟带上了隐隐的惊惶,一双眼眸浓黑得让人心悸。 魏远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燕侯府的,直到他在钟娘和蓝衣一脸愕然的注视下,大步走进了那女子的房间,见到靠在床上正神情恬淡地看着一本书的柔美女子时,他才感觉自己一直有些虚无的脚落到了实处,不自觉便放慢了脚步,慢慢走到了床边。 陈歌早在男人进来时便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不禁有些讶然地抬头看着他,见他神色古怪,愣然道:“君侯,你怎会在这里?” 男人一身黑色翻领窄袖长袍,足上蹬一双高靿革靴,俊朗硬气的面容上似乎还带着一丝风尘仆仆,显然刚从外面回来。 女子的脸色虽透着一丝不健康的青色,但还算精神,魏远皱眉沉沉地看着她,好半天才抬起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哑声道:“我方才还以为……” 还以为,他连她,也要失去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五十八章 注定不平凡的女子 那带着薄茧的手指触到她柔嫩的脸上,带来微微粗糙的触感,陈歌一个激灵,仿佛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碰触,瞪大眼睛受到惊吓一般道:“君侯……” 这男人脑子抽了? 魏远却忽地脸色一变,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陈歌手上的书一个拿不稳,“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男人却仿若未闻,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咬牙道:“你身上怎的那般烫?!” 陈歌有些怔愣,下意识地回答:“我昨晚给自己种了牛痘,这是正常的反应,过几天便会没事……” 魏远眼眸猛地瞪大,唇角微抽,好半天,才一字一字道:“你给自己种了牛痘?” “是啊……” 呜……明明是造福百姓的事,在这男人的瞪视下,她怎么有种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的感觉,心虚得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肯定是这男人害的!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气场有多恐怖吗?怎么突然就像审讯犯人一般审讯她?! 看着女子瞪圆一双水汪汪的杏眸,一脸无辜又愤然地瞪着他,魏远不禁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压下了心底把她狠狠骂上一顿的欲望。 她竟然还敢这样看他?!是谁给她的胆子一个人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又是谁……给她的权力瞒着他做下这一切?! 如果不是她突然昏倒了,他是不是至今还被蒙在鼓里?!也许等到她发生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了,才得知这一切? “陈歌!”魏远终是忍不住,咬牙低吼,近乎咆哮,“你可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命?我跟你说了,我已是安排了人进行试验,若是证实这个法子安全无害,我自是会……” “那是你们不信我!”陈歌发着烧本就有些不适,被他这不由分说地一顿吼,忽地便有些委屈,咬了咬唇道:“我说过这法子很安全,不会有问题! 况且,退一万步来说,若是这法子真的有问题,那也是我提出来的,要试,也该是最熟悉这个法子的我来试!” 她还敢完后,便大步走出了院子。 几人这才松弛了下来,看着身子发软就差瘫软在地上的吕闻,白术摇了摇头,笑着道:“出息,方才老夫看你们一个个匆匆跑向了夫人的院子,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吕闻撇了撇嘴,苦着一张脸道:“主公那张脸可是吓尿过不少敌军的!我这般已经算很有出息了。 只是我没想到,夫人竟然给自己种了牛痘!” 在听到夫人说给自己种了牛痘那瞬间,他心里的想法跟主公是一样的——夫人这是不要命了?! 为了疫区的百姓,夫人竟能做到这份上,他扪心自问,自己也做不到这个程度啊! 白术沉默了一下,忍不住撸了撸胡须,感慨道:“夫人真女中豪杰也。老夫这几日眼睁睁看着北上逃难的民众流离失所,担惊受怕,却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给他们一个安身之所。 没想到夫人身为一个柔弱女子,却主动担下了这连男人也不敢担下的责任,承载了万千百姓的希望和痛苦。 吕闻,若这样的夫人是上天赐予我们的,老夫只能说,这是大势所趋啊。” 吕闻一愣,立刻便明白了白军师话里的意思。 主公未来必定是要逐鹿天下,争夺那天底下唯一的位置。 那注定是一条充满荆棘的路,也因此,站在主公身边的女子,也注定不会平凡。 太平庸的女子,只怕无法追上主公的步伐,也无法承载万千军士和百姓对她的期望。 饶是吕闻早就知道了这点,如今夫人所做的一切,还是远超出他的想象了。 不,应该说,夫人做的许多事,他根本想都不敢想。 “你们这些主公身边的人啊,一定要保护好夫人,”白术苍老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欣慰和担忧,“这样的女子和主公一样,注定是不平凡的。” 吕闻回过神来,立刻道:“是!保护主母,本便是我们这下下属的职责!” 一旁的凌放没说话,只是皱眉看了那紧闭的房门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旁人看不懂的幽深。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五十九章 期盼 “不过,夫人啊,”房间里,钟娘忽地凑近陈歌,笑得别有意味地道:“君侯如今对夫人可真是上心啊,奴瞧着,君侯是匆匆从外面赶回来的呢!奴活到这岁数,这般关心妻子的男人,也是少见啊!” 陈歌:“……” 她怎么莫名觉得钟娘的笑……有点猥琐?嗯,就像青楼里急着卖女儿的老鸨…… “是啊,你们不知道,后厨的二狗子暗搓搓跟奴婢打探过许多回夫人爱吃的东西了,奴婢每次过去拿饭,他都要偷偷给奴婢塞许多吃食呢!一开始那厮可是傲得很,连话都不愿意跟奴婢说的!那都是因为君侯对夫人的态度这些人都看在眼里呢!” 蓝衣也走了过来,甚是嘚瑟地道,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摆了摆手,“当然,奴婢知道他这样做都是为了贿赂奴婢,想奴婢在夫人面前多说他的好话呢,他们之前对夫人的态度奴婢可都记得,当然不会接受他的贿赂!” 陈歌默默地看了她近来越发丰满的身材一眼,望了望天,接受了自己可能早就被这丫头出卖了的事实。 难怪她觉得,最近后厨做的饭菜是越发合口味了。 钟娘忽地又凑得离她近了些,眼神炙热道:“夫人啊,君侯这般待您,难道您便一点感觉都没有?这天底下,两只脚的男人好找,这般对自己的妻子一心一意的男人却是不好找啊!” 她说得语重心长,一脸急切,仿佛恨不得今晚就把她打包送到那男人房里,生米煮成熟饭。 陈歌嘴角微微一抽,无奈道:“你们啊,我跟君侯又不是完全不熟悉的人,我突然病倒了,他关心一下很正常。” 毕竟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人非草木谁能无情,若是今天病倒的是魏远,她也会担忧的。 钟娘顿时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陈歌,要不是还记得她是自己夫人,都恨不得狠狠点一下她的额头把她点醒了。 “夫人,您觉得这仅仅是关心一下的程度吗?!哪有人会因为仅是对旁人关心一下,便抛下手上所有工作赶回来的?又哪有人仅是对旁人关心一下,便因为她的擅作主张勃然大怒的?!君侯就差直接把您绑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地守着了!” 陈歌:“……” 钟娘显是急狠了,竟然什么话都敢说。 陈歌眉头微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方才男人轻触她脸颊时,那带着一丝脆弱和无措的眼眸,心里忍不住就起了一丝怪异的情绪,脸竟然有些热,眼眸微垂,没有说话。 那男人喜欢她? 在莱阳时,他明明还对她嫌弃得很,似乎恨不得她立刻从他眼前消失,虽然最近他对她的态度有所缓和,但又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变成男女间那种情谊? 陈歌越想越觉得不可能。 何况,魏远还什么都没说呢,她们自个儿就脑补完一场戏了,要是最后发现不过是自作多情,尴尬是其次,她跟魏远只怕都不知道要如何相处了。 这事儿有点闹心,而且在如今手头上一堆事情的当下,又似乎没那么重要,陈歌干脆把它抛到了脑后,不浪费时间去纠结了。 接下来几天,魏远竟真的派了人在她院子外守着,把她关起了禁闭。 她的烧早就好了,如今除了在种痘的地方长了颗疱疹,什么事都没有,那天她晕倒,只是因为这具身体太柔弱了。 毕竟它当初确实随着原主的离去死过一回,加上如钟娘说的,她来到这里后就一直没过几天安生日子,没时间好好调养这个身体,这才因为发个小烧便晕过去了。 陈歌无奈之下,只能安慰自己,罢了,便当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调养一下这个身体罢。 何况她对自己进行牛痘种植确实是瞒着魏远和钟娘她们的,在这件事上她心虚,也就不好太理直气壮地抗议了。 然而,在她在房间休养的第十天,不管钟娘她们怎么劝阻,她都必须要出去一趟了,因为徐管事传话过来,蒸馏器已是打造完成,她必须过去查验一下。 她唤了门口的侍卫过来,把自己要出去的情况跟他们说了,那侍卫立刻道了声“属下明白”,便走了出去。 陈歌知晓他定是询问魏远去了。 这几天,虽然凌放每天都会带张大夫来给她看诊,各种汤药补品更是不断,魏远却始终没有露面。 魏远来不来看她,陈歌自是没什么所谓,只是她更加笃定钟娘他们定是想错了,魏远那样子,哪是对她上心的样子? 那天他那个有点失控的眼神,许是因为她想到了他早逝的父母吧,毕竟中秋那天,他就似乎因为那个原因对她失控过一回了。 陈歌一边觉得那个男人确实挺不容易的,一边彻底把这件事丢弃到了脑后。 一直到了下午,那个侍卫才给她回了话,“主公说夫人可以出去,但务必让属下随伺左右。” 顿了顿,又道:“主公方才一直在军营里跟将军们谈论事情,直到方才才有时间听属下给他传话。” 陈歌微微一愣,不由得眉头微皱。 她虽然一直在房间里休养,但因为张景每天都来给她看诊,她自是知道的,虽然常州的疫情算是控制住了,没有往外扩散,但每天都有大批大批人因天花疫情死去。 民间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开了许多耸人听闻的传言,说什么常州城如今已是一座死城,满地都是尸体铺成的路,便是连常州城的空气里都带着毒,吸上一口便要染上那可怕的天花。 被困在常州城里的百姓天天都处于惶恐不安之中,仅仅几天的工夫,已经闹出过三次动乱了。 而常州周边的百姓也是无比躁动,有能力的都往外跑了,留下一些死活不愿意离开或者没能力离开的,只能紧闭大门,躲在家里妄想用这种方法躲避那可怕的瘟鬼,弄得常州周边的城镇都一片死气沉沉,某种让人压抑不安的气息悄无声息地,在这片土地上蔓延。 据说驻守常州的将领每天都不敢合眼睡觉,就怕眼睛合上那一会儿功夫,百姓们又躁动了。 在这种让人窒息的情况下,魏远这几天也是焦头烂额吧。 更别说,他身为一方诸侯,要操心的事情远不止常州的疫情。 陈歌嘴角微抿,道:“那我们现在便出发吧!” 徐有才的工坊也是在魏远统领下的,因此就在城外的军营附近。 陈歌去到那里时,徐有才早早便携着一众匠人等在那里,身旁是完全按照她的设计图打造出来的蒸馏器,只是一个加热器,便有至少两个汉子高,四个汉子宽。 陈歌眼睛一亮,立刻走过去,轻轻抚着蒸馏器光滑的外身,一瞬间,竟有些恍惚,仿佛她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除了周围古朴的环境和人,这个器具,完全就跟她在现代见到的蒸馏器一模一样! 她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 徐有才一脸犹豫地看着她,虽然夫人带着幂篱,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看她的动作,应是很满意吧? 只是他至今不清楚,这个器具,到底对常州的疫情有什么帮助! 想起最近越来越紧张的情况,徐有才脸色忍不住微沉,心里越发质疑——这东西对常州的疫情,真的有用吗? 毕竟,那可是天花啊,让历朝历代无数帝王将相都手足无措的,天花啊! 就在这时。 一个年轻的匠人忽地跑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在了陈歌面前,不停磕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道:“夫人,求您救救小人的母亲!小人的母亲在常州,她已经六十岁高龄了!小人一直想着今年就把母亲接来冀州享福,没想到常州突然爆发了那可怕的瘟疫! 徐管事说您打造这个器具是为了治理常州的疫情!小人知道您跟君侯都为了常州的疫情殚精竭虑,小人什么用都没有,只能日夜不眠、尽心尽力地做好夫人派下来的任务,只盼着能协助夫人和君侯,尽快解救常州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六十章 这滑头的小子!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六十章这滑头的小子!“阿虎!” 徐有才立刻沉下脸来,厉声喝了一句。 其他人也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地上的高虎。 这家伙伤心傻了吧!天花是种什么病,常州又是什么情况,他不是不清楚!虽说他们理解他的心情,但这种事求夫人有用吗?连主公都无能为力的天花疫情,夫人一个女子,便是有心,也无力啊! 虽说他们也听说了这器具是用来治理常州的疫情的,但他们心底里压根不信这个奇奇怪怪的器具有那样神奇的功效!便是真的有用,只怕也只是一些微乎其微的作用罢! 这样白白冲撞了夫人不说,还让夫人难做。 也不知道这个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个气量不大不能容人的,高虎只怕要倒霉了,他们可是听说这些贵族夫人最重规矩,往往看不起他们这些低贱的平民,最恨他们这般不识好歹地跟她们搭话了。 陈歌看着地上不愿意起来的男人,怔愣了一瞬,正想说话,人群中,突然又走出了一个年轻男子。 男子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材削瘦,皮肤白皙,面容普通,只是那双眼睛看着,便透着一股机灵劲。 只见他笑嘻嘻地走到了高虎身边,先是朝陈歌行了个礼,站直身子后,突然踢了踢身旁的高虎,笑嘻嘻道:“夫人请恕罪,这家伙这几天担忧在常州的老母亲,又忙着赶工,脑子大抵有些不清楚了,不是故意冲撞夫人。” 原本还趴伏在地上的高虎闻言,立刻如炸了毛的狮子一般抬起头瞪了他一眼,用尤带着哭腔的嗓音大声道:“何要,你说谁脑子不清楚了!” “自然是谁对号入座,便是说谁。”何要挑了挑眉,又老实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嬉皮笑脸道:“好了,起来罢,咱们夫人大人有大量,不会跟你这脑子不清醒的人计较的。” 高虎却紧紧抿着唇,一脸倔强,不管他怎么说也不愿意起身。 陈歌看着面前这两人,不禁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起来罢……” 话音未落,便被一个带着掩饰不住的恼怒的声音打断,“算了吧,何要,我可不认为阿虎有什么不对!如今常州这情况,你问问有谁心里不惶恐,更别说自家老娘还在常州的高虎了!” 却是一个长脸吊眼的年轻男子,只见他眉眼间凝着一抹愤然,嘴角紧抿地看了陈歌一眼,道:“我们日夜不停地在这里赶工,抱着的不就是主公和夫人能解救常州,让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过上安定日子的希望吗?! 然而你问问这里的人,有谁认为这莫名其妙的器具真的能治好那个可怕的天花了?!咱们谁又不是虽然心里质疑却还是毫无怨言地做下去了,只因为这是夫人让我们做的,这是夫人的命令! 阿虎因此跟夫人讨一个说法怎么了?便是咱们是低等下贱的工匠,也有讨一个说法的权利罢?” 何要嘴角的笑容有些没法维持,最后,板着一张脸看向陈歌道:“夫人请见谅,咱们工坊脑子不清楚的人有点多。” 陈歌看着他这努力维持淡定的模样,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抬起手制止了脸色一沉想走上前护着她的侍卫,看着那长脸男子,淡声道:“当然,你们有这个权利,我也能给诸君一个说法,你们做的事情不是没有意义的。” 她微微一顿,看了看瞬间抬起头满怀期待地看着她的高虎,嘴角淡淡地一扬,道:“我虽然没法承诺你,我一定能救下你母亲,但我可以承诺你们,我会克服这天花疫情。 从此以后,你们,和你们的子孙后代,都不会再生活在天花的阴影和恐惧下。” 女子的声音虽平静淡然,说出来的话却清晰有力,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战场上看似云淡风轻却坚如磐石的大将,让所有人一瞬间,都怔愣在了原地。 比起这女子竟丝毫不在意林子冲那大逆不道的话,她此时说的话,更让他们震惊。 原本还在为手下这几个毛头小子头疼的徐有才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心里只觉得荒谬和不可置信。 这女子口气也太大了罢!她到底是哪里来的信心,说出定能克服天花这种话?是这奇奇怪怪的器具给她的信心吗?! 古往今来这么多神医都没法克服的天花,她竟然说她能克服?!这到底是她疯了,还是他们疯了?! 其他人反应过来后,也是一脸不信服。 虽然面前的女子是他们主母,但对于他们说来,她不过是养尊处优的贵族娘子,哪有那样的能耐!既然嫁给了他们主公,好好在家享福便是了,何必非要出来夸下这个海口? 陈歌把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只是淡淡一笑,没说什么,看向徐有才道:“徐管事,你过来一下。” 随即看向还站在她面前的何要,笑道:“你也过来一下。” 何要微微一愣,懒懒地笑道:“是,夫人。” 虽他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那双黑眸里却分明带着一丝审视。 陈歌暗暗地瞥了他一眼,走到了工坊里一个僻静的角落,见到徐有才和何要都过来后,看向何要道:“你方才,为何要站出来?” 何要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忽然给陈歌深深作了个揖,因为带上了一丝特意,那姿势尤为滑稽,不怎么正经地笑道:“那傻大个是小人的朋友,一向做事不经大脑,小人生怕他冲撞了夫人,这才走了出来,如今看来,冲撞了夫人的人,似乎是小人?” 陈歌看着他,淡声道:“你朋友做事是不过脑子,你却是太过脑子,你可有想过,若我真是你想的那种眼高于顶心胸狭隘的人,你这般在我面前胡说八道胡搅蛮缠,会是什么下场?” 那还弯着腰的身影顿时一僵,好一会儿,才抬眸悄悄看了陈歌一眼,带着一丝谨慎道:“可是事实证明,夫人心胸宽广,豁达大度,便是那天上自认为慈善仁厚的神仙见了夫人都要自行惭愧。” 这滑头的小子! 陈歌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道:“起来罢,我没那么多精力计较你们的态度,我只看你们的能力,若是你们没有能力,你便是把我夸成一朵花也没用,若是你们有能力,你们偶尔撒一下泼,我便当看不见了。” 说着,若有所指地看了一脸怔然的徐有才一眼,道:“毕竟这天底下,人才难得。” 竟然能在短短十天内就把她不怎么成熟的想法那般完美地做了出来,这不叫人才,天底下便没有旁的人才了。 何要不禁有些震惊地看着面前笑容明艳的女子,那种震惊,从方才起便已经在他心底酝酿,这会儿更是如滚雪球一般,快速地、不受控制地变大。 士农工商,他们做这一行,本便被人看不起,不管他们有多大的能耐,能把交给他们的活做得多好,也鲜少有人会正眼看他们,更别说眼前这个理应高高在上跟他们有着云泥之别的君侯夫人了。 其实,他早已习惯了被人忽视和看不起。 何要看着面前的女子,黑眸中悄然掠过了一抹犹豫和挣扎。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六十一章 这都是银子啊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六十一章这都是银子啊陈歌不知道他们心底的波澜,看向徐管事道:“目前来看,蒸馏器没什么问题,君侯应是已经把酒精提炼的法子交给你了,待会我们便尝试一下实际的提炼,若没有问题,就可以进行量产了。 后续有什么问题和进展,若徐管事没有时间,可以让何要来跟我说。” 徐管事不禁深深行了个礼,道:“是,夫人。” 便是他如今还对这女子方才的话存疑,但她这心胸和气度,他是钦佩的。 也莫怪主公会如此宠爱这个夫人! 接下来,陈歌跟着徐管事走了一遍酒精提炼的流程,因为陈歌事先叮嘱了,徐管事早已准备好了蒸馏的原料。 看着不过一个下午便提炼出来了小半桶酒精,陈歌不由得暗暗激动,这都是银子啊!白花花的银子啊! 她这回劝说魏远量产医用酒精,其实也存了点私心,她手上开店的资金到底太少了,做什么都不得不抠抠搜搜的。 现下倒好,她省下了一大笔打造蒸馏器的支出,到时候疫情过去了,她向魏远借用一下这个蒸馏器,他总不会那么小气不借给她罢? 她不由得笑眯眯地看向徐管事:“器具本身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记得在提炼时注意火候的掌握,这种……嗯,用来辟秽的酒液的提炼不能温度过高。” 乙醇液体与蒸气平衡时的温度为77c到79c,温度过高的话,乙醇会挥发过快,最后只剩下一滩清水。 徐管事看了看桶里纯净透明散发着浓烈酒味的液体,有些犹疑地道了声是。 不是他不想相信夫人,而是这实在超越了他的认知啊!这玩意儿,他觉得克服天花便算了,倒是挺适合备几碟小菜下酒的。 只是夫人说过这东西绝对不能喝,喝了要死人的,徐管事立刻把脑海里的念头清理了去。 一旁的侍卫见状,立刻走上前道:“夫人,是时候回去了。” 原本主公叮嘱夫人过来查验完后便立刻回去的,只是没料到夫人查验完后,还拉着徐管事做了一通他完全看不懂的事情,生生耗到了这时候! 侍卫默默流泪,主公啊,不是属下不想夫人回去,而是夫人根本不鸟属下啊! 陈歌看着侍卫急得快要哭了的神情,好笑地扬扬唇角,点了点头道:“这里的事情完了,回去罢。” 只是没想到,临走前,从方才起便一声不吭的何要走到了她面前,眉头微皱,道:“夫人,小人有话想跟你说。” 陈歌微微挑眉,瞥了他眉眼间的凝重一眼,带着他走到了一个僻静处,道:“什么事?” “不知道夫人可认识军营里的陶大夫,”何要犹豫了一下,道:“陶大夫经常被请到军营里给士卒们看病,咱们工坊就在军营附近,小人这几天经常见到陶大夫从咱们工坊门前经过。” 陈歌自然认识陶大夫,他便是她在莱阳时见过的管理一众军医的管事,中秋时她送的月团,他便有一份。 只是,他不算魏远的下属,这时代,军队打仗还没有专门培养的军医,都是在有需要时才从城里请医者过来,陶大夫自己有个小医馆,只是他一半的工作都是替军营里的士卒看诊。 她微微挑眉,道:“既然工坊就在军营附近,陶大夫从这里经过很正常罢。” “表面上来看,是正常的,”何要忽地压低声音道:“只是以前,他明明也时常到军营里给士卒看诊,却从没有经过咱们工坊,这段时间却频频经过,小人心里觉得奇怪,便找了人打听。” 陈歌一怔,便听面前的男子眉头微皱道:“这才知晓,从陶大夫的家到军营,压根不会经过咱们工坊,他这分明是特意绕了远路!” 陈歌眸色不由得微微一沉。 “更为诡异的是,”何要眉头皱得更紧了,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可怕的事情,慢慢道:“有一回小人跟几个伙伴留下来熬夜赶工,事情做到一半的时候,不经意一抬头,却见工坊支起的窗户上,探出了半个人头,正瞪圆一双眼珠子看着咱们! 虽然当时已是夜深,但借着工坊里的灯,小人还是认出了,那正是陶大夫! 小人立刻喝问他在做什么,那陶大夫倒是没有惊慌,还赔着笑脸说,他回家路上见工坊的灯亮着,这才好奇看了一眼。 因为他态度甚好,咱们也没有为难他,便让他走了,只是……” 他顿了顿,陈歌微微蹙眉道:“只是你还是觉得有些怪异,可是如此?” 何要点头道:“是,夫人明察。” 陈歌不禁微微垂眸,一脸沉思。 她跟陶思白相处的时间不长,只记得他是个对医术有着无比热情的老头,看着倒是朴实纯良。 他这般想方设法地窥探他们做的事,到底意欲为何? “小人发现这件事后,一直不晓得跟谁说,”何要忽地,又开口道:“小人人微言轻,若是没有证据,仅仅是因着心里的怀疑便对别人说这件事,只怕连徐管事也听不进小人的话。” 陈歌不自觉地抬眸,便见男子笑得一脸懒散地道:“今日跟夫人说了这件事,小人只觉得轻松多了。” 陈歌忍不住瞥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我瞧着便特别好说话是吧。” “自然不是,小人心里是很敬重夫人的。”何要立刻行了个礼道。 这小子满嘴溜火车,她信他才有鬼。 “如此甚好,”陈歌皮笑肉不笑,“你倒是机敏,接下来你便替我好好留意着,若陶大夫还有什么动静,便随时来燕侯府与我说,你只要说清楚来意,守门的侍卫自是不会拦你。” 工坊那么多人,偏偏只有他察觉出了陶大夫的异样,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何要微微一愣,站直身子,带着一丝郑重和强行压制着的恍惚道:“是,夫人。”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工匠,夫人却这般看重他,要是一天之前,这件事他想也不敢想。 …… 离开了工坊后,随行的侍卫低声问道:“夫人,可要属下去查探一下陶大夫的意图?” 陈歌不禁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他作为魏远派过来的侍卫,对她未免表现得太亲厚了吧? 那侍卫立刻道:“夫人许是还不清楚,主公已是把属下和林一划给了夫人,夫人若是有需要,随时可以使唤属下。” 陈歌微微一愣,这她倒是没想到。 听到那侍卫说了跟他同行的另一个侍卫的名字,陈歌不禁瞥了他一眼,试探地问:“那你的名字是?” “属下名唤林二!” “……” 听他们的名字便知道,这百分百是魏远的人,林是他母亲的姓,不会除了林一林二,还有林三林四林五林六吧。 陈歌默默望了望天,这男人在这方面真是出人意料的懒散随意。 见林二还在巴巴地看着她,等她回复,陈歌摇头道:“不必了,待我回去先跟君侯商讨一下。” 这件事,背后只怕不简单,需得魏远亲自出手查探才行。 而且,虽说魏远把他们拨给了她,但事出突然,她对他们一点也不了解,也没法说用就用。 见林二顿时一脸失望地应了一声,陈歌好笑地扬扬嘴角,突然觉得魏远拨过来的这人还挺可爱。 陈歌一心回府找魏远商讨陶大夫的事,却没料到,她刚回到侯府,便见府里的小厮神色匆匆地在备着什么。 上一回府里这情形,是魏远突然要从平洲回来的时候。 她心里忽地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拉住一个小厮沉声问:“府里发生什么了?” 那小厮见到她,立刻停下手里的活,恭敬地行了个礼,道:“夫人,主公明早便要出发前往常州,奴正在为主公做出行的准备。” 从冀州去常州,单程都要至少五天,这个消息下来得又晚,这才导致所有人都匆匆忙忙的。 明天?! 陈歌一脸愕然,明明先前凌放跟她说,魏远十五天后才会前往常州,这会儿才过了十天呢。 必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陈歌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又拉住一个小厮问清楚了魏远所在的位置,便径直前往了魏远的书房。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六十二章 终于握到了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六十二章终于握到了除了歇息的院子里自带的书房,魏远在燕侯府还有一处独栋的书房,除了办公,也用来作日常待客用。 魏远除了晚上回院子休息,平日里在侯府时,都会待在书房里。 书房便在魏远的院子附近,是一座两层高的阁楼。 守在书房外的侍卫早已很熟悉陈歌了,见到她过来,立刻行了个礼,甚是殷勤地道:“夫人来了,主公刚跟一众将军商讨完事情,估摸还在忙呢。 这几日主公事务繁忙,特别因为常州的事,他连院子都没回过几回,夫人来看主公,主公定然很欣喜!” 说着,急急忙忙让了开去,就差把恭迎她大驾写在脑门上了。 陈歌:“……” 这态度,她怎么觉得莫名熟悉,对了,有点像钟娘平日里怂恿她多亲近亲近魏远的模样…… 而且不让她出院子的就是他们主公好么!说得好像是她不过来一样,虽然就算她这几日不是被勒令待在院子里休息,也不一定会过来。 陈歌什么也没说,淡淡地点了点头,便走了进去。 阁楼分为两层,第一层是议事的厅堂,第二层才是书房。 陈歌在一楼没见到魏远,便走向了二楼。 刚来到二楼,她便微微一愣。 只见紧挨着窗户的一张床榻上,身穿窄袖金色滚边黑色袍服的男人正躺在上面,靴子都没脱,头下是用几卷卷轴随意堆在一起做成的枕头,右手搭在眼睛上,右脚微微屈起,这姿势随意得不得了,就像是疲累之时就近找了个地方往上一躺,能躺平就好了。 她看了一眼,虽然她走路本来便轻,还是不自觉地更加放轻了脚步,饶是如此,男人还是几乎立刻便被惊醒了,双手往后一撑,便坐了起来,一双暗黑的眸子如刀般看向陈歌,沉声道:“谁?!” 陈歌被小小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站定脚步,缓了缓,才道:“是我。” 魏远在发觉来人是她后,眼眸中逼人的凌厉便快速退去,站起身迎上去低声道:“怎么突然过来了?你身体还好罢?” 没想到他首先想到的还是那个,陈歌有些无奈,扬了扬嘴角道:“早就好了,我早就说过,有一点不舒适是正常的。 对了,我听府里的小厮说,你明天便要出发到常州去,怎么突然提前了?” 魏远细细打量了她一会儿,见她脸色红润,精神状态确实不错,忽地伸出手,轻轻拉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往窗边的榻上走,边走边低声道:“茅旭明传信过来,说今天一早常州又发生了动乱,他那边快撑不住了。 虽说如今常州封了城,里面的百姓难免惶恐不安,但短短几天内便发生了四起动乱,还是太频繁了些。” 陈歌在被魏远牵住那瞬间,身子就微微一僵,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是机械式地被他牵着往前走,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忍不住有些怔愣,一时忘了目前的状态,下意识地道:“你是怀疑,常州城里有人带头闹事?” “嗯。” 魏远把她带到了榻边,便有些不舍地松了手,食指和大拇指轻轻摩擦,仿佛还能感受到停留在上面的一丝细腻柔滑,同时嘴角微微一抿,隐隐带了丝欢悦和难言的激动。 这一回,终于握到了。 察觉到女子正一脸困惑地看着他,魏远回了神,示意陈歌坐下,自己也跟着坐下了,才继续道:“茅旭明也说,那几起动乱,明显有人在里面带头,只是那人显然很是高明,混在了百姓里煽风点火,他又抽不出人手追查这件事,因此一直很被动。” 陈歌不禁皱了皱眉,完全忘了方才魏远牵她手的事,全部的思绪都陷在了魏远所说的事情上。 常州那边竟然有人趁机捣乱,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常州百姓本就惶恐不安,要煽动他们的情绪实在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 然而,常州的百姓还是其次,毕竟再怎么样,那也只是一座城的百姓。 但如果事情再这样下去,舆论只会对魏远很不利。 本来封村锁城就时常被一些清高的文人士子批判,说这般不仁不义,若百姓动乱这件事处理不好,给世人落下什么把柄,只怕魏远的名声会大大受损。 纵观中国历史,“隔离”这件事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是遭到大力反对的,陈歌这些天听着事态的进展,发现在这里也是一样。 所以,魏远才要亲自过去坐镇吧,他自然不可能进到常州,但便是在常州附近出现,也足以表现他对常州疫情的重视了。 他再怎么样也只是一方诸侯,在百姓心中颇有点名不正言不顺,皇家做错事,百姓或许会宽容,但魏远若是有一点做得不好,就会轻易失去民心,让百姓怀念起皇家来。 也难怪他这段日子会那么累呢。 也不知道陶大夫的事,跟常州的事有没有关系。 陈歌抬眸看向魏远,却没想到,入目的是男人专注地、安静地看着她的黑眸,他难得有些慵懒随意地靠坐在床榻上,脸上的神情带着一抹放松,触到她看过来的眼眸,嘴角微微一勾,低低地、仿佛感叹一般道:“好像很久没有见过你了。” 这些天,他虽然每天都挂念着她,想去看她,但每回忙完手头上的事情都已经夜深了,他也只能走到她院子外看上一眼,却是始终没有机会走进去。 如今她就这样俏生生地坐在自己面前,他竟有些如在梦中的恍惚。 陈歌有些怔愣,忽地不自在起来,只觉得这房里的空气都变得有些不对劲了,避开他的眼神轻咳一声道:“我这回过来,是有事想跟你说。” 魏远微微挑眉,点了点头道:“说罢。” 陈歌于是收拾了一下心情,把陶大夫的事请跟他说了。 魏远皱眉,想了想,扬声道:“去唤吕副将过来。” 外头的侍卫立刻应了一声,“是!” 魏远说完,便再次站起身,看着她低声道:“方才我让吕闻他们先去用膳了,他们应该很快便会过来,你在这儿稍等一下,我让吕闻去查探一下这件事。” 男人眸色微沉,眉头深深皱起,哪里还有半点方才闲散的模样,显然已经进入了做正事时的状态。 陈歌连忙道:“等等……” 她还想问问他,若他们明天便去常州,牛痘种植这件事怎么办。 牛痘种植一般需要十五到二十天,现在已经是第十天了,她手臂上起的疱疹已是开始发脓,看情况,这次的牛痘种植很成功。 而听张景说,那七个参与试验的士卒,除了有一个士卒没有正常发痘,其他六个士卒种痘的地方都起了疱疹,如今也同样发脓了。 可是他们如今突然提前去常州,那些要进入常州的士卒和大夫怎么办?可要现在就给他们把牛痘种了? 如果是这样,那现在就要开始行动了。 而他……又怎么办?便是不进入常州,也难说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啊! 魏远却以为她在担心,伸出大手紧紧握了握她搁在几上的手,嗓音微沉道:“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他的大手一握便松了开去,显然只是为了安慰她。 可是这样简单的一个安慰动作,却透出了一种别样的亲密和亲厚来。 感觉到那只大手的炙热温度,陈歌一下子语塞,竟连要说的话都忘了,就这样有些怔愣地看着男人大步下了楼,好半天都有些回不过神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六十三章 夫人一点都不挂念主公吗?(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六十三章夫人一点都不挂念主公吗?直到旁边传来一声有些压抑的笑,陈歌才回过神来,瞥了一旁用袖子掩着唇明显在偷笑的蓝衣一眼。 蓝衣见到自己偷笑被发现了,也不慌,笑得眉眼弯弯,有些促狭又有些俏皮道:“夫人,您的脸都红了,刚刚您发呆,可是在想君侯?” 陈歌:“……” 不由得脸红红地瞪了她一眼,抬起手对着自己的脸散了散。 要命,明明都快九月了,怎的还这么热呢! “可惜钟娘去给娘子备晚膳了,要是她瞧见了刚刚那一幕,还不知道会多高兴呢!” 小丫头还在嗤嗤笑着,“哎哟,方才君侯瞧着夫人那眼神,奴婢看着都要脸红。 奴婢以前觉得君侯可吓人了,没想到君侯还有这样一面呢!” 陈歌望了望天,从没有一刻觉得这个丫头这么吵,又狠狠瞪了她一眼,道:“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立刻把你丢去跟后厨的二狗子一起劈柴?” 小丫头立刻抬起手紧紧捂着嘴,一脸无辜讨好地看着陈歌。 陈歌轻哼一声,没再理她,只是脑中老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方才魏远牵着她的手的样子,安静专注地看着她的样子,握了握她的手安慰她的样子…… 想到最后,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了,连忙甩了甩脑袋,努力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先甩到一边去。 就在这时,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厮走了进来,笑嘻嘻道:“夫人,主公说您在这里,唤我给您送点茶水点心。” 小厮名唤林安,是在魏远身边伺候的小厮,魏远这人似乎不怎么在乎日常的生活起居,身边伺候的人只有林安,先前陈歌已是见了他好几回。 她以前以为林安便是他的名字,现在想来,这也是他来了侯府后改的名字罢。 “辛苦了。” 陈歌点了点头,忽地想到了什么,试探地道:“这些天我一直在院子里休养,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 君侯方才跟我说,他明天便要去往常州了,可是牛痘种植的试验还没结束,不知道到时候要进到常州的士卒和大夫,要怎么安排?” 林安一直跟在魏远身边,自然知道种牛痘抵御天花这个匪夷所思的法子是自家神通广大的夫人提出来的。 陈歌现在问他,也是抱着也许能从他那里打探出些什么的想法。 林安顿时皱了皱眉,一脸苦恼道:“夫人担心是必然的,奴也很是担心。 奴听说,进行试验的几个兵士目前为止情况都很好,没发生什么无法掌控的事情。 常州那边也传来消息,说那些身在疫区但种了牛痘的百姓,后来感染上天花的人很少。 那些还是染了病的,要不就是一些老弱病残,要不就是先前跟染上了天花的人走得很近,这样看来种牛痘确实或多或少有抵御天花的功效。 君侯便吩咐吕副将和萧将军,把牛痘种植的情况跟要去常州的兵士和大夫都说了,若他们愿意,便给他们种上,不愿意的也不勉强。” 陈歌暗暗松了口气。 如此也好,至少能保证愿意种牛痘的人的安全了。 她为免吴燕她们过于担忧,前几天便派钟娘把牛痘种植的事跟吴燕说了,吴燕定是会说服吴承谦的。 而林安说的那些在疫区种了牛痘依然发病的百姓,除却十分罕见的种痘并发症,就只有两个原因—— 他们要不就是先前便感染了天花病毒,要不就是体内的抗体产生得比较慢。 每个人的免疫应答敏感性不一样,因此每个人产生抗体的时间也不同,一般来说,牛痘种植都是以身上的疱疹脱痂留下一个疤痕为代表,昭示种痘成功。 这样看来,她还得找时间跟魏远谈谈,为了保险起见,能不能等那些士卒和大夫种痘成功后,再让他们进入常州。 她想得入神,忽地感觉有一道哀怨的目光幽幽地投射在她身上,不由得微微一愣,抬眸看向林安,奇怪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夫人,”却没想到,林安一脸谴责地看着她,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士卒和大夫您都担心了,怎么就不见您担心一下主公?主公可是也要去往常州啊!” 陈歌:“……” 这仿佛指责她是个渣女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林安悠悠叹了口气,道:“这几天主公忙得连觉都没时间睡,还要挂念夫人身体的情况,不管多晚,也要抽空到夫人院子外看上一眼。 因为怕打扰了夫人休息,也不进去,就只是在外面瞧一会儿,问一下林一他们夫人当天的情况,奴瞧着,只替主公心累。 夫人的情况他唤人前来汇报便好了,只是主公不放心,总要自己去看上一眼,有这时间,主公多睡一会多好!” 陈歌又是讶异又是怔愣,她原以为魏远把她安顿好后便去忙别的事了,却没想到,他竟然每晚都过来了! 林安忽地又幽幽地看了陈歌一眼,唉声叹气得超大声。 “可是,夫人似乎一点也没有担忧过主公这几天可有吃好饭,可有睡好觉呢。 这会儿竟然连主公要去常州了,也不问一句,难道夫人一点都不挂念主公吗?奴瞧着真是……” 眼见着这小子噼里啪啦地似乎就没有停嘴的打算,陈歌不由得嘴角微抽,板起一张脸,道:“其实我正想问,君侯呢?他可有打算种上牛痘?” 林安微微一顿,顿时扬起一个灿烂得很欠扁的笑容看着陈歌,无比期待地道:“夫人可是在关心主公?” “……是。” 她能说不是吗? 林安脸上的笑容顿时又灿烂了几分,笑眯眯地道:“主公倒是没什么所谓,只是白先生他们不放心,坚决要等到参与试验的士卒身上的疱疹都退下去了,证实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后,再让主公进行牛痘种植,主公拗不过他们,只能应下了。” 陈歌不由得眉头微蹙。 要等参与试验的士卒身上的疱疹都退下去,估摸还要五到十天。 那时候,他已经去了常州罢。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来,陈歌抬头一看,果然是魏远回来了。 他眉头微微蹙着,脸色有些阴沉,显然在想着什么。 陈歌看了他一眼,走过去道:“事情可是安排妥当了?” 魏远看到她,脸上的神情便快速地放松了下来,低低地“嗯”了一声,又十分自然地要去牵她的手。 陈歌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地避开了,眼见着男人的眉头蹙得更紧,她莫名地有些心虚,道:“君侯,这次去常州,我想跟着一起去。” 男人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开去,抬眸看向她,低声问:“为何?”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六十四掌 恐怖的夫人(第二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六十四掌恐怖的夫人这件事陈歌早便想好了,这会儿也回答得很顺溜。 “方才林安跟我说了,你打算让愿意进行牛痘种植的士卒和大夫先把牛痘种了,这个法子是我提出来的,这会儿同时那么多人种牛痘,我想跟着去一路观察。 何况今天我去查验了徐管事做的蒸馏器,那个蒸馏器已是可以用了,但现在应该没有时间大规模地生产医用……咳,就是我先前说的酒精。 因此我想这次把蒸馏器一起带上,到了常州再进行酒精生产,我在的话,会比较好操作。” 毕竟医用酒精的生产、保存和使用,还是有很多雷区的,便是她可以把这些事情都交代给徐管事,到底有些不放心。 反正她现在牛痘也种了,跟着去一趟也没什么不可。 魏远眉头紧皱,一声不吭,显然不怎么愿意让她跟着一起去。 陈歌自然看出来了,不由得默默思索要怎么说服他……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林安突然笑嘻嘻地开口道:“夫人怎么不说,您要跟着去,也是因为担心主公呢?” 魏远一愣,不自觉地看向了林安。 林安立刻仿佛受到了鼓舞,那张嘴一张一合,一连串话便仿佛不用过脑子似地出来了。 “夫人方才还在问奴,主公这些天这么忙,可有吃好饭睡好觉呢!夫人还担忧主公若是种了牛痘,像夫人一样身体不适,在外面没人照顾的话怎么办,夫人可关心主公啦! 只是夫人不好意思跟主公说罢!” 某个被不好意思的人:“……” 这小子就是个戏精吧!那些话分明是他说的,什么时候成她说的了? 陈歌不禁暗暗地瞪了林安一眼。 然而一转眼,却看到面前的男人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一双原本带着几许暗沉的眸子似乎一下子亮了起来。 嘴角要勾不勾的,明明满心欢喜,偏要装得很淡定,只是出口的话,还是带了掩不住的欣喜,眼神专注地看着她,嗓音微沉微哑道:“可是如此?” 陈歌:“……” 看着男人那双带着淡淡渴望和期盼的眼睛,她竟说不出“不是”来。 这男人,从她第一眼见到他,便觉得他很不好亲近。 他便仿佛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身上尤带着一丝属于哪个地方的阴冷沉郁,似乎连笑也不会,连如何享受日子也不会。 她还从没见过,他那般开心欢悦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因为见了自己的心上人而心生欢喜的男子。 她不禁又暗暗地瞪了也有些看呆了的林安一眼,心里默念下回一定要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瞧瞧,明面上却只能点了点头,暗暗吸了口气道:“君侯日理万机,不止是我,吕副将他们也很是担忧君侯的身体。” 魏远的脸色忽地便柔和了下来,竟是与他以往任何一面都不一样,仿佛春日温软平和的湖面,看着她轻声道:“我没事,以往比这累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想了想,他嘴角微微一抿,道:“你可以跟着一起去,只是你需得答应我,不得再瞒着我做任何事情。” 陈歌微微一愣,看来她上回私自给自己种牛痘,在这男人心里已是成了黑历史,只能点了点头道:“我知晓,我不会再给君侯添麻烦。” 魏远看着她,脸上的欣悦和感慨还没完全退去,低低唤了声“夫人”,便上前,想再拉着她说几句话。 外头忽地又传来侍卫的声音,“主公,萧将军求见。” 他这般突然提前去常州,手上定是一堆事情要处理。 看到男人瞬间黑沉了下来的脸色,陈歌一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连忙道:“君侯先去忙吧,我也要回房收拾一下明天出发的行李。” 魏远一愣,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道:“有什么事情,你可随时让林一和林二来找我。” 说完,便转身,大步下了楼。 看来他果然很忙啊。 陈歌看男人离开后,凉凉地瞥了一旁明显一脸心虚的林安一眼,慢悠悠道:“看不出来,你这小子胆子还挺大。” 林安顿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丧着一张脸道:“夫人恕罪!奴……奴只是太心疼主公了!” 主公对夫人那么上心,夫人却从来不给主公一点回应,他急啊! 自从他五年前跟在主公身边起,主公便一直是孤零零一个人,府里的房间与其说是主公的房间,不如说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冷冰冰的,一点人气都没有,还不如主公军营里的营帐呢! 他盼了那么久,终于盼到主公有了心悦的女子,那个女子还是他们夫人! 夫人跟主公理当名正言顺地在一起,皆大欢喜,只是瞧夫人的态度,又似乎不是那样啊! “现在知道害怕了?”陈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既然如此,你便一直在这里跪着,跪到君侯回来罢。” 林安:“!!!” 主公跟将军们议事,没有个把时辰完不了啊! 陈歌又瞥了他一眼,“到时候君侯回来,问你怎么跪在这里,你怎么说?” 林安莫名地打了个寒颤,垂头丧气地道:“奴便说,是奴膝盖痒了,想跪跪。” 呜呜呜,夫人太恐怖了,以后打死也不能得罪夫人! 陈歌这才满意,转身离去。 于是也没看到,在她转身后,蓝衣立刻朝地上的林安眨了眨眼,带着某种革命般的情谊郑重地朝他点了点头。 她跟钟娘苦恼了那么久的事情,没想到他随便说几句话就成了! 虽说夫人描述的在外头开医馆的生活很诱人,但待在侯府里,夫人一样能开医馆收学徒啊! 只要君侯愿意好好待夫人,蓝衣便觉得,待在君侯身边没什么不好的。 毕竟一个女子在外头生活,还是太危险了。 而且,夫人太独一无二了,独一无二得让蓝衣觉得,夫人便是去了外头,也是不可能过上平和的小日子的。 林安也立刻仿佛找到了同僚一般,激动地眨了眨眼,心里有些荡漾。 啊!还是女子好啊!多么善解人意,温柔可爱!他这几年天天待在君侯身边,都快连母蚊子是什么样子都想不起来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看到夫人搬来主公院子那一天了! 陈歌哪里知道这两人的小心思,带着蓝衣回了院子,便立刻带着她们收拾明天出行的物事。 这回去常州的时间不会短,光在路上就要耗费十天,要准备的东西还真不少。 陈歌总算明白为什么回来时,府里的小厮一个个仿佛打战一样了。 也多亏了这么忙,陈歌才没时间胡思乱想。 只是收拾好东西躺到床上后,她又不自觉地想起了今天魏远那些莫名其妙的举动,不自觉地心跳加快,心又乱了。 最后,她只能猛地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睡觉睡觉。 也许魏远只是脑子突然抽了,又或者是她感觉错了,第二天起来,就会发现一切恢复如常了! 第二天如约而至。 一大早,陈歌便带着行李往侯府大门口走去。 这回去常州长途跋涉,钟娘到底年纪上来了,她担忧她吃不消,便只带了蓝衣一个人。 大门口前,已是有一小队骑兵在候着,后面停着一辆马车,显然是为她准备的。 魏远正站在晨光下,神情沉肃地跟白术在说些什么。 男人身着一身银色甲衣,容颜俊朗,身材高大而精壮,站在那里,一瞬间竟让陈歌有种天神下凡之感,俊逸非凡,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威势。 每每看到他,都会让陈歌忍不住感慨,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几十万军士心甘情愿地追随。 她脚步微微一顿,却也不过须臾,便恢复如常,走了过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六十五章 这动作真的很登徒子啊喂(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六十五章这动作真的很登徒子啊喂魏远一转头,便看到了迎着深秋温柔的晨光走过来的女子,不由得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侧头又跟白术说了两句话,便大步走到了她身边,看了看身后蓝衣和钟娘拿着的两个包袱,低声道:“你的行李,便是那些?” 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陈歌一下子仿佛回到了昨天那个连空气都让人不自在的书房,不自觉地脸有点烧,淡定地点了点头,道:“这回又不是去游山玩水,自然一切从简便好。” 她也不是那种出门非要大包小包的女子,简简单单的几套衣服,几件点缀用的让自己不至于看起来太寒酸的饰物,和一些最基本的胭脂水粉便可。 魏远闻言,却似乎微微一愣,看着她嗓音低沉道:“抱歉。” 她嫁给他后,似乎就没过过几天安定日子,仅有的两次出门,原因都让人不想回顾。 他对如何跟女子相处没经验,但印象中,军营里那些成了家的将领都会时不时带着家里的夫人孩子到外头游玩,他的爹娘以往每年也会抽一个时间,带着他四处看看。 陈歌却是有些困惑地看着他,他干什么突然跟她道歉? 女子的眼睛水润明亮,仿佛秋日被水洗过的天空一般清澈,带着微微的懵懂看着他,像极了某种柔软可爱的小动物,魏远一时有些看呆了,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察觉到那只手的细滑柔软,又忍不住捏了捏,低声道:“先上马车罢。” 陈歌:“……” 她竟然已经对他突然伸手牵她一点也不意外了。 所以,她昨晚干嘛要自我催眠一晚上,害得觉都睡不好啊?! 而且,握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捏一下,这动作真的很像登徒子啊喂! 钟娘:“!!!” 这到底怎么回事?!她还没睡醒? 其余兵士:“qaq” 为什么好好地出任务,却猝不及防地被喂了一嘴狗粮,主公,你可还记得,他们大多数人还没成家呢!牵牵女子小手什么的只能在梦里想想的嘤嘤嘤。 白术微微一愣神后,便忍不住笑得合不拢嘴。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主公总算做了件让他老头子放心的事情。 哎呀,若是主公努力一些,让夫人今年就怀上他们的小少主,他明年就能亲眼看到小少主出生了。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魏远牵着陈歌上了马车,才有些不舍地松开她的手,道:“你先在里面休息,待我跟白先生交代完事情后,便可以到城外跟大军汇合。” 说完,又看了她一眼,才转身朝白术走去。 陈歌不由得有些恍惚地看着他的背影,回过神来后,凉凉了瞥了一眼身旁捂着嘴嗤嗤偷笑的小丫头。 这小丫头,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 蓝衣却不管,夫人昨晚还威胁她不许把书房里的事情跟钟娘说呢,没想到哪里需要她说啊,君侯就差昭告天下了! 君侯真是太给力了,她决定,以后她最崇拜的人,君侯就排在夫人后面了! “夫……夫人,您跟主公这是……这是……”钟娘猛地回过神来,冲到马车的窗边结结巴巴地道:“成了?” 最后两个字,她还特意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 陈歌:“……” 她已经彻底不想说话了。 从昨天开始,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魏远竟然真的对她存了那种心思?这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陈歌颇有种自己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虽说她不讨厌魏远,某些时候,还觉得这男人挺让人怜惜的,只是,她从没有把这种感情跟男女之情挂上钩过。 她有些心烦意乱,放下窗帘道:“这事儿回来再说罢!” 现在这情形,也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她也不想这时候跟魏远谈这些事,他要是因此分心她就罪过了。 钟娘一愣,只是便连陈歌这个动作在她眼中也成了小女儿不好意思的表现,忍不住笑呵呵地道:“好,好,夫人这回外出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过有君侯跟着,定是没什么问题的!” 她不由得想起方才高大俊朗的男人牵着纤细柔美的女子那一幕,心里一时又是感慨又是欣慰。 夫人初初嫁到冀州的时候,又哪里想到会有今天呢。 虽说她不算非常了解君侯是个什么人,但他不近女色这一点,已是胜过了天底下很多男子。 等夫人以后生个一儿半女傍身,这一辈子也算圆满了。 远在浔阳的夫人和天上的阿郎郎君,也能放心了。 钟娘忍不住又掏出手帕抹了抹眼角,颇有种家里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马车很快便开始往前走了。 从冀州到常州,至少需要五天路程,大军前进难免累赘,为了不耽误时间,大军一早已是在城外集结完毕,等魏远跟他们一汇合,便可以上路了。 蓝衣从水壶里倒出了一杯热茶,递给陈歌道:“夫人,早上寒凉,这是钟娘早上煮的姜茶,先喝点暖暖身子罢。” 已经收拾好了心情的陈歌应声接过了。 因为昨晚没睡好,她现在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刚好喝口茶醒醒神。 她刚抿了一口,便听到外头一阵铁蹄踏地之声由远及近而来,随即窗户的帘子被撩开,外头是纵马其上的魏远,只见他微微弯下身子,沉声道:“方才,吕闻派人传来了陶大夫的消息。” 陈歌微微一愣,立刻坐直身子看着他。 “今天一早,陶大夫在家里服毒自尽了。” 随着魏远带着微微沉郁的声音落下,陈歌整个人一震,眼眸猛地瞪大。 陶大夫竟然死了?那个一直追在她身后求她收他为徒、不管她说什么都认认真真记在小本子上的陶大夫,就这样死了? 魏远看到她的脸色,放低了声音道:“陶大夫育有一子两女,两个女儿早已是出嫁了,他和他夫人一直跟他的儿子儿媳并两个孙子住在一起。 然而吕闻昨日打探到,早在大概半个月前,他们家便只剩下陶大夫一个,据他邻居说,陶大夫对外都是声称他的夫人和儿子一家外出探亲去了,很快便会回来。 只是他的邻居不怎么相信这个说法,他的儿子一家出外探亲还有可能,但他夫人早些年摔坏了腿,连走路都成问题,自是不怎么可能出远门。” 陈歌心里一咯噔,立刻抬眸道:“半个月前,正是我们刚从莱阳回来的时候!” 魏远见她那么快便反应了过来,脸色微沉地点了点头,“便是那时候。” 陈歌嘴角微抿,虽说她跟陶大夫没有多深的交情,但一个认识的人就这样死了,还很可能是累及全家的惨案,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 用头发丝想想就知道,陶大夫失踪的家人很可能凶多吉少了。 她还记得钟娘中秋给他们家送月团回来后说,他们一家都很惊喜,简直是有些受宠若惊了,陶大夫才四岁的小孙子还使劲扒拉着钟娘要她跟他一起玩,半点儿也不认生。 陈歌垂眸想了想,道:“凶手必定留了活口,威胁陶大夫替他做事,以陶大夫的身份,他可以随时出入军营,凶手很可能是想利用陶大夫窃取军营的情报。 然而,也正因为陶大夫身份特殊,若他当真行为有异,轻易便会暴露。 因此,凶手没想过陶大夫能长期作为他的棋子,他之所以用这种随时会被暴露的方法威胁陶大夫,是因为,他知道他想要的情报这几天便会有,只要能控制陶大夫几天便足够了!” 魏远一愣,有些讶异地看着她。 他不过给了她一些最表面的情报,却没想到,她能就此想到那么多。 “糟了!”陈歌脑中忽地掠过电光火石,探出手一把拽住魏远的手,有些急切道:“魏远,快去工坊,那边很可能出事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六十六章 空虚(第二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六十六章空虚魏远垂眸看了看女子拽着他袖口的手,细白的素手映衬在他冰冷坚硬的银色甲衣上,竟仿若豆腐一般,轻轻一捏就能破碎。 他呼吸微微一窒,用执着乌金长鞭的右手轻轻覆盖住她的手,嗓音微哑道:“莫忧心,我已是遣了人去工坊那边查看情况,估摸我们到了大军集合的地方,消息也传来了。” 陈歌微微一愣,这才慢慢冷静下来。 也是,她能想到的事情,这男人怎么可能想不到! 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竟按住了他的手腕,连忙轻咳一声,收回手道:“如此便好,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女子的手就这样从他的手里滑了出去,仿佛一条无法抓住的小鱼儿,察觉到手里的空虚,魏远有一刹那的怔然,心似乎也跟着空了一下。 陈歌没有察觉魏远的异样,还在想着陶大夫惨死的事。 陶大夫是一大早自杀的,说明背后那个人已是察觉到魏远他们对陶大夫起疑了。 而陶大夫先前那般关注工坊,说明背后那个人很可能想要的便是工坊里的情报,而工坊这段时间在赶制的,只有蒸馏器。 陈歌眸色微沉。 结合那人设局威胁陶大夫的时间,很难让人想不到,他设这个局,是为了查看魏远对常州疫情的应对。 她看向魏远,问:“陶大夫家里其他人失踪的具体时间有查出来吗?” 魏远看了她一眼,忽地一勒缰绳,制止了等得不耐烦四处走动的马儿,道:“据传来的消息说,陶大夫家里其他人在中秋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中秋之后?! 常州爆发了疫情的消息,是在中秋后第七天才传过来的。 那之前,估摸连常州的百姓都还没察觉到一场可怕的疫情正在悄然蔓延。 她忽地意识到了什么,有些震惊地看了魏远一眼。 常州的疫情,很可能是人为! 魏远却已经坐直了身子,脸色阴沉地看着前方,一双暗黑的眼眸中,仿佛有极力隐忍着的血腥暴戾在翻滚,竟看得陈歌微微心惊。 那又是她没有见过的魏远,全身上下都仿佛带着如利剑般的锋利,只是现在都被一把无形的剑鞘压制着。 只是利剑出鞘之时,这天下又会如何? 她突然便明白了,天底下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忌惮着这个男人。 连带着他方才在她面前展现的柔情,都有些不真实起来。 “到了。” 低沉的嗓音突然响起,拉回了陈歌的思绪。 陈歌立刻从窗户探出头去,果然见到前方,旌旗飘摇,乌压压的军队仿佛与远处的天空连成了一线,气氛肃然。 见到魏远一行人,几个纵马立于军前的将士立刻翻身下马,单膝下跪,抱拳大声道:“见过主公,见过夫人。” 后头的士卒紧跟其后,哗啦啦地跪下了一片,呼喊的声音仿佛能震动天地—— “见过主公,见过夫人!” 陈歌不由得被震住了,一时忘了动弹,就这样呆呆地看着这气吞山河的一幕。 她虽然也曾跟着大军从莱阳回到冀州,但因为那时候已是打完胜仗后返程,气氛比较轻松,又因为魏远急着赶回冀州,很多礼节都省了。 而平日里那些将领来找魏远谈事,都是一切从简,不会行那么正规的军礼。 是以这样的场面,她也是第一次经历。 一旁的魏远淡淡地点了点头,朗声道:“诸君免礼。” “谢主公!主公万福!夫人万福!” 随着又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呼喊声传来,军前的一众将领先站了起来,随即后头的士卒才跟着站起。 陈歌忽地意识到自己这土包子的模样似乎有些丢魏远的脸了,连忙想放下帘子,却忽地,看到了不远处趴伏在地上的几个熟悉身影。 她立刻便认出了他们是谁,急忙下了马车,走过去道:“徐管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快起来罢!” 前头的徐管事却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沉声道:“属下有罪,没脸直面夫人!今日一早,突然有贼人闯进了工坊,把夫人的图纸抢走了!” 陈歌一怔,却没有多惊讶,看了看徐管事,又看了看跪在他身后的一众匠人,淡声道:“起来罢,这不全是你们的错,我也不够敏锐,早在何要跟我说了有人觊觎工坊里的蒸馏器时,就该让君侯派人守着工坊。” 她只是万万没想到,那贼人也会那么敏锐。 听到陈歌的话,徐管事的身子微微一颤,慢慢直起腰,有些感慨地道:“谢夫人宽容。” 宽容的主子,他不是没见过,但像夫人这般还会自省的,却是少见。 顿了顿,徐管事道:“虽说贼人把夫人大部分图纸都夺去了,但因为何要发现得及时,堪堪从贼人手里抢回了一张图纸。” 说着,双手把一张薄薄的纸呈给了陈歌。 陈歌眉头微皱,拿起纸看了一眼,不由得挑眉,嘴角扬起了一个带着讥讽的冷笑。 该说是天意吗?那贼人没能带走的,偏偏是这一张。 看到女子唇边的笑容,徐管事微怔,突然觉得,那贼人不顾一切把图纸抢了去,可能非但没法达成目的,还可能是场灾难。 “夫人,何要那小子可是拼了命才把那张纸抢回来了!” 一个爽朗粗哑的嗓音突然响起,却是先前跪在地上求她救他母亲的高虎。 只见他用力地拍了拍身旁何要的背,用唯恐在场的人听不到的音量道:“他为此还被那贼人砍了一刀!属下认识了这小子这么久,还从没见过他那么拼命地样子!他平时可是懒散得让人恨不得揍他一顿的!” “高虎,你闭嘴!”何要身板比高虎瘦弱不少,被他拍得差点又趴到了地上,忍不住咬牙羞恼道。 就知道这家伙不靠谱,他在来之前就该把他的嘴缝起来! 陈歌这才发现何要的右手臂有些不自然地垂着,不禁眉头微皱,问:“伤口可是处理了?” 看到女子眼神中的担忧,何要默了默,扬起一个不怎么正经的笑容道:“不过是一个小伤口,属下……啊!痛!高虎,你这笨蛋在做什么!” 何要脸色扭曲地朝身旁的伙伴低吼,高虎还维持着伸出手指戳他的动作,一脸无辜不解道:“哪里是什么小伤口,分明是老大一个伤口,好不容易才止了血呢,你干嘛要在夫人面前撒谎?” 何要一瞬间,只想把这个笨蛋团成团一把扔了。 周围的人见到何要一脸憋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模样,都忍不住大笑出声,原本压抑沉肃的气氛一下子被冲淡了。 陈歌也忍不住扬起嘴角,眼眸微弯地看着这两人。 忽地,她只觉右手一暖,一个低沉磁性的嗓音随着这突然靠近的热源同时响起,“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陈歌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只是脸上还带着一丝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笑意,明眸含笑,红唇微翘。 这样的笑容竟仿佛突然跳跃到眼前的阳光,魏远从没有一刻觉得,这大军集结的画面是这般明亮绚丽。 他深深地凝视着面前的娇颜,只觉得心底忽然空虚得可怕,喉结微动,低声道:“夫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六十七章 主公,危!(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六十七章主公,危!男人的声音低沉中还带着一丝缠绵悱恻的性感,陈歌的心不自觉地一跳,下意识地把手抽了出来,避开他的眼神道:“我们在说工坊里的图纸被人抢走的事呢,你该是已经知道了吧? 这是何要,他为了保护图纸被贼人砍了一刀。” 陈歌边说边看向还跪在地上的何要,却看到了一群正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瞧向他们的大男人,发现她看过来了,立刻把头一低,背脊都似乎挺直了些许,要多正经有多正经。 陈歌不禁嘴角一抽。 这些人的眼神就明摆着把看戏吃瓜四个大字刻在上面了,有几个将领脸上竟还出现了疑似姨母笑的神情。 你们是行军打仗的将领不是给人牵红线的红娘啊喂! 魏远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再一次被甩开了的手,原本有些明媚的心情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她可是在避他? 可是,她为什么要避他?她的心该是与他一样的不是吗?昨天她明明还在关心他可有吃好睡好。 陈歌一回眸,便见到了男人微皱的眉头和嘴角微抿的弧度,似乎有些不解,又似乎有些不快,一瞬间,她竟仿佛看到了一个因为得不到心爱的玩具在闹别扭的小孩。 她不禁微愣,眉头有些纠结地皱了起来。 最后,有些认命地走上前,轻轻拽了拽他的手腕,低声道:“君侯,你可有听到我的话?我说何要为了保护图纸,被贼人砍了一刀。” 女子虽然只是在他的手腕上轻轻一触便离了开去,魏远还是怔然了一瞬,心头忽地又亮堂了起来,看向陈歌指着的方向,也还没分清哪个是何要,便板起脸点了点头,道了句:“嗯,英勇可嘉,赏银钱一百缗!” 何要微愣,一脸的不敢置信。 其他匠人顿时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看向何要。 一缗即一千文钱,也就是一两银子,他们平日里一个月的工钱也三百文! 而且,这还是主公亲自赏的啊!他们这些底层工匠,可能一辈子也没有跟主公搭话的机会,更别说主公亲自给他们奖赏了! 何要那小子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要是主公能给他们奖赏,便是让他们挨上几刀他们也愿意啊! 一旁的吕闻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幸好主公没有被美色冲晕了头脑,还留有一丝清明,没有给出超出份额的奖赏。 否则主公在这些下属面前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不过,夫人似乎并不怎么待见主公啊! 吕闻一直密切留意着自家主公和夫人,自然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两人的心思分明不在一个地方,主公是对夫人上心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上心,但夫人明显还满脸不自在。 而看自家主公的态度,他分明还没发现这一点,夫人只是给点安慰性质的回应,就兀自兴奋得脑子不清楚了。 吕闻不禁无能狂吼,主公,您能不能出息一点! 拽拽手腕有什么好高兴的!您的目标该是把夫人抱回家这样那样狠狠地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这样他们的小少主才有面世的希望啊! 可是瞧这情形,只怕到时候夫人跑了,主公才会发现夫人其实对他没有那种心思。 吕闻心中顿时浮起了三个大字——主公,危! 然而现如今白军师不在这里,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唉,愁死他了。 陈歌见魏远的神态又恢复如常后,暗暗地松了口气,点了何要、高虎和另一个叫常大山的匠人一起跟着他们上路。 因为她打算把蒸馏器带去常州,这几人对这个器具已是很熟悉,也跟着她做过一次酒精提炼,让他们来负责酒精的制作最合适不过。 而徐管事因为还有别的事情要忙,留在了冀州。 解决完这件事后,大军便开始上路了,陈歌也回到了马车里。 坐在安静封闭的马车里,陈歌才有空回想方才自己情不自禁上前拽魏远手腕时的心情,不禁捂了捂脸,又是羞涩又是懊恼。 她明明对他从没有起过那方面的心思啊,但为什么看到他失落低沉的模样,会下意识地不忍呢? 唉,乱了乱了,她如今也是有些看不懂自己的心情了。 一旁的蓝衣不知道陈歌的纠结,兀自感慨道:“如今可真好,君侯对夫人上心了,君侯身旁的人也显然认可了夫人,这些奴婢以前想都不敢想呢! 要是这件事传到浔阳,只怕陈家的人都要大吃一惊的,特别是陈十一娘,她当初为了躲避赐婚,匆匆忙忙嫁进了丞相府,谢丞相虽然厉害,但他那个庶子可是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呢,只怕要悔得肠子都青了!” 陈歌微微挑眉,成功被她转移了注意力。 陈十一娘跟她一样是陈家的庶女,她比原主还要长几个月,而且当时身上没有婚约,陈仕贤当初最属意的联姻人选不是原主,而是这个陈十一娘。 谢兴给那几个拥兵自重的军事统领赐婚,选的自然是站在他那一边的家族,否则说不准目的没达成,还养虎为患了。 浔阳的权贵早早便得知了这个消息,哪里舍得自己家女孩儿嫁到那苦寒之地,更别说魏远前头已经克死了三任夫人,那明摆着就是个火坑啊,因此不是到处托关系把自家女孩儿摘出候选名单,便是立刻让自家女孩儿定亲嫁人。 这样一来,可以选择的范围就很有限了,更别说这赐婚过去的女子也不能太差,至少家世容貌才艺总得拿得出手罢!恰好那时候陈仕贤也抱了讨好谢兴的心思,便故意让陈十一娘在谢夫人面前露了脸。 陈十一娘别的不说,那张脸是美的,甚至比原主还要美艳上几分,在浔阳还小有才女的名声,一手琴艺曾得了浔阳城大儒的赞赏。 虽然陈十一娘是庶女,但陈仕贤保证了到时候会把她过继到自己名下,这样一来,陈十一娘的综合条件在当时可以选择的人里,就很突出了。 于是,谢夫人当天就回去跟谢丞相说了这件事,眼见着事情就要成了,却谁料,陈十一娘得知这个消息后,死活不愿意嫁,当晚就向谢家一向花名在外的庶子谢九郎自荐了枕席! 这件事闹出来后,陈仕贤吓得连夜滚去丞相府谢罪,回来后,这场亲事不知道怎的,便落到了原主身上。 此时听到蓝衣说起陈十一娘,陈歌只觉得有些奇妙,这事儿理应跟她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她却始终融不进去,只觉得是在听别人的逸闻八卦。 不过,她也挺佩服那陈十一娘的,竟然为了躲避嫁给魏远这样豁了出去。 魏远在浔阳那些娘子眼里,莫非是有着三头六臂的怪物不成?其实、其实他也没那么差啦…… “不过,十一娘倒还挺厉害的呢,把那谢九郎勾得神魂颠倒的,不顾谢丞相的反对,非要把她用贵妾之礼迎进来!” 蓝衣还在兀自喋喋不休地道:“也是多亏了谢九郎的生母很是得谢丞相的宠爱,谢丞相才让他这般胡来!啧啧,这事儿放在一般人家家里,非得打断他一条腿不可!”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六十八章 决心(第二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六十八章决心陈歌闻言,嘴角似有若无地一勾。 自己生下来的种,自然再作也要受着。 而且谢丞相虽权倾朝野,在子嗣上却一直不怎么顺心,自己的妻子至今没有生下一个嫡子,膝下只有两个女儿。 他的妾室们倒是给他生了三个儿子,虽然庶子总归没有嫡子好,但他膝下就这三个儿子,也就没资格嫌弃了,只能把他们当做自己的接班人努力栽培。 然而,儿子本来就少了,这里面还出了一个怎么栽培都栽培不到正轨上的,也就是他的小儿子谢九郎。 只是这儿子虽然不争气,他亲娘却争气得很,在他亲娘每天孜孜不倦的枕边风攻势下,谢丞相也只能对小儿子纨绔放荡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却谁料,纵容出了一个胆大包天的兔崽子来。 不得不说,陈十一娘是个聪明人,如今整个大楚,除了只剩下一个名头的皇室,就属谢家最风光了,而以她的身份要嫁进谢家,也只能从谢九郎入手。 只是,她选对了人,却显然选错了方式,她这般不顾一切地嫁过去,只怕过的日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些事,陈歌自然也不会跟蓝衣说,听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话,便拿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去往常州一路上难免枯燥,陈歌被他们一口一个“夫人”、“主母”地叫着,也有些压力山大,不好太过随意,只得乖乖待在马车里,过上了吃了睡睡了吃的养猪生活。 中午因为赶路,大军没有停歇,只随意地吃了点干粮。 而陈歌因为昨晚没睡好,吃完中午饭后便靠着靠枕小睡了一会儿。 醒来后,蓝衣一脸兴奋地捧着用一块干净的布垫着的几颗果子,道:“夫人,方才君侯来看过您,但您睡过去了。 君侯不让奴婢把您唤醒,透过窗户看了您一眼便走了,这是君侯让奴婢等夫人醒后给夫人的,说中午只有干粮担心夫人吃不惯,路上见到有野果,便给夫人采了几颗来。” 陈歌微微一愣,他早上便是遣了人来说,他要指挥大军前进,只怕不能时时过来看她,没想到他难得来一趟,她还睡过去了。 看了那几个色泽鲜亮的深紫色果子一眼,她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却没料到那颗果子汁水丰富,她一个没留意,溅了自己一身。 蓝衣连忙掏出手帕给她擦,无奈道:“夫人,要小心些啊,这一路上还不知道有没有洗澡的机会呢。 也幸好替换的衣物是有的,注意点不要弄到头发上便好了,头发不能擦洗也不能换,难受的还是自己。” 说着,促狭地看了她一眼,抿着小嘴偷笑道:“夫人可是因为这是君侯采过来的,心里太过欢喜,才这般急切?” 陈歌默默望了望天,十分怀疑自己跟魏远是不是已经成了他们底下人的日常谈资。 她没理这八卦兮兮的丫头,撩起帘子看了一眼天色,发现天边已经开始出现暮色了,她这一觉睡得还挺久。 直到天空完全黑了下来,大军才停下。 安营扎寨的工作早已是由打头阵的辎重兵做好了,因此大军停下来后,便可以抓紧时间休息。 陈歌也下了马车四处走着,活动活动坐了一天有些僵硬的筋骨。 营地旁边便是一条小河,陈歌眼眸微亮,走过去捧起清水洗了一把脸,冰凉的水泼在脸上,透心的凉,让她浑浑噩噩了一天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夫人。” 忽地,一个声音传来,陈歌转头一看,是吕闻。 他走到她身旁,行了个礼道:“夫人的营帐就在主公的营帐旁边,夫人可随时过去休息,若是不清楚位置,属下可以带您过去。” 这种临时的营帐本就简陋,何况如今再怎么说也是在行军途中,魏家军一向军规严明,主公更是向来以身作则,对底下的兵严,对自己更严,因此吕闻思来想去,还是给夫人另外结了营帐。 陈歌闻言,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嘴角扬了扬道:“我知晓了。” 她都忘了还有晚上睡觉这件事,按理来说她跟魏远是夫妻,他们住在一处是理所当然的,放在以往陈歌自是不会担心什么,如今她却是有些不知如何自处了。 吕闻自然看出了女子脸上难掩的欣喜,微微一愣,不禁有些纠结,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道:“夫人,您可是还想着离开的事?” 陈歌一愣,有些讶异地看着吕闻。 吕闻却以为她是默认了,连忙道:“夫人,属下跟在主公身边八年了,还从没见过他对一个女子那般上心。” 以前的主公何止对女子不上心,还分明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排斥和厌恶心理。 “方才在路上,主公见到树上结的野果,立刻遣人把已经熟透的果子都采过来,说这种果子甜美多汁,夫人定然爱吃。 属下说这些不是想夫人有什么压力,就是觉得,您既然已经跟主公成了亲,夫妻之间的缘分是前辈子修来的,不管是聚是散,都不好太过随意。 属下自是相信夫人一个人在外面,也有能力过得很好,只是……” 吕闻微微一顿,道:“主公应是会伤心的。” 也是经过这一回,吕闻才发现,自家纵横沙场无所不能的主公,在男女之事上竟那般纯白如一张白纸!平日里的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都仿佛失了灵,就仿佛一个懵懵懂懂的毛头小子,只凭着本能接近自己心悦的女子。 只怕到时候夫人走了,他还不知道夫人离开的原因呢! 这让吕闻又是讶异又是捉急。 陈歌不禁一脸怔然地看着他,完全没想到,他会对她说出这番话。 他说不想给她压力,他只是不希望她太过随意地下决定。 她从他的话中,感觉到了他对她的尊重,而不是只是把她当做魏远的附属品,是真的在考虑她的心情。 陈歌不禁弯了弯眼眸,道:“谢吕副将,这些事情我都晓得的。” 吕闻原本还想说什么,听到她这句话,慢了半怕地道:“夫人,您的意思是?” 陈歌笑着道:“就像你说的,相聚也是一种缘分,是聚是散,都不好随意决定。” 在马车上一天,也足够她想清楚很多事情了。 她虽然觉得自己对魏远还没有男女间的感情,但她不排斥他,而且虽然她不介意一辈子单身,但她生长于一个温暖圆满的家庭,还是很渴望有自己的一个家的。 特别是在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不管她如何努力经营生活,还是会时不时感受到心底的空虚寂寞。 她希望能在这里找到自己的根,拥有能让自己牵挂的人和牵挂的地方。 因此,她愿意给自己和魏远一个机会,看看他们到底合不合适彼此。 虽然她知道,选择魏远跟选择其他人是大大不一样的,以魏远的身份,未来的生活是可以预见流离颠簸,但谁叫就像吕闻说的,他们偏偏就有了这一段夫妻缘分呢。 只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魏远似乎莫名其妙地笃定了她跟他的心情是一样的,已是无比自然地跟她进入了夫妻相处的模式…… 陈歌不禁有些纠结地拧了拧眉。 虽然她不排斥跟他试试,但也不代表就能接受这种一日千里的速度啊! 就在这时——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暗沉的嗓音响起,陈歌和吕闻不禁同时看了过去,便见到高大俊朗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眉头微蹙地看着他们,身上的银甲在月色下反射出淡淡的光芒。 吕闻看着男人沉郁冷然的双眸,心里忽地咯噔一下。 主公不会是以为他跟夫人在做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情,吃醋了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六十九章 这就被哄好了?(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六十九章这就被哄好了?魏远看了不远处气氛异常和谐的两人一眼,眸色更暗沉了些许,走过去看着陈歌道:“走罢,我带你到你的营帐看看。” 陈歌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地点头,“好。” 随即,右手便一热,被男人十分自然地牵了起来。 陈歌:“……” 他还真喜欢牵她的手啊,莫非牵手这东西还能上瘾不成? 魏远感觉到那微凉温软的触感,心头微微荡漾,心底的沉郁顿时消散了不少,转身便离开了,看也没看一旁的吕闻,仿佛没有他这个人似的。 吕闻:“……” 奶奶的,早知道他就不操这老妈子的心了,就活该让夫人什么都不说便离去,让主公连吃醋的资格都木有! 不过…… 看着前面异常和谐匹配的两人,吕闻只觉得自己心头的憋屈慢慢淡了下来,最后只能摇头叹气。 算了,看在未来小少主的份上,他就不计较主公这幼稚得不行的举动了。 不过,瞧主公这一副没开过荤的毛头小子的模样,他到底……会不会啊? 魏远牵着陈歌往营帐的方向走,路上见到他们的士卒都慌慌张张地给他们行礼,往往等他们走过后,还忍不住转头多看几眼。 没办法,女人在军队里实在太稀罕了,何况那可是他们主母,那个引发了一场战争,又据说想到了法子治理常州疫情的主母啊! 虽说底层的士卒并不知晓那是什么法子,但已经足够他们对这个女子好奇了。 他们的主母竟然有法子治理那可怕的天花疫情呢! 他们原本以为他们主公已经够厉害了,没想到,他们的主母也那么厉害。 看到气度从容自若的主公和主母,一众士卒心底对常州疫情的惶恐不安仿佛瞬间被抚平了不少,赶了一天路的疲惫都似乎忘了,开始享受起这难得的休闲时光来,一时间,整个军队的气氛都似乎活跃了起来。 几个将领不由得面面相觑,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 真不愧是主公和主母啊,他们就这样走一圈,比他们绞尽脑汁说一大堆话让他们振作精神都有用! 陈歌自是不知晓这些的,被男人这样牵着往前走,她到底还不能完全适应,一直暗搓搓地关注着两人相握的手,只觉得男人的手比她的大上许多,还粗糙硬实许多,让她竟觉得,只要面前的男人愿意,他随时能把她的手捏断…… 她不由得有些警惕了起来。 这样安静了大半路,身旁的男人忽地低声道:“方才,你跟吕闻在说什么?看你们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陈歌有些愣然,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依然目视着前方,仿若只是不经意地说出了这句话。 若不是感觉那男人说完后,握着她的力度大了一些,竟让她感觉到了一丝他的紧张,陈歌都要以为,他不是在跟她说话了。 陈歌不由得有些愣然,这男人不会在……吃醋吧? 吃醋便算了,吃她跟吕闻的醋算什么理?她跟吕闻,想想都不可能啊! 陈歌也是头一回应对这种情况,想了想,轻咳一声道:“没什么啊,我方才在河边擦脸,吕副将过来跟我说了几句话罢了。” 魏远眉头微蹙,又想说什么,身旁的女子却忽地抬头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双眸子盛着浓浓的笑意,似乎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道:“对了,你今天采过来的果子很好吃,谢谢。” 魏远的心跳不自觉地漏了一拍,心底最后一丝沉郁也消失不见了,凝视着她娇俏的笑颜,沉声道:“那些果子到处都是,你喜欢的话,我下回给你多采一些。” 陈歌有些怔然,蓝衣说他今天采过来的果子估摸吃个两三天都吃不完,还兴致勃勃要把它晒成果干,他下回还要多给她采一些,这是把她当成猪来喂吗? 而且,他刚刚不是还在吃醋吗?这就被哄好了? 可是,她好像没做什么啊! 正想说什么,却忽地,一个士卒匆匆朝他们走了过来,行礼道:“见过主公,见过夫人。主公,常州那边传来消息,说今天又发生了几起百姓聚集朝驻守常州的兵士抗议的事件,茅将军说估计很快便要发生第五回动乱了。 萧将军、吕副将和关副将已是在主公的营帐等候主公回去议事。” 魏远眸色一沉,拉着她就往前走,陈歌只是犹豫了一瞬,便快步跟了上去。 瞧他的样子,也没有要她回避的意思,她也挺关心常州那边的情况的,不知道常州的动乱跟陶大夫的惨死之间有没有关系。 何况,既然决定了要跟他试试,总要更多地融入他的生活,才能知晓他们之间是否合适。 只是,在走进营帐前,陈歌还是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她还是有些不习惯在人前跟这个男人那般亲密。 魏远一心想着常州的事务,虽然察觉到了,也只是侧头看了她一眼,便大步走进了营帐里。 在里面候着的萧长风、吕闻和关燕回立刻起身,朝陈歌和魏远行礼道:“见过主公,见过夫人。” “虚礼便免了。”魏远走到主座坐下,看了陈歌一眼,那个带他们过来的小兵立刻拿了个坐席放到了魏远左后方,陈歌走过去坐下后,他才道:“常州如今怎样了?” 几人对陈歌出现在这里似乎毫不在意,萧长风首先开口道:“常州虽还没有发生大的动乱,但百姓间的情绪明显比前几天还要躁动不安。 茅将军说,这几天频繁有人在暗中举行集会,似乎在大肆散播主公已是放弃了常州百姓,准备屠城的言论,甚至连主公正在前往常州的事情也传开了,只是……” 萧长风嘴角微抿,沉声道:“城里的百姓传的是,主公带了百万雄师而来,正是为了屠城。” “荒谬!若真是为了屠城,何必带百万雄师。”吕闻脸色紧绷,“说得难听一些,主公若真的想屠城,他何必亲自跑一趟,直接给驻守常州的茅将军下命令便是了!” 而且,主公手底下的军士统共也没有一百万,背后那个人故意夸大其词,不过是为了散布恐惧,煽动百姓罢了! “可有查到背后到底是什么人?”魏远脸色也黑沉了下来,嗓音中带了一丝压抑的沉冷。 “背后那人很是高明,茅将军虽然临时抽调了一小队人调查此事,但这个传言已是四处传播了开来,百姓间也已是形成了一些带头闹事的小头目,最开始传播谣言那个人压根找不到。” 萧长风道:“但很显然,这些小头目都是听命于某人,他们的行动太整齐划一,不可能是分别行动,茅将军还从其中一个小头目的据点里,搜出了一张写了什么时辰聚集闹事的纸条。” 他顿了顿,道:“主公,背后那个人,必然不简单,而且他那般清楚常州里的情况,跟常州的百姓配合无间,很可能,他本人便是在常州!”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七十章 也不怕把身体熬坏(第二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七十章也不怕把身体熬坏“他老子的!” 关燕回忽地瞪圆一双豹眼,狠狠地一拍几面道:“是男人就别像只臭老鼠一样东躲西藏,有胆子就出来跟老子单挑,老子能陪他个三天三夜! 哼,也许不用老子出手,他自己就染上天花死翘翘了!” 吕闻无奈地看了一眼关燕回,道:“主公,燕回话糙理不糙,以常州如今的情形,那人不大可能是爆发疫情后进去的,很可能,被困在常州也在他预料之外。” 虽说常州封城后,里边的人不能出来,但外边的人若非要进去,只要有旌节和过所,守城的兵士还是会放行,只是进去的人必定知道,这一进去,想再出来就难了。 若那个躲在背后的人真是手段那般厉害的人物,不太可能会冒着被染上天花的风险进入常州,只可能是在常州封城前就在里面了。 那他频繁煽动百姓的目的就很可能是,他想利用百姓逼迫他们开城放人,趁机逃出去。 吕闻的眉头不禁紧紧锁了起来。 坐在他对面的关燕回却忽地看向吕闻,朗声大笑,“吕小四,你可是终于认同老子的聪明才智了?哈哈哈,我早说了我这叫……叫大智大愚,就你们这群家伙老是鄙视我的脑子!” 便是在如此严肃的氛围下,吕闻的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一抽。 是大智若愚,这笨蛋!不会用四字成语就别老学着别人用! 而且,他哪句话承认了他的聪明才智了?就他那个一天到晚不是打打杀杀便是女人的脑子,他是疯了才觉得他有聪明才智这东西。 一直默不作声的陈歌也忍不住低头咬唇,低低地偷笑了一声。 这大块头,不管什么时候见到他都那般欢乐。 她自认为没有发出很大的声响,坐在她前方的男人却忽地侧头,眸色幽深地看了她一眼。 陈歌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想了想,道:“我觉得吕副将说得有理,常州如今这情况,便是有着金刚不坏之身的人进去了也惶恐,那人的目的若是逼迫君侯开城放人,在目的没达到前,只会继续制造动乱。 我先前还在想陶大夫的死是否跟他有关,如今这样一看,这该是另外的人所为。” “夫人所言极是,”萧长风狐狸眼一眯,笑着看了陈歌一眼,道:“陶大夫的死更可能跟常州疫情的爆发有关。 若常州的疫情是人为,一手制造了这一切的人必定会很希望欣赏咱们主公焦头烂额、手足无措的模样,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咱们夫人竟然有法子攻克那天花疫情,只怕连他都不敢置信罢。” 这人看着吊儿郎当,没个正经,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却都恰好切中了要点。 陈歌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淡声道:“是,我也赞同萧将军说的。那人控制陶大夫潜入军营,必定是为了常州的疫情。 只是,若只是为了打探君侯应对常州疫情的手段,他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只要他密切留意着常州,自然而然就会知晓。 不管君侯打算怎么应对这次疫情,总会有所行动的,所以那个凶手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得知君侯应对疫情的手段,更有可能……” 陈歌稍一停顿,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怪异道:“就像萧将军说的,他只是想看到君侯因为常州的疫情束手无策,焦头烂额的模样。” 也只有这一点,是他在外头没法看到的,必须要找一个能接近魏远的人,才能探听到一些蛛丝马迹。 只是,那个人没料到,魏远不但没有焦头烂额,还似乎找到了克服疫情的方法,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临时改变了目的,改为打探魏远打算怎么克服天花疫情。 只是若真的是那样,背后那个人也太恶趣味了罢!他到底跟魏远什么仇什么怨?竟然能拿别人的无能为力当乐子。 吕闻不禁有些讶异地看着分析得细致严谨的陈歌,饶是他之前就知道自家夫人不是一般的女子,还是有点恍惚了。 他们这种议事,从没有女子参与过,只是没料到夫人不但没有半点不适应,还完全跟上了他们的思路。 一瞬间,他几乎都要忘了说话那个人是一个女子,他们的夫人了,夫人与跟随主公的那些幕僚相比,分明毫不逊色! 萧长风也不禁微微挑眉看着她,嘴角微扬,这样的女子,也难怪连阿远都会动心。 他原以为上一回她面不改色地提出用牛痘种植的法子预防天花,已是足够让他震惊了。 关燕回的想法没有他们复杂,闻言只觉得更气了,又狠狠地一拍几面道:“那个兔崽子到底是谁!可是丰州那个司徒狗贼!那个司徒狗贼心思竟那般歹毒,老子下回见到他定要把他的头削下来当坐垫!” 吕闻不禁又有些无奈地看了眼关燕回,只是他的性子他到底习惯了,十分淡定地道:“虽说丰州前脚爆发了疫情,咱们常州后脚便也爆发了疫情这点很可疑。 但这天底下想对付主公的人可不止司徒家,很难说是不是有人在背后设局,想挑拨咱们跟司徒群义,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而且常州跟司徒群义练兵的莱风谷就只有一山之隔,若真的是司徒群义做的,未免太明显了罢! 不过也不排除,那老家伙前头利用夫人设局围剿主公失败,后头便被天花疫情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个急火攻心,已经完全失去理智那东西了。 魏远一直静静地听着他们讨论,这时候脸色紧绷,一双幽深暗沉的眼眸仿佛带着电闪雷鸣前的压抑,嗓音沉冷道:“给我查!不管是那个在常州搞小动作的人,还是故意散布了天花疫情的人,都给我查出来!” 底下几人立刻收起了脸上的其他思绪,挺直腰杆抱拳低头道:“是,主公!” 商讨完事情后,吕闻他们便告退离去了。 关燕回一直磨磨蹭蹭的,一双眼睛鬼鬼祟祟地瞥向自家主公和夫人,眼珠子咕噜噜地转着。 他方才才知道夫人跟主公竟然不是一个营帐!做男人做到主公这份上,实在是憋屈啊! 身为男人,若没办法享受那美人恩温柔香,还不如早点投胎一起去做那娘们去! 不行,他今晚一定要跟主公说,他老家那特效药,他可是为了主公随身带着呢! 关燕回一直暗暗瞅着自家主公,找准时机,正想上前! “啊哈哈哈,主公,属下忘了有事要找燕回,打扰了。”原本已经出去了的吕闻忽地又走了进来,一把扯过磨蹭了半天还没磨蹭到营帐门口的关燕回,紧紧捂着他的嘴道:“属下便退下了。” 说着,不由分说地扯着似乎在不停挣扎的关燕回,便走了出去。 陈歌看得有些傻眼,呐呐道:“关副将似乎有事情要说,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不必管他。” 比平时还要沉哑上几分的嗓音响起。 陈歌不由得看向魏远,却见他单手撑着眉心,轻轻揉按着,俊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疲惫。 不禁微微一愣,不由得想起了他昨天靴子都没脱便躺在了榻上的模样。 这男人,到底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啊。 也不怕年纪轻轻的,便把身体熬坏。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七十一章 头部按摩(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七十一章头部按摩陈歌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口气,走上前,伸出手轻轻按上了他的头部,察觉到男人的身体下意识地一僵,轻声斥道:“你别动,不是很累吗?我帮你按一按。” 说着,熟练地把两手拇指按在男人的眉弓以上,由中间往两边平行直推,随即逐一地按向头部的百会穴、风池穴、迎**等穴位,边按边低声道:“你虽还年轻,但若不好好保重身体,身体一样要抗议的。 特别是像你这样经常不好好睡觉,小心会患上偏头痛、虚火上浮等病症,久了还可能会头发脱落,须发早白……” 陈歌说着,不禁恶趣味地想到了这男人头发都掉光的模样,但就他这张脸,就算头发掉光了也不会难看到哪里去,不由得抿唇笑笑道:“像这样时不时地按摩一下头部的穴位,可以减缓你的疲惫,促进体内血气的运行,若你有偏头痛、失眠等症状,也能有改善的功效。 怎样,可有觉得好一些了?” 女子柔软纤细的手指熟练灵巧地在他头上移动,魏远从最开始的身体紧绷,到后面彻底放松下来,只觉得女子的手仿佛有着神奇的力量,让他沉重的头颅前所未有的轻便,到后头竟有一种飞上了云端之感。 只是慢慢的,仿佛取代了他身体的不适,他体内燃起了一团火,那团火越烧越旺,顺着他的四肢百骸肆意蔓延,让他好不容易放松的身体又悄然紧绷了起来,心头仿佛有一根羽毛在一下又一下挑拨着他的神智,让他一时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身在云端,还是身在地狱。 听到女子的话,他喉间发涩,竟是连回答都无法。 陈歌说完后,见他半天没有回应,不禁朝侧边探了探身子,试探地道:“君侯?” 随着她的靠近,一阵淡淡的药香味扑鼻而来,男人猛地抬起手,一把按住了她还放在他头上的右手,嗓音暗哑道:“可以了,不用按了。” 陈歌猝不及防地被他手心炙热的温度烫了一下,不禁讶异地看向他,却见魏远微微侧过身子,把她的右手按在了粗糙的地毯上,眸色黑沉得让人发慌地看着她。 他们现在靠得极近,两人之间隔了不到一个手掌的距离,陈歌甚至觉得,她只要呼吸重一些,便会挨上魏远的身子。 她一时僵在了原地,不敢动弹,男人却已经慢慢挨近了她,按着她右手的那只大手的力道一点一点加重,随着他的靠近,他灼热撩人的呼吸都喷薄在了她的脸上,她不禁微微颤抖了起来。 “歌儿……” 魏远只觉得全身上下都紧绷得难受,竟觉得,这种感觉比他在战场上被砍了十几刀都要难以忍受。 而面前的女子,不管是微凉滑腻的皮肤,还是身上那股淡淡的药香味,都仿佛对他有着极致的诱惑力,他下意识地、无法控制地靠近她,仿佛那是他唯一的解药。 “君……君侯!”眼见着男人的脸离她越来越近,陈歌慌张地挣脱了他的手站起来,后退一步远离了那暧昧惑人的热气后,才得以把话说完整,“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我还要去张大夫那里看看种了牛痘的人的情况,我先离开了。” 说完,没看男人的神情,一转身便匆匆走了出去,那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 独留魏远眉头微皱地坐在原地,好半天,才抿了抿薄唇,体内那股邪火虽然随着女子的离去慢慢退下了,心底却仿佛空了一大块,让他有种说不出的空虚寂寥。 明明,她也没有排斥他的靠近,甚至今晚,他明显感觉到她在尝试主动接近他。 只是,为什么他总觉得,她还是有所保留? 其实这两天下来,魏远也是隐隐有感觉的,陈歌也许并不像他所想的那般愿意留在他的身边。 只是,不管她是怎么想的,他如今已是无法再轻易放她离开,而她至少给了他回应,便是如此也够了,他总归能让她慢慢地接受他。 魏远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才站起身子,走到一旁的高足长案边,提起水壶给自己倒了杯已经有些冷掉的水。 他平日里不喜人在身边伺候,也不怎么注重生活上的细节,对于曾经活在地狱中的他来说,吃喝住行这类外在的东西,能过得去便行。 只是如今,看着水杯里那微微晃动的茶水,魏远眉头微皱。 他自是不在乎这些,但他那夫人看着便娇贵柔弱,若让她在这样寒凉的秋夜喝下这凉掉的茶水,她那仿佛豆腐一样的小身板,只怕要受不住。 …… 陈歌一直到走出了魏远的营帐,狂乱的心跳才慢慢平复了下来,想到方才魏远唤她的那声歌儿,忍不住捂了捂额头,有些一言难尽。 歌儿什么的,她还叫曲儿呢。 古代的人是不是都喜欢叫别人什么儿表示亲密?可是有些字真的不太适合加儿啊…… “夫人,您出来了。” 一直侯在外头的蓝衣见到陈歌,立刻笑眯眯地迎了上来,见到她脸上还没有退去的绯红,微微一愣,顿时又捂了嘴嗤嗤嗤地偷笑了起来。 陈歌:“……” 罢了罢了,反正在她跟钟娘眼中,她跟魏远早已是奸情满满了。 她也无法解释什么,毕竟方才那情形,确实挺奸情四溢的,就差擦枪走火了。 她微红着脸瞪了她一眼,看了看天色,道:“睡觉前,先去随行大夫的营帐看看罢。” 她方才说要去看一下种了牛痘的人的情况,也不全是借口,她很早便想去看一眼了,这一路上,她不好自己跑过去查看他们的情况,只能打发随行的士卒去帮她看,如今才算有时间亲自过去。 这一回在冀州募集大夫,一共有五个大夫报名,虽不算多,但那些大夫明知这回去了常州只怕凶多吉少,便是不愿意来,也是能理解的。 而这五个大夫中,便包括了张景。 陈歌拉住一个巡逻的士卒问了他们营帐的位置后,便径直走了过去。 刚到营帐门口,她便听到里面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你瞧!你瞧!一个两个都病倒了吧!老夫早说了,让人染上畜生的病简直匪夷所思,不可理喻!再这样下去,只怕你们这些老家伙还没走到常州,身体便要受不住了!哼,老夫当初说破了嘴皮子,你们就是不听,如今后悔了吧!” “黄大夫,你别说了!我们既然选择了去常州,早便是把性命置之度外。 何况,据说这个法子是君侯夫人提出来的,老夫还是相信,君侯夫人不会随意拿万千百姓的性命开玩笑。” 另一个带了几许虚弱的苍老声音响起。 “君侯夫人又如何?她有多少年行医经验?!正因为是君侯夫人,老夫才不相信!反正被当做试验人选的人不是她,她那般的贵人哪需要趟这个火坑,动动嘴皮子便是了! 老夫是绝对不会种那劳什子牛痘的!老夫便是死,也要死得有价值!” 听到里面的争吵,蓝衣的眉头早已是紧紧皱了起来,然而看了看身边的夫人,她还脸色如常,似乎正被人看不起的那个人不是她一般。 蓝衣不禁又是佩服又是恼怒,她是永远做不到夫人那般从容淡定了,听到那黄大夫这般说夫人,她只恨不得冲进去狠狠骂他一顿。 哼,不是只有他才嗓门大的! 就在这时,一个白衣秀气的青年从远处走了过来,见到站在营帐门前的陈歌,有些愣然,又有些惊喜地道:“夫人,你怎的站在这里?” 营帐里激烈的争吵声顿时戛然而止,安静得仿佛里面从来没有发出过声音一般。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七十二章 那般肮脏的人(第二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七十二章那般肮脏的人陈歌望了望天,朝匆匆走了过来的张景笑笑道:“我想来看看那些种了牛痘的大夫身体可还安好。” 张景看着女子被月色映衬得更为柔美娇俏的脸庞,恍惚了一瞬,连忙道:“某一直照料着这几位大夫,他们目前身体都出现了一些不适的症状,但按照某先前的经验来说,这都是正常的。 夫人,快请进罢,某跟几个大夫都住在这个营帐里。” 说着,便率先走过去撩开了帘子。 陈歌也只能跟着走进去了。 只见不大的营帐里,其他四个大夫都在里头,地上铺了五张毛毯,其中三个大夫都坐在毛毯上,一脸的疲惫虚弱。 只有一个身材瘦长的大夫正直挺挺地站着,板着一张国字脸,眉头紧皱,似乎一脸不快,显然便是方才声音最为洪亮激烈的那个黄大夫。 见到陈歌,坐在毛毯上的几个大夫连忙挣扎着要站起来给陈歌行礼,陈歌笑笑道:“都是虚礼,大家还是先好好休息罢!” 这回自愿跟过来的大夫,除了张景,都是有点年纪的大夫了。 陈歌看到他们这般虚弱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忍。 那黄大夫看了陈歌一眼,淡淡地给她行了个礼,便快步走了出去,由始至终板着一张脸,仿佛在跟谁赌气似的。 蓝衣气得够呛,自从君侯对夫人的态度变了后,还没有谁敢那般对夫人呢!若不是夫人在场,她定是要好好收拾他一顿不成! “夫人,请您不要介意黄大夫的态度,”这时,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面容和善的大夫叹气道:“黄大夫是个好人,就是性子倔。 他家那口子原本死活不让他去常州,他在今早天没亮就偷偷到了大军集结的地方,藏在了一堆草垛里,任他那个夫人喊得嗓子都哑了也不出来,最后他夫人气极,大吼了一句你不回来这辈子就别回来了,还说了一些……一些颇难听的话,就回去了。 黄大夫年轻时,曾不小心误诊,让一个只是患了一点小病的病患去世了,自此就没多少人愿意上他的医馆看诊。 某算是他邻居,这么多年来,某是看在眼里的,他的日子不算好过,家里的夫人孩子都看不起他,让他别做大夫,另外找点行当做,他却死活不愿意,为此,他夫人都跟他闹了好几回了,他的几个孩子在外头,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爹是黄大夫。” 陈歌微微一愣,低头看向他,笑笑道:“我没有介意,种牛痘预防天花这个法子你们从没听过,不敢相信也是正常的。” 蓝衣也听得有些怔然,忍不住嘟了嘟嘴,那讨人厌的大夫竟然有那般悲惨的过去?好吧,她便暂且原谅他的口出狂言罢! 那大夫不禁有些呆地看着女子的笑颜,叹息着道:“夫人当真心善,某自愧不如。” “咱们有一个这般宽厚仁慈的夫人,老夫便是死了也开心啊。” 坐在对面的一个须发尽白的老大夫忽地爽朗一笑,道:“老夫本便孑然一人,早已是不在乎生死了。 只是你们却不好说什么置生死于度外这种话,若是你们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在家里等候的家人可是要哭的。” 老大夫话音未落,方才说话的那个大夫的脸色便不由得微微黯然。 确实如此啊,便是他已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他那个老婆子还在等他回去。 就算,她其实也知晓,他是不太可能平安回去了。 所幸他的大儿如今已是能独当一面,由他照顾老婆子,他也能放心一些。 陈歌看了他们一眼,忽地,淡淡一笑道:“不管如何,我和君侯定会竭尽全力,让你们回去跟家人团聚,我只盼着你们能相信我和君侯。” 那老大夫和面容和善的大夫都不禁抬头,有些怔然地看着笑容浅淡的美丽女子。 明明她似乎只是随口说出了那句话,但他们就是莫名地觉得,她说的都是真的。 即便,那其实是一件希望如此微小的事情。 “老夫相信夫人。”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陈歌微微一愣,看向了坐在角落里一直没说话的吴承谦。 只见他眼神哀伤地看了陈歌一眼,忽地抬起手捂住脸,嗓音中带了一丝压抑的哽咽道:“老夫相信夫人,请夫人一定要救下常州的百姓,不要让这天底下的父母,再像老夫那般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老夫的青儿,老夫可怜的青儿,他小小年纪便习得了一手高明的医术,一直让老夫引以为傲,可就在两年前,他被那可恶的天花夺去了性命。 老夫真的不想看到天底下再有可怜的孩子这般痛苦地死去了,甚至在死去之前,因为怕传染给别人,连家里人的最后一面都不敢见。” 陈歌看着那身形伛偻、缩在角落里不住颤抖着的灰色身影,不由得想起吴燕说的,她兄长是在去往塞外采药时,偶然染上的天花,直到他去世了,他们才收到了他的绝笔信。 直到如今,他们都不知道她兄长的尸骨到底在哪里。 陈歌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好!” 蓝衣不由得担忧地看了看自家夫人。 她似乎这时候才意识到,君侯的夫人不是那么好当的,她跟钟娘只看到了君侯夫人这个头衔的尊贵荣华,却完全不知晓她需要背负的东西。 这个位置,若没有夫人一半能干的人都坐不了,若是她这般被人郑重其事地请求,只怕早被吓跑了! …… 此时,常州的州治所梁都一处远离街道的僻静院落里。 一个小厮蹬蹬蹬地跑进了最里头的房间,刚靠近那个房间,便闻到了里边透过各个缝隙渗出来的药材熏制的味道。 那种药材特有的芳香气息混合着呛人的烟味,十分奇妙。 小厮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直到里面一个清润温和的嗓音道:“进来罢。”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一片烟雾缭绕,小厮却似乎已经习惯了,行了个礼道:“郎君,梁郎君他们方才又来了,说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冀州离常州不过五天路程,若那魏侯当真今天一早便出发的,过不了几天便到了。 他们没有一刻不在担心那魏侯到达常州后,常州便会被屠城,方才急得差点就要冲进来,被奴拦住了。” 听到小厮说他们差点便要冲进来时,坐在窗边的一个一身白衣的俊雅男子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眼中掠过一抹嫌恶鄙夷,出口的话却依然清淡温和,气度从容得仿佛天外的谪仙。 “做得好,那般肮脏的人,身上还不知晓带了多少脏东西,还没有资格走进这个院子。 下一步要做的事情,我已是写好放在桌面上了,你自去取罢。” 小厮抬眸偷看了自家郎君一眼,自然看出了郎君脸上几不可查的嫌恶隐忍。 自家郎君自小便有洁癖,让他一直待在这个污浊肮脏的地方,确实太委屈他了。 听到自家郎君的话,他低头应了声“是”,便走到桌边,拿起了放在上面的字条。 看到上面的那行字时,他不敢置信地张了张嘴,看向已是兀自低头翻看着一本书的自家郎君,道:“郎君,这……” 饶是他觉得自己已是很熟悉自家郎君的行事作风,看到那上面的一行字,还是被吓到了。 郎君这是,要让常州走上绝路啊! “不必慌张,照做便是。”男子连眼帘也没抬,修长的手指在书页上轻轻敲动,嘴角微扬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不是都说那魏侯天众奇才,战无不胜么?他便要看看,他要如何应对他这一手棋。 若是他就此崩溃了,也只能说明,他也不过如此罢了。 男子说完,便翻过了一页书,一脸闲适道:“对了,下回出去,再买些艾叶,还有找一些雄黄酒和石灰水回来,书上说这两样东西混在一起可以辟秽,也不知晓是真是假。”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七十三章 一颗老妈子的心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七十三章一颗老妈子的心因常州那边局势紧张,大军接下来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魏远这回就带了三万军士,前进起来倒也不算特别累赘,终于是赶在第五天傍晚,来到了常州城外。 陈歌此时正在一处硕大的营帐里,跟张景穿梭在一众种了牛痘的士卒中。 这回种了牛痘的士卒,共有三千人。 而其中,出现了异常情况的人,有二十四个,其中大部分都只是一些轻微的症状,有六个症状较为严重的,都被集中在了这个营帐里看护。 陈歌此时正在替一个全身长满了疱疹的士卒查看情况,他正躺在毯子上,身上都是疱疹,甚至连口腔里也长了,还发着低热,因此不管怎么躺都觉得不舒坦。 陈歌细细询问了他的情况,便叫蓝衣拿了一瓶药膏过来,交给一旁附近照料病患的小兵,叮嘱道:“药膏一天涂三遍,早中晚各一遍,注意看着他,不要让他抓破身上的水疱。” 那小兵连连点头,他最开始见到夫人竟亲自替病患看诊的时候,曾惊讶得话都说不出来,到如今,已是十分习以为常了。 甚至时常会产生一种错觉,面前的女子不是他们夫人,只是一个医术高明的、让人崇敬的大夫。 “夫人,”躺在地上的士卒忽地开口,含糊不清地道:“属下会死吗?” 陈歌微愣,看着他已经红了起来的眼圈,扬唇一笑道:“不会,你只是身体情况跟常人不太一样,只要熬过这十几天,就会好起来了。” 这些士卒虽然都已经上战场打仗,保家卫国了,但其实很多都还只是十几岁的少年。 一旁的蓝衣也一脸不忍,只是看着他布满疱疹的脸,心头还是忍不住发毛。 昨天因为看到了这样一张脸,她晚上立刻做起了恶梦,难为夫人还能面不改色地跟他面对面说话。 那士卒闻言,脸上顿时一喜,喃喃道:“夫人既然这般说了,属下相信夫人。 属下在老家有一个妹子,可漂亮可人了,属下离开家的时候,她一直追在属下身后不停哭不停哭,说阿兄是不是不要妞儿了,属下还想着等战事结束了,一定要回去看看她的,也许到那时候,她都要嫁人了。 不对,也许那时候,她已经嫁人了,也不晓得会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追着我喊阿兄了……” 陈歌看着他兀自絮叨个不停,只是淡淡地笑着。 他这种属于泛发性牛痘症,因为体内的抗体产生得慢,病毒沿着血液蔓延到全身各处去了,才会出现这般全身长满了疱疹的情况。 只是,这种情况看着渗人,但不算最严重的,只要过三周左右,就能自然痊愈。 更严重的,却是因为种痘时没有处理好的细菌感染,以及……因为体内形成抗体的丙种球蛋白有着某种缺陷,无法形成抵御病毒的抗体,而造成的坏疽性牛痘疹。 前者的细菌感染尚且可以医治,只是若患上了坏疽性牛痘疹,便是在现代,也是十死九生的。 坏疽性牛痘疹出现的几率很微小很微小,几乎是几百万分之一的几率,却没想到,偏偏被她遇到了。 陈歌看完营帐里的患者后,便走了出去。 这时候,张景也从旁边的营帐走了出来,见到陈歌,立刻走上前,犹豫了一下,道:“夫人,安七方才已是……熬不过去,离开了。” 陈歌嘴角微微一抿,最后,也只是轻叹道:“这件事我会跟君侯说的,他太痛苦了,也许离开对他来说是种解脱。” 作为医生,这样的生离死别她看过太多了,只是至今无法心无波澜地接受。 他们能做的,也只是想办法安抚他尚在人世的亲人,保证他们的生活,让安七九泉之下也能安心。 张景同样身为大夫,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看到女子脸上的黯然,他想了想,笑容腼腆道:“夫人,某这回出行,还带了王同和的一本医书孤本,夫人若是有兴趣,某今晚便可以把那本孤本带给夫人。” 陈歌下意识地眼眸一亮,她自然有兴趣,大大的兴趣!只是兴奋过后,她不由得困惑地看着张景:“你怎么突然想起王同和的医书来了?” 张景不好意思地露齿一笑道:“我看夫人似乎有些失落,便想起夫人对医书向来情有独钟,若夫人能看到这般稀罕的医书,心情定是能好起来。” 那本孤本是他师父的珍藏,师父一向爱之若命,只是这回到常州,他不知怎么的就把它一并收进了行李里。 想到师父知晓后估摸要挥着他那根拐杖追着他打,张景就有些心虚。 陈歌一愣,不禁嘴角一扬道:“谢谢,我没事,生死有命,我是知晓的。” 看着女子的笑颜,张景立刻把那一丝微弱的心虚抛到了九霄云外,也忍不住跟着傻笑起来。 这一幕落到了某个正往这边走的人眼中,顿时觉得无比刺眼,立刻开口道:“夫人,主公让属下过来瞧瞧是否有要帮忙的地方。” 陈歌转头看向三两步便走到了他们身边的吕闻,摇了摇头道:“这回反应比较大的士卒只有六个,有张大夫和其他几个大夫的协助,已是绰绰有余了。” “如此便好。” 吕闻不动声色地走到了张景和自家夫人中间,警惕地瞥了微微黯然的张景一眼。 他观察这张大夫许久了,这张大夫显然在觊觎他家夫人,夫人虽说了会认真看待她跟主公的这段夫妻缘分,但他哪里看不出来,夫人还没完全决定留下来呢! 在他眼中,这张大夫自然完全无法跟主公相比,但谁知道夫人会不会刚好喜欢这款呢! 唉,主公还要努力加把劲啊!最好尽快让夫人生下他们小少主,他这颗老妈子的心才能完全放下来。 “这个地方,我有印象,”陈歌不知晓这两人间的暗潮汹涌,看了周围一眼道:“我记得送嫁路上,有经过此处。” 吕闻一愣,道:“常州正处于浔阳和冀州中间,夫人送嫁时路过此处也正常,再往前走两个州,便已是离开了主公的势力范围。” 略一停顿,吕闻道:“主公双亲丧生的通州,也在这附近。” 十六年前,胡人大肆入侵大楚,曾一度逼近了浔阳,当年闻名天下的威武大将军魏宏宇便是在那场战争中夭折的。 也是在那场战争中,谢兴的势力进一步扩大,奠定了皇室衰微的局面,直到四年前,先帝驾崩,他借扶持皇长孙上位,彻底把控了朝政。 陈歌不由得微怔,竟然就在这附近,也不知晓魏远会不会触景生情。 就在她想说什么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让人不安的巨响,随即是一阵让人寒毛都竖了起来的哀嚎声和怒吼声。 所有人皆是心头微颤,立刻看向了声音传来的常州城的方向,却见那里,一阵又一阵的黑烟扶摇直上,紧接着,又有重物狠狠撞击某物的声音传来。 “那是撞击城门的声音!”吕闻脸色一变,连跟陈歌告退都忘了,撒开双腿便匆匆朝城门的方向跑了过去。 陈歌皱眉沉思了片刻,转向一边的小兵道:“你去打探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说她听闻城里的百姓已是闹了好几次事了,但看这情形,哪止是闹事那般简单啊,分明是要把这座城毁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七十四章 因为她是他夫人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七十四章因为她是他夫人此时浔阳的丞相府里。 谢兴正在书房跟一众幕僚和心腹议事,忽地,一个小厮匆匆跑了进来,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 谢兴眼眸一睁,急急询问了一句“可是真的?”,小厮点头后,顿时抚掌大笑。 “无知庶子,也有今天!我已是忍了他许久了。 不过是一个在胡人的贼窝里长大的野种,还不知道在那些粗鄙的胡人面前跪了多少回,竟然还敢占据我大楚的土地,极尽嚣张之能事!” 一想到那竖子是魏宏宇的种,谢兴就忍不住咬牙。 那狗贼混账,便是死了也不让他安生,偏要留一个野种膈应他。 可惜他那野种注定人人喊打,如今便是连老天爷也不站在他那边了。 “丞相,到底发生了何事,让您那般开心。” 底下一个幕僚忍不住开口,问出了在场其他人都万分好奇的事情。 谢兴一向心思深沉,不会轻易显露情绪,他如今这般喜形于色,可以说十分少见了。 在场的都是他的心腹,谢兴也没想隐瞒,轻哼一声道:“没什么,不过是方才探子来报,常州城里的大夫,突然都被杀害了。 魏远那厮还亲自去了常州坐镇,哈!我倒要看看他能如何应对!” 底下几人顿时一喜,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谁所为,可做得好啊!以常州如今这情形,若城里的大夫都没了,百姓只怕要完全失去理智了。 到时候,不管是百姓发狂,冲破了常州的封锁线,还是魏远那竖子最终忍不住下令武力镇压,对他们来说都是乐见其成的事情。 百姓若发狂冲破封锁线,一直被控制得好好的天花疫情便会被带到外头,到时候的后果可不是魏远小小一方诸侯可以承受的。 何况,他本人可就在常州城外呢,说不准一个不小心染上天花,自己就两腿一蹬死去了。 若他下令武力镇压,虽说看着是可以理解的行为,但百姓心中难免会有根刺,害怕到时候一旦发生了什么,自己会不会立刻就被放弃。 到时候只要他们暗中再推波助澜一番,他境内的百姓只会跟他离心,那些能人志士也不会再投靠于他。 这样的乱世,兵源以及能人志士的助力,可是决定能否逐鹿这个天下的两个关键因素! 只是,这必然还是没有让百姓冲破封锁线那个后果来得让他们开心啊。 一个眼角上吊的方脸谋士哈哈一笑,抱了抱拳道:“恭喜丞相!贺喜丞相!若能趁这个机会一举解决魏远那竖子,收复漓河以北的土地,指日可待啊! 也不知道背后到底是何许高人在谋划,既然那人已是点起了那把火,咱们又为何不去助他煽一把风?” 反正他们跟魏远的地盘中间隔了条漓河,任他们那边怎么痛苦煎熬,只要他们做好沿江的守卫,对面的疫情也不会传到他们这边来,他们乐得落井下石。 何况,即便城里的百姓冲破了封锁线,那竖子若是聪明的,也不会由着他们乱跑传播疫情,最后还是落得一个武力镇压的后果。 到时候他的大军接触了常州出来的百姓,为了以防万一,他可会把几万军士也一同灭口了?而他自己,不管最后有没有染上天花,那后果也绝对够他受了。 想想便让人心情舒畅! 谢兴微微挑眉,“哦,方先生的意思是?” 那谋士微抬眼帘,笑得意味深长道:“虽然常州城里的大夫都遇害了,若他们能从别的州镇调来大夫,只怕这动乱也持续不了多长时间。 虽然背后谋划那人很可能已是想到了这点,但以防万一,咱们也可以帮他扫一下尾巴。” “方先生果然足智多谋!赏!定要大赏!如此,我倒要看看那竖子还有什么法子!” 谢兴朗声大笑一声,大手一挥,道:“立刻传信给常州的探子,让他立刻安排人,把常州附近几个州镇的大夫都秘密解决了。” “是!” 立刻有小厮应了一声,匆匆跑了出去传令了。 忽地,那方脸谋士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林何峰,嗤笑一声道:“肃毅伯为何一直默不作声?可是听说自己亲外孙出事了,内心担忧不已啊?” 林何峰立刻深深作了个揖,谄笑着道:“老臣不敢,自从那小子拥兵自重,竟做起了那反贼的勾当开始,老臣便当从没有过这样一个外孙! 若他现在就在老臣面前,老臣只恨不得亲自了结了这个不肖子孙,以清我林家的门楣。” 枉他先前还以为他能有什么作为,巴巴地把婉儿送了过去,没想到不过如此!就跟他那个没用的爹一样! 当年他让人把他轰了出去,当真没错! 只可惜他白白牺牲一个孙女了。 他把魏远定义成了反贼,这是把谢兴奉为大楚之主的意思,谢兴不禁听得通体舒畅,瞥了那林何峰一眼,哼声道:“若你那外孙的脑子有你一半活泛,我也不必那般烦心了。” 林何峰又连忙谄笑着作了个揖,心里忍不住又把那小子狠狠痛骂了一顿。 若不是他,这些年他老早就升官进爵,为丞相所重用了。 那小子,真是天生来克他的!他快快染上那天花疫情,跟他那死鬼老爹去团聚最好! …… 陈歌听了那士卒打听回来的消息后,眉头微皱,立刻匆匆走向了魏远的营帐。 刚来到营帐外头,她就听到里面传来萧长风的声音。 “主公,常州附近的几个州镇都传来消息,说他们那边的大夫也已是被人杀害了。 还留在常州附近的大夫本便不多,这样一来,我们只能到更远一点的州镇寻找大夫,可是这一来一回,时间也至少得一天一夜,如今的常州却是等不了那么久了。 属下认为,可以让随我们一起来的几位大夫先进去,虽然这远远不够,但可以让他们先安抚城内百姓的情绪,再找人快速从更远的城镇里调来大夫……” 陈歌听到这里,便忍不住走了进去,道:“如此,便让我也一起进去罢。” 众人见到她,都微微一愣,听到她的话,更是神情一震。 吕闻率先叫出声道:“夫人,这万万不可,太危险了!” 坐在主座的魏远眉头紧蹙,脸上带着还没散去的阴戾,站起来大步走到她面前道:“夫人,常州城里情势不明,那个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人一直还没找到,你……” 他虽嗓音沉冷阴翳带着一丝隐忍,却还是耐着性子跟她分析情况。 陈歌心头微动,抬头朝他笑笑道:“君侯,我说这话并不是一时兴起。 随行的几个大夫刚进行了牛痘种植,还无法完全预防天花,若他们进去,最好先待在非疫情爆发的区域。 而用作隔离天花病患的村子,他们不能进去,我跟张大夫可以。 如今的大夫太宝贵,一个都不能轻易折损,我认为,这样安排是最合理的。” 张景早在照料那几个进行试验的士卒时,就给自己把牛痘种上了,这一点她是一早就知道了的。 她看着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的魏远,继续道:“背后搞小动作那人刚刚杀了一批大夫,定然知道他的行动已是引起了注意,下一次再动手就难了,因此他不会再贸然行动。 他跟外面的人里应外合,把常州附近州镇的大夫都杀了,也是因为他知道这个法子只能用一次,一定要一鼓作气把百姓彻底煽动起来。 何况,吕副将跟我说,里面守城的军士已是分了好几批进行了牛痘种植,第一批种植的军士已是有了抵御天花的能力,他们可以跟我一起进到疫区,有他们保护我已是绰绰有余,君侯不必太忧心。” 魏远没料到她竟已是想了那么多,只是饶是如此,他又怎么可能真的放心?! “君侯,”陈歌看到他依然黑沉的脸色,犹豫了一下,抬起手主动握了握他的手,道:“我除了是一个大夫,还是你的夫人,不管是哪个身份,我都不能置之度外,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她提出要进去,不单单是因为她是一个大夫,更因为她是他夫人。 既然未来的日子,她很可能要跟这个男人一起走下去,那么有些责任和事情,她是没法逃避的。 她的夫君既然选择了这么一条不能回头的路,那她也只能陪他走下去,若他哪天失败了,或者出事了,那她只会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她提出这点,是为履行自己大夫的天职,为了他,也是为了自己的以后。 魏远定定地看着她,一颗坚如磐石的心,竟就这样被她的话轻轻触动了一下。 她说,她是他的夫人,所以这件事她不能置之度外。 他的黑眸中流转着一丝挣扎和仿若有形的杀气,忽地一把握住她的手,紧紧地、仿佛要把她的手捏碎一般,沉声道:“来人,给我拿一把干净的刀子和新鲜的痘浆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七十五章 模范夫君(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七十五章模范夫君在场的人一听,忍不住紧张道:“主公!” 虽说目前来看,牛痘种植的法子没发生什么恐怖的后果,但看起来也不是完全安全的。 毕竟刚刚才有一个士卒因此去世了啊! 主公这样说,可是要给自己也种上牛痘?这还是不妥!至少……至少得再看看种了牛痘的人是否真的不会患上天花再说! “我决心已定。”魏远沉沉地看了他们一眼,拉着陈歌就往主座走。 陈歌有些怔然,反应过来后,立刻转头朝蓝衣道:“去把我营帐里的酒精拿过来,然后烧一盆热水过来。” 不管早种晚种,都是要种的。 病毒可不会因为你是天朝贵胄就放过你,中国历史上好几个皇帝便是死于天花。 可是,至少给魏远种的牛痘,她想亲自来。 蓝衣连忙应了声是,就转身走了出去。 吕闻和萧长风忧心忡忡地对看了一眼,但看主公那不容置喙的态度,一时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只是,到底不放心,等东西都拿过来后,吕闻忍不住道:“主公,还是先让属下……” “我说了,我决心已定!”魏远显然心情不好,抬眸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低喝道。 吕闻心头微颤,顿时不敢出声了。 陈歌看了魏远一眼,垂眸把匕首放在热水里烫了一会儿,再拿起来用酒精仔仔细细擦拭了一遍,道:“君侯,你想种在哪只手上,我建议种在不常用的左手上……” 陈歌话音未落,魏远便利落地挽起了左边的袖子,露出了精壮结实的左手臂。 陈歌拿起干净的纱布,倒了点酒精上去,轻轻地在他上手臂的一小块皮肤上擦拭了一遍,再拿起另一块干净的纱布,用热水浸透了,把那上面的酒精擦去。 一般种牛痘前,都会要求那人先沐浴,以洗刷掉身上不干净的东西。 但如今,她是不可能叫魏远先去沐浴了,只能用酒精消毒。 只是消毒完后,要先把酒精擦掉才能种牛痘,否则残留的酒精只会把痘浆中的天花病毒也一并杀死。 魏远一眨不眨地看着神情认真的女子,只觉得她那小扇子似的眼睫毛扑扇扑扇的,仿佛就扑扇在他心上,微酥微麻,不由得便声音低哑道:“我可是你第一个亲自种牛痘的人?” 陈歌微愣,眼睛看向他,摇了摇头道:“不是。” 魏远的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眉眼间似乎萦绕着一丝阴郁。 陈歌忍不住失笑,这种事都能不开心?真的就像个孩子一样。 忍不住眉眼一弯,带了些许俏皮道:“除了君侯,我还跟自己种过牛痘,所以,君侯是第二个。” 魏远微微一愣,看着面前笑若春花的女子,喉结忍不住微微滚动,头一回觉得,竟然有人连笑都那般动人心魄,仿佛深夜里的花开。 陈歌没发现魏远的异样,说完后便垂眸,继续给他仔细地擦拭那一小片皮肤,笑着道:“其实,我很开心君侯能相信我。” 边说,边拿起匕首,利落地在他的手臂上划了个口子,用银汤匙在银盒里舀起一点痘浆,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了魏远的伤口上。 魏远看着她,忽地开口道:“你是我的夫人,我自然相信你。” 陈歌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眸看向他,便见男人眸色幽深,一字一字道:“我会传信给茅旭明,让他精选若干兵士,随身保护你。 若有什么情况,你立刻遣人与我说,十五天一过,我便立刻进来找你。” 那语气郑重其事得,仿佛她是他放在心尖上的珍宝一般,只是便是如此,他也愿意相信她,放手让她去做要做的事。 陈歌看着他,不由得笑得眼眸弯弯,道:“好,我等你。” …… 因为担心魏远头几天会有什么不适的反应,几人最后决定让没有进行过牛痘种植的黄大夫留了下来。 他曾经帮忙照料过其他种了牛痘的大夫和士卒,因此经验上是完全足够的。 虽说对于其他几位大夫,陈歌在他们身上的疱疹落痂前不打算让他们进入疫区,但在常州城里,即便是非疫区的地方也有风险,他们到底种了牛痘,若是身体底子好的人,大概七天左右便会产生抗体了,多多少少有保障。 而像黄大夫这种没种牛痘的,进入常州就等于赤身裸体,毫无保障,倒不如留下来照顾魏远。 反正不管多一个还是少一个,就他们六个人也是远远不够的。 他们进去最主要的目的是安抚百姓罢了。 给魏远种完牛痘后,陈歌便回到自己的营帐里,简单地收拾了一番东西,换上了蓝衣的衣服,在自己脸上涂了一层黑粉,尽量用妆容遮掩去自己脸上的艳色。 最后出来的效果,就是一个相貌清秀皮肤略黑的普通女子。 陈歌站在镜子前看了看,这才满意地笑笑,转身往外走去。 虽说她要进去帮忙,但她君侯夫人的身份却是不好暴露的,里面的百姓本便神情激愤,一旦知晓她是君侯的夫人,只怕更加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她走出营帐的时候,便见到一身甲衣的魏远正站在外面,见到她,立刻迎了上来。 陈歌没想到他竟然等在外面,第一反应是缩回营帐里,却哪里能快过魏远那一双大长腿,见到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低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男人,陈歌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这样是不是很不好看?” 都说女以悦己者为荣,虽说她这模样不会难看到哪里去,但到底不是她状态最好的一面。 “不会,”魏远握紧她的手,轻轻替她拨了拨额前的刘海,认真道:“我的夫人不管如何打扮,都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 一旁的众将士:“……” 本应是无比悲壮紧张的一幕,他们眼角的泪水为什么化作了心底的酸泡泡不住涌出来?qaq 他们以前高冷狠厉的主公到底哪里去了! 不,应该说,谁说他们主公高冷狠厉的?这明明就是一个模范夫君好么!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七十六章 一个赛一个活宝戏精(第二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七十六章一个赛一个活宝戏精陈歌暗暗地撇了撇嘴,才不信他,这男人的滤镜都不知道几米厚了。 她由着魏远把她带到了常州城西北面的一个偏门处,这时候,常州几个大门前都有百姓围攻,自是没法从那里进去了。 只有这个偏门,因为平常专供官府使用,或用作加急信件传递,或用作物资采购,百姓鲜少有人知道,才幸免于难。 “茅旭明应是已经在里面等你了。” 魏远停下脚步,看向她沉声道:“一切小心,若有什么事,立刻让身边的士卒护着你逃离常州,我会让人在各个大门外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候着,不管你什么时候出来,都会有人接应。” “好。” 陈歌笑着应了一声,便抽出自己的手,随着其他几个大夫往偏门走去。 魏远察觉到一下子空了的手,有一瞬的征然。 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向那个狭小的城门,他高大的身体仿佛紧紧绷成了一把呼之欲出的利剑,紧握的双拳青筋凸起,眼眸中的沉冷阴翳仿佛再也压制不住,在那女子看不到的地方,犹如利芒,瞬间炸开。 若可以选择,他绝不会放开她的手,一想到她将会遇到的危险,他便恨不得立刻把她抓回来,让她就待在他的身后,只需过着无忧无虑的、跟平常女子一样的生活便好,他自会拼尽全力,护她周全。 自从十六年前那一晚,他头一次,又有了这般强烈的保护某个人的欲望。 只是,不行。 他知晓他的夫人不是仰人生存的菟丝花。 而常州城中的百姓,也需要她。 因为极致的隐忍,魏远紧握的双拳发出了噶哒嘎哒骨节摩擦的声音,用力得甚至微微颤抖。 很好,那人竟把他逼到了如此地步。 既然如此,他就要做好心理准备,不管他是谁,不管他躲在天底下哪个角落,他便是耗尽一生也会把他找出来,让他后悔曾经活在这个世上。 不远处的几人很快走到了城门边,领头的士卒轻轻敲了敲门,那个门立刻开了个只容一人进出的口子,他们进去后,又立刻关上。 魏远一直看着门的方向,直到他们进去了很久很久后,才转身离去。 心里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失落,缠绕着他未退的沉郁暴怒,让他走下去的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他的夫人,直到最后,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看到魏远离去,其他将领也匆匆跟了上去,只留下了在城门外看守的士卒,和还没有回过神来的黄大夫。 那女子,竟然真的进去了。 他一直以为那样的贵人绝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他们从出生那一刻起便注定了高高在上,享受着许多他们所没有的特权,随便一个命令,也许便会改变千万人的命运,又或许,会让千万人身陷地狱。 他从以前就看不起这些人,凭什么普通人因为一次失误便要万劫不复?再难得到翻身的机会?他们却不管做什么,便是让平民百姓去种不知道是不是会危害性命的牛痘,也没人会说什么,甚至,会得到他们的盲目追随? 他跟他们之间缺的是什么?缺的不过是身份地位罢了! 他其实……一直很不甘心。 黄大夫想到这里,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脸上现出一丝疲惫和哀伤,转身慢慢走回了营帐。 他是不是……又做了一件让人讨厌的事了? …… 另一边。 陈歌他们几人刚从那个门走进去,一个高大的黑影就忽然兔子一般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走在最前头的杨校尉的大腿,哇哇大哭。 “你们终于来了!嗷!我都在这鬼地方关了快二十天了!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除了这城里以外的其他人了! 嗷嗷!主公好狠的心,只会使唤人,连一句贴心的安慰都没有,我的心拔凉拔凉的呜呜呜! 我的小青小翠,呜嗷嗷嗷,我都快忘记她们长什么样子了!还不知道我死之前能不能再摸一把她们滑嫩的小手! 主公还说夫人会进来协助我,呜呜嗷嗷,主公当我是傻子吗?夫人怎么可能愿意进入这个鬼地方,那定是诓骗我好为他继续卖命的! 让我相信夫人真的会来,我倒不如剃个光头跟那些秃驴一起去当那坐怀不乱的和尚过上无滋无味的日子去算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当初参加了牛痘试验并成功了的六个士卒也随着他们进来了,杨校尉是其中品级最高的一个,因此走在了最前面,就这样被抱了个正着。 看到那紧紧抱着他的大腿拼命把眼泪鼻涕往他裤腿上擦的某个大男人,杨校尉嘴角狠狠一抽,好不容易才压下了心底把这家伙一脚踹开的冲动。 毕竟,这可是驻守常州的将军,品级比他高上不知多少,无论如何,身上总是会有他的闪光之处的…… 就在这时,杨校尉眼睁睁地看着那家伙又狠狠往他的裤腿上蹭了一大撮鼻涕,亮晶晶地吊在他裤腿上一晃一晃的,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无可忍,板着一张脸道:“茅将军,夫人来了。” “嗷嗷嗷,可恶的主公,我最讨厌他了!我是做了什么孽……耶,你说啥?” 茅旭明猛地抬头,眼里还含着两泡泪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杨校尉。 杨校尉:“在下说,夫人来了,就站在在下身后,茅将军见到夫人不先跟夫人行礼,反而跪在在下面前,实在是折煞在下了。” 茅旭明: 仿佛过了一百年那般长,又仿佛只是过了一会儿,那原本抱着杨校尉大腿的高大男人猛地扑到了陈歌面前,若不是其他几名士卒反应快,立刻挡在了陈歌面前,此时被抱住大腿的人就是陈歌了。 茅旭明:“嗷!夫人,属下错了!属下不想当和尚啊啊啊!小青小翠若是没了属下,定是会寂寞空虚冷,天天独守空闺的!qaq 夫人请忘了属下方才的胡言乱语……啊呸,方才的话绝不是属下说的!那定是某只路过的小鬼嫉妒属下相貌英俊人见人爱,这才故意陷害属下!” 陈歌:“……” 看着某个毫无节操地跪在她面前哇哇大哭的大男人,陈歌从灵魂深处冒出了一个疑问—— 明明魏远瞧着还挺正常的,怎么他手底下的人,一个赛一个地活宝戏精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七十七章 畜生的思想(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七十七章畜生的思想看着还在巴巴地看着她的某男人,陈歌笑道:“起来罢,你一直守着这常州城,压力定是不小。” 言下之意就是,他刚才的话都是压力太大才会说出来的胡言乱语,做不得数。 茅旭明眼睛一亮,一脸感动地不停点头,“可不是嘛! 这鬼地方都快成修罗场了,属下天天为疫情的事吃不下睡不觉,黑眼圈都快比属下的拳头还大了,百姓还天天暴动,呜呜呜,明明属下也被困在里面啊! 夫人真是太懂属下了!” 对嘛!就是要这样嘛!但凡主公每次给他传信不都是冷冰冰的命令,偶尔夹杂一两句这样贴心的话,他也不用天天想给主公扎小人……啊呸,是给他自己扎小人!他自己! 陈歌忍不住笑看了他一眼,道:“茅将军请起罢,茅将军做的事情君侯都是看在眼里的。 常州如今是什么情况,麻烦茅将军细细跟我说一说。” 茅旭明顿时更感动了,呜呜呜,原来这就是有主母的感觉吗?主母真的好温柔好贴心! 一时间,他为了自家主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心都有了! “夫人大抵是听说了,昨日晚,整座城的大夫几乎都被杀害了。” 茅旭明利落地站了起来,他是个高大英俊的男子,浓眉大眼,剑眉英气,认真起来时,倒真的有几分将军的风范。 “这座城里共有二十三名大夫,有八名大夫一直在城东作为隔离点的村子里帮忙,其他大夫都在城里替百姓看诊,一旦发现有感染了天花的百姓,便会立刻送到疫区隔离。 然而,如今剩下的大夫,只剩了在疫区里染上了天花的两名大夫,和一些学徒了。” 茅旭明说着,忍不住气哼哼地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混蛋!城里的大夫虽少,但都是有骨气的大丈夫,没有因为这是天花疫情就吓得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有两名大夫便是在疫区替百姓诊治时染上天花去世的! 那些杀人的简直狼心狗肺!” 也是因为,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背后那人竟然会煽动他的追随者,把对于目前的常州城来说至关重要的大夫都杀了,那人才能那般顺利地得手了! 毕竟那种畜生的思想,不是同样身为畜生的他们是没法想象的! 饶是在外面已是听说过这件事,陈歌还是脸色沉了沉,对于同僚,她总会不自觉地感同身受。 顿了顿,她道:“不管如何,如今先把百姓的情绪安抚下来、配合官府做事最为重要。 君侯已是派了人去远方的州镇寻找大夫,如今只有我和其他四位大夫,便麻烦茅将军按照需求把我们分派到各个据点去,并昭告百姓已是有新的大夫进入了常州这件事罢。” 茅旭明因为陈歌的淡定清晰怔愣了一瞬,连忙道:“别别别,夫人别那般客气!” 说着,娇羞地看了陈歌一眼,“夫人尽管蹂躏属下便是,属下皮糙肉厚,受得住!” 陈歌:“……” 跟着茅旭明来的军士:竟然连夫人都敢调戏,真不愧是他们将军,狗胆包天……啊呸,勇气过人! 陈歌轻咳一声,笑道:“茅将军是对这常州城最熟悉的人,接下来自是会有很多要茅将军帮忙安排打点的地方。 事不宜迟,烦请茅将军带路罢。” 茅旭明顿时欢快地点头点头。 很好,他已经成功获得了夫人的注意,他以后是喝粥还是吃饭就看夫人了! 哼,反正主公那个冷血无情连句贴心话都不会说的家伙,他是不指望了! 他现在才有心思打量这个传说中的夫人,他原本还以为让君侯那般上心的女子会是个绝世美人,却没想到夫人的长相……略平庸。 君侯果然不是他们这等俗人,看重的是女子的心灵美! 不过,若这个女子有着这般不输王侯将相的气度,有着让男子都自愧不如的勇气,还拥有攻克天花的能力,竟还有着倾国倾城的面容,这还让旁的女子怎么活了! 茅旭明一脸严肃,只觉得自己参透了老天爷的心思。 果然,老天爷都是公平的! 他心里已是把陈歌看作除了一张脸稍微平庸其他方面都是神人级别的存在,屁颠屁颠地走在了她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道:“ 属下已是按照君侯的吩咐精挑了一队已是种了牛痘的士卒保护夫人的安全,夫人若有什么需求,随时遣人来找属下便行,属下姓茅,名旭明,字常亮。 夫人可记住了?属下姓茅,名旭明,字……” 看着面前笑得一脸狗腿的某男人,陈歌静默了一瞬,果断地打断了他的话,“茅将军是吧?茅将军的大名,我在君侯那里已经听了许多回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不用一直重复,更不用把自己名什么字什么都交代得那般清楚的,又不是相亲! “哦。”茅旭明顿时灰溜溜地住了嘴,有些失望。 哼,不说清楚一些,若以后又有一个姓茅的小兔崽子出现,还不知道夫人会不会忘了他呢! 他们进来的偏门在常州城西门旁边的一个巷子后面,虽然他们是顺利进来了,但因为此时街上到处都是躁动不安的百姓,要从这里顺利走到据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快要出巷子的时候,茅旭明终于变了脸色,稍微正经了起来,悄无声息地把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低喝道:“所有人听令,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必须保护夫人和几位大夫的周全! 他们如今,便是我们常州城的希望!” “是!” 陈歌他们也立刻察觉到了空气中流动着的不详气息,几个大夫更是不自觉地聚拢到了一起,神色肃穆。 茅旭明走在最前头,先走出了这条巷子。 陈歌虽走在比较后面的位置,但透过巷子口,还是看到了外面的街道上,有零星几个百姓,或是正颓废绝望毫无目标地走着,或是正一脸迷茫痛苦地坐在地上。 有一个女人正抱着自己的孩子,坐在地上哭得崩溃,然而身边来去的人似乎都已经习以为常,任她哭得惊天动地,上气不接下气,都没有看她一眼。 陈歌呼吸微紧。 茅旭明带他们走的,必然已是最安全人最少的路,饶是如此,这冰山的一角,已是昭示了如今的常州城,是多么压抑沉痛。 忽地—— “天杀的狗官!弟兄们!我找到天杀的狗官了!快来啊!今天不逼得狗官让我们离开这里,我绝不善罢甘休!” 一个沉厚激愤的嗓音突然平地炸起。 茅旭明一惊,已是下意识地挡在了陈歌面前,皱眉瞪着仿佛蝗虫一般从四面八方的巷子里迅速涌出聚拢了过来的人群! 心中一阵沉抑。 这绝对是最糟糕的局面! 然而,城里所有大夫的暴毙,已是彻底挑起了百姓们心中的不安和惶恐,在行事已是近乎疯狂毫无章法的他们面前,再精密的布置都是没用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开始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主公竟然真的愿意让夫人进来的原因。 此时的常州城,说关着的是一群毫无理智可言的疯子都不为过!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七十八章 我们不稀罕(第二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七十八章我们不稀罕“狗官!事到如今你为何还要把我们关在这城里?!我说了我没有得病,我们一家老小都没有得病!你这样可是要等着那魏侯下令,把我们一家老小都杀死才开心!” 最开始把人引来的男人怒瞪着茅旭明,手中握着一把菜刀,眼眶通红地大喊,“今天不管如何,你都必须给我把城门开了!否则……否则我们便同归于尽! 反正如今大夫都死了,不管有病没病的人,都没有希望了!那魏侯若想屠城也名正言顺了!都是一死,我还不如拉上你这个狗官一起作伴!”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神情激愤地附和。 “你们这些冷血无情的家伙,你们会遭报应的!我家孩子……我家孩子才刚满月啊!他什么病都没有,我只是想让我的孩子离开这里,为什么这样都不行啊?!” “别想了!月嫂子!那些人不是都说,那杀千刀的魏侯要把我们所有人都杀死么!在那些人眼里,人命又算什么!才刚满月的孩子又算什么?没用的!他们没有良心,只有自己的权势地位!” “就像荣十一说的,反正都是死,老子就是做鬼也要拉这些狗官下来作伴!” 眼见着那些人越发群情激愤,被围困着的一行人脸色微白。 陈歌嘴角紧抿,皱眉看着面前的百姓。 屠城?!呵,这便是背后那个人煽动百姓的说法罢!实在是可笑至极! 魏远纵然有其暴躁狠厉的一面,但作为一个统治者,他绝对对得起手底下的百姓和军士! 否则,他也不会抛下一切事务,千里迢迢地来到这常州城外了! “各位稍安勿躁!” 茅旭明忽地一声大喝,扫了面前的百姓一圈道:“我说了,君侯和我都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百姓!事实上,我们已是找到了攻克天花的法子! 大家请再耐心等一会儿,切莫中了奸人的诡计!我以常州驻防将军茅旭明的名义起誓,我方才说的都是真话,绝无一句虚言!” “够了!你们说的大话我们都听腻了!” 那荣十一立刻痛苦地大吼,“你说你们已是找到了攻克天花的法子?可是到底在哪里?每天被查出患有天花被隔离起来的百姓还是源源不断! 你还说那魏侯不会轻易放弃一个百姓,可是现如今连大夫都没有,你让我们如何相信你的话!” 其他百姓立刻纷纷附和,显然这荣十一是个小头领一样的人物。 茅旭明暗暗咬牙,正想再说什么,身旁却忽地有一个黑影走过,随即一个清冷悦耳的声音,以让人不容置疑的存在感在这一方天地里响起—— “谁说没有大夫?我便是大夫,他们……” 陈歌转身指了指身后的其他四个大夫,看向面前的百姓,厉声道:“都是大夫。 君侯把我们请来,便是为了援助常州的疫情,正如茅将军所说,君侯绝没有放弃你们!这是要放弃你们的模样吗?!” 女子的声音清晰有力,神态自若,仿佛面对的不是一群随时会扑上来把他们撕碎的百姓,而是站在殿堂上,面对着一群大儒,有条不紊地向他们阐述自己的观点一般。 这气度和气质,让围观百姓都不禁愣住了。 他们当真是大夫?当真是那魏侯特意为了常州的疫情请进来的大夫?! 他们生活在这座城里,自然再清楚不过,这几个人确实是生面孔,是他们先前在城里从没见过的! 忽地,那荣十一却狠狠挥舞了一下手上的菜刀,大吼道:“你别骗人了!先前咱们城里有二十多个大夫都不够用,你现在跟我说,那魏侯把你们五个大夫派进来便是没有放弃我们的表现?! 别笑死人了!就你们五个,连给每天因为天花去世的人收尸都不够用!我们不稀罕!我们只想出去!我们只想活命啊!” 荣十一的话仿佛平地起雷,一下子炸醒了原本有些动摇的百姓,大家顿时又大喝起来。 “对!我们不稀罕!我们要出去!” “我们不想死啊!我们真的不想死啊!” 茅旭明不动声色地走到了陈歌身旁,低声道:“夫人……” 这情况,看来只能硬闯了。 不管如何,他都不能让夫人受到伤害,这不仅仅是为了主公,更是为了常州…… “安静!”忽地,身旁的女子一声低喝,生生把正在沉思的茅旭明吓了一跳,呆呆地看向身旁面若冰霜的女子。 奶奶个球,看夫人这纤细柔弱的模样,内里原来住着一只河东狮啊!可是会让主公跪洗衣板那种? “你们说,你们不想死,谁想死?谁都不想死!我们也不想死,所以我们这次进来,不是来送死的!” 陈歌一字一字沉声道:“常州城里有奸人作祟,一夜之间把所有大夫都杀害了,这一点便是君侯也始料未及! 君侯不是不想找来更多大夫,只是他需要一点时间!我也恳请你们,相信君侯!” 还是那最前头的荣十一最先开口,“从刚才起你这女人就在那里哗哗乱叫,你谁啊你?说得跟魏侯很熟似的!你又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安全逃离这里瞎说八道来诓骗我们的!” 陈歌一双漂亮的杏眸中有一丝冷光转瞬即逝,淡声道:“你们当然要相信我,就凭……我是杏林圣手张景的师妹!” 杏林圣手这个名字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怔。 连陈歌身后的张景也是一脸懵逼,她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师妹? 陈歌又继续道:“还凭这回,我是跟我的师兄,也就是有着杏林圣手之称的张景张大夫一起过来的! 如何,这两个原因,可能让你们信服?你们可还要继续认为,君侯派我们进来,只是为了敷衍你们?” 人群顿时一阵哗然。 杏林圣手张景,他们自然是听说过的! 传说他是个天赋异禀的医者,虽出身世家大族,却毅然投身医道行医济世,十四岁那年,他救下了只剩最后一口气的先皇,硬生生让原本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的先皇多活了四年,从此名声大噪。 那之后,他更是走遍大江南北,救了无数百姓。 所有人都说,他是当代,最有一代名医王同和气质的医者! 如果真的是他,如果真是那杏林圣手张景…… “我如何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荣十一忽地咬牙大声道:“这里谁都没见过那传闻中的杏林圣手,你这般随便指一个年轻男人,就可以说他是杏林圣手吗?我们便是如此好诓骗的?!” 原本已经有些狂喜的百姓顿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也情绪各异地看着陈歌和她身旁的张景。 是啊,他们谁都没见过那杏林圣手,谁知道这莫名其妙的女人说得是不是真的?! “我如今没有办法向你们证明我师兄就是杏林圣手张景,”陈歌淡声道,见面前的百姓又暗暗地躁动了起来,她扬高声音道:“但是,大夫的医术不存在于口头上,存在于治病救人中!我们自是会用行动向你们证明这一切。 如若我说的话有半分虚言,我便任由你们处置! 我便在这座城里,在疫情结束前我也无法出去,你们若是想找到我,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荣十一一怔,一扯嘴角,冷声道:“你如今说得倒好听,若到时候发现你是骗我们的,我便是把你丢到那怡红院去,抚慰抚慰在这场疫情中快要崩溃的汉子们,你也愿意?!” 这话里对女子的恶意满得几乎就要溢出来了。 茅旭明和其他兵士顿时脸色一沉,咬牙道:“你这混……” 他可知道,他到底在跟谁说话?! “可以。” 陈歌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嗓音微冷地道。 随即,抬眸看了看被她这果断惊得半响说不出话来的百姓们,冷声道:“如此,我们可以离开了吗?毕竟再如何,你们也是幸运地没有染上天花的人,在这座城里,还有其他更需要我们这些大夫的人存在。”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七十九章 自恋得清新脱俗(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七十九章自恋得清新脱俗方才荣十一说的那个后果,对女子而言,简直生不如死。 那女子竟然眼也不眨地应下来了,她这般,是因为对自己足够心狠,还是,她说的确实都是真的? 大部分百姓脸上都出现了强烈的动摇。 特别是一些女子。 本来荣十一方才说出那番话,她们心里就膈应,便是心里正激愤着,她们也还是一个女子,难免会不自觉地把自己带入那个后果。 看到那女子竟那般果断地应了下来,她们震惊过后,倒是比男人们,更真切地感受到了她的决心和自信。 人群里,方才说自己孩儿才刚满月的月嫂子最先扔下了手里的锅铲,一声不吭地走到了一边。 其他女人看了她一眼,也纷纷扔下了手里乱七八糟的武器,跟随她走了过去。 陆陆续续的,一些男人也主动走到了道路的一边,给陈歌他们让出了一条路来,便是还有一些心里还存着几分质疑的人不愿意让路,但那些人让出来的路,已是足够陈歌他们通过了。 剩下的那些人,已不足为惧。 荣十一有些怔愣地左右看了一眼,恨铁不成钢道:“你们……” “算了吧,荣十一,”那月嫂子惨白着一张脸,道:“正如这大夫说的,他们冒着生命危险进来是为了救我们的,我们的仇人不是他们。” 荣十一眉头紧皱,暗暗咬了咬牙。 茅旭明脸色不善地看了他们一眼,虽说他比所有人,都更清楚他们丧失理智的原因,但这不代表,他能容忍他们这般侮辱他们的夫人! 他走到陈歌身旁低声道:“陈娘子,请随在下来罢。” 说着,以一个不易察觉的保护者的姿态,带着陈歌和身后的人慢慢走过人群。 “你记住自己说的,”在陈歌经过那荣十一时,荣十一脸色阴沉道:“若到时候发现你是骗我们的,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后果,我可不会像那些妇人一般妇人之仁。” 他纵然心里再不甘,也知道如今这情形,只有他和其他几个人什么都做不了。 真是一群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魏侯是绝不可能让他们走出这个城门的,他们就等着后悔去吧! 陈歌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眼神中的冷意仿佛从骨子里透出来一般,轻笑道:“身为一个大男人,却只会用这么龌龊的手法威胁女子,也是可悲。” 荣十一一愣,“你!” 陈歌却已经越过他,淡淡道:“放心,我说过的话不会食言,只是你也可以现在开始想,若到时候证明我是对的,你又该如何赔偿今天对我的侮辱。 毕竟不只是你,才是这件事中的受害者的。” 说完,便没再回头,随着茅旭明他们走了出去。 “这混账女人!” 荣十一猛地转身,狠狠地一踹身旁的一棵大榕树,脸色黑沉道:“她哪里知道我们的心情! 等着吧,她迟早要后悔,我管她是不是那杏林圣手的师妹,那可恶的魏侯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到时候,呵,老子在死之前能尝尝这样一个清高的女人的滋味,也算值了!” 一些女子顿时满脸厌恶地看了那荣十一一眼。 但他恍若无觉,一转身便气呼呼地走了。 …… 一走到安全的地方,茅旭明就忍不住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陈歌,若不是如今还在外面,他只怕就要扑过去抱住陈歌大腿了。 “夫人!嗷,属下对不起您,属下竟然让您受到了这般侮辱,若让主公知道,属下只怕真的不能活着走出常州了! 属下没有旁的请求,只请求夫人在属下不幸去世后,把属下房间里那一百三十二张自画像收起来,若不小心流露出去,以属下这般英俊的外貌,恐怕要引起一番江湖纷争啊! 让那些暗暗恋慕属下的女子们看到,还可能会让她们患上相思症红颜早逝,那属下就罪过大了呜呜呜!” 陈歌:“……” 一百三十二张自画像,莫非这家伙平日里没事就对着镜子给自己画像?!这实在是……自恋得清新脱俗…… 看着面前哭喊得情真意切的高大男人,她心底最后那一丝不快冰冷也一扫而去,忍不住笑道:“行了,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君侯,你们也别告诉君侯便是了。” 虽然她不知晓魏远会不会在意,但既然茅旭明那么害怕,不告诉他便是了。 何况这样的小事,她也不想拿来让魏远心烦。 茅旭明却依然哭丧着一张脸,瞒报什么的可是罪加一等,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啊! 嘤,他决定到时候去找主公前先把他那一百三十二张自画像藏起来,若到时候夫人忘记了,他就要变成一个罪孽深重的男人了! 说着,陈歌回到了正事上,道:“瞧方才的情形,大部分百姓还是拎得清的,他们不过是被逼急了,如今我们既然来了,便绝不会让常州往最坏的情况上发展。” 顿了顿,她嘴角微微一扬,道:“接下来,就让我们来打一场常州的翻身战罢。” 不管是那天花疫情,还是那只躲在阴暗处搞破坏的老鼠,都是时候,跟它们做一个了结了。 茅旭明微微一愣,从自怨自艾中回过神来,看向身旁的女子,问:“夫人可是有什么想法了?” “如今百姓群情激愤,不管我们说什么,他们定然都无法完全相信。” 陈歌淡声道:“既然说他们不相信,我们便只能……做给他们看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正四处抗议闹事的常州城百姓奇异地发现,城里悄然流传起了一个传闻——据说君侯亲自请来了有杏林圣手之称的张大夫和他师妹,救援他们常州来了! 除了张大夫他们师兄妹,还有三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也一同进了来,此时正在城里的医馆替百姓们看诊呢! 虽然这回来的大夫人数少,但可都是能以一抵十的大夫,更别说张大夫师兄妹了,那可是一百个大夫都比不上的啊! 更何况,据说张大夫师兄妹已是找到了可以攻克天花疫情的方法! 他们常州,有救了! 渐渐的,城里有越来越多百姓丢下了手里的武器,循着听来的传闻快速跑去了那些大夫正在替人看诊的医馆,去查看传闻是不是真的。 有些疑心病重的,依然死守在城门前不愿意动,只怕那是官府的人故意散播出来分散他们注意力的。 但看着越来越多人跑走,又越来越多人一脸惊喜地跑回来争相相告,他们脸上都不由得现出了几许动摇。 这莫非是真的?!那魏侯当真给他们找来了医术高明的大夫?还……还找来了那传说中的杏林圣手张景?! “梁郎君!” 常州城的东门处,一个一脸雀跃的小少年匆匆跑到了一个浓眉方脸的中年男人身边,气还没喘匀就急急地道:“是真的!是真的!我方才特意去那几个医馆看了,里面确实有大夫在替人看诊! 我还跑到城东隔绝天花病患的村子外头打听了,那里的人都说,那个据说是杏林圣手的张大夫和他师妹确实进去了! 他们进去了!进去了!据说他们进去的时候,脸上没有一点紧张害怕,真的就像两个神仙一样,神态自若地就进去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八十章 她首先是我的夫人(第二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八十章她首先是我的夫人那毕竟是被称为死亡之疾的天花啊! 以前,便是有无私无畏的大夫自愿到那隔离的村子里替病患诊治,也多多少少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沉重。 因此他们进入村子时的神情,也许冷静,但绝不可能淡然,也许没有动摇,但绝不会神态自若! 再联想起传闻说的,张大夫师兄妹已是找到了攻克天花的法子,很难不让人觉得,这确实是真的啊! 他们常州,也许真的有救了! 魏侯也许真的没有放弃他们! 小少年激动得话都说不完整了,那中年男人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抿了抿唇,道:“你继续去那村子外看着,有什么情况立刻回来与我说。” “是!” 小少年到底年纪尚小,没有男人那么深沉的心思,闻言欢欢喜喜地转身便跑了。 男人有些失神,慢慢倚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莫非,当真是他们错怪了魏侯?他带领大军来到常州,不是为了屠城,而是为了拯救他们? 可是,那男人明明说…… 男人眼帘微垂,忽地却仿佛想到了什么痛苦的事情,猛地闭了闭眼睛。 他一直相信着那个人,相信他会带领他们,冲破如今的困局。 只是,这满心的信任,却在今天早上起来,听到常州城所有大夫都被杀害了的消息时,产生了严重的动摇。 纵然他没有被通知参与这次的行动,他又如何看不出来,这是那男人的手笔!后来看到官府的人抓住的几个凶手中有他熟悉的面孔,他更是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那人确实是手段高明的,他跟他们不过接触了几回,便看出来了,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有哪些人会被他煽动,又有哪些人是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 譬如他。 他甚至一直没有亲自跟他们碰面,都是由他的小厮传话!这般一回想,他只觉得通体发寒。 那件事发生后,便是局势如何变幻,他都强迫自己不去找他,即便他已经习惯了听从他的命令,也习惯了依赖他那神乎其神的布局。 可是,如今很多人都说,魏侯没有放弃他们,他特意找来了神医拯救他们常州,还派了医术高明的大夫进来。 而如今的情况表明,这些传闻很可能,都是真的。 男人忽地蹲在地上,痛苦地双手抱头。 他先前做的所有事情,都不过是为了让家里人可以逃离常州。 只是他如今已是不知道,到底该听谁的了。 …… 此时,城东作为隔离点的村子里。 陈歌正和张景在查看情况,因为她先前的提议,村子里没有发病的人都被另外隔离在旁边的一条村里,因此此时这条村子里,都是已经发了病的病患。 那些病患大部分都躺在被作为医舍的屋子里,因为生病痛苦难安。 整条村子空空荡荡的,到处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 “夫人,您要小心些,”在陈歌刚进村子时,跟随着她的士卒便沉声道:“村子里的大夫是被里面的病患杀死的,虽然我们立刻找到了那个人并把他控制起来了,但难保这里面没有其他也被煽动了起来的百姓。” 陈歌没说什么,只是沉着脸点了点头。 一些人处于绝望时便会走上极端,这种事情在现代也不少见,有些得了绝症的人会持刀冲到街上砍人,有些得了传染病的人会故意把病传给别人,都是一些很经典的例子。 只是,这样的人到底是少数的。 见到察觉到他们进来后,立刻用充满希冀和渴求的眼神看向他们的病患,陈歌沉默了一会儿,看向张景道:“我们开始罢。” 天花虽然死亡率高,但也不是绝对没法治愈的,特别是一些轻型天花患者,治愈的可能性很大。 只是天花的恐怖之处在于,它没有绝对有效的治疗方法,大夫只能给予一些支持性的治疗,例如用一些增强患者身体免疫力的药物,及时补充他们身体所需的营养等。 然后便是对他们出现的一些症状对症下药。 最后若患者能熬过去,便也就痊愈了。 在这个时代,医疗条件自然没法跟医学发达的现代比,但也只能能救一个,就是一个了。 张景看着这躺了一地的患者,也不禁脸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陈歌就这样,在这条村子里做回了以前的老本行,倒是无端地生出了一种亲切熟悉的感觉来。 第二天傍晚,魏远派人从远处的州镇找回来的十三个大夫也进城了,这对于常州城的百姓来说,无疑又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那些还聚在城门前不愿意离开的百姓,顿时又少了一大半。 大部分百姓已是相信了,他们的君侯没有放弃他们!他确实在做出行动拯救常州! 这个消息是茅旭明亲自来告诉陈歌的,说这件事的时候,他忍不住眉飞色舞,就差手舞足蹈了。 “啧啧,夫人,你都不晓得,那些百姓变脸跟翻书似的,先前我出门,他们见到我都是一口一个狗官地骂,这会儿竟然晓得叫我茅将军了! 哼,也就属下大人有大量,才没有给她们甩脸子!这天底下如我这般长相英俊又宽容大量的男子已是不多了!” 陈歌笑道:“大部分百姓的心还是好的,他们躁动,根源只是没有安全感罢了。 只要他们能一直看到我们跟君侯的努力,自然便会相信我们,只是如今,大部分百姓的信任还是很脆弱,基本都只是处于一种观望状态,茅将军还是不能放松警惕。” “夫人说得是!”茅旭明立刻点头如捣蒜。 跟着茅旭明来的士卒:将军你注意一下形象啊喂!你这样子就差屁股上有条尾巴摇啊摇了! 陈歌想了想,道:“那些新进来的大夫,便先不要让他们进到这里了罢,让他们先种上牛痘,在种植成功前,可以跟吴大夫他们一起在外头替百姓看诊。” 茅旭明一愣,连忙道:“可是夫人,这里就您跟张大夫……” “虽然人手是缺了点,但与其让那些大夫进来染上天花后增加工作量,还不如让他们先在外面待着。” 陈歌淡笑道:“何况,这条村子里先前种了牛痘的村民也会过来帮我们照料病患,再过几天,吴大夫他们的牛痘种成功后,也能进来帮我们了,问题暂时还不大。” 陈歌先前提议让疫区没有病发的村民都种上牛痘,如今倒是排上用场了。 让那些村民过来帮忙,是陈歌传令下去的,他们很多人对自己已经有了抵御天花的能力这一点还懵懵懂懂,或者不敢相信,但因为患病的人很多是他们的家人,他们便想也不想地过来了。 “好罢。” 茅旭明有些不情不愿地应下了,若让主公知道,他竟然让夫人和张大夫两个人照料这上百个病患好几天,他的小心肝就忍不住微颤。 嘤嘤嘤,他可没有虐待夫人的心思,那都是夫人自己要求的啊! 想到主公今天传信进来时加的那句怎么听怎么有威胁意味的话:“在所有身份之前,她首先是我的夫人,你们的主母。”茅旭明就欲哭无泪。 主公定然已是知道昨天夫人受辱的事了,可比这句话更恐怖的是,主公竟然没有任何针对那件事的指令下来,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才最折磨人! 他明明适合当一个安静的美男子,老天爷却偏偏把他推到了这两夫妻中间,真是太讨厌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八十一章 输给了自己的百姓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八十一章输给了自己的百姓交代完事情后,陈歌略一犹豫,问:“茅将军,你应是一直跟君侯那边有联系,君侯如今如何了,你知道吗?” 她进来时,魏远才刚刚种了牛痘,头三天是身体最不适的时候,她到底有些担心。 茅旭明双眼顿时诡异地一亮,连忙道:“君侯说,他一切安好,让夫人切莫担忧!” 他等了那么久,夫人终于问出来了!来吧,不用介意他的存在!夫人快说些情深意浓让人酸得腮帮子都掉下来的话让他传回去给主公吧!说不定主公一开心,就会忘了他那些破事了呢! 陈歌闻言,只觉得心头一松,嘴角微扬道:“如此便好。” 嗓音轻柔,仿若三月春风,吹皱一池春水。 正眼神热切地看着她的茅旭明却一呆,不怎么愿意相信地道:“夫人,就这样?” 陈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这样,还要怎样? “夫人,您如今跟主公可是分隔两地,无法见面啊!” 茅旭明顿时一脸愤然道:“您不该对主公思之若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天涯海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吗?您怎么能、怎么能就用这样一句话打发主公呢!您……您真是太冷血无情了!” 最重要的是,就这么一句话,让他怎么传回去拍主公马屁啊! 陈歌嘴角微抽,有些无言。 不过分开了两天不到,有这么夸张吗? 而且再怎么样,十五天后就能见面了,又不是这一次分别就永远无法见面。 只是她已是习惯茅旭明这不同于常人的思维了,正想再说什么,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童稚可爱的嗓音—— “陈大夫!陈大夫!” 陈歌转身,一个身穿明黄色衣裳头上绑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女娃便一下子扑进了她怀里,揪着她的衣服,拼命伸直一只小胖手,急急地道:“陈大夫,表兄说你也会跟琳琳一样喜欢小花的,琳琳特意在村子里给陈大夫找了很漂亮的小花哦!找得可辛苦可辛苦了! 陈大夫,你快看看,喜欢吗?” 见到不停踮着脚尖急得就差往她身上蹦的小女娃,陈歌好笑地蹲下身子,接过她手里的一束粉红色小花,笑道:“谢谢琳琳,我很喜欢。” 小女娃顿时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有些羞涩地道:“陈大夫喜欢就好啦!娘亲说,陈大夫照顾他们很辛苦哦,让琳琳一定要乖乖的,不能给陈大夫和张大夫惹麻烦。 陈大夫,琳琳乖吗?” 陈歌嘴角一扬,重重地点了点头道:“琳琳最乖了!” 小女娃顿时嘿嘿一笑,带着些许羞涩,又带着些许渴求道:“那琳琳今天能去看看娘亲吗?琳琳也给娘亲采了小花哦。” 这小女娃的娘亲惹上了天花,虽说她种了牛痘,但小孩子免疫能力差,陈歌担心她频繁进出医舍,会染上其他病,便跟她说好了,要得到她的允许才能去看她娘亲。 看着小女娃这渴求不安的眼神,陈歌心头微软,道:“可以,但只能看一刻钟。” “哇!陈大夫最好了!” 小女娃立刻笑出了一排掉了两颗门牙的牙齿,急切地拉着陈歌就要往医舍那边走。 “陈大夫,我们快走吧!太阳要下山了,要是让娘亲知道琳琳太阳下山后还没回家,还在外面玩,肯定会生气的!” 陈歌被她这急切的小模样弄得哭笑不得,只能回头草草地跟茅旭明道了别,便由着小女娃把她拉走了。 茅旭明一愣,下意识走前一步,想叫住陈歌,然而,见到她头也不回,低头微笑着跟小女娃说话的模样,不由得沉默了一瞬,忽地恍然大悟。 主公这是输给了自己的百姓,输得彻彻底底啊! 主公对夫人倒是上心得很,天天让他汇报夫人的情况,一副很不得进来亲自守在夫人身边的模样,夫人对主公却只是问了一句他如今如何了?! 想起先前听过的一些传闻,茅旭明不禁啧啧感叹。 传闻说夫人不得主公欢心,两人至今没有同房,不会真实情况是,夫人不让主公进房吧?! 茅旭明顿时觉得自己参破了什么天机,忽地兴奋了起来,体会到了某种复仇的快感。 让主公一句贴心话都不会讲,让主公只会冷冰冰地让他卖命,哼,这就是报应,主公就再多憋一会儿吧哈哈哈哈! 陈歌被小女娃一路带到了一间被临时作为医舍的宅邸前。 那里,一个身材高瘦的青袍男子正站在门前,见到她,立刻走上前不好意思道:“陈大夫,抱歉,我没看好琳琳,她可有给你添麻烦?” 男子是琳琳的表兄,据说他原本住在城里,因为来探亲才被转入了这场风波中。 陈歌笑笑,道:“没事,我现在要带琳琳去看看她娘亲,昌郎君要一起过来吗?” “好的好的,真是麻烦陈大夫了。”昌东阳立刻往旁边走了一步,让出一条路,道:“请。” 陈歌不禁微微挑眉,这算女士优先?没想到在这时代,还有对女子这般有礼的人。 她朝昌东阳笑笑,便带着小女娃走了进去。 小女娃的娘患的是轻型的天花,昨天晚上发了烧,陈歌给她开了药,刚刚才退烧。 见到小女娃,她一脸震惊,连忙挣扎着半坐了起来,有些恼怒道:“你怎么又来了?!娘不是让你不许再过来了?!” 原本欢天喜地的小女娃被骂得缩了缩小肩膀,扁了扁小嘴道:“娘……娘……人家很担心娘亲嘛……” “你这孩子真是的……”女人又怒又急,见到小女娃朝她走了过来,连忙撑着身子往后挪了一大截,低喝道:“快出去!娘的话都不听了是吗?!” 小女娃的脚步猛地一顿,咬了咬唇,一脸委屈无措,泪水已是在眼里打转。 陈歌看在眼里,哪里不知道她这是因为担心小女娃会染上天花。 她昨天的态度便已是有些尖锐,只是那时候她身体不适,没有那么多力气呵斥自己的女儿。 陈歌摸了摸她的头,笑着看向面前的女子,道:“周夫人,没关系的,琳琳不会染上天花的。” “可是……”那周夫人显然还是不放心,只是看到女子平静淡然的笑容,她喉间微微一梗,突然觉得说不出话来。 陈歌微微挑眉,笑道:“放心,我和师兄已是想出了抵御天花的法子,琳琳不会染上天花的。” 周夫人怔怔地看着她,眼中的担忧虽还没完全退去,神情却已冷静下来。 他们已是想出了抵御天花的法子,她,和那被称为杏林圣手的张大夫,已是想出了抵御天花的法子…… 对啊,有他们在,一定没有问题的,不会再有人染上那可怕的瘟疫了,不会再有人…… 陈歌看了看眼圈已经悄悄红了起来的小女娃,道:“琳琳真的很担心你,她还特意给你采了小花来呢。” 女人看向一脸倔强地低头悄悄抹眼泪的女儿,好半响,才颤巍巍地伸出手,眼中带着一丝还没退去的惶恐,然而更多的,却是掩不住的思念和渴望,轻声道:“好孩子,来,到娘亲这里来。” 她原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孩子,再也没机会,把她拥入怀中了。 小女娃微微一愣,小嘴撇了撇,却终是无法抵抗娘亲温暖的怀抱,快步跑过去,扑进了娘亲怀里。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八十二章 不可思议的女子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八十二章不可思议的女子陈歌看着似乎已经忘了方才的委屈在向自家娘亲炫耀自己采到的花儿的小女娃,不禁好笑地扬扬嘴角。 周夫人看着怀里活泼可爱的小女娃,忽地哽咽道:“谢谢,谢谢你跟张大夫,还有君侯。 谢谢你们……没有放弃我们。” 陈歌微微一愣,女子虽没有看向她,眼中却已是酝起了剔透的泪水,说完后,便转身,悄悄用袖子抹了抹眼泪。 陈歌不禁微微一笑道:“只要你相信我们跟君侯便好。” 不远处,昌东阳看着这一幕,不禁有些讶然和感慨。 明明这女子长相不算特别上层,只是每当她笑起来或者眼睛看着别人说话时,整个人就仿佛发着光,让人无法移开眼睛,不自觉地便对她产生了一种信服之感。 一个女子娇小纤柔的身体里,竟然蕴藏着这般神奇的力量!这实在是真真切切地改变了他对女子的看法。 他一贯觉得,这天底下的女子都是美丽却柔弱的,仿佛菟丝花一般,只能攀附着他人生存。 “哟,难得哦,咱们琳琅阁的少东家竟然会看一个女子看入了迷,怎的,你自己后院那一堆莺莺燕燕不够你看的?” 一个促狭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昌东阳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的一身白底红边袍服的男子一眼,淡声道: “成毅,别乱说话,陈大夫不是可以随意让人编排的女子。” “哟!我倒是不知道,琳琅阁的少东家还有为女子说话的一天!” 那被称为成毅的男子嘴角笑容扬得更高了,意味深长道:“我的好表兄,我好歹是你表弟,又哪里不知道你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你自小傲气,看不上这天底下的任何一个女子,以至于都二十有三了还没成亲,不知道的,还以为只有那皇家的公主才配得上昌少东家呢!” 不过,这厮也确实有傲气的本钱,昌家虽只是一个商户,家里却经营着遍布大楚的凌琅阁。 便是连皇宫里那些公主,都是琳琅阁的忠实追随者,大楚的贵女,无不以能戴上琳琅阁设计的首饰为荣! 这昌家啊,真真实实应了富可敌国这四个字。 只是,纵然昌家拥有再多财富,也只是一介商人,那些贵族名门爱琳琅阁的首饰,心底里却依然看不起昌家人。 纵使,他们拥有的财富不及昌家万分之一,便仿佛,他们靠着那清高的名誉和天生的血脉,便可以理所当然地看不起那些他们远远及不上的人一般。 他这表兄一向傲气,然而生在昌家,他不屑于娶同样是商户的女子,那些名门贵族又不愿意把自己家的女孩儿嫁到昌家来,以至于他颇有些低不成高不就。 家里侍妾娶了一房又一房,正妻的位置却始终空悬。 不过说句欠扁的,他表兄这生活是天底下多少男人的美梦啊,若不是家族长辈所迫,又有谁愿意娶个母老虎回家对自己管东管西? 小意温柔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美妾不香吗? 看了没有搭理他,依然一眨不眨地看着不远处那个女子的男人一眼,成毅忽地啧声道:“没想到闹来闹去,你喜欢的却是那般不走寻常路的女子,我看你院子里那些想尽法子讨你喜欢的莺莺燕燕是用错了法子! 那陈大夫虽可称为女中豪杰,但可惜,她只是个医者,容貌平庸些没什么,但这身份地位的事,却是大问题,按理来说连嫁与你做正妻的资格都没有。 但以她杏林圣手张景师妹的身份,再加上她此番天花疫情立了如此大功,等常州的天花疫情一了,她必定是要名满天下的。 到时候,你回去跟你家老爷子好好说道说道,说不准他会允了让你把她娶回家呢!” 虽说,这回那陈大夫只怕也是沾了张景的光,说句实话,若说他们已经不会感染天花了的人不是张景,他们可不敢相信。 也就是因为张景,他们才会相信,他们确实已是找到了抵御天花的法子。 “皇室的公主又算什么?” 身旁,突然响起一声轻呵,成毅转头,微微挑眉,就见自家表兄右手执着一把扇子,轻轻敲了敲手心,慢吞吞道:“便是让我娶那皇家的公主,我也不稀罕。 说不准,她还要追在我身后,求我给她尝试一下琳琅阁最新的首饰。” 程毅有些呆,“那你稀罕什么?” 昌东阳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稀罕你,可以不?去唤琳琳走罢,陈大夫还要做事,别让她太打扰她了。” …… 此时,常州城外的一处营帐里。 魏远俊脸微白地坐在榻上,难得倚靠着一个凭几,正垂眸看着一本奏折。 吕闻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不禁皱眉忧心道:“主公,你的烧才刚刚退下,还是先躺下休息休息罢。” 虽说他以前不是没见过主公受了伤后虚弱的模样,但这回不是因为打仗受伤啊!而是因为种了牛痘,实属无妄之灾! 虽然黄大夫说主公这情况是正常的,先前种了牛痘的士卒也有过,夫人也说过这牛痘种植很是安全,出事的概率是万分之一,但是……但是万一呢! 他还是很忧心啊啊啊!偏偏主公一点也体会不到他的心情,都这样了还要批阅奏折,他太难了! 魏远却眼也没抬,只淡淡道:“可以,但几上那堆奏折,你帮我批阅?” 吕闻顿时一噎,说不出话来。 主公明知道他没有那个资格帮他批阅奏折!不过主公也确实太忙了些,便是来了常州,每天也一堆事务从四面八方过来要他处理。 毕竟主公如今管辖着十八个州,这十八个州的事务,说多,确实挺多,说少那是一点也不少! 不禁垂头丧气地耸拉下肩膀,放弃了劝说,道:“主公,茅将军那边传消息过来了。” 话音刚落,面前的男人便抬起眼帘,放下手中的奏折坐直身子,道:“拿过来。” 男人看起来虽一如既往地脸色沉肃,但熟悉他的吕闻哪里听不出来,主公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紧绷! 主公紧张了,也许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期待。 吕闻暗暗地撇了撇嘴,现如今,也只有夫人能治一治主公了是吧? 哼,他才没有觉得酸,一点也没有! 看到自家主公已经有些不耐烦的眼神,他连忙走上前,把手中大拇指大小的竹筒递给他。 魏远接过,从竹筒里抽出了一张纸,展开后,快速地浏览了一遍。 信三分之二的篇幅都是常州每日的事务和一些需要他决策的事情,信的最末尾,简单地写了两行字:夫人今日向属下询问了主公的情况,夫人甚是挂念主公。 那个“甚”字,十分诡异地比旁边的字粗了一圈,让人觉得,若是条件允许,写信那人只怕恨不得用红笔把这个字圈出来,并在旁边详细地解读一番这个“甚”字的含义。 魏远看着那简短的两句话,沉默了一瞬,心底忽地有些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八十三章 被嫌弃了!(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八十三章被嫌弃了!不知道是不是身体有些不适的缘故,那女子明明只是离开了不到两天,他却似乎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她了。 心中想见到她的渴望,忽地无比强烈,他觉得,如果她如今就在这里,便是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他笑,也是好的。 便是这样,他心底那一个空落落的角落,便能被填补上了罢。 然而他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吕闻那张带着浓浓担忧的大脸。 魏远又不由得沉默了一瞬,黑眸中微不可察地掠过一抹嫌恶,沉声道:“你出去罢。” 吕闻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男人脸上带着一丝莫名的隐忍,垂眸又拿起了看到一半的卷宗,声音比方才还低沉了几分,道:“立刻出去。” 吕闻:“……” 主公怎么突然很嫌弃他的样子?他什么也没有做啊?!莫不是他方才不小心说出了心中的吐槽?!qaq 吕闻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深深地伤了,又有些担忧,于是走出去时,不禁一步三回头的。 “等等。” 身后,突然传来男子低沉的嗓音。 吕闻眼神一亮,立刻转过身去。 他就知道,主公怎么可能嫌弃他!这么多年来,他都是主公的左膀右臂,最得力的副将!连关二那家伙都排不上号的! 然而,面前的男人只是瞥了他一眼,眸中掠过一丝阴狠和杀气,沉声道:“传话给茅旭明,昨天那件事,若发生第二回,他便不用来见我了,直接去乌山报到罢。” 乌山,是他们训练新兵和秘密部队的地方,那叫一个穷山僻壤,与世隔绝,若是进去了,没有一年半载还不知道能不能出来。 吕闻微微一愣,抱拳道:“是,主公。” 主公也太会抓人七寸了,让茅旭明那风骚又自恋的家伙到那边去,只怕比杀了他还难过, 不过,竟然让他们夫人被那种登徒子调戏,活该! “就这件事,你出去罢。”魏远说完后,便又垂眸看向奏折,道:“立刻出去。” 吕闻:“……” 所以,主公为什么非要强调一句立刻出去啊! 所以,他确实被嫌弃了是吧?qaq …… 时间就这样,在不平凡却又难得平静的日子中快速流逝了,很快,就到了陈歌来到常州的第十四天。 茅旭明一大早就过了来,笑得八卦兮兮地给了陈歌一封信,陈歌看到他这样子,不用想就知道这是谁的信。 她有些羞涩,又有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等他离开后,便拿着信走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里,展开细细地看。 在常州这些天来,魏远时不时便会给她写一封信,信的内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说他今天身体状况如何,营地里发生了些什么,他又做了些什么。 信也不长,顶多半页纸,他写的信就跟他的人一般,处处透着一股冷硬简洁的气息,于是就连偶尔的情话,也没了情话该有的情意绵绵,倒是显得有些一板一眼起来。 例如某天,他写过来的信上说,今天有只通体雪白的兔子到了他营帐前,他见到那只兔子,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她,于是把那兔子抓到身边养了起来,想着到时候她看到定是喜欢。 明明是挺动人浪漫的一件小事,偏偏被他这端正大气的字体和郑重其事的语气弄得,颇有种在他跟他的手下谈论军事大事的感觉。 让她不禁咬唇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却忽地,很想很想见到那个男人。 见到他明明惯常摆着一张冷硬沉肃的脸,却在见到她那瞬间,脸部线条不自觉地柔和下来的模样。 明明一开始,她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啊,莫非这就是那男人给她写信的目的?这也太狡黠了一些。 陈歌咬唇纠结了一会儿,便认命地拿出一张纸,给他回了一封信。 就这样一来一回的,到今天,这已是她收到的第十封信了。 陈歌把信展开,这回偌大的信纸上,只是孤零零地写了一句话—— 卿卿吾妻,日思夜盼,明日常州,吾将携汝归。 魏远 陈歌微微一愣,脸颊不自觉地便烧了起来。 虽然早在茅旭明跟她说,魏远身上的疱疹已经落痂了时,她就猜到,他很快就要进来了。 然而此时,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他给她写的这句话,她才有了一丝真实感。 魏远他,真的要来了,时隔半个月,她终于能再次见到他。 魏远信上说,吾将携汝归,如今常州的疫情虽然稳定住了,但还有许多事情要收尾,他们自然不会那么快回冀州。 他说的携汝归,不是回冀州,而显然是,回到他身边啊…… 陈歌心里有些羞涩,但又有抑制不住的甜意涌泉一般涌出来,让她不自觉地看着手里的信傻笑了起来。 这男人,终于正儿八经地写了一回情话,而不再是写得仿佛在向她报告每日事务一般了。 想了一会儿,她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写了一封信,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了跟随她的士卒,笑道:“把这封信交给茅将军,麻烦他送去给君侯罢。” 那士卒不禁笑呵呵地道:“是,夫人。 夫人跟主公关系那么好,真是羡煞旁人!” 陈歌不禁轻咳一声,望了望天。 她也不晓得,自己怎么突然就跟他关系那么好了啊。 就像她至今也不晓得,魏远对她的心思是什么时候跑偏了一般…… 看着士卒逐渐走远的身影,陈歌想起信里的内容,有些挣扎,只是最后还是把它抛到了一边,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哼,那家伙一直这般暗搓搓地调戏她,又是牵手又是野果子又是白兔的,每每都害得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这也太不公平了! 她不过稍微反攻了一下,应该……没什么吧? 只是这天下午,她做事情时,难免有些走神了。 “陈大夫,陈大夫?” 一个轻柔好听的嗓音唤回了陈歌的思绪,陈歌看向正微笑着看着她的周夫人,才发现自己竟一边在给她把脉一边走神,不禁有些赧然地扬唇一笑,收回了搭在她腕上的三根手指,道:“周夫人,你的身体已是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还有些虚,要好好调养一番才好,待会我给你开个药方,你照着吃上半个月,该是能助你调理好你的身体。”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八十四章 君侯要来了(第二更) 周淑怡不禁一脸感慨地道:“原本,我们一家是因着我夫君身子不好,才陪他到这山清水秀的乡下来调理身子,却没想到,最后是我倒下了,我真是……” 想起那段黑暗绝望的时光,周淑怡忍不住身子微颤。 “周夫人。”见女子不自觉地又陷入了梦魇中,陈歌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认真道:“没事了,你已经熬过来了。” 说着,露齿一笑道:“而且,你很幸运,因为长的疱疹大部分在身上,脸上几乎都没有留痕。” 很多天花患者便是幸运地躲过了死神,也躲不过痊愈后的麻子脸,古代又没有现代那般发达的整容技术,基本上脸上留下了麻子,便是一辈子的事了。 这周夫人因为患的只是轻型的天花,身上起的疱疹本来便不多,还几乎都长在了身上,因此痊愈后,脸上几乎没有留痕。 周淑怡想起这些天见到的一些痊愈了比没痊愈时还要崩溃的患者,顿时忘却了先前的痛苦压抑,暗暗松了口气,确实颇有几分庆幸。 更别说,还有那些没有熬过去最后死了的病患呢! 她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女子,不由得暗暗感慨,这般良善能干的女子,难怪连一向高傲的东阳也对她另眼相看! 她心头微动,笑着道:“对了,我瞧陈大夫一直待在常州照料我们这些病患,不知道你家里人可会忧心?陈大夫这么年轻,应是……还没定亲吧?” 陈歌微微一愣,不晓得她怎么突然问起那个,眼神有些躲闪地道:“嗯,是还没定亲……” 她这回来常州不好暴露身份,因此梳的是少女髻。 本来她一个女子来到常州帮人看诊已是够奇怪了,若她还梳着妇人髻,只怕会无端惹来不少目光和猜测,干脆就梳了少女髻。 周淑怡却显然想到了别的地方,看到她这难得吞吞吐吐的模样,眼眸中掠过几许怜悯,“若你不方便说,可以不说。” 陈歌看着她这模样,有些窘。 她不会脑补了一堆爹不疼娘不爱的悲惨少女独自讨生活的戏码吧? 就在这时,张景在另一头唤了她一声,陈歌连忙道:“周夫人,我先去忙了,我就在隔壁的医舍,你有什么事情,唤人来找我便是。” 说着,站起身子便匆匆跑了出去。 看着女子忙碌的身影,周夫人又是感慨又是可惜,“多好的一个孩子,可惜,出身是差了些……” 虽说她十分欣赏陈大夫,但以她的出身,要嫁给她家侄儿做正妻,还是有些勉强了。 但以这女子的性子和能力,让她做东阳的侍妾,又似乎太委屈了些。 她自然不像她那个傻儿子那般天真,昌家虽只是一介商户,但却不是普通的商户,自有它的傲气在。 周淑怡不禁微微皱眉,脸上现出了几许为难。 …… 陈歌自是不知晓周淑怡心中所想,虽说村子里的天花病患已是比一开始减少许多了,但村子里一天还有病患在,她就一天不可能真正闲下来。 好在吴承谦他们前几天牛痘种植成功后,也进来帮忙了,她才摆脱了一开始忙得脚不沾地的状况。 就在她跟张景讨论其中一个病患的情况时,医舍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随即,一个狂喜的少年嗓音响亮的、清晰地回荡在村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君侯……君侯要来了!各位,外头的人都在说,君侯明天要进到我们常州来啦!” “我们常州这回真的有救了!我们常州真的有救了!” 随着这个声音落下,所有人的反应几乎都是先怔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猛地迸发出一阵仿佛在沙漠中走了多日终于见到了绿洲的人的狂喜,和不敢置信。 “君侯来了?!” “君侯真的要来了吗?!” “喂,你听到了没有?君侯……君侯真的要来了!” 所有人都在欢呼,在喝彩,在喜极而泣,便是那些依然身患重病的人,脸上也绽放出了这么多天来最明亮的光彩。 仿佛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要活在黑暗中的人,乍然见到了光明。 陈歌也不自觉地被这种气氛感染了,环顾了四周围一圈,心头有些动容。 她头一次这般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魏远肩膀上的重量,不管是百姓此刻的狂喜,还是他们最开始的不信任和怒骂,都是因为,他们对他有所期待啊! 因为他们在渴望着他的保护,所以才会在身陷绝境时用世间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也在终于见到光明时,用最虔诚的心去歌颂他。 百姓的心思便是这么简单。 而这样的人,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都是了不起的。 看到对面女子止不住上扬的嘴角和流光溢彩的眼眸,张景心里欢悦之余,忍不住产生了一丝若有似无的黯然。 这般和她朝夕相处的日子,也终归是要结束了呢。 …… 就在全城的百姓都在欢欣鼓舞的时候,常州城某个远离街道的院子里,依然是一阵仿佛与世隔绝的沉寂。 忽地,这阵沉寂被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打破。 一个身材瘦小的小厮匆匆跑到了最里头的房间外头,伸手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清润闲适的“进来”后,立刻推开门走了进去,还没行礼,便一脸掩不住的震惊和不安道:“郎君,奴……奴听说,那魏侯明天便会进到这常州城来了!” 房间里依然是一阵烟雾缭绕,因着这阵烟雾,坐在角落阳光投射下的一小片光亮里的白衣男子仿佛被罩上了一层轻纱。 饶是如此,小厮还是清楚地看到了,自家郎君在听到他的话后,脸上原本闲适的神情立刻被难得的震惊取代,却不过一瞬,他很快冷静下来,坐直身子,神情紧绷,以至于他原本清雅秀致的五官,显出了几分立体的俊朗来。 “你说,魏远明天会进来?” 怎么可能!现如今,城里的常州疫情还没平复,他是疯了才会进来。 他忽地,想到了什么,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恍然大悟地慢慢倚回了榻上,喃喃道:“原来如此,看来传闻是真的,张景和他师妹,竟真的找到了抵御天花的法子,这还真是……” 魏远那厮必然要因为这件事名声大噪,虽说若他是个无能之人,这个天下会很无聊,但他竟然做出了如此成就,也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忽地,他想到了什么,猛地站了起来,沉声道:“糟了!天喜,收拾东西,我们立刻离开这里!”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八十五章 不一般的护身符(第三更) 一刻钟后。 当茅旭明带领一队精兵一脚踹开某个院子最里头的那个房间时,里面已是人去楼空,空留空气中还没散去的阵阵药材熏香味。 “娘的!这狗贼溜得还挺快!” 茅旭明又猛地踹了可怜的大门一脚,转身厉喝道:“给我搜!那狗贼必定还没有跑远……” 话音未落,一个士卒突然匆匆从外头跑到了茅旭明身前,行礼道:“将军,杨校尉说,他在东胜村的后山处寻到了一样东西,可能……” 士卒微微抬头,神色凝重道:“跟常州突然爆发了天花疫情有关。” 东胜村是最早出现了天花患者的村子,也是如今用来隔离病患的地方! 茅旭明心头一惊,沉思片刻,唤来他的副将,交代他继续带人搜寻那个狗贼、务必把他揪出来后,便跟着那士卒,匆匆离去了。 …… 就在茅旭明大步离开的时候,院子外头的街道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驶过。 坐在车夫那个位置上的人,可不就是原先那个院子里男人的小厮! “郎君,那个姓茅的家伙走了。” 小厮瞥了茅旭明快步走远的身影一眼,轻嗤一声道:“真是傻蛋,我们就在他眼前呢,他一点都没察觉,就这脑子,十辈子也抓不到我们郎君!” “呵,越是对自己自信的人,越是想不到,他们要抓的人这时候没有慌里慌张地逃离,还在自己眼前晃悠。” 这辆马车许是很久没用过了,马车里的男子一脸嫌恶地看了飘荡在空气中的灰尘一眼,嘴角抿成一个凌厉的弧度,道:“便是如此,我们也不宜继续在外头久待,立刻到下一个据点去。” “唉,郎君。” 这辆马车本来便是备着应急用的,自从他们进入常州后就没用过,估摸已是积了一层灰了。 郎君以前连衣服上落下一滴雨点都受不了的,这会儿只怕杀人的心都有了。 小厮应完,想起害他们这般狼狈的罪魁祸首,不禁咬牙道:“那群白眼狼!当初求着郎君的时候,简直就差对郎君三跪九叩了。 如今那魏侯不过是给他们许了点好处,他们便忘了那魏侯先前把他们像畜生一样关在这城里的事情了!急巴巴地就摇着尾巴扑了过去,还把郎君给出卖了! 哼,那魏侯明天真的敢进来再说吧!” 他们方才一出来,便看到了街上新张贴的一张告示,立刻便明白了官府的人怎么会找了过来。告示上明明白白地写了,这段日子常州的动乱是因为有奸人作祟,还说那魏侯明天进来之时,便是彻底清理奸人贼窝之日! 若到时候查到有跟那奸人同流合污者,立即打入奴籍,没收所有财产,三代不得重回良民。 只是,若那人只是一时被奸人所惑,在魏侯彻查之前便已迷途知返,并能向官府提供关于那奸人的信息,魏侯不但不会对他先前除杀害无辜之人之外的行为做任何追究,还重重有赏! 他看到那告示的时候,气得双眼一黑,立刻就把那告示扯了下来扔到了地上。 只是,没用,他扯下了一张,这座常州城里,还有无数张。 那魏侯明摆着秋后算账来了,这反扑来得轰轰烈烈,若不是他家郎君神机妙算,他们现在只怕插翅都难飞! “呵,魏远那厮早便恨我恨得牙痒痒了罢.” 马车里的男子轻嗤一声. 他早便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料到会那么快,也没料到,会是在这种状况下。 他原以为,魏远便是会对他发起反攻,也会是在一种无能狂怒的状态下,像头发疯的狮子一般朝他扑过来。 看到从窗外悠悠飘了进来的一片落叶,男子眉头一皱,把手中的书一把丢了过去,堪堪盖住了那片落叶,冷冷道:“天喜,开快点。” “唉!”天喜连忙应了一声,有些担忧道:“可是郎君,咱们第二个据点安全吗?” “那个院子是我以村里一个农户的名义买下的,除了我们,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男子冷声道。 然而,那个院子在城外的一条村子里,想起村里那些脏兮兮的农民,以及到处都有的鸭屎牛粪,男子就膈应得想杀人。 魏远! 他还是小瞧了这个男人,便是他也想不到,那男人竟然想出了抵御天花的法子。 不过,呵,这个天下确确实实有趣起来了。 若与他争夺这个天下的都是些不堪一击的草包,他也提不起什么兴致。 “魏远,”男子轻启薄唇,喃喃道:“这回便先放过你,终有一日,我们必然会见面的。” 不过…… 男子看着窗外一扫这二十多天来的死气沉沉、百姓争相宣告的热闹场面,眸中掠过一抹深思。 那张景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师妹,这可真是稀罕了。 …… 茅旭明匆匆来到东胜村的后山处,见到的,是三具已经发烂发臭的尸体。 便是那些尸体已是不成人形,他们身上的穿着依然完好。 “茅将军,”杨校尉见到茅旭明,下意识觉得自己的裤脚处凉了一凉,轻咳一声,走上前道:“这几具尸体虽然已是腐烂了,但还是能看出,他们身上起满了疱疹,那是……天花患者才会有的疱疹! 虽说他们特意穿上了跟村民一样的衣服,有意掩盖自己的身份,但是……” 他朝一旁的士卒使了个眼色,那个士卒立刻用布呈上了一样仿似护身符一样的东西。 “这个护身符是手工编织的,应该是其中一个死者一个很重要的人送他的信物,因此他死之前紧紧攥在了手里。” 杨校尉沉声道:“而这种护身符的编织方式很独特,小人记得,是丰州本地才会有的传统工艺。” 茅旭明看着那粉绿相间、显然是静心做出来的护身符,眉头紧皱。 “而且,这三个人身上穿的衣服都不合身,显然不是他们自己的衣服,”杨校尉紧接着道:“他们手上还有常年手握武器才会留下来的茧子,这三个人的身份,毫无疑问,是跟我们一样的军人!” 茅旭明沉默了一会儿,拍了拍杨校尉的肩膀,道:“你做得不错,你来处理这里的事情,我回去给主公报告这个情况。” 茅旭明说完,便转身走了。 他走得急,没察觉他方才伸手拍杨校尉时,杨校尉的身子僵了一下。 茅将军这突然认真起来的样子,他实在有些不习惯,总觉得他什么时候就要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把眼泪鼻涕都往上蹭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八十六章 原来是你(第四更) 这一天很快便过去了。 东胜村里,陈歌刚给一个胸痛难耐的患者施完针,站起来时,一时有些头晕目眩,差点摔倒在地。 跟着她的士卒立刻扶了她一把,待她站稳后,便收回手,微微皱眉低声道:“夫人,您去休息一下罢,您从吃完晚饭后就一直忙到现在,若主公明天进来见到您这模样,还不知道要怎么心疼!” 最开始他奉命保护夫人时,那是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这十几天下来,已是下意识地常常像方才那样唠叨她了。 只因这个夫人每每做起事来,都专注投入得仿佛完全忘却了周围的人和物,连自己的身子都顾不上。 这样的主公夫人,他真是想都没想过! “没事,方才只是跽坐久了,一下子站起来,大脑供血……咳,有些不适应。”陈歌轻笑道。 那士卒一脸不赞同,正想再说些什么,不远处,一个带了几许急切的清朗声音响起。 “陈大夫,你今日可有见过琳丫儿?” 却是琳丫儿的表兄昌东阳,他今日穿了一身宝蓝色的衣裳,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清俊的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焦急,快步走到了她面前。 陈歌微微一愣,虽说小丫头平日里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八十七章 幸亏是他们夫人(第五更) “嘿嘿,小娘子,看来你一点也不惊讶嘛,其实你也一直很想见到我吧?” 昏暗的光线下,虎背熊腰的男人笑出了一口黄牙,色眯眯地上下打量了陈歌一番,啧啧感叹道:“你虽然不如翠花楼的那些娘子骚媚,但也算有几分姿色,玩上一玩还是很不错的。” 他的右手紧紧箍着琳丫儿小小的身子,小丫头一见到她,顿时吧嗒吧嗒地掉眼泪,一双大眼睛中满是惶恐和无措。 只是男人紧紧捂着她的嘴,她完全发不出声音。 陈歌见小丫头完好无损的,暗暗松了口气,嘴角微微一扬,带了几许慵懒看着面前的男人,“你若是想让我出来,直说便是,又何必那般大费周章地绑架一个小丫头嘛。” 尾音婉转轻柔,里头若有似无的媚意却更多了几许青涩的撩人之意。 男人——荣十一微微一愣,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反应过来后,不禁眼眸发亮,嘴角咧得更开了。 “你个骚货,莫不是其实也在想男人吧?我就说你一个娘子,竟然抛头露面在外面给人看诊治病,定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子!那个什么杏林圣手其实是你骈头吧! 真想让城里那些人都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呸!看他们还怎么埋汰我,说我那天不该那般羞辱救了他们的大恩人,说我狗改不了吃屎,非要压着我来给你这贱货赔礼道歉! 我呸!他们才狗改不了吃屎!出事时一个个畏畏缩缩犹犹豫豫的,那会儿我便是叫他们低头吃屎,他们只怕也是眼也不眨地照着老子的话去做,谁料这会儿便翻脸不认人了! 一切都是你!都是你进来后,这一切才会变了!都是因为你这个贱人!” 男子粗言秽语不断,说着说着,竟眼冒绿光,阴狠森然地瞪着陈歌,仿佛她是他的仇人,恨不得把她撕碎一般,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地加重。 看到琳丫儿的小脸涨得通红,眼睛中现出痛苦的神色,陈歌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嗔声道:“你唤我出来,不是为了春风一度吗?怎的说起这般沉重的事情来了?我可不爱听。” 陈歌本便长得芳容丽质,便是此时故意用妆容掩盖了脸上的艳色,那五官的底子还是在的。 此时这般一笑,在清亮月色的映照下,竟说不出的清雅脱俗,仿佛那月夜下悄然凝芳吐露的荷花,看得那荣十一眼睛都直了。 顿时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抛到了脑后,连连嘿笑道:“小贱货,你别急,爷一会儿好好疼你。 来,过来,小美人儿,过来。” 陈歌见琳丫儿脸上的痛苦之色慢慢退去,嘴角弯起一个轻柔的弧度,慢慢地、在那荣十一哈喇子都要流下来的眼光里,走了过去。 然后,慢慢地、轻轻柔柔地从袖子的内袋里抓了把粉末,往他脸上一撒。 “嗷——!!!” 一阵冲天的惨叫声霎时仿佛要把城隍庙的屋不准连主公都没见过夫人方才那模样!草,这样一想,他心里头那股邪火又飙起来了! 这时候,陈歌药粉的刺激性慢慢退去了,男人拼命挣着一双大红核桃,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说什么?这女人到底是谁!” 便是他再蠢,这时候也慢慢转过弯来了。 这男人可是常州的驻防将军,然而方才他说,这是他们夫人?! “还能是谁!你方才污言秽语的可是咱们主公的夫人!是你连说话都没有资格的人!”茅旭明又狠狠踹了他一脚,看了一旁的士卒一眼道:“绑了拖下去,这货留着明天给主公处置。” 边说,茅旭明便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在默默流泪。 呜呜呜,他竟然又让夫人遇到了这种事情,他真的不想被主公丢去乌山做和尚啊呜呜呜!tat 直到被士卒架了起来,那荣十一才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顿时顾不上身上骨头都要散架一般的痛了,杀猪一般大叫:“夫……夫人!小人眼瞎,小人有眼无珠,小人就是那贱胚子,求夫人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啊! 小人……小人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都等着小人养!夫人!夫人——” 陈歌一直冷冷地看着他,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眼前,也没有说一句话。 “呸!你家的老小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茅旭明还在愤愤不平,恨声道:“夫人,这厮就是个流氓,平日里什么也不做,天天跑赌场妓院比回家还勤。 也就是他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流氓性子,前段时间百姓闹事时才能忽悠到一群百姓跟着他。 而且,属下方才在他家后院的井里搜出了一身血衣。” 陈歌微微一愣,就听茅旭明咬牙道:“只怕当初杀害那些大夫的人里,也有这臭流氓一份!” 他们当初虽然及时抓到了几个杀害大夫的凶手,但也有一部分人躲过了追捕,还在这座城里逍遥法外。 若不是那之后他们忙得没时间跟进这件事,他们也不至于那么嚣张! 陈歌眸光一冷,道:“有些人渣,压根不值得同情……” 话没说完,便被外头猛然响起的一阵响彻云霄的喧哗声打断,陈歌一怔,连忙和茅旭明跑到了门外。 却见外头,她这些天已是很熟悉的一众村民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手里各自拿着一样家伙,围着那荣十一便是一阵毒打,边打边各种怒骂—— “你这龟孙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竟然连我们的大恩人也敢动!去死吧你!” “啊呸,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长什么样,你连陈大夫的一片衣角都不配碰,竟然还敢对陈大夫图谋不轨了你!” “有本事你就去玉皇大帝那里对那王母娘娘图谋不轨去!” “将军!”一个策马奔来的士卒连爬带滚地下了马,冲到茅旭明身前匆匆道:“村里的百姓不知怎的听说了那荣十一跟夫……陈大夫之间的恩怨,强行冲破了封锁线,属下们拦也拦不住啊!” 茅旭明眼角微微一跳,纵然他方才也恨不得打死那个人渣,但此时看着被一众百姓打得嗷嗷惨叫的荣十一,还是忍不住肉疼。 夫人如今在这些常州城百姓心里的地位,只怕比主公都要重上几分了。 至少若出事的是主公,这些人绝不会那般群情激愤。 啧啧,也亏得那女子是他们夫人啊……若那不是他们夫人,还不知道要如何收场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八十八章 一步一生莲,一步一血痕(第一更) 最后一众士卒好不容易从百姓手中把荣十一抢回来时,他已经肿成了个大猪头,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茅旭明瞥了身旁的女子一眼,默默地离她远了一些。 “陈大夫,你没事罢?” 昌东阳和程毅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琳丫儿见到他们,立刻扁了扁嘴,扑到了自家阿兄怀里。 昌东阳看了她一眼,暗暗松了口气,看向陈歌。 他们外面的人传信过来,说那歹人绑了琳丫儿在城隍庙里,陈大夫也在那里时,他很是讶异。 反应过来时,他那个才八岁的小表弟已是在村里四处宣扬开了这件事,接下来的事情,便完全失控了。 看到两条村的村民前所未有的团结愤慨,便是连官兵都拦不住他们时,他震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这样空前的民心,他竟是从一个女子身上看到的! 这还只是两条村子里的百姓,若这个女子的影响力扩散到了整个大楚,又是何等恐怖。 此时见到月色下亭亭玉立的女子,他眼中多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走上前清朗一笑道:“你救了琳丫儿,我们真不知道要如何感谢你才好。” 陈歌摇了摇头道:“细究下来,琳丫儿是因为我才遇险的,该是我跟你们道声抱歉。” 接着,陈歌把她跟荣十一之间的恩怨简要说了。 昌东阳眉头微微一皱,敲了敲手心的扇子笑道:“虽说这件事是因陈大夫而起,但最根源的原因却是那小人卑劣的品性。 我又怎么会不去责怪那歹毒的小人,而去责怪救下了琳丫儿的陈大夫呢,昌家跟程家都不是那般以怨报德之人! 陈大夫可喜欢珠宝?红宝石?蓝宝石?或者一整套的珍珠头面?” 他眼神幽亮热切地看着面前的女子,突然觉得,她定是很适合那纯洁圆润、洁白晶莹的珍珠。 就仿似她这个人,看似不起眼,实则高雅纯洁如那月宫仙子! 一想到他们凌琅阁设计的珠宝带在面前女子身上,他就忍不住微微兴奋。 陈歌一愣,脸上现出一丝困惑,还没开口说什么,一旁的茅旭明立刻一脸警惕地道:“已经很晚了,东胜村如今还没解封,大家都尽快回去罢! 来人,送陈大夫和东胜村的村民回去!” 随即,以他以为很不经意其实明显得不得了的姿势插入了陈歌和昌东阳中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昌东阳道:“昌郎君,请!” 娘的,竟敢当着他的面挖他们主公墙角,以为他是死的! 不过,他方才说昌家,还有他嘴里吐出的一连串的珠宝名称…… 茅旭明眼角微跳。 这家伙,不会跟大楚那昌家有什么瓜葛吧? 昌东阳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看了茅旭明一眼,温雅地笑道:“劳烦茅将军了。” 一双眼睛却是有些遗憾地看着跟随士卒走远了的陈歌。 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种事也不能急,他便不信了,倾尽琅琊阁之力,还求不来佳人一颗芳心。 昌东阳一眯眼睛,嘴角微勾,转身走了。 …… 今天忙了一天,晚上又那般折腾,陈歌回去简单洗漱了一下,便躺下睡了。 只是,她不知晓的是,这样一个安定的夜晚,某些地方,却是一片水深火热。 丰州的州治所新平。 “报……报!” 一个身穿甲衣的男子骑着一匹黑马直接闯进了司徒将军府的最里头,马匹忽地脱力摔倒在地,男人也被甩了下来。 但他不敢有丝毫耽误,慌慌张张地便爬了起来,跪倒在登时拔剑把他团团围住的一众侍卫面前,五官扭曲,咬牙拼命忍着某种惶恐,大声道: “打……打进来了!” 众侍卫一怔,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说,打进来了!那魏侯……那魏侯率领两千兵马,打进来了!!” 仿佛印证他的话一般,男人话音刚落,外头一阵轰雷般的厮杀声便忽然由远及近而来,听声音,竟是直往司徒将军府而来! 众侍卫顿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个头领模样的男子大喝一声,“去报告司徒将军!立刻让司徒将军去避……” 话音未落,就只闻哐一声直入心肺的巨响。 司徒将军府的大门,直接被人撞开了! 里头的人都是心头一震,不敢置信又脸如死灰地看着仿佛夺命阎罗一般慢慢走了进来的高大男人。 男人的银色甲衣上遍布鲜血,脸上的每一寸线条都锐利得仿佛尖刀,眼中翻滚的杀气比这深黑的天色还要浓郁。 柳钉军靴踩在地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长剑上的鲜血一滴一滴滴落,随着他的步伐,在地面上画出了一条蜿蜒的血线。 佛说,一步一生莲。 这男人,却分明是一步一血痕! 将军府里的侍卫握着刀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看着那个男人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仿佛看到了昭示自己生命流逝的沙漏。 男人忽地,站定在了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眼眸微眯,嗓音沉郁、一字一字道:“把这府里除司徒群义以外的人,都屠了!” “是!” 跟随男人而来的众军士立刻发出一阵震动天地的呼喊,纷纷握紧手中的长剑,如深夜里的索命使者,快速地在这个将军府扩散开来。 众侍卫早已是被这气势吓破了胆,手中的武器纷纷脱落,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丰州苦天花久矣,至今还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以至于整个丰州城的守卫近似于无,如今,更不可能有人能来救他们。 今晚的将军府,注定会变成一个血腥的屠戮场! 直到整个将军服的刀剑厮杀声彻底停歇,已是月挂枝头时。 司徒群义一家,皆被绑到了将军府大门前。 司徒群义,他的夫人,他的十六个侍妾,以及八个女儿,三个儿子,皆被五花大绑,跪在冷硬的地面上。 魏远坐在将军府正门的台阶上,一手握剑抵于地面,半张脸隐于黑暗中。 唯一能看清的半张脸,仿佛黑暗中窥视人类的野兽,眸光冰冷狠厉,不带一点感情地看着面前的人。 “魏远,我便是让人把天花散布到你常州了又如何?!你本来便是克父克母的天煞孤星!一辈子都是害人害己!你这样的人怎么没有染上天花被老天收走?! 你道是我害了你的百姓将士,其实是你!都是因为你这个不详的灾星啊!你屠了我全府,你怎么不屠了自己!” 被压着跪在最前面的司徒群义心知大局已去,涨红一张老脸破口大骂,拼命地、无望地挣扎,仿佛困兽之斗。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八十九章 大半夜找媳妇(第二更) “夫君,别说了,别说了啊!” “爹,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啊呜呜呜!” 司徒群义咬牙疯了一样怒骂,他身后的一众妻女惊恐地看着坐在台阶上的男人越来越沉郁恐怖的脸,连忙大声哭喊。 忽地,一个长相美艳身材丰腴的女子拼尽全力往前一扑,看着魏远哭得梨花带雨。 “燕侯,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你看,你看,我长得很美,这这个丰州城里最美的女子,若你愿意放过我,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说着,一双美眸带着无尽的渴望期盼看着台阶上的男人,丰腴的嘴唇微张。 那圆润丰满的身材因为麻绳的捆绑越加显示了出来,她也很懂得展示自己让男人血脉喷张的优势,拼命地挺着高耸的胸脯。 整个人就仿佛秋天熟透的桃子,仿佛任意咬上一口,都甜美多汁。 一旁的士卒讶异之余,都不由得暗暗咽了咽口水。 这娘子好大的胆子!不过这般尤物,是个男人都要心动。 若是主公收了,作为无聊时排忧解闷的玩物,也不失为美事一桩! “你……” 魏远身旁的吕闻却是立刻变了脸色。 旁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主公生平最恨那般就差把媚意和肉欲写在脸上的女子! “拖下去。” 果然,一个仿佛冰封了千年的沉冷嗓音打断了吕闻的话,魏远看着面前的女子,眼中却丝毫没有映入她的身影,一字一字道:“斩了!” 原本脸上还一脸期盼的女子顿时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眸。 怎么可能!她很自信,从小到大,就没有男人能逃得过她这张脸和这个身子! 一旁的士卒也怔然了一瞬,然而哪里敢耽搁,连忙应了一声“是”,便大步朝那女子走去。 直到已是被士卒架了起来,女子才反应过来,立刻疯了一般尖叫:“燕侯!燕侯!雪儿是真心恋慕你啊!求你成全雪儿的一片真心! 燕侯!燕侯——” 看到女子被拖下去后,忽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便再没了声息,还被绑着的人都不自觉地簌簌发抖,脸色雪白一片。 这男人,是来真的。 他是真的,会把他们所有人都杀了! “你这胡人养的竖子!没有人性的山野匹夫!你会遭到报应的!你会遭到报应的!” 司徒群义心颤过后,颤颤巍巍地又骂了起来。 反正都要一死,他何不骂个够本!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这是个可怕的对手。 他是人非人,是鬼非鬼,一旦碰了,就要有万劫不复的觉悟。 可他不甘啊!他与谢兴占领的浔阳一带,以及刘通道占领的鲧州一带,都隔着这厮的地盘! 他若要成那千秋霸业,必须要铲除这一大障碍,只是为什么?为什么连那贼老天都站在这竖子那一边! 魏远忽地,觉得有些意兴阑珊,站起来收剑入鞘,冷冷道:“把除了司徒群义以外的人,都杀了。” 说完,仿佛没听到那乍然响起的嚎哭哀求声,转身便走了出去。 吕闻不禁有些担忧地看着男人逐渐走远的身影。 若白先生在此,只怕又要苦口婆心地劝说主公手下留情了。 如今常州的疫情已是证实了是司徒群义派人故意散播过去的,若主公这时候不做出一些动作,只会让世人觉得他软弱可欺。 可是,主公直接带人打进丰州,直接打进了这司徒将军府中,已是足够震慑世人。 若这时候还要灭人满门,这其中甚至还有不到十岁的孩子,只怕会让人觉得他的手段太过阴狠暴戾。 只是,他到底不是能言善辩的白先生,而主公方才的状态,他也看在眼里。 这时候,只怕不管是谁上前劝说,都会被卷进主公的滔天怒火之中! 吕闻的脸上现出深深的挣扎之色,双拳不自觉地紧握,终是没有上前劝说的勇气,垮下肩膀,无力地长叹一声。 …… 司徒将军府经历了短暂的沉寂后,又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哀嚎声。 丰州城的百姓无不缩在家里瑟瑟发抖,感觉自己度过了恶梦般的一晚。 完事后,吕闻心情沉重地走到了彷如石雕一般站在将军府大门外的男子,低声道:“主公,接下来要如何?” 魏远仿佛冰封的五官这才动了起来,微微抬起眼帘,看着已经垂到了西边天空处的一轮残月,眼睫微动,仿若自言自语道:“天还没亮,这时候回常州,可能赶在天亮前回去?” 吕闻一愣,完全摸不透自家主公的想法,只能认真地辨认了一下天色,道:“应是可以,丰州离常州,快马加鞭的话两个时辰就能回到去了。” 魏远低低地“嗯”了一声。 就在吕闻犹豫要不要再问一遍接下来做什么的时候,男人忽地迈动脚步,走到了旁边的一匹高大俊马边,一个翻身便上了去,扯着缰绳淡声道:“我先回去,你跟其余将士收完尾,便自行回常州。” 说着,乌金长鞭狠狠一抽马屁股,黑马便扬蹄嘶叫一声,箭一般冲了出去。 吕闻一怔,反应过来后,连忙匆匆唤来一个将领交代了魏远方才说的事情,也翻身上马,快速追了上去。 虽说常州便在丰州附近,回去都有官道,但他又怎么可能放心主公一个人走! 主公有的时候也忒任性了!说攻打丰州便攻打丰州,说灭人满门便灭人满门,说回常州便回常州! 简直要疯了!这活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吕闻几乎要把坐下的马抽得半死,才终于追上了自家主公。 然而,他讶异地发现,主公没有回军营,而是径直往常州城冲去了! 常州城楼上的哨兵见到大半夜突然有人策马朝他们这边狂奔过来,顿时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什么流氓劫匪,连忙想叫人来帮忙,就听到不远处,一个有些急切的嗓音大声道:“君侯到,开城门!” 他们一愣,眯眼仔细看了一眼,才确认来的人确实是他们君侯!连忙大声传递了下去,“开城门!” “开城门!” 好几个人同时发力,笨重的城门终于在男人到来前一刻打开了一条缝隙。 还不待他们把门开得更大一些,那一身甲衣的男人便一阵风一般在他们身前掠过,经由那缝隙直接进去了! 几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又有一匹马紧随其后,嗖一声跑了进去,这才如梦初醒,连忙道:“快去报告茅将军!君侯进来了!” 城门处的手乱脚乱自是不提,吕闻一路跟着自家主公狂奔在深夜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却见他……直直地奔向了那被用作隔离病患的东胜村! 他立刻明白了什么,忍不住嘴角一抽。 主公,你把常州的地形图研究透彻,不是让您大半夜找媳妇用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九十章 又没有不让你抱(第一更) 吕闻赶到那东胜村时,便见到魏远已是翻身下马,一把拉住一个吓得抖成了筛糠的小兵,问了什么后,便大步走进了村里。 吕闻暗叹一声,认命地下了马,把自己和主公的马栓好后,走过去怜悯地拍了拍那一脸如在梦中的小兵的肩膀,皱眉看向自家主公走过去的方向。 主公定然是找夫人去了。 可是主公如今憋了这满肚子的火气去找夫人……吕闻忽地又深深地担忧起来,夫人……能受得住罢? 只希望主公能稍微怜香惜玉一点啊! 房间里,陈歌正睡得香甜。 忽地,她察觉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睛,一脸愕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她床边的高大男人。 男人背着窗户,黑暗中只能隐约看到他高大挺拔的身躯。 陈歌一惊过后,立刻便认出了,这人分明是魏远! 她睡眠本就浅,特别是在这不熟悉的地方,更是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惊醒。 此时,她愣愣地看着眸色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和幽深注视着她的男人,半天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直到,她发现面前的男人虽然一动不动,却也似乎不会消失后,才慢慢撑起了一半的身子,试探地道:“君侯?” 面前的男人似乎因为她这带着初醒的哑意的呼唤微微僵了一瞬,随即似乎带着一丝犹豫地抬起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 男人的手灼热而带着微微的糙意,陈歌立刻确认了,面前的男人是真的!连忙坐起身子,讶异道:“君侯,你怎的在这里?你……” 不是明天才过来么? “别动,”男人忽地哑声道:“让我摸一会儿。” 陈歌:“……” 摸一会儿什么的,实在很容易让人想歪啊! 然而,男人却真的只是在摸,除大拇指以外的四根手指慢慢地、轻轻地在她的脸上来回抚触。 大拇指偶尔擦过她的眼角,她的鼻子,她的嘴唇,带来一种让人心悸的酥痒。 就这样来回地触碰她的脸颊,让陈歌一头雾水,最开始,她因为紧张一动不敢动,到后头发现他真的就是摸她的脸后,有些僵硬的身子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忽地,她脸色微变,低声道:“君侯,你受伤了?” 因为职业的缘故,她对血腥气异常敏感,这时候自然也嗅到了男人身上传来的浓浓血腥气。 只是最开始,她被他整懵了,才一时没反应过来。 陈歌说着,作势便要爬过去看个究竟,男人却忽地声音低沉、嗓音微紧地道:“别动!” 陈歌的动作顿时一顿,僵在了原地。 嗯,是真的不敢动…… 她直觉,今晚的男人有些怪异,情绪也似乎有些不稳。 魏远自然感觉到了女子那不自然的僵硬,沉默了一会儿,伸出双手,轻轻地把床上的女子揽到了自己怀里。 感觉到温香软玉盈满怀,魏远心头微荡,满心的阴翳顿时消散了不少,不自觉地加大力气,沉声道:“歌儿……” 他顿了顿,道:“抱歉……” “我今晚,心情有些不好。” 男人嗓音沙哑,似乎只是在跟她解释,然而,陈歌却分明听出了他话语中淡淡的郁闷和……撒娇。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陈歌心头一窘。 委屈?撒娇?这两种情绪虽然很常见,却是万万不适合安在这个男人身上的! 然而,她的一颗心却到底软了几分,仿佛泡进了一汪温水中,湿漉漉软乎乎的,轻叹一口气,嘟囔道:“那你便抱着罢,又没有不让你抱。” 魏远一怔,手在女子看不到的地方,微微颤抖着,慢慢地,又拥紧了她几分。 小心翼翼地,像拥住了自己的全世界。 陈歌就这样,拼命催眠自己这冷硬的铠甲是她家里的金丝绒被,那熏人的血腥味是秋天熟透的瓜果香,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抬起手有些恼怒地敲了敲男人硬邦邦的铠甲,道:“抱够了没?臭死了!” 这男人似乎就没有放开她的打算,陈歌严重怀疑,若她不提出来,这男人能抱着她一晚上。 魏远微微一愣,仿佛才意识到自己这个样子确实是很不适合进入女子香喷喷的闺房的,有些犹豫地松开了她,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沉声道:“那如何办才好?” 陈歌终于脱离了这个让人窒息的怀抱,就见面前的男人俊眉微拧,似乎真的是一脸认真地在困惑着,忍不住噗嗤一笑,无奈地道:“能怎么办?这大晚上的是没法给你烧水沐浴了,但总得简单洗漱一下,脱掉你这身铠甲罢!” 这家伙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不成?还是方才被闷傻掉的人不是她,而是这个男人? 不过瞧他方才的模样,他应是没有受伤,身上的血估摸是旁人的。 陈歌犹豫了一下,套上一件外衣,下床点了灯,才转头看着魏远道:“外头的院子里倒是有一口井,可是井水寒凉,如今又是深秋……” “没关系。” 魏远道,他此时已是在低头解铠甲,一边解一边带着些许慵懒道:“井水便可。” 他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疲累,解铠甲的动作却依然很是利落,轻而易举地便解开了在陈歌看来复杂至极的甲衣。 陈歌莫名地有些脸热,匆匆转身跑了出去道:“那我去给你打水。” 然而她刚走到井边,已经解下了一身甲衣的男人便跟了出来,轻轻松松地便打了满满一桶水,提着往回走。 陈歌看着他那宽厚结实的背影,一时有些怔然。 嗯……她是从来没想过,这个看起来高高在上的男人,做起这种粗活来也这般熟练。 她慢慢地走回屋子里,屋子里的男人已是兀自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在擦身子,陈歌的脚步猛地一顿,脸颊又开始微微热了起来。 她后知后觉地想到,魏远今晚不会要留下来睡吧? 而这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啊! 这时候,男人已是擦完了身子,看向站在门边有些僵硬的陈歌,黑眸中波光微转,淡声道:“夜已深了,快些睡下吧。” 顿了顿,他弯腰去脱军靴,声音有些闷地道:“我身上该是没有血腥味了。” 陈歌听着这仿若在求赞赏的话,有些哭笑不得,莫名就觉得,这男人怎么突然看起来那么乖?那么可爱? 顿时心一横,视死如归地走了过去。 睡……就睡罢!她又不是三贞九烈的古代女子,不过是……咳,不过是春风一度而已,反正她也馋他的身子,不睡白不睡!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九十一章 民心这东西(第二更) 只是,心里已是响起了义勇军进行曲的陈歌刚走到床边,就又怂了,默默地退后两步,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新枕头,抱在怀里脸颊微红地道:“嗯……你想睡哪边?” “我睡外头便好。” 魏远已是径直上了床,看了她一眼道:“可是不好进去?” 陈歌真的……满心郁闷无人懂。 这男人怎么就能这么淡定啊啊啊! “没有,那灭灯的事便交给你了……” 陈歌耸拉下肩膀,脱下鞋子爬上床,小心翼翼地越过了魏远的身子,完美地做到了没有丝毫身体接触地进到了里面。 直到在床上躺好,把被子拉到了下巴上了,陈歌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察觉到男人还没有躺下,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珠子咕噜噜的,带了丝不易察觉的闪烁道:“怎么了?可是睡不觉?” 魏远看着女子一双灵动的杏眸眨啊眨地看着他,只觉得身体紧绷,那股子邪火又在不停冒头了,连忙闭了闭眼,嗓音沙哑道:“不是……” 说着,他探身出去,一下子吹灭了旁边矮几上的油灯,躺下,低低地、带着几许不易察觉的隐忍道:“睡罢。” 随即,他闭上眼睛,顿时一阵深浓的疲倦席卷而来,来势汹汹,带着这些年他漂泊在外和连年征战时没睡好的每一夜的疲累,让他不自觉地长叹一口气。 身旁,女子身上的温软和幽香有着无法忽视的存在感,让他的心不自觉地安定下来,仿佛终于靠岸的船只,很快地便沉入了梦乡。 听着身旁越来越平稳的呼吸声,陈歌:“……” 擦,竟然还真的……只是睡觉而已?! 她白做这么久的心理建设了! 也是,魏远今晚明显是发生了什么,风尘仆仆从外面赶回来的,又哪有力气去做那档子事。 陈歌暗暗地松了口气,不自觉地转身,看着身旁男人被淡淡月色勾勒得更为立体的侧脸。 她从没想过,睡觉时身边躺着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虽然有些不自在不习惯,却说不出的踏实温暖。 在这样的夜间偶尔会生出的一丝孤寂,因为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不禁有些失神地看着,直到一阵睡意袭来,才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 这样一个安详的夜晚,有人睡得香甜,有人却大惊失色,甚至暴跳如雷。 “什么!你说那竖子连夜攻进丰州去了?!” 谢兴大半夜被人从侍妾娇软香甜的被窝中叫醒,本便是情绪沉郁,这时候听到这个消息,更是忍不住跳了起来,大骂道:“那竖子实在好大的胆子!他以为这个天下都是他的了?简直嚣张得目中无人!” “丞相请息怒!” 他身旁的一个谋士立刻道:“虽说那魏侯斩杀司徒群义满门,实是残酷暴戾之极。 然而他此番攻入丰州乃是有正当的理由,而且他此番没有伤一个百姓,也没有占据司徒群义的一座城池,甚至没有杀死司徒群义本人。 他这行为虽然为常人所不能容,在道义上却是说得通的! 自从大楚分崩离析以来,丞相为了力保大楚江山的完整,一直殚精竭虑,在其他三个势力之间周旋,努力维持各方之间的平衡。 以至于几个势力之间虽偶有摩擦,但只要没有打破这天下四分的格局,丞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这回丞相因此事惩治了魏侯,又如何面对先前那些一笔带过的纷争,这其中的道理,又如何跟天下的百姓交代?!” 谢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虽心头依然震怒,却也知晓道理是如此。 在这样的乱世,各个势力之间自是不可能真的相敬如宾,你好我好大家好。 说句大实话,别说杀人家全家了,打起仗来你杀我爹娘我砍你爷爷的事情就没少过! 先前那些战争,只要另外三方拎得清,偶尔占据一两座城池,没有让一方的势力坐大到无法控制的地步,他也没那个精力去理,只能当看不见。 以至于现在天下的百姓,都已是接受了这样一种无形的规则——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都是正常的。 虽然很不合理,但百姓顶多抱怨一两句,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 毕竟这天底下的规则,本便不是他们定的,他们只是被动承受的那个人。 可这也不代表,当这个规则已经定下来时,他们还能任意地破坏。 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虽然他们表面上不说,但他们自是会选择自己觉得值得追随之人。 若他放着先前的纷争不理,只揪着魏远这件事,只怕会让天下百姓觉得他在故意针对魏远。 这便是民心啊。 谢兴狠狠一咬牙,却实是不甘,恨声道:“难道,便这般算了?! 他此番攻入丰州,竟是一副完全不怕丰州疫情的模样,探子传回来的消息说不定是真的,那竖子是真的走了狗屎运,找到天花的抵御法子了! 便是他斩杀司徒群义一家的事骇人听闻,但跟他找出抵御天花的法子这千古功劳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百姓虽会对他有些成见,但更多的只会是敬佩他,感激他!” 那竖子虽没有越线,但他此番的行为,却比越线更让他心惊! 那明摆着告诉世人,他不是不想越线,只是不去做罢了!只要他想,司徒群义的地盘,他随时可以全盘收下! 那其他人的地盘呢? 这种无形的压迫感,逼得谢兴几乎喘不过气来!不禁狠狠地一拍面前的矮几,生生把矮几拍裂了。 “丞相说出了至关重要的一点,”另一头的方脸谋士立刻嘴角一扬,讨好地道:“不管那厮这回的行动是否有越线,在百姓心中,他的形象已是或多或少受了损。 试问,百姓是愿意追随一个心狠手辣的统治者,还是一个宽厚仁慈的统治者? 只要,我们能想办法让他这残暴狠厉的形象在百姓心中加深,不用我们出手,他自是会众叛亲离,再难在这世间立足!” 却是上回,提议谢兴把常州附近的大夫一并暗杀了的谋士。 虽说那一回,他们派去的人发现,那附近的大夫已是被暗杀得七七八八了,也不妨碍他已在谢兴面前混了个眼熟。 “哦?方先生似乎有妙计?”谢兴立刻来了兴致。 “某确实有一妙计,”那方先生嘴角含笑,道:“据说魏侯对这回嫁过去的陈家娘子很是喜爱,便是这回到常州也把她带着。 属下还听闻,她也有参与找出抵御天花的法子。 不管那女子是否真的如传言所说的那般神乎其神,有一点却是明确的,魏侯确实对她上了心。 而只要一个人对某样东西上了心,那么,他便有了示于人前的弱点。” 方先生意味深长地道:“要想不战而屈魏侯之兵,那陈娘子,便是至关重要的一点。”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九十二章 她可没那个能耐!(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九十二章她可没那个能耐!谢兴沉默了一会儿,那方中人不说还好,一说,他又要火了。 “哼!若传闻是真的,陈仕贤还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当初他让我用这个女子换下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时,可是说这个女子除了那张脸和乖巧的性子外,一无是处!” 要知道那女子竟有着那般超越千古的才能,他怎么可能把她赐婚给那竖子!自是要把她收进丞相府中,为他所用! 可惜如今,一切都迟了! 魏远那厮明摆着不想让那女子过于张扬,一直有意地压制了下来。 然而他们的探子可是深入了那厮的军营,又哪里不知道,那抵御天花的法子确确实实是那女子提出来的,那杏林圣手张景也不过是帮那女子打打下手! 她好像还研制出了一样奇妙的酒液,可以清除疫区的一切秽物,有效地遏制了疫情的扩张。 谢兴越想越火大,忽地一声爆喝,“来人,让陈仕贤在一炷香内滚到我面前来!” 陈仕贤匆匆赶到丞相府的书房外时,身上的衣服还歪七扭八的,连忙整理了一下,才敲门。 里头的小厮把门打开后,他放开喉咙嚎哭一声,跪在地上膝行到谢兴面前,不停地跪地求饶,“可是老臣家那不要脸的贱货又惹丞相生气了?是老臣教女无方啊! 丞相请息怒!如今那孽障已是嫁入了丞相府,便是谢家的人了,丞相若是看她不顺眼,把她杀了或剐了便是!若是丞相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把她休回陈家,由老臣来代劳也可……” “混账!谁跟你说那贱货的事了!” 谢兴简直要被这蠢货气得七窍生烟,站起来走过去狠狠踹了他一脚。 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不说这事,他都要忘了这货给他添的糟心事可不止一件了。 陈仕贤不敢躲开,生生受了这一踢,闻言抬头讶异地看着他,“不……不是那贱货的事?那……那丞相大半夜让老臣过来,所为何事?” 他还以为又是陈莲那贱人做了什么事惹丞相生气了。 上一回他大半夜滚进丞相府,就是那贱人不知廉耻地勾搭上了谢九郎的时候。 自她被抬进了谢家,他就一直瑟瑟发抖,生怕她什么时候又做出连累整个家族的蠢事。 虽然据说她进去后被谢家那主母治得死死的,半点无法蹦跶,但她可是连自荐枕席这种事都能做出来的,又有什么做不出来?! “是你让本相嫁去给那魏侯的陈十三娘!” 谢兴气不过,又狠狠踹了他一脚,才气呼呼地走回主座坐下,咬牙道:“你可知那魏侯已是找到了抵御天花的法子!你又可知那法子便是你让本相赐婚给魏侯那女子找出来的! 陈仕贤,我只道你无能,对我还算忠心,但你瞒下那女子的才能让我把她赐婚给魏侯,又是什么居心?!你可是私下里跟那魏侯有什么勾结?!” 陈仕贤嘴巴大张地看着谢兴,闻言心头一颤,连连磕头,“丞相明察,丞相明察啊!老臣对丞相的忠心日月可鉴!死而后已! 丞相说……说陈十三娘找出了抵御天花的法子?这不可能!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对了,肯定是那贱货为了让自己能在冀州立足,胡诌出来的!又或者她不过是冒名到底,他们陈家小门小户,是完全无法跟浔阳那些权贵相比,那陈莲再惹出什么事来,他们陈家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因此,陈仕贤被连夜叫去了丞相府后,府里的人睡不安稳,干脆都起了来。 “不是那贱蹄子的事,”陈仕贤此时回想起谢兴跟他说的话,还一脸不敢置信,“是十三娘。 丞相说,那陈十三娘如今很得魏侯宠爱,而且……似乎想出了什么法子,帮助魏侯抵御了常州的天花疫情! 丞相震怒,认为是我陈家有意瞒下了陈十三娘的能力!” 在场的人皆是一惊,陈夫人眉头微皱,感觉自己听了什么天书,“这不可能!十三娘平日里连话都不敢跟我们多说一句,又怎可能有那样的能耐?!可是弄错了?” “我也这样想,但丞相似乎很笃定。”陈仕贤气恼地道:“都怪你!当初非要我跟丞相举荐陈莲那贱人,你瞧瞧浔阳其他权贵都是怎么做的?这麻烦咱们一开始就不该沾! 现如今,丞相让我想办法把十三娘带回来,或者,离间十三娘跟那魏侯。 我却是不知晓,丞相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这件事交给我,我也不知晓怎么做啊!” 陈夫人被责怪了,也无法回嘴,毕竟当初确实是她怂恿陈仕贤拿陈莲去讨好谢丞相的。 她想了想,眼中忽地精光一闪,道:“你傻啊你,这件事当然只有咱们陈家能做!再怎么说,咱们也是十三娘的娘家! 刚好,再过不到三个月,便是新年,十三娘远嫁他乡无法归宁,咱们作为她娘家人,总得向她表达一下咱们娘家的心意才是。” 陈夫人说着,禁不住咬牙:“若那死丫头当真向我们隐瞒了那么重要的事情,我定饶不了她!” 陈夫人低声跟陈仕贤商讨着事情,没有发现,一旁的几个女孩儿,早已是心思各异。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九十三章 愿君好梦,梦里有我(第二个更) 陈仕贤后院的女人不算多,只有一妻三妾,却足足生了三个儿子,六个女儿,在当时很是让浔阳的权贵艳羡了一把。 除却已经进了谢家门的陈莲,和一个已经嫁了人的庶女,陈家还有四个女孩儿没有出嫁。 方才陈仕贤说了一大堆,她们只听见了陈歌很得那魏侯宠爱,还找出了抵御天花的法子这两句,一时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陈歌在陈家不算多出类拔萃,除了一张脸还能看,那软弱可欺的性子看着就让人来气! 陈芯悠是最不服气的。 她是陈家的嫡女,是唯一一块从陈夫人肚皮里蹦出来的肉,她那些庶姐庶妹都得看她脸色做事,更别说那个寄人篱下的陈歌了。 她自小就看陈歌不顺眼,觉得她跟她那个病怏怏的娘就是来他们陈家蹭吃蹭喝的,自小没少欺负羞辱她。 这种人,嫁人后竟然得到了那个据说很不好相处的魏侯的宠爱?!还做出了那般足以轰动天下的大事? 她凭什么?! 其他几个女孩儿自然也满心不恰,但她们只是身份卑微的庶女,自是不敢表现出来。 其中一个女子暗暗地撇了撇嘴,清丽的小脸上掠过一丝嘲讽和快意。 她跟陈莲同为庶女,前后只隔了一个月出生,但陈莲因为长得漂亮,一直压她一头,她老早就想看她吃瘪了。 她这回不顾一切勾搭上谢九郎,满心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谁料最后变凤凰的,却是那个代她嫁给了魏侯的十三娘。 呵,也不知道陈莲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什么感觉,一想到她嫉妒不甘的神情,她心里就高兴! …… 翌日,常州。 陈歌照例辰时一刻便醒了,看见睡在身旁的男人,她有些恍惚。 原来,真的不是做梦啊! 魏远似乎睡得很沉,连她起来了都没发现。 陈歌小心翼翼地越过他下了床,简单梳洗了一番。 在梳头的时候,想了想,梳了个妇人髻,简单地插了根梅花发簪,也没有再给自己化妆遮掩真实的容貌了。 毕竟某个男人都大喇喇地睡在她的床上了,这时候再做掩饰,颇有点欲盖弥彰……倒不如大大方方的! 就在她给自己画眉的时候,她透过铜镜,看到床上的男人起来了,不禁轻笑一声。 “醒啦?我还想说你昨日必定很疲累,想让你多睡一会呢!” 女子的声音脆生生的娇俏,仿佛带着生命欣欣向荣的活力,让刚起来的魏远心情舒畅,忍不住便走了过去,从背后把女子揽入自己的怀里,晨起的嗓音带着一丝慵懒沙哑,仿佛吃饱喝足后乖巧得不得了的大猫,看着铜镜中的女子道:“比起在梦中见到你,我更想像如今这般。” 这男人昨晚是光着上身睡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习惯,这会儿自然也没有穿衣服。 原本陈歌被他这样揽进他怀里,感觉到那紧实喷张的小腹肌肉,就心跳不自觉加快,这时候听他说起这句话,脸颊顿时粉嫩一片。 她当初为什么要一时兴起,在信里写什么“愿君好梦,梦里有我”啊…… 调戏他不成,又反被他调戏了! 魏远看着女子眸中仿佛含着一汪春水,透过铜镜嗔了他一眼,抱着她的手顿时紧了紧,低声道:“歌儿……” 陈歌心头微惊,这大清早的,可是最危险的时候!连忙转头,想转移话题,“咳,你先前不是说,抓了只大胖兔子给我么?” 然而她一时忘了,她此时是坐着,魏远站着,她的头本来就只到他的小腹处。 这时候没轻没重地转头,头擦着他的身子而过,她顿时感觉到男人高大的身躯佛绷到了极致的弦,处处透着危险的气息。 陈歌连忙像只知道自己做错了火速弹开的兔子一般,坐得离他远远的,嘿嘿一笑道:“嗯,我方才已是叫士卒去烧热水给你洗澡了,这个院子如今只有我一个人在住,你大可随意一些,澡堂就在房间出门左手边的位置……” 魏远僵在了原地,眉头紧皱地看着她。 她那张红润饱满的小嘴一张一合的,魏远看着,只觉得饥渴难耐,暗暗地咽了口唾沫,一转身,拿了他昨晚脱下来挂在衣架上的上衣,便快步走向了旁边的澡堂。 陈歌深深吐了口气,拍了拍胸脯。 好险好险,擦枪走火,他们只到了前一步,在走火前遏止了。 不过,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从刚才的感觉来看,这男人明摆着不是身体有问题,他们这样睡一张床,迟早要出事。 陈歌纠结地咬了咬唇,最后倒是想得自己浑身燥热,连忙制止了脑子里那些危险的想法,继续坐回去梳妆。 反正,既来之则安之便是了! …… 陈歌梳妆完,便去厨房里把已经熬好的稀饭和几碟咸菜端了过来。 稀饭是她昨晚便熬好的,这样的深秋放一晚也不会坏,早上起来加热一下就能吃了。 旁的大夫都是自己做饭,她不好太特殊引人关注,便每天给自己做些简单的饭食,偶尔去蹭一下旁的大夫的饭。 茅旭明每天也会派人给她送一大堆吃食,村里的百姓做了什么好吃的,也会送过来给她,她自己亲自下厨的机会倒是很少。 回到房间里时,男人已是洗完澡穿好衣服,站在她的梳妆台边入神地在看些什么。 陈歌掩下心里的不自在,走进去笑道:“君侯,吃些东西罢,我这里只有稀饭,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魏远走到榻边看了看陈歌端上来的早饭,道:“稀饭很好,行军过程中吃的东西有时候还没稀饭好。” 偶尔遇到突发情况,埋伏几天,只能拔杂草挖树根来果腹也是有的。 更别说他早年漂泊在外时,馊饭馊菜也吃过。 所以,稀饭已是很好。 陈歌一愣,便见男人已是盘腿坐了下来,抬眸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说,你还不坐下? 陈歌不由得一笑,坐到他对面,道:“我发现,君侯很多地方跟我想的不一样。” 她原本还以为这男人习惯了高高在上,发号施令,定是会不屑自己做什么粗活。 便是过的不是什么奢靡的生活,对衣行住行的容忍下限也会比别人高。 没想到,在这些方面,他倒是随性得很。 也是,一个八岁时便漂泊在外的人,又有什么事情没经历过? 这样想着,陈歌看着魏远的眼眸,又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怜惜。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九十四章 万万不会想到(第一更) 魏远迎向女子的眼神,心头微荡,十分享受被她这样看着的感觉,眉眼不自觉地越发柔和,道:“你不用叫我君侯。” 这听着,总觉得生疏了些,让他心里头不太舒服。 陈歌一愣,忽地眉角微扬,笑眯眯地道:“不叫你君侯,那叫你什么?魏远?阿远?远儿?” 魏远:“……” 看着男人那张面无表情细看却有些僵硬的俊脸,陈歌忍不住笑得更欢了,双手拿起几面上的木箸,递给他道:“那我便唤你魏远罢。” 她肯定是飘了,竟敢这么调戏大名鼎鼎的魏侯! 可是看到他这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应对她的模样,她就欢乐,颇有种欺负小屁孩的快感。 “歌儿……”魏远哪里看不出女子嘴角边的促狭,不由得低低地唤了一声,嗓音中含着几分无奈。 看到对面的女子已是低头开始用早饭,魏远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可以唤我夫君。” 陈歌的动作一顿,看着对面一脸认真又带着淡淡期待的男人,半天不知道如何应答,脸颊不自觉又热了。 调戏人一时爽,被人调戏时火葬场说的就是她吧! 这男人怎么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啊啊啊! 陈歌现如今还是有些无法接受这般亲密的称呼,轻咳一声低头喝粥,假装没听到。 于是也就没看到,男人嘴角微抿,浓黑的眼眸中掠过一抹暗沉和失望。 两人用完早饭后,陈歌给自己和魏远倒了杯茶水漱口,犹豫了一下,道:“你待会该是要去见茅将军吧? 今天我的身份必然是要暴露了,身份暴露后,我也不好继续留在这里照料病患。 嗯……要不你等我一下,我去跟其他几个大夫交代一下这几天我负责照顾的那几个病患的情况,便跟你一起走?” 魏远对陈歌这个安排很满意,眉眼不由得松弛下来,低低地“嗯”了一声,心里还在想着,要怎样才能哄得她叫自己一声夫君。 “那你先在这个院子里等我一会。” 若是他这会儿跟她一起去找其他几个大夫,只怕会把那几个大夫吓得魂都没了半条。 陈歌临出门前,还有点不放心地叮嘱道:“我很快便回来,你在这里等着便好。” 魏远微微一眯眸。 他怎么突然有种,他的夫人把他当做了某种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娃娃的感觉? 某人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夫威受到了严重的威胁。 陈歌说完后,便径自走了出去。 刚走出屋门,她就讶异地发现,院子外,一个身穿蓝色衣裳的文雅男子正负手站在那里。 男子脸上的笑容在见到女子的装扮时,凝滞了一瞬,很快转变成讶异,一双眼眸少有地微微睁大,原本有些慵懒地弯着的脊背一下子挺了起来。 “你是……陈大夫?” 面前的女子杏眼桃腮,肌肤如雪一般剔透晶莹,琼鼻挺秀,樱唇饱满,美得纯净出尘,惹人爱怜。 在她走出来那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池塘边的白鹤化作了人间绝色,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他眼前。 昌东阳的一双眼睛倏地亮了起来,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仿佛生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了一般。 这个女子,明明处处是陈大夫的影子,却又不像他这些天日日见到的陈大夫,气质纯净依旧,却实实在在是个让人惊艳的美人。 但他作为商人,自小阅人无数,自然一下子便认出来了,这就是陈大夫! 虽然不清楚她先前为何要遮掩自己的真实面容,但看到她这一面,他不得不承认,他很惊喜。 男人都爱美人,他自然也无法免俗,虽然在那之前,他便已认定了她,决意求得佳人芳心。 陈歌讶异过后,慢慢走了过去道:“昌郎君,你怎的在这里?” “我……” 昌东阳嘴角一扬,带着掩不住的兴奋,正想说什么,忽地,他的目光凝聚在了她的发髻上,未尽的话一下子说不出来了,难得有些怔然道:“陈大夫,你这是……已经成亲了?” 陈歌这才想起自己今天已是恢复成了已婚女子的打扮,顿时有一瞬间的不自在,轻咳一声道:“是,抱歉……” “夫人!” 忽地,一个不容人忽视的声音急哄哄地在不远处炸开,那人仿佛扯着嗓子在大叫,原本爽朗的嗓音变得就如那鹦鹉学舌一般尖利。 陈歌被吓得心颤了一下,连忙看过去,却见是茅旭明和吕闻领着几个常州城的将领,匆匆走了过来。 走到她面前后,立刻十分不客气地一把挤开了已经有些呆滞的昌东阳,朝陈歌抱拳,一声大吼,“见过夫人!” 说着,眼睛忽地一亮,又是中气十足的一声,“见过主公!” 陈歌:“……” 叫这么大声是在催魂吗?而且主公什么主公,你家主公还在里面呢…… 陈歌还没在心里吐槽完,就感觉身后一片黑影袭来,有人十分熟练地牵起了她的手,瞥了茅旭明身旁的昌东阳一眼,意有所指地道:“做得很好。” 陈歌:“……” 特么的她要凌乱了好么?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她怎么有种自己跟他们处于不同的频道的感觉?! 同样凌乱的还有昌东阳。 看着那忽然出现的气势迫人的黑衣男子和陈大夫交握的手,他一阵心惊。 方才那茅将军喊他主公,能让常州的驻防将军叫主公的,这天底下也只有一人! 昌东阳到底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虽然依然心惊,但表面上已是恢复了冷静,脸色微沉。 这便是那燕侯——魏远?! 而魏远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现如今,他身边的女人也只有三个月前,谢相赐婚过去的陈家娘子,也就是如今的燕侯夫人! 他早该想到的!那女子身边总是有一群士卒跟着。 虽说自从发生了大夫被暗杀的事件后,官府加强了对新进来的大夫的守卫,但她身边的士卒还是太多了! 他原本还以为,因为她是这些大夫中唯一的女子,因此防守重一些也很正常! 还有,那些士卒对她分明十分敬重,她使唤起那些士卒时也很是自然,便是连其他大夫,在与她相处时也多多少少带了些恭敬! 他先前怎么会把这些这么明显的异样都忽略过去了? 只能说,他便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神算子,也万万不会想到,尊贵如燕侯的夫人,也会亲自进入到这疫区,替百姓们看诊治病!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九十五章 他娶了个好夫人!(第二更) 昌东阳的脸色阴晴难辨,魏远瞥了他一眼,黑眸中翻涌着的是隐忍的阴沉。 就在这时,他们这里的动静引起了早起干农活的村民的注意。 一个就住在陈歌对面的婶子有些犹豫地走了过来,捂着嘴惊呼道:“天啊!陈大夫,你是陈大夫吧? 原来陈大夫长得那般俊呐!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俊得我心肝儿都颤一下的娘子! 你身边的难道是你的……” 婶子小心翼翼地看向一旁的魏远,霎时被他身上的威势唬住了,不自觉地把剩下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这竟然是陈大夫!陈大夫也太美了吧!” “没想到陈大夫已经嫁人了!这位郎君,你不会是怕你家这位太美被人拐走,才让咱们陈大夫掩盖了真实的样子吧!” 越来越多村民围了过来,看着陈歌和魏远这对璧人,或是惊叹,或是嬉笑。 村里的民风本便纯朴,陈歌的性子也随性平和,这些天下来,村里的人早便是把她当做了自己人。 一些年纪大的婶子阿叔更是把她当成自己家亲闺女来疼。 因此虽然这会儿陈歌身边伫了个脸色沉肃的男人,他们也半点不怕,还在嘻嘻哈哈地打趣。 陈歌不禁苦笑,事情竟然变成了这样子!便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说出真相了。 虽然她没有恶意,但她到底欺瞒了他们那么久。 昌东阳看了女子一眼,忽地走前一步,嘴角含笑,笑容却不达眼底,朝他们行了个礼道:“见过燕侯,见过燕侯夫人。 某倒是没想到,陈大夫竟然就是传说中的燕侯夫人,这些天,倒是某对夫人有所怠慢了。” 昌东阳话音未落,围着他们的村民已是目瞪口呆,有几个人手中的农具已是应声落地。 他们霎时想起方才茅将军似乎确实在给他们行礼,叫的是主公夫人啥的。 他们还在想这天底下竟然会有人叫主公这么个奇怪的名儿呢!茅将军给他们打招呼的方式也怪正式的! 有几个脚软的人已是下意识地跪倒在了地上,其他人见了,也慌里慌张地跪下,又是惶恐又是不安地大叫:“见……见过君侯!见过夫人!” “你们快起罢,”陈歌连忙上前一步,无奈地笑道:“是我一直向你们隐瞒了我的身份,咱们相处了这么些天,大家对我照顾颇多,不用那般拘谨的。 君侯也是很随和的人,你们不用行那么大的礼!” 有那么几个胆子大的村民不禁悄悄抬眼看了那个据说很是随和的君侯一眼,立刻被他阴沉的脸色吓得一哆嗦,连连磕头大声道:“君侯恕罪,君侯恕罪! 小人不是故意让夫人给小人的儿子煎药换药的!是……是小人不知好歹!竟敢劳烦夫人!” 有人开了个头,其他人也纷纷瞌起头来。 “君侯恕罪!小人不是故意把小人家烙的饼子给夫人吃的! 小人……小人的饼子绝对没有毒!绝不会像那些高门大户的娘子一般,随便做一样吃食都能毒死人!” “小人不是故意给夫人介绍小人的侄子的!小人不过是太喜欢夫人了!只想着夫人嫁进了咱们家,就可以时时见到夫人了!” “小……小人也有罪!小……小人不该那般直视着夫人的眼睛说话,也不该随意地拍夫人的手!小人错了,君侯饶命!” 陈歌:“……” 其他人:“……” 陈歌瞥了身旁神色也有些僵硬的男人一眼,只想捂脸哀嚎。 行罢,她在这村子里的事情是彻底没有秘密了!再这样下去,他们只怕连她每天喝多少水上多少趟茅厕都抖出来了! …… 陈歌好不容易才算安抚下了这一群村民,也不敢再在村子里多待了,匆匆去跟旁的大夫交代完事情,便跟魏远走到了村子口。 那里已是有一辆宽敞漂亮的黑檀木双辕马车在候着。 陈歌在魏远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刚坐稳,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喧闹声。 “夫人!” “夫人!俺们会一辈子记得您的恩情的!希望夫人也不要忘了俺们!” “夫人是我们东胜村的大恩人!我们……我们会一辈子追随夫人和君侯!” “夫人万福!君侯万福!” 陈歌一愣,连忙撩开窗帘,便见到村子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挤满了村民,正在朝她这边大喊。 见到陈歌从窗户里探了出来,百姓们更加激动了,陆陆续续地有人跪了下来,眨眼间便跪倒了一片,呼喊的声音中带着哽咽和不舍,仿佛能冲破天际。 “夫人万福!君侯万福!” “夫人万福!君侯万福!” 陈歌的心被这一幕狠狠震了一下,她做了这么多年大夫,不是没有过被病人家属感激涕零的时候。 但这些村民此时的呼喊,除了在表达对身为大夫的她的感激,更是在把自己的一颗忠心和期盼,都寄托在了她和魏远身上! 她怔然了许久,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样的期许。 纵马跟在她身旁的魏远看出了她脸上的为难,微微俯身,低声道:“你只需朝他们微笑挥手便好。” 陈歌有些犹疑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扬起一个笑容,抬起手朝百姓们挥了挥。 谁料,百姓们看到她的笑容,顿时更为亢奋了,欢呼声更是如排山倒海,有些人甚至激动地想冲上来,却立刻被士卒拦下。 陈歌微微一惊,连忙笑着又朝他们挥了挥手,便放下了窗帘,小小地呼了口气。 做陈大夫,她有经验,做燕侯的妻子,她到底还是有些不习惯。 方才那些人里,还有好些熟悉的面孔呢!下回见面,一定要跟他们说清楚,她除了是魏远的妻子,还是陈大夫。 他们这样,真的让她有些压力山大啊! …… 远离人群的一个僻静角落里,昌东阳看着女子撩开车帘,微笑着朝百姓挥手,随即有些无措地缩了回去。 没过一会儿,载着她的马车便渐渐走远了。 不由得轻轻敲着手中的扇子,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表兄,原来你在这里!我的天啊,那陈大夫竟然是燕侯的夫人,她可骗得我们够呛!” 程毅人未到声先到,匆匆跑到昌东阳身旁,有些可惜道:“那可是你头一回另眼相看的女子呢,谁想已经名花有主了!” 如果她的夫君只是个普通人,也许还能争上一争,这一下子来了尊大佛,怎么整? 他娘前几天还在说若以贵妾之礼求娶陈大夫,陈大夫还不知道会不会受呢。 受什么受啊!人家直接便是正儿八经的燕侯夫人了好么! 瞧魏侯那样子,大半夜赶到这满是天花病患的村子找她,便可知他对这个夫人的宝贝程度。 便是表兄拿正妻之位去求娶她,人家只怕也不屑于看上一眼的! 昌东阳瞥了他一眼,忽地别有意味地道:“这魏侯,当真娶了个好夫人。” 程毅一愣,脸色古怪地看了自家表兄一眼。 自己难得看上眼的女子飞了,也难为他表兄还那般淡定。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弄不懂他这个表兄到底在想什么,他似乎只有对着做买卖的事,才能展露他全部的热情。 “程毅,你可知,那魏侯昨晚带兵攻入丰州,斩杀了司徒大将军全家老小,只留了他一个活口,举世震惊。” 昌东阳微微眯眸,道。 程毅顿时脸色一白,不懂他表兄为什么说起这个。 他还只是个孩子,不想听这么血腥恐怖的事情啊啊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九十六章 世间哪有什么有情人(第一更) 自家表兄显然不清楚他只想天天游山玩水斗鸡遛狗的一颗心,继续漫声道:“我方才,着人偷偷在村里传递了这个消息,可你猜怎么着? 那些平日里听到有人落水死了脸色都要白上半天的人仿似没有听说过这件事,依然那般毫无隔阂地、兴奋地祝魏侯万福,给魏侯表忠心。 更别说,我在遣人传递这个消息时,进行了一些添油加醋。 程毅啊,百姓的脑子都很简单,你做了好事,你便是好人,你做了坏事,便是坏人。 魏侯虽一直没有放弃常州,百姓们很感激他,但这件事跟那魏侯斩杀了司徒大将军全家,是两回事。 百姓虽然会感激他,却也会害怕他残暴狠厉的手段,按理来说,他们绝不会像如今这般亲近他、为他欢呼。” 某个原本想偷偷溜走的人也不由得来了兴致,问:“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因为陈大夫?” 昌东阳瞥了他一眼,哪里不知道自家性子还不成熟的表弟在想什么,好笑地道:“如果说魏候就仿若一把只会杀戮锋芒毕现的利刃,那女子便是唯一能抑制那把利刃,藏起他的锋芒的剑鞘。 追根究底,村里的百姓相信的不是魏侯,是陈大夫。 更何况,这里可是常州啊! 如今虽是乱世,常州却幸运地还没有经历过战乱之苦,因此这里的百姓,多多少少还保留了一丝天真浪漫的性子……” 昌东阳说着,举起扇子没好气地敲了敲程毅,道:“就如你这般,别管外头怎么乱,还天天只想着如何养出一只百战不殆的好鸡。 连常州的百姓都能如此轻易地略过魏侯做下的事,枉论别的地方的百姓了。 所以,谁看了不会赞叹一句,魏远着实娶了个好夫人?” 程毅被敲了头,有些不服气,哼哼道:“表兄,你别瞧不起我家威武大将军,我才不像你们天天想这么复杂的事情,想得头发都掉光了。” “我这回过来原本还想敲打敲打你,你如今不想,以后总归要想的,常州虽太平,但到底在丰州边上,万一如今天下的格局被打破,首先被战火烧到的很可能便是常州。” 昌东阳看着自家气哼哼的表弟,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但如今司徒群义被魏侯这么一折腾,若无意外,至少五年内不能蹦跶。” 程毅摸了摸后脑勺,纠结地皱起眉头,“为什么说若无意外?那万一有意外又是哪般?” 他真是受够了这些人说话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了!想得他头疼! 还是他家威武大将军好,天天好吃好喝地养着,就能帮他纵横所有斗鸡场。 昌东阳却懒得再搭理他了,眯眸看了看虚无的远方,喃喃道:“离天下大乱的日子,估摸不远了。 魏侯此番的行为看似没有打破天下四分的平衡,但司徒群义那一角实则已经塌陷。 如今剩下的浔阳那边的谢丞相,鲧州那边的刘侯,以及冀州的魏侯,最终会是谁能登上那唯一的位置呢?倒是有趣。” 程毅已经听昏头了,翻了个白眼道:“我有时候觉得你也挺无情的。” 这哪里是失去了一个心仪女子的模样?还有心思分析什么天下格局呢! 他觉得方才担心表兄受刺激太过独自心伤匆匆找过来的自己就是个傻逼! 昌东阳却只是淡淡一笑,眸色清冷。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世间哪有什么有情人,不过都是利益二字罢了。” …… 也不知道陈歌便是燕侯夫人这个消息怎么传出去了,从东胜村到城守府的路上,常州的百姓纷纷涌了出来,对陈歌和魏远夹道欢呼。 马车好几次被围堵在了人群正中间无法前进,好不容易才到达了城守府。 陈歌刚下马车,早已是侯在那里的蓝衣便扑了上来,又是激动又是委屈地道:“夫人,奴婢终于见到您了!奴婢真是想死您了!” 她这十五天真的过得好苦哇!以前夫人在还不觉得有什么,自从夫人进了常州后,整个军营就剩下她一个女子,她简直有种自己半个身子进了贼窝的感觉,天天从睁眼就瑟瑟发抖到闭眼! 那些人还让她穿着夫人的衣服待在营帐里不许四处走动,呜呜呜,简直就跟软禁没什么两样嘛! 君侯还每天雷打不动地过来坐两个时辰,来了什么都不说,不是坐在那里看卷宗便是看书。 饶是如此,她依然吓得胆子都快飞了,实在佩服夫人每回跟君侯相处时都面不改色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那十五天她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这时候见到夫人,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恍如隔世。 见到小丫头一副快哭了的模样,陈歌忍不住好笑道:“不过十五天,又不是半辈子没见面了!” 蓝衣扁起嘴,欲哭无泪。 夫人不懂,这十五天可比半辈子长多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圆润眯缝着一双眼的中年男人匆匆走了出来,朝魏远和陈歌深深行了个礼,颇有些诚惶诚恐地道:“见过主公,见过夫人。 主公来得突然,属下还没备好一应迎接事项,实是属下无能,委屈了主公!” 是常州城守鱼丛洋。 陈歌在进来的第一天略略地见过他一面,印象中是个看起来便和和气气的男人。 只是在那之后,陈歌便去了东胜村,因此也没与他有过深交。 魏远淡声道:“无妨,如今疫情尚未平复,一切从简便是。” “是,主公宽厚!” 鱼丛洋连忙行云流水地拍了句马屁,忽地,指了指身旁一个女子,谄笑着道:“这是小女鱼文月,她听说主公和夫人驾临常州,非要跟属下一同前来相迎。 若有怠慢之处,还望主公和夫人海涵。” 陈歌微微一愣,不自觉地打量了鱼丛洋身旁的女子一眼。 女子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浅蓝色衫子,双目晶晶,容颜姣好,两弯柳叶眉却微微吊起,看起来颇有几分英气。 陈歌在打量她的时候,忽地微微一挑眉。 那女子竟也在打量她,那双眸子倒是完全没有遮掩,透出几许不屑、几许不甘和几许傲气来。 不禁嘴角微扬。 她似乎,被看不起了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九十七章 魏候一怒(第二更) “夫人……” 蓝衣出于女子的天性,直觉地不喜欢那鱼文月看向夫人的目光,不禁移动了一下身形,挡在了自家夫人和那个没礼貌的女人中间,狠狠瞪了她一眼。 让你看!让你看!她家夫人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看的吗? 鱼文月似乎微微一愣,嘴角抿了抿,倒是垂下了眸子,没再看她,行了个礼道:“小女见过君侯,见过夫人。” 她的声音就如她的人一般,没有多少女子的婉约轻柔,便是带着几分爽朗大气,却也不难听,别有一番风味。 动作也丝毫不见扭捏,爽利大方,也算爽心悦目。 陈歌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为什么这女子,处处给她一种不和谐的感觉呢? 心知自家主公尿性的吕闻立刻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见他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脸上现出了几许不快来,不禁有种无言问青天之感。 果然还是他熟悉的主公啊,只怕等到这个天下重新统一了,主公还是改不了这见到女子便下意识厌恶的性子。 心里不由得暗骂这鱼城守实在拎不清,他们夫人还在这里呢,就让他女儿一同出来迎接,这是打的什么心思? 连忙打哈哈道:“属下听茅将军说,鱼城守为了迎接主公,还特意备了一个接风宴,可是如此?” 鱼丛洋自然也看出了魏远脸上的不快,慌不迭地点头道:“是,是,主公,夫人,请往这边走。” 魏远瞥了他一眼,转身看向陈歌,直到她走到跟他并肩的位置了,才协同她一起走了进去。 这一幕看呆了鱼丛洋。 这世间向来是男为尊女为卑,便是夫妻俩,也没有并肩走在一起的道理,从来都是妻子紧随着丈夫! 然而,主公不但让夫人跟他并肩走在了一起,还是主动停在那儿,等着夫人走上来的! 看来传闻当真不可信,主公这哪里是不喜夫人的样子?分明是喜到了心坎里! 也是,早在见到夫人竟然入了这常州城那一刻,他就该知道,这不是一个寻常的女子。 他暗暗地瞪了自家女儿一眼,用眼神警告她收敛一些,这才匆匆追了上去。 鱼文月被自家老爹瞪了,不禁咬了咬牙,眉眼间满是不甘。 那个女子,凭什么就能得到所有人的簇拥,受到所有人的爱戴?! 同样是女子,为什么她可以,她就不可以?! 鱼文月站在原地,眸中的情绪几经变幻,才走了上去,脸色不善地跟在鱼丛洋身后。 正如魏远所说,如今常州疫情还未完全平复,鱼丛洋也不是没脑子的人,纵然有着一颗无法按耐的拍马屁的心,也不敢把这个接风宴弄得太隆重。 只是在城守府的厅堂中摆了几张桌子,遣厨房的人做了几个菜,便算是一场简单的接风宴了。 大家都坐下后,鱼丛洋立刻执起几上的酒杯,朝魏远和陈歌举了举,兴奋得一张圆乎乎的脸都通红一片。 “想当初咱们常州绝望无措之时,属下还以为便是天上的神仙来了也救不了我常州了,却谁料主公和夫人神乎其神,眨眼间便让常州脱离了火海! 如今常州的情况一日比一日好,这实在多亏了主公和夫人找出了那天花的抑制法子,这便是对整个天下,也是千古奇功啊! 属下今日定是要好好地敬主公和夫人一杯!” 其他人也纷纷拿起了桌上的酒杯,对着陈歌和魏远的方向,朗声道:“敬主公和夫人!” 陈歌见魏远拿起酒杯举了举,便一饮而尽,也微微一笑,拿起酒杯示意了一下,尝试着浅酌了一口。 现如今的酒还是以栗黍酿造的黄酒占主流。 黄酒本就适宜热饮,这杯子里的酒分明是温热过后呈上来的,在这样寒凉的秋日喝下,酒液异常温和柔顺,直入脾肺,只觉得把体内的寒气都驱散了,很是舒服。 陈歌有些惊喜,她虽然没怎么喝过黄酒,却也能品尝出,这黄酒的质量绝对属于上乘,不自觉地便把一整杯酒喝下去了。 一旁的侍婢立刻又给她满上。 蓝衣在一旁看着,不禁有些担忧。 她记得夫人以前是滴酒不沾的啊,还是因为在这样的场合,或多或少要喝一些意思意思? 就在这时,坐在左下角第一个位置的茅旭明剑眉飞扬地举起酒杯道:“属下也要敬主公和夫人一杯! 想当初属下还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常州城里了,死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孤家寡人地死,连个娇娇柔柔地在一旁为属下哭的娘子都没有,那多可悲啊嗷! 谁料夫人突然就像天上那观世音菩萨突然降临一般,属下这才知晓黎明的曙光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呜呜呜,属下永远也忘不了第一眼见到夫人时的样子!” 要说今天最兴奋的人,莫过于茅旭明了,想起当初自己连觉都不敢睡的样子,他深深有种终于脱离了苦海的激动,边说边狠狠地一抹眼睛。 嗷,要不是为了顾及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形象,真的好想放开大哭啊!qaq 他这番话分明主要是跟她说的,陈歌好笑地一扬嘴角,举起了酒杯。 “按小女的说法,夫人确实是个奇女子呢。” 忽地,一个清朗悦耳的声音响起,陈歌一愣,看向了坐在鱼丛洋身旁的鱼文月。 却见她微微一挑眉,看着陈歌道:“旁的女子都循规蹈矩地在待在家里,平日里至多出门会会友,踏踏青。 便是嫁了人的女子,也没见她们一天到晚往外跑的,不是在家侍奉公婆,掌管家务,便是相夫教子,和睦亲友。 像夫人这般抛头露脸亲自给百姓看诊治病的女子,小女还是头一回见,一时还有些不敢相信! 便像所有人都说是夫人和张大夫一同找出了抵御天花的法子,小女也是不太相信的,小女身旁的人和一些闺中密友也跟小女是同样的想法。 若说只是张大夫一个人找出了那个法子,可能还比较容易让世人信服罢!” 陈歌眸色淡然地看向她。 也不知道是这女子的真性情还是故意做出来的姿态,她说这些话时,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嘴角微扯。 虽说她的话颇有点暗搓搓踩人的意味,但她的神态不像一些心思深沉的女子,表面笑得无懈可击内里把你踩进地心,倒是明明白白地把挑衅和不屑写在了脸上了。 不禁嘴角微扬,眸中起了一丝兴味,正想说什么…… 忽地,只闻“砰”一声巨响,在场的人霎时都吓了一大跳,纷纷惶恐地看向突然发狠把手中的酒杯拍在了几上的魏远。 却见他脸色沉厉,一双眸子带着让人心颤的浓黑之色,仿佛一头沉怒的、蓄势待发的雄狮,不带一丝感情地盯着鱼文月,就像盯着一件死物,直把她盯得面如金纸,身子轻颤。 爹爹以前一直说,魏侯一怒,这天下都要抖上三抖,天底下能承受魏侯之怒的人,也不知晓喝到那孟婆汤没。 她以往还没什么感觉,现下却是切身体会到了。 这男人的眼光,能杀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九十八章 陈歌的回答(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九十八章陈歌的回答陈歌也被身旁的男人吓了一跳,赶紧喝了杯酒压压惊。 娘耶,这还是昨晚抱着她似撒娇似郁闷地说我今日心情不太好的小狼狗吗?说他是个喜怒无常的暴君也有人信。 “鱼丛洋,我耐心有限。” 鱼丛洋顿时觉得自己脖子上套了根绳索,这男人每吐出一个字,那绳索便收紧一份,生生要让他窒息而死,连忙站了起来,连把面前的桌子撞歪了都顾不得了,趴伏在地惶恐道:“主公恕罪!主公恕罪! 属下的夫人早亡,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生生被属下宠坏了! 属下……属下下去定会对小女严加看管,请主公和夫人饶恕小女的没大没小!” 边说,边拼命朝一旁的侍婢使眼色。 他就知道这丫头非要跟他一起去迎接主公和夫人定是憋着什么心思,她向来无事不起早,又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殷勤! 可惜当时他急着到大门去,又自小拿这个女儿没辙,这才让她顺利跟了过来。 这之后再想让她离开,又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一旁的侍婢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上前要拉自家娘子走,却被她一把甩开了手。 却见她家娘子虽然脸色煞白,嘴角却紧抿,眉眼间流转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倔强和不甘,不由得在心里一阵哀嚎—— 娘子的倔脾气又上来了! 上一回她露出这般神态,是被一个调戏别家娘子的登徒子笑骂她只有胸前几两肉,就别强行出头丢人现眼了的时候。 那一回,那个登徒子被娘子打得半死,差点便去见玉皇大帝他老人家了。 可这一回跟以往的情况都不同啊!这回娘子招惹的是……是那个据说连夜攻进丰州眼也不眨地斩杀了司徒大将军一家老大的燕侯! 娘子竟还要跟他不依不饶,这是想死不成?! 把下面那女子的神态尽收眼底的魏远不禁心头越发火起,嘴角一扯,刚要说什么,却感觉一旁的女子忽然探身过来,一阵悠悠的中药气息随着她的靠近在他鼻间越发浓郁。 不禁微微一愣,便感觉她伸出一只温凉的小手按了按他的手背,看向底下那女子似笑非笑道:“鱼娘子是吧?你说的话,我却是不怎么认同呢。” 鱼文月一怔,倒是没想到,她那般嘲讽她,她竟然还能和颜悦色地跟她说话。 “你方才的话,仿佛在说,身为女子,就该规规矩矩地待在家里,尚在闺阁时就该在家学习三从四德,通读《女戒》,出嫁后就该侍奉公婆,相夫教子。 然而,这天底下又哪会有那般绝对的事情? 我们也说身为男子就该出人头地,升官进爵,但也没见所有男子都能闯出一番成就来啊,多的是一事无成甚至还要倚靠家里的人,这天底下的道理不是这样的。 有适合升官进爵的男子,有拥有一技之长的男子,也有什么都做不好只能在家浑噩度日的男子。 同样的,有能在外独当一面的女子,有可以看病救人的女子,也有就喜欢安安分分地在家里相夫教子的女子。 一切不过是,随心而动,能者居之罢了,又哪来那么多框框条条,给天底下的女子诸多束缚? 你有精力在此处问我为何不安居后宅,又怎么不去问问那些什么都没做成虚度一生的男子,你为何不按照大家对你的期望做事? 又怎么不去问问,这天底下除却我……跟张大夫,又有哪个人,枉论男女,有能力找出抵制天花疫情的法子呢?” 陈歌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被酒气熏得晕乎乎的,想事情时总是慢上半拍,眼前的世界也仿佛跟她隔了一层膜,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她不禁微眯双眼,轻轻甩了甩头,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为什么所有人都似乎很是震惊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什么怪物一般,她不会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又突然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吧? 这样一想,她只觉得周围的人都似乎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顿时一把拽住了身旁那个男人的袖子,只觉得他身上那股子沉敛稳重的气息,是她在这个逐渐陌生的空间里最熟悉的东西,轻声呢喃:“魏远……” 魏远不禁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双颊酡红,呼吸间带着淡淡的酒气,不禁眉头微微一皱,反手把她拽着他衣袖的手紧紧握进了手心,平淡地忽视了女子顿时微微撅起嘴一脸不满的神情,拉着她站起来沉声道:“这件事就到这里,若让我再次发现你对我夫人有任何不敬的地方……” 魏远沉着脸看了一眼至今没有回过神来的鱼文月,冷声道:“我可从来不会怜香惜玉。” 说完,没再看所有人,拉着陈歌便大步走了出去。 吕闻担忧地看了一眼走远的魏远和陈歌,转头看着鱼丛洋淡淡地道:“你跪谢夫人罢,今天若不是因为夫人,主公可没那么轻易便饶了你。 还有,有件事我觉得必须让你们知晓,真正找出抵御天花疫情法子的人,是我们夫人!不是什么张景张大夫!若没有夫人,你们就等着在这座城里发烂发臭罢!” 吕闻难得说这么重的话,他实在是被气到了,还从没有人敢当着他们的面那般挑衅对他们意义非同一般的夫人! 说完,他也不想再看到他们,转身便要走,身后,却传来一个女子猛然爆发的声音—— “爹!我就说,凭什么我就要像旁的女子那样规规矩矩地待在家里等嫁人?!凭什么我就不能像那些儿郎那般上沙场杀敌! 我的功夫可半点不比他们差!自从我娘被那些杀千刀的胡贼凌辱致死那一天起,我就发誓我定要杀尽天下胡贼,为我娘报仇! 你瞧瞧方才夫人是怎么说的?!夫人说,能者居之,随心而动!能不能上沙场杀敌,跟我是男人还是女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不是一直说君侯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君侯说的话便绝对不会有错吗? 那你瞧瞧君侯是怎么做的,他可一点也没有阻止夫人进入常州替百姓看病!也没有非要夫人就待在后宅养儿育女!” 却是鱼文月,只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朝着鱼丛洋倒豆子般地一顿说。 如果说,方才的她至少还带有几分女孩儿家的端庄的话,这会儿,连那几分端庄也被她彻底撕下来了。 吕闻不禁嘴角一抽。 莫非他被气过头,都产生幻觉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九十九章 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第二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九十九章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月……月儿啊!话可不能这样说,那可是君侯的夫人啊,也不是天底下所有女子都有君侯夫人那般的能耐……” 鱼丛洋不知道从哪里抽了条手帕出来,不停地擦着脑门上渗出来的汗,陪着笑脸道。 “你的意思是,你不相信你女儿也有这样的能耐了?!” 鱼文月忽地一脚踏上了一旁的矮几,发出砰一声巨响,满脸不甘地道:“我是没有夫人那般聪明的脑子,也不懂什么牛痘巴豆,但要说打架,我保证十个夫人都不够我打的! 先前帮你剿灭那群山贼的人是谁?半年前是谁带领兵士踏平了诱拐妇孺孩童那些无耻之徒的老窝,把他们打得娘都不认?! 爹,你非要说你闺女只适合待在家里嫁人就没意思了!信不信以后那些上门提亲的,我见一个踹飞一个?!” 鱼丛洋显然对自己这个女儿完全无法招架,只能不停地擦着脑门上的汗,像个小媳妇一般点头点头。 吕闻:“……” 这事态的发展真是越来越刷新他的认知了。 在场的人中,只有茅旭明默默地抱起了桌子上的酒,躲到了一个不会被战火波及到的角落里。 啧啧,他早便领教过这女人粗暴的性子了,因此对现在的局面一点也不惊讶。 只是可惜被搞砸的接风宴罢了!至少鱼城守特意暗搓搓备下的美酒不能浪费!那吝啬鬼平时可不舍得拿出来给他们喝! …… 另一边,魏远一路拉着陈歌,往鱼丛洋给他们备下的房间走去。 一路上,女子一反常态,对他粘得不得了,一会儿抱着他的胳膊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傻笑,一会儿拼命往他怀里钻,嘴里嘟囔着困了,只把魏远身上的邪火都钻出来了。 最后他忍无可忍,双手一抄,就把女子轻轻松松地抱了起来,仿佛抱着一根轻若无物的羽毛一般,沉着一张俊脸大步往房间走。 陈歌被乍然抱起,也终于消停了一会儿,躺在他怀里痴痴地看着他。 那软乎乎的、无意识地带着几许依赖和亲近的眼神,看得魏远脚步一顿,只觉得向来沉冷坚硬的内心,不知不觉地塌陷了一块。 这样的塌陷也许很久之前就在开始了,可是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清清楚楚地、无法忽视地感觉到了,这种感觉也许便是叫……怜惜。 他低头看了她一会儿,重新迈开脚步,大步走到了房间里,把她放到床褥上后,正想抽身离开,却忽地,女子抬起手,抚了抚他的脸颊,在魏远微带怔然的注视下,嘻嘻一笑道:“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啊?” 魏远:“……” 一旁的蓝衣:“……” 夫人到底在说什么啊!夫人说的词句虽奇奇怪怪的,但也不妨碍她理解意思!这张口就来的流氓话到底是哪里学来的?! 老天爷在上,君侯千万不要因此对夫人有什么误会啊!qaq 魏远眯了眯眸,看了床上双眼迷离的女子一会儿,把她还抚在他脸上的手拿了下来,一脸隐忍地正想说什么,外头,就响起一个士卒的声音—— “主公,萧将军来了,正在会客厅等着您前去议事。” 魏远眉头一皱,转头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便把女子的手放回被窝里,站直身子,看了一旁噤若寒蝉的蓝衣一眼。 “以后……”魏远沉声开口,蓝衣顿时觉得自己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便听到他一字一字,仿若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道:“我不在的时候,不许让夫人碰酒。” 这也是蓝衣方才痛定思痛后决定下的事情,连忙把头点成了小鸡啄米。 面前的男人没再看她,转身走了出去。 她这才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哭丧着一张脸去给自家半点没意识到方才有多危险的夫人煮醒酒茶去了。 呜呜,她家夫人哦,怎么就能睡得那般没心没肺呢!她……她真的好羡慕呜呜呜! …… 魏远走到书房的时候,萧长风、吕闻和茅旭明已是在里面候着了。 见到微眯着一双狐狸眼笑得闲雅的男人,魏远忽地想起了陈歌方才那句“萧哥哥”,顿时就觉得这家伙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起来,走到主座坐下,冷着声音道:“不是让你在外头看管军营?怎的进来了?” 萧长风一愣,不禁和一旁的吕闻交换了一个眼神。 主公这是怎么了? 吕闻暗暗地翻了个白眼,他哪知道!这段时间无缘无故被主公嫌弃的人又不只是他一个! 不过,看到有人跟他同病相怜,他很没有良心地松了一口气,嗯!至少他不是唯一的一个! 见到魏远已是有些不耐,萧长风立刻笑着道:“有件事,属下觉得还是要亲自让主公知晓。 昨日深夜,又有人偷偷潜入了蓝衣娘子所在的营帐。 虽然他们立刻便被我们的人制服了,但还是跟先前一般,来的人都是死士,身上没有任何可以昭示他们身份的东西……” 萧长风眯了眯眸,道:“因此,也无从得知他们到底是谁派来的。” 吕闻听得眉头紧皱,“这段时间,前前后后潜进来的人便有四批!这还是在我们严令封锁了找出抵御天花这个法子的人是夫人的情况下。 然而夫人今天那般高调地离开东胜村,这个消息是彻底没法压制了,以后盯上夫人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属下认为,这段时间那四批人不一定都是同一个人派来的,很可能出自不同的势力。 在常州背地里搞三搞四那只老鼠至今也还没有找着,也不知晓,被派过来那些人里,有没有那个人的手笔。” 一说起那只老鼠,茅旭明就来气,忍不住斥骂道:“真是阴沟里长大的狗贼,就没见过他那么会躲的!属下这些天都快把常州翻过来了,也找不到他的贼窝!” 魏远阴沉着一张脸,没说话,萧长风看了他一眼,道:“主公,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天下越乱,夫人的才能便会越惹眼。 属下听闻,今天司徒群义掌管下的各州都起了战乱,百姓纷纷出逃,咱们几个跟丰州毗邻的州城也涌来了不少百姓,司徒群义这个人是彻底废了。 浔阳那边也传信过来,那个傀儡皇帝这段时间已经昏死过去三回,如今天气越发寒凉,估摸那厮……也是活不长久的命。” 说到浔阳时,萧长风嘴角微抿,眼底深处蕴着丝丝缕缕的寒意。 魏远看了他一眼,淡声道:“终归是还没发生的事,你们也不必压力太大。 长风,浔阳那边估摸还在不停来信让你回去罢,现在还来得及,你若想回去,我会放你走。” 吕闻和茅旭明皆是一愣,不禁眼神复杂地看向萧长风。 萧长风跟他们这些出生寒门的将领不同,乃是大楚勋贵之家鲁国公府的嫡长子。 只是,他们家却是复杂得很,至少鲁国公从来没把这个嫡子看在眼中,一心宠爱他的宠妾和宠妾生下的三个孩子。 在萧长风四年前投奔了主公后,更是直接对外声明,他们萧家没有这样的子孙。 然而暗地里,依然不停地给他写信,催他弃暗投明,回到萧家。 毕竟萧长风是鲁国公的嫡长子,不是随便一个侍妾生下的庶子,意义自是不同。 萧长风沉默了一会儿,抱拳道:“在属下决意跟随主公那天起,属下便再无二心,便是以后要剑指浔阳,属下也绝无二话!” 魏远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行罢,这件事暂且不提。 旭明,告诉我翠红楼的位置。” 魏远看向茅旭明,眸中有暗色氤氲而起。 茅旭明反应慢了半拍地抬起头,看着脸色异常阴沉危险的男人,下意识地心颤了一下。 奶奶的,他还以为主公进来后没有提起那荣十一对夫人污言秽语的事情,是忘了呢,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嗷,等主公收拾完翠红楼和那荣十一,下一个要收拾的,不会就是他了吧?!qaq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第一更) 陈歌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竟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她也没想到,这个身体这么不胜酒力,不过两杯就被放倒了。 而且,她似乎是在接风宴上就开始失常的!那时候常州大大小小的将领都在呢,这让她怎么见人?! 陈歌不禁掩面低嚎一声,这时候,她看到她旁边还放了个枕头,不禁伸手感受了一下。 枕头还有余温,显然身旁的男人刚离开不久。 这样也好,她只要想起自己昨天睡过去之前做下的事,就觉得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个男人了。 没错,她昨晚虽然醉了没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但没有醉彻底,记忆统统还很顽强地存在于她的脑海里! 因此,她那些痴傻低智的行为,以及登徒子一样调戏那男人的行为,虽然记忆有些模糊,她还是记得的! “夫人,您终于醒了!” 蓝衣打完水回来,见到自家呆呆傻傻地拥被坐在床上的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您可知奴婢昨晚都要担心死了!” 夫人是睡舒服了,留下她一个人战战兢兢地应付看不出喜怒的君侯。 在君侯让她出去,夫人交给他照顾后,更是一晚上没睡好,生怕君侯气夫人醉酒后调戏旁的男人,对她做出这样那样的事! 害她现在精神头还没缓过来呢! 陈歌看了她一眼,轻咳一声,仿似不经意地问:“对了,君侯呢?” “君侯方才和茅将军一起出去了,奴婢听城守府的下人说,君侯是去看常州的军士去了。” 蓝衣把一条干净的帕子放进温水里浸透了,拧干净递给陈歌,忽然,脸色有些怪异地道:“对了,夫人,君侯昨晚……带人把城里的翠红楼拆了! 这件事只怕传遍常州了,奴婢今早还听到府里的下人在嘴碎呢。” 陈歌擦脸的动作猛地一顿,抬头讶异地看着她。 拆了?! 不会是因为先前那荣十一威胁要把她丢进翠红楼去那件事吧…… 虽说她不喜欢这种让女子出卖身体的场所,但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世道,这可能是一些女子谋生的方式和手段,不禁微微皱眉,道:“他怎么拆了?里头的人又被安置到哪里去了?” 蓝衣有些纠结地道:“具体的事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但那些娘子应该还在店里罢,据说君侯只是拆了翠红楼的牌匾和大门,店还是好好的。” 可是,这已经足以让一家店无法继续开门做生意了。 再弄一块牌匾容易,但她们翠红楼明摆着惹到君侯了,便是给她们十个胆子也不敢继续开门做生意啊! 便是她们胆子够肥,估计也没有客人敢上门罢! 当初陈歌跟那荣十一的对峙,常州很多人也看在眼里,现如今又发生了那样一件事,他们立刻便把这两件事串联到了一起。 八卦的力量无穷大,这才一大早呢,便风一般四处传开了,蓝衣自然也知晓了君侯这样做,只怕就是因为自家夫人! 一想到君侯如今在百姓那里的形象成了冲冠一怒为红颜,夫人更是被他们传成了神乎其神天下无双的存在,蓝衣就又是欣慰又是纠结。 以前她跟钟娘只盼着夫人能得到君侯的宠爱,只是,唉,君侯的宠爱也未免太恐怖了! 陈歌闻言,不由得放下心来。 她相信魏远不是赶尽杀绝的人,这样做更多的只是警示世人他的容忍底线在哪里罢。 等风头过了,她暗地里托付茅旭明关照一下,那些娘子也就可以继续开门做生意了。 毕竟那件事跟她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于她们来说不过是一场无妄之灾。 问清楚了情况,陈歌便是心里还有些无奈,也先把这件事抛到了一边,道:“替我梳妆罢,我们一会儿到外头走走。” 她不是能闲得住的人,东胜村那边是不可能过去了,但带着幂篱,她还是可以在城里走走,刚好也可以看看,这座城如今恢复得怎样了。 她刚进来时就跟茅旭明说了,天花之疾的潜伏周期平均为七到十七天,只要连续十七天,城里都没有再出现天花患者,便可以考虑逐渐开放常州了。 而早在验证了牛痘种植可以有效地抵御天花后,茅旭明和鱼丛洋便把这个法子在常州推广了开来。 虽然他们三天前才完成了全城百姓的牛痘种植,但这跟开放常州不冲突。 可以说,现在这天底下,没有比常州的百姓更不惧怕天花的人了。 而直到今天,已是第十三天没有再发现任何一个天花患者,陈歌估计不出意外,四天后,常州便可以正式开放。 等到那一天,常州的天花疫情,才算真正地过去了。 陈歌梳洗完,便带着蓝衣往外走,却在走到院子门口时,脚步一顿,眼角微妙地跳了跳。 只见那里,一坨可以称之为人的事物正正好地挡在了大门的正中间,灰扑扑的一团上,是堆得有半人高的荆条,一动不动,不知道的,还以为那里堵了块绑了荆条的石头。 陈歌轻轻吸了口气,微微一笑道:“鱼娘子,请问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鱼文月闻言,没有抬起头,只朗声道:“文月是来给夫人请罪的!古有廉颇负荆请罪,今我鱼文月虽不及廉大将军一半铁血英勇,却也知廉耻明是非! 夫人若是还没气消,大可拿文月背上的荆条抽文月抽到夫人气消为止!文月特意连夜上山好不容易集齐了一百条荆条,各种形状应有尽有,夫人大可挑一条趁手的!” 陈歌:“……” 负荆请罪便算了,还特意找了一百条不同的荆条让她挑着来抽她,这女子不会有什么受虐倾向吧? 她突然觉得,昨晚她是完完全全小看这个女子了。 陈歌还来得及说什么,蓝衣已是忍不住开口斥声道:“你别在咱们夫人面前惺惺作态了!你昨晚那般言语挑衅夫人,今天又一大早过来认错,不过是你接近君侯的手段罢? 我告诉你,你这种手法我都看腻了!若不是君侯一大早出去了,岂不是要被你堵个正着?!接下来呢?不会夫人说原谅你后,你就死皮赖脸地说要跟在夫人身边恕罪,便是为奴为婢也在所不惜吧?!” 陈歌不禁惊讶地看了身旁的小丫头一眼。 这丫头,还真懂啊。 小丫头顿时得意洋洋地一抬小脸,哼,她以前四处钻狗洞打听八卦的才能不是盖的!先前在陈家,那些侍妾之间的争宠手段可是她每日的精彩好戏! 她都恨不得随身备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看了! 原本整个人趴伏在地上的鱼文月顿时抬起上半身,看着蓝衣的眼中也是满满的讶异,嘴巴大张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零一章 各方面都挺彪悍(第二更) 蓝衣猜对了,却一点也得意不起来,忍不住气恼地瞪着那不知廉耻的女子。 好啊,这女人竟还真的抱着这种想法!方才她还说自己知廉耻明是非呢,莫非知廉耻明是非到了他们君侯床上! 顿时就想狠狠呵斥她一顿,谁料,她忽然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道:“只是,你只说对了一半,我是想留在夫人身边,可不想见到你们那一天到晚黑着一张脸的君侯。 你们君侯那张脸是寻常人能看的吗?日子多么美好,何苦非要给自己添堵?” 陈歌:“……” 蓝衣:“……” 蓝衣那一肚子优雅地骂娘的话都堵到嗓子眼了,这会儿生生被憋了回去,顿时憋得小脸通红,忍不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陈歌伸手替她顺了顺背,似笑非笑地看向鱼文月。 鱼文月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似乎不太应该,连忙补了一句,“这天底下也就只有夫人这样的勇士才敢伴在君侯身旁,日日夜夜看着君侯的脸也不会做噩梦罢! 所以夫人不用担心,这天底下敢跟您抢君侯的女子没有几个,她们不配!” 说着,似乎为了加强自己的话的可信性,还板着一张脸重重地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啊,毕竟这样一个动辄砍人全家拆人店铺的男人,又有多少女子真的敢爱? 陈歌:“……” 瞧她这神情,她不会觉得自己方才那些话,是什么怕马屁的话吧? 不禁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道:“鱼娘子,你先起来罢,昨晚的不过是一件小事,我知晓你不是存心的。” 鱼文月顿时一脸惊喜地道:“所以夫人的意思是,您愿意让文月跟在您身边了?” 陈歌:“……”她方才哪一个字表达了那个意思了?不禁无奈地笑道:“你为什么想跟在我身边?” 鱼文月更加挺直了腰背,用仿若求职者面对面试官的神态语气快速道:“因为文月很认同夫人昨晚的说法,女子为何非要居于后院,为男人而活? 文月长这么大,已经困惑了这个问题许久了,夫人昨天的回答一下子点醒了文月——女子也有自己想做的事,也有只有她能做到的事! 两百多年前的仁德皇帝时期,女子尚可以走出后院驰骋沙场,甚至当上女官官拜丞相,那时候已是证明了,女子一点也不比男子差! 文月从小到大只有一个愿望,便是披上戎装,杀尽天下胡贼!在夫人身边,文月觉得这个愿望至少不会是虚无缥缈,永远只会遭人鄙夷耻笑的!” 因此,当听说君侯的夫人竟是这么一个神奇的女子时,她心里虽不信,甚至隐隐有些不服,但其实还是期待着亲眼见到她的。 陈歌这才发现,鱼文月今天没有做任何的梳妆打扮,只是把一头长发扎成了一把利落的马尾,穿着一身简简单单的浅灰色短打,却是衬得她更为英姿飒爽,透着几分雌雄莫辨的清秀。 看着她一脸认真的神情,她心里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只是,她最后只是道:“我不会嘲笑你,只是你可有想过,要实现这个愿望很艰难?可能要吃无数苦头,甚至经受一些寻常女子无法接受的考验? 如此,乖乖留在家里嫁人不好吗?你爹很疼你,你便是嫁了人,日子也必定不会难过的。” 鱼文月一愣,眉头一皱,想也不想地道:“我不要嫁人,我已是跟我爹说了,以后那些来提亲的人,来一个我踹飞一个。” 陈歌:“……” 就在这时,一个粉衣侍婢匆匆跑了过来,诚惶诚恐地给陈歌行了个礼后,拼命想拉起鱼文月道:“娘子,您跟奴婢回去吧! 昨天您已是冲撞了夫人,若是再惹恼君侯,只怕……只怕连郎主也会被您牵连啊!” 鱼文月皱眉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依然跪得纹丝不动,不服气地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冲撞夫人了?那可是我将来要追随的人,你看我是脑子不好使的人吗?” 某种意义来说,你已经足够冲撞了…… 陈歌无语望天,这个女子,各方面来说都挺彪悍的。 不过,一颗心倒是真诚,不禁嘴角微扬,道:“行罢,你的心意我已是知晓了,我会跟君侯商量一下此事,你先起来罢。” 鱼文月闻言,顿时脸上一喜,又重重地朝陈歌磕了个头,道:“谢夫人!” 才一脸兴奋地站了起来。 陈歌都担心她站起来时若太用力,背上那一大堆荆条就要飞了。 她满心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朝她点了点头,便带着蓝衣继续往前走。 谁料,身后的女子也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陈歌默然了一瞬,转头微微一笑道:“鱼娘子,我方才已是应承了你会跟君侯说这件事,你没事的话,可以回去了。” 鱼文月不答反问:“夫人可是要出去?” 陈歌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如此,文月便更要跟着夫人了!” 鱼文月立刻十分认真地道:“夫人一个人出去多危险啊!何况,文月也可以带夫人逛逛这常州,这常州,就没有文月不熟悉的地方!” 陈歌听到她后面那一句,默默地把她身旁已是有人保护的话咽了回去。 她对常州一窍不通,有个熟悉的人带着确实更好。 …… 鱼文月作为地头蛇,直接便把陈歌带到了常州最繁华的地方。 这些天,常州的情况越来越好转,常州的百姓也有心思出来开店做生意了,虽然街上依然还没有恢复先前的繁华,但已是十分热闹。 鱼文月边走边如数家珍:“夫人你看,这是品香鸣,里面的点心可好吃了,我每次都能吃十碟! 这乌漆嘛黑的店是一家古玩店,别看它不起眼,里面的好东西可多了,我如今用的袭风鞭便是在里面寻到的,抽人可利索了! 咦?竟然连得月楼都开了。” 她不禁转向听得一脸无奈的陈歌和蓝衣兴致勃勃道:“夫人,得月楼是我们常州味道最好的菜馆,臟白鱼、甜脆脯、蜜纯煎鱼、粉蒸鸡、猪蹄酸羹…… 嘶!不行了,光说我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陈歌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身旁偷偷咽唾沫的蓝衣,微微一挑眉道:“刚好快到正午了,我们便到得月楼用午膳罢。” 眼前的两人顿时双眼闪闪发光地看着她,就差扑上来抱她大腿了,陈歌好笑地扬了扬嘴角,率先走了进去。 几人刚进去,立刻便有伙计迎上来,见陈歌和鱼文月穿着不俗,谄笑着把她们领上了二楼的雅座。 二楼不像一楼那般闹哄哄的,只摆了六张桌子,陈歌她们到了楼上时,只有三张桌子有人在用膳。 她们不知道得月楼的拿手菜式,把点菜的事全盘交给了鱼文月。 就在鱼文月跟伙计报菜时,陈歌听到旁边一桌的两个男子,似乎正在激烈地争论什么。 “……燕侯此举当真太过冷血,若是我,定然做不出那样的事! 那样不但让司徒大将军一家死得凄凉,还让他掌管下的几个州战火纷乱,多少百姓因此遭了殃! 啧,可惜啊,咱们不过是一介平头百姓,可没能耐决定这些事情!” “曹兄,话可不能这样说,燕侯此番攻入丰州,说到底也是那司徒大将军不仁不义在先。 想想咱们常州先前遭的罪,任何一个血性男儿都忍不了!” “可是凡事要从全局来说,燕侯本不需做得那般过,司徒大将军军中的天花本便来势汹汹,即便没有发生燕侯夜袭丰州一事,司徒家也至少两年内无法恢复元气。 如今倒好,那燕侯直接把人家的元气断了!你想想,那些受到牵连的百姓会怎么看待燕侯?浔阳的谢丞相,又岂能容忍燕侯那般不把他放在眼中? 听闻如今从司徒大将军地盘过来的一些流民已经开始袭击燕侯地盘的人了,好几个州都有人闹事!这便是那燕侯手段残暴,不计后果的结果! 这种半路发家的再怎么着总归是乡野村夫,哪里及得上绵延了数百年的皇家!哼,若我不是在常州……” “曹兄!慎言啊!慎言!”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零二章 谁是那根搅屎棍(第一更) 那曹兄被自己伙伴制止了接下来的话,满脸不服气,只是终归还有脑子,没有再说下去,哼了一声,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陈歌见他们两个皆是年轻郎君,穿着统一的灰蓝色鹤敞,心里已是明了他们只怕是常州学宫的学子,不禁冷冷地一扯嘴角。 这个世界还没有科举制,选拔人才的方式主要是地方官员或学宫中的博士向上面推举人才。 被推举上去的人才,会先参加朝廷举办的考试,若能成功通过考试,便会进入中央举办的太学学习,学成后再看成绩赋予官职,若没有通过,便只能打道回府了。 虽然这种方法没有科举制那般公平公正,但能进入学宫的学子,多多少少还是抱了修身治国平天下的抱负,特别是在这样的乱世,更是希望能能闯出一番成就来。 只是,不是谁都有这个能耐的。 陈歌眸色清冷,便要收回视线。 外头却突然吹进来一阵风,把她头上的幂篱吹得如波浪般翻动,恰好露出了她小半张线条秀美的脸。 隔壁桌的两个男子顿时看到了女子那一闪而过的带着几分讥讽的殷红嘴角。 那曹兄立刻涨红了脸,把杯子啪一声拍回桌面,“你可是在耻笑我?!” 他本便吃了些酒,加上颇有种郁郁不得志之感,因此看到陈歌那笑容,一下子便炸毛了。 陈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郎君认为我在耻笑你,我便是在耻笑你,郎君认为我没有耻笑你,我便没有耻笑你。” “你!” 那曹兄哪里听不出陈歌话里的嘲讽,不禁更恼怒了,哼声道:“不过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你有何资格耻笑于我? 你只怕连我方才说的话都听不明白罢!” “哦?那可是郎君说的,我可没有说。” 那曹兄一愣,他身旁的同伴忍不住噗嗤一笑,他顿时明白这女人是在嘲笑自己自认被耻笑了,心里的羞恼更重,一拍桌子站起来尖声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刁妇!我方才说的哪句话错了? 当然,我也不指望你一个女人能懂这些国家大事,只怕等到常州被朝廷的铁蹄踏平了,你也不知晓是怎么回事罢!” 鱼文月最见不得这些臭男人看不起女人,自己本事没几个,说不准还要自家老娘喂奶呢! 气得柳眉一竖,然而不待她破口大骂,便听到一旁的女子云淡风轻地道:“朝廷的铁蹄是不是会踏平常州,我是不知晓,我只知晓没有君侯,你只怕都不能活着走出常州。” 鱼文月顿时迫不及待地点头,“就是!” “我还知道,”陈歌又紧接着道:“当常州被那司徒群义恶意散播疫情,全天下的人都忙着逃离常州时,你迫不及待喊爹的朝廷可半点没有要帮常州的意思,说不准,还在背地里落井下石了呢!” 鱼文月又是重重一点头:“呸,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 陈歌不禁有些无奈地看了义愤填膺的鱼文月一眼。 那曹兄被这两人的一唱一和气得快要背过气去,抖着手指着她们,狠声道:“无知妇孺,无知妇孺! 你……你们心中只怕只有自己的小情小义,又哪会去看看如今这天下是什么样子? 又到底是谁是那搅屎棍,搅得这个天下不得安宁?!” 他的成绩在学宫里一直排第一,本来最有希望被推举到浔阳的人就是他,可是就因为常州是在那乡野村夫管辖下,他也许这辈子都没法到浔阳的太学进学了! 如果不是那些不知好歹的人占地为王,大楚又哪里会四分五裂,他又哪需屈居在一个小小的常州?! 他早便……早便…… “哦?那个搅得天下四分五裂的人确实是跟搅屎棍。” 那曹兄一怔,这女人会这么应和他?! 下一刻,便见她猛地冷声道:“ 最开始有那狼子野心的人,不就是浔阳那个谢丞相,你口口声声说会带着朝廷的军队踏平常州的人吗? 自己皇家软弱无能被歹人钻了空子,难道还指望全天下人都像你一样眼瞎,装作看不见这个天下已是改了姓? 自己皇家没有能力保住这个天下,让无辜的百姓颠沛流离,朝不保夕,难道还要所有人为他的无能买单,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得受着,不许反抗不成? 还是说,在你眼中,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谢兴不是乡野村夫,其他人便是,这个天下可以姓谢不姓姬,但万万不可姓其他的姓,可是如此? 可你以为自己是谁?这个天下就该照你的说法去做? 你想当谢兴那伪君子的走狗便直说,又有何资格去看不起旁的至少堂堂正正的人?特别是一个刚刚救了你这条狗命的人!” 那曹兄越听,脸色越是铁青,最后只能咬着牙结结巴巴道:“疯……疯子!你就是个疯子!我才不与你这样的无知妇人论长短!” 说完,一甩袖子,朝一旁忍笑忍得肩膀直抖的伙伴一声大吼,“走了!”便率先走了出去。 他的伙伴站起来朝陈歌掩不住笑意地深深作了个揖,才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哼,他早便听他那些自以为是的话不顺耳了,就像那女子说的,若没有君侯,他只怕连这样大放厥词的机会都没有! 何况他天天一副明珠蒙尘被全天下辜负了的死鱼样,也不见他努力做出过什么改啊变! 上下嘴皮子一碰多简单,也难怪他永远只能上下嘴皮子碰一碰过个嘴瘾了。 鱼文月气不过,朝那曹兄离开的背影大声道:“这位郎君,所谓冤有头债有主,等常州开放了,你大可直接到浔阳去找那谢兴寻仇!到时候保管你一战成名!” 鱼文月话音未落,那曹兄便狠狠趔趄了一下,差点跌落楼梯,鱼文月顿时损得跟什么似的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转向陈歌道:“哼,夫人,你也太轻饶他了,要是有人这样说我爹,我早就上去把他打趴下喊我姑奶奶了。” 虽说如今这天下四分五裂,不管是贤士将才,还是寻常百姓,都会选择自己觉得值得的一方依靠,人员流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像那厮那般胆大包天地在君侯的地盘便如此批判君侯,也是独一份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零三章 输给了她(第二更) 陈歌端起面前的清茶浅抿了一口,淡声道:“这种自私懦弱又无能的人,自己就能把自己的人生过废,又哪需我们额外费那功夫。 你道他不清楚真正把这天下搅得四分五裂的人是那谢丞相? 他真正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和平统一的大楚,好让他可以按部就班地被推举上去,入太学做官罢了,便是这个大楚暗地里早已改了姓,那和平只是表面上的遮羞布,他也不会在乎。” 说到底,他满口国家大义,关注得也不过是自身的利益罢了。 鱼文月忽地眼神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凑到她面前鬼鬼祟祟道:“夫人,你定是也听说了君侯斩杀司徒大将军全家的事情了吧?你当真一点也不介意?” 便是他们这些外人听了都心里发毛,别说夫人这个理应跟君侯最亲密的人了。 虽说身为军人,手上早已是染了不少鲜血,但跟战场上你来我往的厮杀不同,那可是单方面的屠杀啊!更别说,里面还有妇孺孩童! 自古而来,刽子手都是不受人待见的,别管他背后有多少苦衷。 陈歌微微一愣,不由得静默了一会儿。 她确实听说了,昨天早上离开东胜村前,她不经意听到一些村民在谈论这件事。 那时候,她心里说不震惊不在意,是假的,她一向做的是救死扶伤的活,这种本没必要的伤亡,她有些无法接受。 其实方才那曹兄说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魏远本应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这样,司徒群义虽然还是会垮下去,但至少不是在一夜之间垮台,这给了司徒群义掌管下的百姓缓冲的时间,也给了这个天下适应的时间。 陈歌淡淡一笑,单手托腮看着窗外纵贯常州的临江,道:“介不介意的,身处常州的人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罢。” 毕竟不管魏远这做法是好是坏,都是为了常州和常州的百姓。 “那也是,我可不要跟那厮一样,当那遭人唾弃的白眼狼!” 鱼文月立刻点头赞同,完了后才猛然察觉,“唉!夫人,我问的是你介不介意,你扯到我们常州人身上做什么?” 陈歌瞥了她一眼,看来这家伙不好糊弄啊,想了想道:“要说完全不介意是不可能的,但也不能说介意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啊! 就好比自家孩子做了跟自己心意相违背的事情,你一气之下不由分说就生他气,不理他,甚至离开他,这也忒儿戏了。 总得要弄清楚他为什么这么做,好好地跟他说清楚自己的想法,看看自己跟他之间的矛盾能否调和,再决定要不要继续一起过日子,是吧?” 能仅凭表面的事实和别人的一面之词,就决定跟某人一刀两断的人,只怕本身跟那人就没多少感情,或者干脆本身就是路人罢? 她也不能保证自己做的每件事魏远都认同,又有什么资格要求魏远做的每件事都符合她的心意呢? 遇到问题,尝试一起找出解决的方法便是了,这天底下找到一个能陪伴自己左右的人,总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鱼文月不禁扬起一双柳眉。 瞧夫人说的,好像只要发现她跟君侯之间的矛盾没法调和,这日子就随时过不下去似的。 夫人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乃是她们女子的楷模! 她们兀自说着话,却不知晓,她们这边的一举一动,都被另一桌的人不动声色地看在了眼里。 男子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色衣裳,坐在阳光最盛的一个角落里,嘴角微扬起一个饶有兴味的弧度,慢慢地喝下了面前的茶水。 这魏远的夫人,倒确确是不同寻常得很。 没想到找出抵御天花的法子的,是这么一个女子,这回,他不是输给了魏远,而是输给了这女子。 男子微微一眯眸,喝完杯中的清茶后,便站了起来,在桌面上放下了一块碎银,嗓音清雅道:“常喜,我们走罢。” …… 几人用过午膳后,又在街上逛了一会儿,便回城守府去了。 陈歌刚走进城守府,便见到高大俊朗的男人大步走到了她面前,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专注地看着她问:“去哪了?我寻了你许久。” 陈歌看了看天色,太阳不过刚开始落山,他的事情就做完了? 在冀州的时候,她已是习惯他每天都忙到天都黑了才回来了,偶尔一两次早归,都是稀罕事。 不禁嘴角扬了扬,道:“早上醒来有些无聊,便跟鱼娘子到街上逛了逛。” 魏远淡淡地看了陈歌身旁的鱼文月一眼,饶是鱼文月自诩天不怕地不怕,在触到那男人的眸子时,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魏远忽地,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一句:“在外头没喝酒吧?” 陈歌一怔,昨天晚上不堪回首的记忆瞬间回笼,忍不住有些羞恼地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酒鬼吗?到哪儿都要喝酒?” 一旁的蓝衣暗暗点头,君侯的心情,她懂!这只怕是她这辈子唯一会和君侯达成共识的事了。 魏远忽地一眯眸,“今日还没来得及问你,萧哥哥是谁?” 陈歌:“……” 这人,专程寻她不会就是为了翻旧账罢?顿时打哈哈道:“不记得了,不过是些糊里糊涂的梦话,做不得准。 我还梦到昨天你是抱着我回房的呢!” 这梦是越来越不靠谱了,她怎么会让魏远抱她回房,城守府来来去去那么多人,便是她喝醉了,也不会做出这么不着调的事情啊! 魏远看了她一眼,忽地双手一抄,直接便抱起了她,看着陈歌猛地瞪得溜圆的一双杏眸,淡声道:“这不是梦。” 陈歌:“!!!” 魏远垂眸看着她,突然轻声呢喃:“罢了。” 陈歌还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就被他直接抱出了城守府,放到了栓在外头的一匹黑色骏马身上。 不禁一脸愕然,还没来得及问他到底想做什么,男人便解开缰绳,一个纵身坐了上来,把她拥在怀里,轻轻一扯缰绳,马匹便慢慢地向前奔跑了起来。 陈歌:“!!!” 明显被遗忘了个彻底的鱼文月看着驮着两人的黑马渐渐跑远,不由得歪了歪头,满脸困惑道:“我怎么总觉得,在你们夫人面前的君侯,跟我所知道的君侯不是同一个人呢?” 蓝衣不禁狂点头。 这件事,她很早以前就发现了! 另一边,被猝不及防“绑架”到了马背上的陈歌忍不住拼命转头,有些气急又有些莫名其妙地道:“魏远,你要带我去哪?”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零四章 带我夫人来看看(第一更) 魏远把她拥得更紧了一些,女子的身子霎时在他宽大的怀里陷得更深了,不禁微微一僵,道:“今日事情提早结束了,我想带你四处看看。” 陈歌微微一愣。 这算是……约会?不禁好笑地一样嘴角,“这种事,你早点跟我说便是,何必像个土匪一样把我绑走。” 魏远低头看了她一眼,“你昨日醉酒后便一直睡着,今日我回来时,你便不在了,要如何跟你说?” 陈歌:“……” 那也是。 魏远一直把她带到了临江边上。 此时已是日落时分,宽广的江面上,橘黄色的太阳只剩下半轮,悠悠地挂在江面上,仿佛天边的一簇霞光,映衬得大半个天空和江水都黄橙橙一片,一眼看过去,不禁让人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那是任何一个画师都没法画出来的壮观景色! 陈歌都要认不出,这是她中午时才看过的那条江了,不禁喃声道:“好漂亮……” 深秋时节,越到傍晚的风越萧瑟,魏远调整马头,往背着风的方向走,边走边道:“我娘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零五章 精心准备的饭食(第二更) 那婆子显然是个机灵的,见到陈歌打量她的眼神,立刻笑着道:“夫人,奴先前是老夫人身边的侍婢,在……十六年前那场战乱中侥幸活了下来。 夫人若不嫌弃,唤我一声何嬷嬷便好。” 原来是魏远娘的侍婢,陈歌笑了笑,道:“何嬷嬷。” “唉!唉!”何嬷嬷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多好的一个孩子,瞧她那双眼睛,便知道是个良善的,若阿郎和夫人还在世,不知道得喜欢得怎么样。 不禁抹了抹眼角道:“这般真好,奴到如今还时常想到郎君小时候追在一匹小马驹后面一直叫不要走,不要走,等等我的样子,仿似那小马驹能听懂人话似的,逗得夫人直笑。 没想到一眨眼,郎君便成家了,还……还成了一个独当一面的男儿,奴真是……” 陈歌一怔,不禁似笑非笑地看了一旁脸色难得有些不自然的男人一眼。 没想到这男人也有那般天真浪漫的时候啊。 魏远嘴角微抿,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何嬷嬷,可有备什么吃的?我和夫人将将到通州,还没用午膳。” 何嬷嬷顿时从回忆中抽回了神思,连忙道:“这响午都快过了,竟然还没用午膳?郎君你是男儿不要紧,夫人身子骨娇弱,可经不起你这般折腾!” 魏远又是一阵沉默。 陈歌忍笑忍得辛苦,不禁把头埋进了男人怀里。 她还从没见过魏远对一个人那么没辙的样子,不管她说什么,都只能沉默应对。 魏远有些懊恼又有些无奈地看了缩在自己怀里肩膀微微抖动的女子一眼,暗暗地捏了捏她的手心。 何嬷嬷没发现这对小夫妻的小心思,谴责完魏远,便高声唤道:“心芹!” “唉!嬷嬷,有什么吩咐?” 从屋里应声走出一个年轻女子,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有些旧的浅绿色布裙,面容白净,身材圆润丰满,虽不是什么美人,但也是男人会喜欢的那种女子。 她刚出来,便猝不及防地见到了一身黑衣丰神俊朗的魏远,一愣过后,忍不住嘴角上扬,惊喜道:“是郎君回来了……” 然而,她也紧跟着见到了魏远身旁的陈歌,剩下的话顿时如鲠在喉,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 “心芹,愣着做什么?还不带郎君和夫人进去!然后速去厨房做几个小菜,郎君和夫人还没用午膳呢!” 何嬷嬷立刻皱眉道。 这丫头平日里可不是这么不机灵的啊! “啊,是……” 那唤做心芹的女子立刻低头应了一声,只是眼眸深处,分明掠过了一抹深深的黯然。 陈歌把她的神态看在眼里,不禁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却有些意外地看到他神色如常。 虽然她不敢说自己非常了解魏远,但也知晓,他对女子似乎存着一种莫名的敌意和厌恶。 如果是不熟悉的女子乍然出现在他眼前,他会下意识地沉下一张脸,全身上下透出一股子生人勿进的戾气。 就彷如她和他第一回见面的时候,和昨天和鱼文月在接风宴上的对峙。 但对于这个心芹的存在,他没有什么表示,也不能说他便是对她不一般,他的态度,跟他对着蓝衣和钟娘时是差不多的。 顿时心里了然,和他一同进了屋里。 这是个一进制的院子,进去后便是厅堂了,前后都有院子,是个很典型的农舍。 陈歌和魏远在桌子边坐下了,没过一会儿,心芹便端着饭食走了过来,利落地摆在了他们面前,垂着头道:“时间有限,心芹便随意地做了三菜一汤。 酸菜炖野鸡,芽韭炒猪脯肉,小炒南瓜和萝卜汤,请郎君和夫人慢用。” 这些菜卖相都很不错,而且,显然都是魏远爱吃的。 陈歌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 鸡肉炖得香酥入骨,配合着酸菜那淡淡的酸味,让人十分开胃。 陈歌不知不觉地便吃完了一小碗饭,再看魏远时,他已是在吃第三碗了。 男人的胃口本便比她大,陈歌自是知晓这跟他平日里的饭量差不多,但与平时不同的是,这顿饭他每样菜吃得都差不多。 魏远虽然不挑食,但也有自己的偏好,反正以往陈歌跟他一起吃饭时,他总会明显地偏好某几样菜色,却是少有如今天一般,每样菜都入了他的眼的。 不禁转眸瞥了一旁的心芹一眼,她虽垂着头,但时不时便悄悄抬头看上一眼,脸上满是喜悦,和一种说不出的满足。 嗯,明显这顿饭,是她精心为她身旁的男人准备的。 她那般清楚魏远的喜好,还不知道已是观察了他多久。 陈歌心知肚明,收回视线,给自己舀了碗浓香咸鲜的萝卜汤,慢慢地喝下了。 吃完饭后歇了一会,魏远便拉着她走了出去,沿着乡间有些崎岖的小路,一直走到了一个开阔的半山坡上。 那里,立了两座无字碑,魏远牵着她走到碑前,低声道:“爹,娘,我带我媳妇来看你们了。” 陈歌也不知晓古人祭拜的仪式,颇有些手足无措,最后双手合十,对着面前的两座牌位拜了三拜。 刚直起身子,便见到身旁的魏远一脸讶异地看着她,顿时知道糟了,有些尴尬地笑道:“我……我有些紧张……” 魏远忽地,微微一勾嘴角,拉着她走前一步,一撩衣袍便跪在了碑前,规规整整地叩拜了三次。 陈歌也连忙在他身边跪下,学着他叩拜。 原主的记忆中其实是有祭拜的礼仪方式的,只是她方才一紧张,下意识就用了现代祭祀先祖的方法。 幸好魏远没起疑! 直起身子后,陈歌想着难得来一回,总得说点什么表示一下,便微微笑着道:“爹,娘,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魏远的。” 说完后,她就察觉身旁的男人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不禁有些困惑地回看了他一眼。 不会是她哪里又做错了吧? “你都唤我父母爹娘了,”男人却忽地,慢悠悠道:“却还不肯唤我一声夫君。” 陈歌:“……” 连忙站了起来,佯怒地瞪了他一眼,“在爹娘面前,也不会说些正经的!” 说完,颇有些落荒而逃地兀自往前走了。 魏远微微挑眉,跟了上去,把女子的手重新牵回了手心。 两人慢悠悠地在小山坡上走着,忽然,身边传来一个低若蚊呐的声音—— “夫君。” 魏远一愣,仿佛有谁轻轻撩拨了一下他的心弦,不禁转头,眼眸有些灼热地看着脸色已是通红一片的女子。 陈歌被他这眼神看得有些受不了,把头转到一边嘟囔道:“又不是不叫,也不懂你做什么这么急?” 魏远的眉角眼梢都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突然觉得,他便是把这辈子所有的柔情都给了这个女子,都唯恐不够,不禁加大了握着她的手的力度,嘴角微勾道:“现在不急了。” 她都叫出口了,他当然不急了! 陈歌觉得在这个村子里的魏远,怎么说呢,比平时似乎轻松腹黑不少,不禁暗暗地翻了个白眼。 就在这时,一旁的小树丛中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陈歌心头微惊,下一息,已是被魏远猛地拉到了他身后!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零六章 小女儿心思(第一更) “哈哈,可是打扰你们了?” 一个身材高大健壮满脸络腮胡的男人笑得一脸不自然地从小树丛里走了出来,指了指紧跟在他身后走出来的一个衣衫不整的妇人道:“我便说这里不行,可这女人偏要发骚,缠着我不放。 啧,现在被人撞见了吧!” 这后一句,是对着那妇人说的,那妇人几乎把头垂到了胸前,羞愧难当地道:“你……你别说了!” 便匆匆往前跑了去。 那男人似乎很是不屑地轻哼了一声,没再看他们,也大步跟了上去。 陈歌看着他们走远的身影,眉头却依然紧皱。 这两人,有些不对劲! 再看身旁的男人,他也沉着一张脸,眉心紧蹙,显然也是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回去的一路上,男人都似乎在想着事情,没有说话,在把她送进屋子里后,他看着她道:“我有些事出去一下,你在屋子里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陈歌微愣,虽然有些担忧,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魏远走了后,陈歌不知道做什么,便从屋子里搬了张坐塌出来,坐在院子里的挂花树下,开始写她往后开医馆的计划。 虽然她已经决定不离开了,但医馆还是要开的。 她身体里装着的到底是自小接受自立自强思想的现代灵魂,要让她像古代的女子一般把自己的人生都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她无法接受。 而自立自强的基础便是,有自己的经济基础,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只有不用时时刻刻倚靠别人,她才有跟别人平起平坐的本钱。 深秋的桂花树缀满了米黄色的小花,一束束地挂在树枝和树叶中间,仿佛一群群害羞的小姑娘,从远处看,桂花树上仿佛挂满了星星。 偶尔一阵秋风吹来,吹落几朵小花,或是落在地上,或是落在陈歌正在写字的纸上,那浓郁的花香也仿佛一下子扑面而来,让陈歌不禁扬唇微笑。 不去想那些糟心事,这里真的就像一个世外桃源,没有什么痛苦和烦忧。 “夫……夫人!” 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打断了陈歌的思绪,她抬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一脸无措的心芹,微微挑眉。 “有事?” “我……我……”心芹咬了咬唇,忽然噗通一声跪下了,额头磕地道:“夫人,这回你跟郎君离开,请带上心芹,只要能跟在郎君和夫人身边,心芹便是为奴为婢也愿意!” 早已有预感的陈歌半点也不惊讶,只是静静地看着趴伏在她面前的女子,心里默默道—— 蓝衣那丫头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这一回可不是误会,人家实打实要跟她抢男人来了。 她也不急着回答,把手里的毛笔放下,才嘴角扬起一个微凉的弧度道:“你真正想待的,只怕是郎君身边,我不过是顺带罢?” 地上的身子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即女子抖得比她身体还厉害的声音响起。 “心……心芹不敢,心芹是真的想跟在郎君和夫人身边伺候……” 她只是村里一个普通的姑子,家里有两个兄长,一个长姐和一个小妹,她夹在正中间,本是最被忽视的一个。 只她幸运地得了贵人眼缘,在十岁那年被何嬷嬷挑中进了这户人家帮佣,每月能拿三十个铜板回家。 家里人立刻对她转了态度,她那些个姐妹又是嫉妒又是不甘的,曾几何时,在这里帮佣是她最引以为豪的事情。 这里常年只有何嬷嬷住着,何嬷嬷腿脚不便,她要做的只是帮她打扫一下屋子,照顾一下院子里的鸡鸭菜圃,跟每天要下地帮爹娘耕种的姐妹比起来,实在轻松得很。 每年最忙的,便是这屋子的主人——魏郎君回来的时候了。 他每年会回来住几天,每到那时候,何嬷嬷都会提前好几天把整个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杀鸡杀鸭到镇上采购,备好一应迎接的物事,而且是一点疏忽都不能有。 平日里和和气气的老人,到了那时候总是变得严苛刻薄得很。 心芹不知晓那个魏郎君到底是什么人,第一年准备迎接他回来时,她因为不小心放走了鸡圈里的一只老母鸡,被何嬷嬷狠狠骂了一顿,不禁对那个魏郎君好奇起来,在他终于到来那一天,悄悄地趴在门边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她觉得自己可以记一辈子。 那时候,她见到的是一个穿着黑色袍服面容异常俊朗的少年,踩着初冬的雪从门外走了进来。 脸上的表情一如那时候冰寒入骨的天气,冷冰冰的没有一丝寻常人该有的情绪。 那是她那时候见过的,最好看的郎君,直到如今,依然如此。 从此以后,她心里就多了一个小小的秘密,每年都会盼着那个男子出现,便是那段时间,她会被何嬷嬷修理得很惨,心里也是甜丝丝的。 六年来,每一年都是如此。 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甚至会偷偷幻想,那魏郎君瞧着是个富贵人家的孩子,以后定是会娶妻纳妾的。 她这样卑微的身份,压根不敢有嫁给他作为正妻的想法,只是当一个时不时会被他想起来的侍妾,也已经很满足了。 反正这六年来,她每年从年头盼到年终,也不过是盼着见他一面,若是当了他的侍妾,总不会比这六年还惨罢? 这不是不可能实现的,这些年来,虽然那魏郎君对她总是冷漠淡然,但她到底在他面前混了个眼熟,了解了他一切生活作息和喜好,他也至少不排斥她,不是吗? 到时候,她便厚着脸皮一些,跟何嬷嬷提提。 她从十岁那一年便伴在何嬷嬷身边,何嬷嬷没有家人,对她甚是亲厚,她主动提了这件事,也许会被何嬷嬷骂不知羞,痴心妄想。 但万一,何嬷嬷也希望有个人伴在魏郎君身边呢?毕竟他似乎总是一个人,看起来怪孤单的。 好几个夜晚,她都想得异常兴奋,甚至睡不觉,虽然心里难免惶恐不安,但对将来的期盼却是更甚。 她希望能伴在他身边,永永远远,让他不要再那般孤单寂寞。 只是,这些期盼和小女儿心思,都在今天早上乍然见到跟着魏郎君一同进来的女子时,彻底破灭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零七章 只要他需要我(第二更) 那女子很美,美得她甚至不敢直视她,而且跟他们村里的女人完全不一样,她行事大方,气度如云,是真正的,配站在魏郎君身边的女子。 最重要的是,魏郎君似乎很喜欢她,她还是头一回见到魏郎君那般温柔放松的模样,仿佛连头发丝都柔情满满的。 她以前以为自己不会在乎他娶妻,只要有机会伴在他身旁便满足了。 但那一刻,她才知晓,她是在乎的,而且在乎得不得了,一颗心酸涩得仿佛裂成了两瓣。 最重要的是,跟那女子在一起的魏郎君,看起来不再孤单寂寞了。 陈歌看着瑟瑟发抖的小丫头,她看起来也不像胆子特别大的人,却竟然敢就那般跑出来求她。 可见,她对魏远,确实是存了一片真心。 可惜,她不是什么有容人之量的人。 陈歌凉凉地一弯嘴角,淡声道:“你大抵是看那些高门大户三妻四妾的事情看多了,以为我也是那等能容忍夫君美妾如云的人罢? 不好意思,我的心很狭隘,我的夫君身边,只能有我一个女人。 我嫁给他,是为了让生活更美满,不是为了受气的,若他除了我,还想要旁的女人,我不会阻止……” 陈歌说到这里,便见面前的女子掩不住激动地微微抬起头,立刻声音微冷道:“只是,到那时我也会离开,仅此罢了。 因此,你问错人了,你不该来问我,该去问郎君,问他要不要收了你。” 有些事情,该去解决的,是男人,而不是女人。 现代也有很多女子,用各种高科技和小心思防止丈夫出轨,往往看得陈歌心累。 一个男人要出轨,是防不住的。 便是他想出轨的原因是两人间的感情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真正有担当的男人也不会以此为理由出轨,而是会先妥帖地处理好这一段感情,再去奔赴下一段感情。 出轨的男人,不管理由是什么,究根结底都是懦弱自私、道德敢不强、没有担当罢了。 而在这男人三妻四妾本便理所当然的古代,男人要三心二意,更不需要绞尽脑汁去找什么理由,这时候要想防,更防不住。 若是他们两人间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她愿意努力寻找修补磨合的法子,但若他找的法子是另外寻一朵解语花,那抱歉,她也不是离了他便活不了。 因此,陈歌说出最后那句话时,语气甚是真诚,却没想到面前的女子脸色一白,竟咬牙不甘道:“夫人……夫人这般做,只是想让心芹知难而退罢了! 夫人好生霸道,男子三妻四妾本便常事,难道夫人便不想郎君身边多一个人照顾?不想多一个人为郎君开枝散叶吗?” 到底是没出阁的女子,便是有了再大的觉悟,她说这些话时,也难免有些羞耻。 陈歌却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她。 “就这么一点小事便算我在为难你了? 我可是听说,旁的夫人遇到你这种自荐枕席没有规矩的女子,可从来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打上一顿丢出去都是事小的,若这件事传到了外面,那女子的一辈子算是毁了。 我不但什么也没做,自认对你也是心平气和,还没有阻止你去接近郎君。 我这样的夫人,算得上一等一的开明了罢?还是说,正是因为我太开明了,才给了你我软弱可欺的错觉? 我给了你机会去问郎君,你却反过来说我在让你知难而退,可是因为,你自己心底深处其实知道,郎君压根看不上你?如果没有人在中间替你周旋,这就是一件自取耻辱的事情?” 陈歌说着,微微一挑嘴角,笑容讽刺,“所以,你这是希望,我不但要心胸宽大地接纳你,还要替你打理好一切,亲手把你送到郎君的床上去不成?” 心芹顿时脸白如纸,眼中满是惶恐,面前的女子确实便像她说的,语气神态都是心平气和的,但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利刃一般扎在了她的心上。 不禁有些丧失理智地大声道:“心芹便是如此想的,又有什么不对?! 心芹不像夫人,一出生便含着金钥匙,从小金尊玉贵地长大,顺理成章地便嫁给了郎君,得了郎君的宠爱。 我喜欢郎君的心意明明……明明半点也不比夫人少,郎君生活中的习惯,我都知晓,郎君喜欢吃的东西,我都会做! 只要郎君喜欢,他纳多少个女人我都不在乎!我也不会离开他,只要他一天还需要我,我便会在他身边!” 这些,面前的女子又能做到吗? 明明如果伴在郎君身边的人是她,她会做得更好,比她好上太多太多! 陈歌静静地看着面前情绪激动的女子,只觉得她真可怜,她说完后,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只是,郎君他从来不需要你。” 心芹神情一僵。 “同为女子,我再给你一个忠告罢。” 陈歌已是拿起笔,把心思放回到了方才的计划书上,道:“有时候,别自我感觉太良好,有些事情,你只能感动自己,感动不了任何人。 若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个女人地抬进家,还跟你说他需要你,那多半是骗人的。 便是真的,这样的需要也太廉价,不要也罢。” 心芹脸上顿时又是羞耻又是恼怒,最后只是一咬唇,眼中有不甘怨恨一闪而过,猛地站起来便匆匆跑走了。 陈歌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只轻轻叹了口气。 “夫人,抱歉,是奴没教好这孩子。” 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陈歌抬头。 便见到何嬷嬷手里端着一碟桂花糕,一瘸一拐地朝她走来。 她连忙站起来,把碟子接了过来,放到了几面上,道:“嬷嬷腿脚不便,这些事就别自己做了。” 何嬷嬷不禁看了她一眼,这孩子果然是个好的,对着她一个下人也这般和颜悦色的人,除了以前的阿郎和夫人,便是她和郎君了。 不禁笑呵呵地道:“奴方才在厨房里给夫人跟郎君做桂花糕,过来时,夫人与心芹那丫头已是在说着话了。 奴也不好贸然插嘴,夫人不介意奴听了你们的对话罢?” 陈歌淡淡一笑,“自然不介意。” 何嬷嬷看着她,轻叹道:“奴其实早便意识到那丫头存了那方面的心思,但奴还以为,她会自己想明白,没想到……唉。 奴这腿是十六年前那场战争落下的毛病,那时候阿郎和夫人……都没了,小郎君又失去了踪迹,奴侥幸捡回一条命,便留在了通州,给阿郎和夫人立了个衣冠冢。 原想着,奴便这样守着阿郎和夫人,若老天有眼,让奴在死前再见一眼小郎君,奴这辈子也没有遗憾了。 后来,小郎君真的找过来了,他见到奴时,说的第一句话是,嬷嬷,我爹娘已经去世了,从此以后,你便是我的亲人。 那时候,奴的眼泪哇哇地掉,奴只是一个低贱的奴婢,哪有资格让郎君说这种话。 后来……小郎君便在这个村子里买下了这个院子,让奴住了进去,还让奴在外头找个人伺候,心芹便是这么来的。 夫人许是还不知道罢,夫人和阿郎碑位所在的地方,便是当初他们被那可恶的胡贼逼入绝路死去的地方。” 陈歌微微一愣。 她还真不知道,魏远也没有与她说。 “奴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夫人,我们郎君,真的是一个很重情重义的男子。” 何嬷嬷眼神温柔地看着陈歌,道:“您别看他如今性子有些乖张……暴戾,但他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因为他太在乎他如今所拥有的东西,在乎得有些患得患失罢了。 所以,若以后当真发生了些什么事,奴只盼着夫人不要那般轻易地离开,否则,郎君会伤心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零八章 赏你一大碗醋(第一更) 陈歌一愣,知晓她指的是她方才说魏远若纳妾,她便离开的话,不禁好笑地扬了扬嘴角,道:“自然不会。” 这已是第二个人跟她说,魏远会伤心了。 上一个人是吕闻。 顿了顿,她又加了一句:“若他不负我,此生我也不会负他。” 女子说这话时,虽然有些笨拙,但眉眼间俱是认真,是一种很可爱,很真诚,让人忍不住想珍惜的认真。 何嬷嬷不禁笑了,道:“郎君定是不会的!当年的阿郎和夫人便是大楚出了名的神仙眷侣。 那时候阿郎战功赫赫,被先帝亲封为武安侯,可以说风光无限,想把自家女儿塞给阿郎的人数不胜数。 可是阿郎一个也没接受,还对来说亲的媒人说,他此生有阿兰一人足矣。 这件事在大楚传开了,老夫人还不知道被多少大楚女子羡慕嫉妒呢!” 直到他们死之前,阿郎身旁的女人也只有老夫人一个,连个通房丫头也没有。 有这样的父母,郎君又岂会是那种见异思迁朝三暮四之辈。 陈歌微微挑眉,似乎有些苦恼地道:“嬷嬷的意思是,我能嫁给魏远,已是上辈子积来的福分,倒是不好再贪心地要求些什么了?” 何嬷嬷不禁被她这灵动的小表情逗笑了,“你个机灵鬼!” 小小的院落里,一下子传出了阵阵欢声笑语,让路过的人都不由得驻足看上一眼,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一直到了晚饭时间,魏远才回来了,见到在厨房里跟何嬷嬷忙碌的陈歌,皱眉道:“这些事怎的要你亲自动手,先前那个丫头呢?” 陈歌正在做一个冬瓜鱼头汤,闻言头也没回地轻哼一声道:“你倒是心心念念着人家做的菜。” 魏远微微一怔,有些不解又有些郁闷地道:“我什么时候心心念念着她做的菜了……” 忽地,他灵光一闪,难得这么快便开了窍,有些不敢置信道:“你可是醋了?” 陈歌一时语噎,耳朵迅速地烧了起来,瞪了他一眼,“你才醋了,你全家都醋了,人家天天研究你爱吃什么生活上有什么习惯,指不定有些什么心思呢!” 鱼文月还说天底下会跟她争这个男人的女子不会有多少,她分明错了,这随便来了个地方就有一个呢! 魏远的一双剑眉忽地微微扬起,生得极好的薄唇似勾非勾,一张俊脸仿佛突然流光溢彩一般,走上前从背后抱住她,十分肯定地道:“你便是醋了。” 说这话时,他低沉醇厚的嗓音中,分明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 陈歌连忙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有些气急地道:“嬷嬷还在呢!你这人忒不知羞!便是醋了又如何?你没喝过醋吗?我今晚便可以赏你一大碗!” 今天下午她面对心芹时说得冷静理性,但感情又哪是一加一便等于二的东西,她嘴上清楚心芹的存在不值一提,也清楚自己的底线在哪里,但心里到底有些不痛快。 一旁的何嬷嬷只是呵呵呵地笑着,还故意转到了一边去道:“奴大抵年纪大了,什么也没看到,郎君和夫人自便便是。” 陈歌:“……” 嬷嬷,你太明显了! 魏远最后还是放开了她,倒不是因为有旁人在,而是陈歌正在切一块白嫩嫩的豆腐,他担心她只顾着挣扎割了自己的手。 陈歌白了他一眼,不想再搭理他了,他却又开口道:“若那丫头真的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便让她离开罢。” 陈歌一愣,不禁看了一旁的何嬷嬷一眼,何嬷嬷立刻笑着道:“便让她离开罢,这孩子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总不能让她一直陪着奴这个老婆子。 她虽然起了些不该有的念头,但奴还是盼着她好的。” 何嬷嬷低低地叹了口气。 那到底是伴了她六年的孩子。 魏远低声道:“嬷嬷,再选一个孩子放在你身边罢,你腿脚不便,年岁也大了,一个人总是不方便。” 何嬷嬷轻轻笑了,“谢郎君,郎君和夫人那般关心老奴,老奴心里已是知足了。” 陈歌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何嬷嬷心里必然不好受,其实她也不是担心心芹继续留在这里会动摇她跟魏远的感情,只是那女子明显走进死胡同了。 她对魏远的感情太极端,若放任她发展下去,最后只怕会伤害到何嬷嬷。 倒不如快刀斩乱麻,及早断了。 晚饭的菜大部分是陈歌烧的,也是三菜一汤,冬瓜鱼头汤,萝卜烧丸子,黄花炖鱼,小炒黄牛肉,还有何嬷嬷今天下午新鲜做的一大锅蒸花卷。 她虽然大概知道魏远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零九章 嫁妆(第二更) 魏远微微一愣,便听到面前的女子道:“那你会有危险吗?要不你多带一些人走罢?像你说的,我身边还有暗卫,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他静默了一会儿,抬起手按住她的手背,道:“不用,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安回来。”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便是说明,他此番很可能危机重重了。 只是,他又显然不愿意多带人走,陈歌是知道的,她没什么自保能力,若是她出了什么事,可能反而会给他添麻烦。 魏远的安排确实是最好的。 可是,他自己一个人带着十个士卒,又真的没问题吗? 他派人去寻通州城守和通州的驻防将军,定然是想向他们要人。 他们这回只带了三十人过来,虽然那三十人皆能以一敌百,但谁又知道背后那个人准备了多少人手对付他们,又会使出什么阴招? 魏远虽说他已是向常州那边传了信,但他派去寻通州的城守和驻防将军的人都能失去踪迹,谁又知道常州那边的人能否顺利收到他们的信件? 她越想,脸色越是凝重,只是她也知道这不是矫情的时候,最后只是咬了咬唇,轻声道:“魏远,我很担心你,下回,咱们不要那么冲动了好不好?” 女子的声音低低软软的,落在魏远心底,却仿佛化作了一根根针,扎得他有些生疼,不禁握紧了她微凉的手,低声道:“抱歉。” 他知道她说的是他斩杀司徒群义一家的事。 他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可是这一刻,看着女子微微黯然的小脸,他突然无比想回到过去,制止那时候的自己说出那句话。 莫怪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歌儿,”他转过身子,和她面对面,伸出双手捧起她的脸,犹豫了一下,轻轻在她丰润的唇上印下了一个吻,道:“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冲动行事,不会再让你那般担心。 你和嬷嬷好好地在这里等我回来。” 女子柔软微凉的唇让他心头微荡,在失去理智之前,他隐忍地收了回来。 没有想象中那般难受,反而美好得让他欲罢不能。 说完,他便大步走到外头,骑上门外的黑色骏马,低头又看了站在门边的柔美女子一眼,低喝一声,纵马奔走了。 陈歌直到很久以后,才回过神来,伸手触了触还留有他温度的唇,有些懵。 这算美男计? 这男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就在这时,端着一个托盘的何嬷嬷走了出来,见到敞开的大门,有些讶异道:“哎呀,这么晚了,郎君怎么还出去?” 陈歌不想老人家担心,笑着走过去道:“魏远他有些事要处理,很快便会回来了。” 话音未落,她便见何嬷嬷一脸古怪地看着她,这才想起古代的女子似乎很少直呼自己夫君的名字,不禁低咳一声,道:“嬷嬷,怎么了吗?” “没什么,没什么,奴看到郎君和夫人感情那么好,心里高兴! 奴做了红豆薏米丸子汤,郎君是暂时没口福喽,夫人快趁热喝下罢。” 何嬷嬷立刻笑着捧了一碗还温热的甜汤给陈歌。 陈歌摸了摸还鼓着的小肚子,深深觉得自己这回回去铁定要胖几斤。 她刚喝了一口甜汤,何嬷嬷便忽然八卦兮兮地凑过来,小声道:“夫人,你跟郎君感情那般好,这肚子可有动静了?” 陈歌一口甜汤差点没喷出来。 她有种回到了以前过年时,一堆三姑六婆围着她催婚催育的既视感。 …… 晚上,陈歌一个人回房里歇下了。 何嬷嬷也一瘸一拐地回了自己房间,也不忙着歇下,坐在床边,从床头掏出了一个锦盒,小心翼翼地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和一个金镯子来。 很快,就有人敲响了她的门,何嬷嬷下意识地扬起了一个笑容,道:“进来罢。” 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了脸色微怯的心芹。 何嬷嬷指了指一旁的坐塌,她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坐了。 “这个荷包里有二十两银子,还有一个金手镯。” 何嬷嬷把这些东西用一块布仔仔细细地包好,递给心芹道:“你好歹从十岁那年便跟着我,我一辈子无儿无女,也没有亲人,在心底深处,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孩子。 如今你也到了出嫁的年龄了,这是我为你备下的一份嫁妆。” 心芹原本还一脸困惑,听到这里,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白。 何嬷嬷看到她已是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了,轻叹一口气道:“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往后便回家去,好好等着嫁人罢。 这份嫁妆,已是我……” “嬷嬷,我不要走!我不要离开!” 心芹忽地跳下了坐塌,双膝噗通一声下跪,抱着何嬷嬷完好的右腿嚎啕大哭。 “是不是夫人让你把我赶走的?我不过是……不过是想伴在郎君身边,为何她就不能容我?没了我,还会有别人不是吗?! 嬷嬷又为何说这是我不该动的心思?只是因为我出生卑微吗? 只是我也从来没有渴望过郎君的正妻之位啊!我不过是……不过是想当一个小小的侍妾! 嬷嬷不是说把我当做你孩子吗?为什么你连你孩子这么微小的一个请求,也不愿意帮她啊!” 何嬷嬷便是心疼她,也忍不住脸色一沉,严肃道:“夫人慈善仁厚,从没有在我面前说过什么,郎君也不是那种会让自己的妻子受委屈的男子,心芹,注意你的话。” “我不信!那女人心胸狭隘得很! 她说无法容忍郎君纳妾,若是郎君身边有别的女人,她立刻便会离开! 这样的妒妇,嬷嬷为何还要处处为她说话?!” 心芹却疯了一般低吼道:“明明我才是这天底下最爱郎君的人,也是最了解郎君的人!若是给我机会伺候郎君,郎君定会发现我的好! 那女人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她都已经是郎君的正妻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她可有想到郎君身边需要有更多女人陪伴,可有想过要有更多女子为郎君开枝散叶。 她没有!嬷嬷她没有!她只想到她自己……” 心芹说着说着,突然发现何嬷嬷的眼神越发冰冷,不禁身子微颤,颤巍巍地收了声。 “……嬷嬷?” “你走罢!” 何嬷嬷此时有些心灰意冷了,她见证着这个女孩儿长大,原想着,她已是很了解她了,却没想到,她竟会偏执愚蠢至此! 见到心芹眼神一慌,拼命抱着她还想说什么,何嬷嬷厉声道:“再让我听到你说一句夫人的不好,我便亲手把你赶出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章 突变(第一更) 心芹不敢置信地瞪圆双眸,虽然心里依然不服,却也知道何嬷嬷当真动怒了,连忙抱紧她哭喊着道:“嬷嬷,嬷嬷,求你不要赶心芹走! 你知道的,我在家里过的是什么日子!这些年来,若不是嬷嬷当年选择了我,我可能早就被打死饿死了! 我阿爹阿娘眼里只有我两个阿兄,他们根本不把我们这些女孩儿当人看啊!家里所有事情、包括到田里耕种都是我们女孩儿在做,稍有不顺心就打我们骂我们,有好吃的从来不会留给我们。 我是多亏了嬷嬷,这些年才会有新衣服穿,有好东西吃! 我两个阿兄一个好色一个好赌,前两年为了还他们欠下的债,我阿爹阿娘把大姐嫁给了一个七十岁的老头,眼看着下一个便是我小妹了。 若是嬷嬷把我赶回去,他们定然也要把我随便嫁了或者卖了换钱的!心芹这一辈子便算毁了! 嬷嬷,你不是说把我当做你的孩子一样疼吗?你忍心看到我落到这般下场么?!” 何嬷嬷痛苦地闭了闭眼。 她怎么不知道?当年挑选孩子时,她便是看她穿着一身旧衣裳,露出来的皮肤上满是伤痕,整个人畏畏缩缩怯怯弱弱的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这才动了恻隐之心,把她留了下来。 只是哪里会想到,当年安静乖巧的小女娃,竟会长成这么一个不知好歹、贪心不足的人啊! 是她的错,是她太过娇纵她,才让她敢去奢想不属于她的东西! 她已经错了六年,不能再错下去了。 “你走罢。”何嬷嬷睁开眼,眼中一片冰冷坚决,淡淡道:“这二十两银子和金手镯,便算是全了我们这一段缘分。 这些年你在我这里,我自认没有亏待你,如今你生得一身好皮肉,自是跟村里那些干巴黑瘦的娘子不同,你阿爹阿娘再不喜你,也不会随便把你嫁人。 你再拿着我给你的这些东西,好好谋划,总会谋划出一条自己的生路……” 心芹越听,心底越凉,何嬷嬷后面的话,她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猛喝一声:“说到底,你就是要我走!” 一边叫着,一边狠狠推了何嬷嬷一把。 何嬷嬷猝不及防,竟被她推到了床头上,额头重重地磕了上去,顿时低叫一声,失去了意识,手中的荷包和金镯子就这样滑到了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心芹没想到自己不过轻轻一推,便造成了这样的后果,顿时白了一张脸,瑟瑟发抖地连连往后退,嘴里下意识地呢喃着,“都是你!都是你非要赶我走! 还说把我当成你孩子一样疼呢!哪有人会这么对自己的孩子!若是真的把我当做你的孩子,不是应该什么都依了我,什么都给我吗?!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说完,一转身,便跑了出去。 只是没一会儿,又折返了回来,一边脸色惊惶地看着床上的何嬷嬷,一边捡起了地上的荷包和金手镯。 因为手抖得厉害,她捡了好几回,才算把镯子拿稳了,把东西往怀里一揣,便匆匆跑了出去。 直到跑到看不到那个院子的地方了,心芹才停下了脚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回头看了一眼,眼中掠过一抹怨毒。 嬷嬷说得对,她这些年来,养了一身水嫩滑腻的肌肤,和圆润丰满的身材,村里那些男人早便对着她流口水了,那些天天要下地做农活被晒得一个个比煤球还黑的女人,又怎么跟她比? 她既然有了这样的机缘,为什么还要跟那些女人一样,随便嫁一个粗俗不堪的庄稼汉过日子? 这不该是她的归宿!她该是要嫁到高门大户里的,否则用不了一年,她就会变回跟那些村里的姑子一样的女人——举止粗野,干瘪黑瘦! 心芹缓了一下过快的心跳,才沿着小路往家里走。 忽然,道路两边的小树林里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心芹猛地顿住了脚步,满脸惊恐地看着那黑暗深处不住抖动的树丛,只觉得,那声音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她知道自己应该跑的,然而,她的脚就仿佛不听使唤一般,微微颤抖着立在原地。 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群大男人从树丛中钻了出来,看着她,眼里泛着淫邪的绿光,仿佛在打量什么货物一般,奸笑着道:“哟,村里还有这么俊的小妞呢! 大伙儿,看来咱们今晚有艳福了!” …… 房间里,陈歌睡得正香。 有黑衣人突然从窗外翻身而入,快步走到陈歌床边,低声而焦急地道:“夫人,醒醒!夫人!” 陈歌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见到面前的人时,吓得弹坐了起来,那黑衣人立刻道:“夫人请勿惊慌,属下是负责保护夫人的暗卫。 夫人,现在请速速收拾东西,随属下们离开!有一群从司徒大将军地盘过来的山匪进了村子,此时正在一家一家地绑人呢! 主公留下来守在村子各处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都失去了联系,如今只剩下我们三个暗卫了,对方却有至少七八十人,情况十分危急,属下们只能先尽量把夫人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陈歌心头微惊,倒是彻底清醒了过来,立刻不敢有丝毫耽搁,随便披了件外衣便下了床,边收拾东西边快速道:“速去通知何嬷嬷,让何嬷嬷与我们一起离开!” “是!” 那暗卫应了一声,便再次从窗子处钻了出去,眨眼便不见了人影。 陈歌三两下便收拾好了东西,匆匆跑出了房间,却见方才那个暗卫忽然从院子里跑了进来,声音焦虑道:“夫人,事情不好了,您请快来看看!” 陈歌心里咯噔一下,快速跟随那暗卫跑到了西厢房,也就是何嬷嬷平日里住的地方。 从外面,她就发现房间里还亮着灯光,心里的不安已是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进了房门,她便见到昏暗的橘黄色灯光下,何嬷嬷以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斜躺在床上,双眸紧闭,额头上一处婴儿拳头大小的血色伤痕分外明显。 一缕鲜血从那伤疤处缓缓地顺着她的额头往下流淌,最终渗进了头发里,在床褥上漫开了一小片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陈歌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停了,反应过来后立刻跑过来,探了探面前人的鼻息,心头顿时一松。 幸好还活着,只是那气息分明已十分微弱! 她立刻转头朝一旁的暗卫一声低喝:“去准备干净的纱布和清水来!” 那暗卫焦急道:“可是,夫人……” 再不走的话,就来不及了啊! 陈歌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又是一声低喝。 “速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豪橫(第二更) 此时的通州城守府里,也是一片兵荒马乱。 “快!” 通州城守高琼一甩袖子,朝面前手忙脚乱收拾东西的仆婢跳脚大吼。 “立刻把东西都收拾好,我们今晚便离开通州!谁要是磨磨蹭蹭的,我立刻让人把他拖下去乱棍打死!” 那些仆婢脸色一白,立刻跑了起来,没一会儿,便收拾出了三马车的东西。 高琼的夫人紧跟在高琼身后,一脸不安地问:“夫君,你在通州好好的,为何突然要离开? 浔阳……浔阳可是那谢兴的地盘,我们过去能讨得什么好来啊!” 高琼正忙着清点第一辆马车上的金银珠宝,不耐烦地回头便是一顿吼,“我做事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一个女人家家管那么多是吃饱了撑着了?! 有那个闲功夫,不如让你那几个宝贝女儿别老是一副哭哭啼啼的哭丧样!” 高琼的夫人被吼得一激灵,撇了撇嘴,暗骂一声,不再理他,转而安慰自己几个惊慌失措的女儿去了。 “爹!” 就在这时,高琼的嫡子高译快步走了进来,脸色凝重地低声道:“我们的人拦不住燕侯,被他全灭了! 如今燕侯正在赶往李敖翔所在的军营,估摸不用一盏茶时间便能到达!” 高琼脸色一青,咬牙道:“没想到那厮那般命大!幸好行礼都收拾好了,要走立刻便可以。 灭胡村那边情况如何了?” “灭胡村那边倒进展得十分顺利!” 仿佛终于说到了振奋人心的事情,高译双眼炯炯有神道:“我们派过去的人把燕侯留下来的人都杀了,如今从泉州过来的那群土匪也已进了村子,这下子那燕侯夫人是插翅也难飞了! 有燕侯夫人的命做见面礼,咱们此番到浔阳去,不愁得不到谢丞相的重用! 爹,你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知道燕侯到了常州后,便猜到他定会来通州,早早便派了人在那边守着!” 他们当初决定把大部分人手派去灭胡村那边,果然赌对了! “哼,灭胡村是那竖子的爹娘被胡人杀死的地方,他每年都会来至少一次,雷打不动!” 那厮虽然每次都是低调地过去的,但又如何能瞒过作为通州城守的高琼。 高译了然地点了点头,突然问:“只是,既然爹想借那些土匪之手杀死燕侯夫人,又为何不直接告诉那些土匪那里面有燕侯的夫人,或者干脆与他们合作? 却要这般拐弯抹角,故意放松通往灭胡村的管控,引他们进了灭胡村呢?” 爹要借助土匪的力量,他明白是因为他们手底下的人太少。 他们还要留一大部分人护送他们到浔阳,剩下的人,光是应付燕侯和燕侯带过来的人便有些吃力了,只能借助外力。 刚好这段时间因为那燕侯的手段,司徒群义地盘里的百姓和三教九流的人物都跑了过来,给了他们机会。 可是,爹的做法实在让他困惑!毕竟光是把那些土匪不动声色地引到灭胡村,已是废了他们不少精力! “哼,你道那**猾歹毒的亡命之徒是什么可以掌控的人不成?” 高琼立刻哼声道:“别说若是我把燕侯的名头报出来了,他们还敢不敢下这个手,毕竟便是他们成功杀死了燕侯和燕侯夫人,也定是会被燕侯手底下那群人疯狂报复。 便是他们有那个胆子,我们又哪里知道他们会不会设个什么陷阱把我们也坑进去? 译儿,谨记,与虎谋皮是最蠢的行为。” 高译不禁听出了一声冷汗,连忙道:“记住了,爹的谋略果然非常人可比!此次去浔阳,爹定然能带着我们高家大有作为!” 高琼很受用儿子的崇拜,只是一想到那手段恐怖的燕侯,便忍不住紧张,咬牙道: “废话先不说了,那厮这回离开灭胡村不来找我,而是直接去找李敖翔,定是察觉出什么了。 译儿,你也快收拾一下,我们立刻离开!” 高译立刻道:“是!” 说完,也匆匆跑去收拾了。 李敖翔是他们通州的驻防将军,是实打实的燕侯的人。 若等到燕侯到了那李敖翔的军营,他们便绝对离开不了了! …… 此时,灭胡村里。 陈歌快速地帮何嬷嬷处理完额头上的伤口,刚盖好被子,便听到哐啷一声大门被踹开的声音,顿时一惊,猛地转头看向大门的方向。 那里,已是传来了杂乱的男人低喝声和脚步声。 那暗卫心知来不及了,咬了咬牙,低声道:“夫人,属下和另外两个暗卫会一直守在夫人身边,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 他们是暗卫,精于刺杀和隐秘行踪,明着对上那群刀口舔血的贼匪,他们只有三人,胜算不大。 何况,这里还有何嬷嬷,他们无法同时带走夫人,和一个昏迷不醒的何嬷嬷。 倒不如先隐藏起来,侍机行动! 那暗卫说到这里,便没继续说下去,看了陈歌一眼,便往窗外一跃,消失在了今晚显得异常幽深的夜色里。 陈歌却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若是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便是鱼死网破,也要想办法让她逃离这个处境。 她暗暗深呼吸了一口气,有些担忧地看了何嬷嬷一眼。 所有能做的急救措施,她都做了,如今,就看嬷嬷自己的意志力和身体状况了。 嬷嬷,你千万不要有事,否则,你最看重的郎君会伤心的,你最看不得他伤心了,是吗? 随即,她推开门,慢慢地走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正粗鲁野蛮地四处翻找的一群大男人顿时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彷如从月宫中走出来的美丽女子。 为首的一个男人,右眼上一道疤痕闪电般劈下,盯着陈歌眼放绿光,忽地大声道:“弟兄们!大收获!大收获啊! 没想到这条山沟沟里还藏着这么一位美人,咱们来这条村子真是来对了哈哈哈!把这美人带回去,老大保管重重有赏!” 其他男人狠狠吸了口口水,满脸艳羡道:“这姑子皮肤白嫩得像水做似的,老大玩完后,还不知道会不会赏给我们!” “得了吧,猪头二,老大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他玩完后,那小姑子还不知道有没有呼吸了!” “哈哈哈,便是只剩一具尸体也是美人儿的尸体。 你不懂,有些人就专程到打完仗的城镇上干这勾当,听闻虽比不得活人,但甚是爽快刺激!” 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陈歌眸色冰寒,忽地冷声道:“废话说完了?说完了,便该带走的带走,该抢走得抢走,不知晓的,还以为你们要在这村子里定居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什么都知道(第一更) 正说得兴起的土匪们一怔,一脸愕然地看了脸色冰冷的陈歌一眼。 这女人见了他们,竟丝毫不害怕,还敢言语讽刺。 旁的女人见到他们,早便吓得尿裤子了! 那右眼上有一条疤的男人龇牙笑了,把手里闪着寒芒的小刀抛到空中,然后接住,道:“你这小妮子倒是性烈,但你不懂男人吧?你越是这样,男人只会越兴奋!” 其他贼匪立刻心领神会,不怀好意地大笑了起来。 陈歌说不害怕,是假的,她收紧交握的手,暗暗地吸了一口气,道:“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我娘今天撞了头,还在里头昏迷不醒,我希望你们放过她。” 那刀疤男嗤笑一声,不屑地道:“我们对皮肤皱巴巴的老妇没兴趣! 熊大,猪老二,给我把人绑了!老大定是等得不耐烦了!” “是!” 被点到名的两个男人活动了一下十根手指头,眼神猥琐地朝陈歌走去。 嘿嘿嘿,绑人可是他们最喜欢的活了。 特别是绑一些年轻貌美的女子,便是没法立刻享受这女人,也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全身上下地摸上一把。 这冰肌雪肤,摸起来定是很上瘾。 陈歌眼中掠过一抹厌恶,嘴角一掀,冷声道:“我自己会走! 如你们所说,我是这村里最美的女子,你们定是要把我呈给你们老大罢? 如果在那之前,我便被你们占了便宜,你觉得你们老大会怎么想?” 那熊大和猪老二猥琐的心思被女子拆穿了,立刻恼羞成怒地大声道:“你个小贱人,胡扯什么!” 那刀疤男瞥了一脸心虚的熊大和猪老二一眼,立刻火冒三丈地道:“好啊你们!老大还没碰过的女人,你们竟敢打起主意来了!这是想反了不成!” 那熊大和猪老二慌忙摆手,嘴里拼命喊着没有,那刀疤男却哪里再肯信他们,狠狠地哼了一声道:“算了,人不绑了! 你们……给我前后左右看牢她,若有什么差错,割了你们的狗头!” 被点到的四个男人立刻应了一声,快步跑到陈歌身旁,瞪圆一双眼睛把她盯着。 其他人随即又在整个屋子里搜刮了一番,把所有值钱的事物都搜刮出来了,一行人才算出了门。 直到离开了那个院子,陈歌才暗暗松了口气。 至少,何嬷嬷没有被牵连进来。 她已是跟那几个暗卫说了,等一有机会,便先把何嬷嬷送到安全的地方。 这样,万一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们也没办法拿何嬷嬷威胁她。 若这些人当真是从司徒群义的地盘过来的,她跟魏远理应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她的身份一旦暴露了,很难说他们会做出什么来。 陈歌神色凝重,只是忽然,她脸上有困惑一闪而过。 瞧他们的神情,他们应该不知晓她是燕侯夫人。 她还以为,背后那个使阴招的人,定然是冲着她跟魏远来的。 莫非,这群匪徒跟背后那个人无关,他们只是刚巧那么背,碰上了一群亡命之徒? 但是,若他们只是刚巧那么背,魏远留下来的人,又怎么会都失去联系了呢? 陈歌皱眉沉思着,直到跟着他们来到了一处被熊熊燃烧的篝火和火炬照亮了半边天的地方,才回过神来,眸中霎时掠过一抹惊讶。 眼前是一个类似庙宇的建筑,前面的空地上,满是长得奇形怪状却分明都不是善类的男人,身上均佩戴着武器。 见到他们一行人过来,那一双双泛着银光的眼眸,霎时齐刷刷地向他们投来。 庙宇两边,各坐了一群百姓。 左边是男人,右边是女人和小孩。 两边均是有好几个手握大刀的彪形大汉看守着,女人们便是吓得身子不住地抖,也不敢乱动,偶尔有一些不晓事的小孩哇哇大哭,他们的娘立刻死死地捂住他的嘴,满脸惊惶无措,生怕下一刻便被那群匪徒盯上了。 而有些男人便是有一颗反抗的心,但看着对面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小孩,也只能咬牙忍下。 陈歌心里发凉,她早便料到情况不会有多好,但也没想到,会那么糟! 他们分明已是成了这群土匪的盘中美餐,任人宰割了! 而这样的土匪,往往做完一单买卖便立刻转移到下一个地点,等到官府发现,可能一切已是来不及。 他们,也早便离开这里了。 现如今,只能祈祷魏远能及时赶回来。 可是,万一连魏远也来不及,或者,他也出了什么意外呢? 陈歌心头微微刺痛,暗暗地咬了咬唇。 “哟!刀疤强!你从哪里挖出来这么一个美人儿!” 那些男人见到陈歌,立刻仿佛见到了一块肥肉的狼群,死死盯着她一眨不眨,有好些人哈喇子都要垂到地上了。 那刀疤强得意地一扬嘴角,“都把你们的狗眼收回去,这样的美人儿自然是要先给老大开荤的! 便是老大玩腻了,下一个轮到的人也是我,你们便慢慢在后头排队去罢!” 这是他们匪窝不成文的规定,找到好东西要先呈给老大,老大不要了,会优先归于找到的那个人,直到那个人也不要了,才会轮到其他人。 “切!” 其他人纵使满脸不甘,也没有人敢打破这个规矩。 “格你老子的!”一个怒火中烧的声音乍然传来,却是一个刚从另一头回来的高大男人。 只见他猛地往地上吐了口口水,瞪着陈歌恼怒道:“那本来是老子的猎物!谁料跑慢了一步!早知晓我便先去把美人儿找出来了!” 那刀疤强不乐意了,“什么你的我的,你老子难道有预知能力,知晓这村子里有这么一个美人儿不成?” “老子当然知道!” 那男人伸出树干般粗的手臂,一把拎起一个人猛地往前一甩,怒声道:“有这贱胚在,老子有什么不知道的? 你以为老子最开头抓回来那群家里好歹有几个臭钱的人怎么来的?不正是这贱胚告诉老子的吗?” 只是,这贱人虽然跟他说了村子里有一个比她美上一千倍一万倍的美人儿,他又哪里肯信。 这样一个穷酸地方,还能有那样的美人儿不成? 此时,见到本该属于自己的美人儿成了别人的,这叫他怎么能不生气?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因为我是大夫(第二更) 那被男人甩垃圾一样甩了出来的人狼狈地趴在了地上,好一会儿,才挣扎着抬起了头。 正面对着她的陈歌立刻微微沉了眼眸。 竟然是她——心芹! 这时候,最先被抓回来的人也看清楚了心芹的模样,便是再害怕,也忍不住怒了。 “你……你这贱蹄子!竟然是你给他们带的路!” “我们郭家是哪里对不起你了啊!你小时候吃不上饭的时候,我还偷偷给你送了饭啊!” “我……我先前竟还想给我给儿向这毒妇说亲,我真是瞎了眼了我!” 心芹脸色白得仿佛厉鬼,浑身颤抖着缩成了一团,脸上是夹杂着羞愧害怕不安的神色,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想活命啊!她只是不想被这群人蹂躏啊! 为什么?她的生活已经那么苦了,为什么那些人就不可以待她宽容一些! 看着女子脸上慢慢转为怨恨的神情,陈歌的脸色,冰寒一片。 其实她早就猜到了,何嬷嬷出事时,房里没有任何争斗的痕迹,何嬷嬷甚至点了灯,瞧她的姿势,还是坐在床上的。 那是只有在接待一个很熟悉亲近的人时,才会有的放松状态。 而会被何嬷嬷大半夜叫到她房间里的人,这村子里,也就只有一个了。 该怎么说呢? 实是,可悲,可叹。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庙宇里传来,仿佛某种庞然大物,每一步都发出笨重的声响。 一开始,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这脚步声,直到一个靠近庙宇的男人忽然高声道:“老大出来了!大家安静!” 其他人闻言,也立刻朝周围人大声重复这句话,原本颇有些吵闹的空地,霎时安静了不少。 所有人都看向了庙宇的大门方向,被绑来的百姓均是满脸不安,陈歌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终于,地上倒映出了一个巨大的影子,一个肥头大耳、身材粗胖仿似一个硕大的葫芦的男人走了出来,眯着一双绿豆眼往四周围扫了一眼。 当扫到放在空地正中央的一堆珠宝银钱时,立刻双眸一亮,又色眯眯地看了右边的那群女人一眼,慢悠悠地倚在了一边的门上,拍着肚皮哈哈大笑,“弟兄们,看来咱们今天收获不菲,大家今晚,吃好睡好! 待到天亮之前,咱们便带上钱财离开!” “是!” 一群大男人立刻兴奋地大声道。 突然,那老大的眼睛死死地盯在了还趴在地上的心芹身上,微微挑眉,淫笑着道:“这妞儿长得俊,你们来个人把她送进来给我,大伙儿自便……” 话音未落,心芹便狼狈地站了起来,尖声大叫:“大爷!我不俊,这村子里最俊的人不是我!是……是她!” 她猛地伸手指向了有意隐在黑暗里的陈歌,眼睛瞪得仿佛要裂开,大声道:“是她啊!大爷!他们有意把她藏了起来不给你!她……” “你这贱蹄子,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掴烂你的嘴!” 刀疤强立刻惶恐地喝止了心芹的话,一把拉住陈歌,把她拉到了空地正中央,笑得谄媚,“老大,小的怎敢对你有所隐瞒,这女人小的本便是为你留着的! 若不是这女人多嘴,小的早便把她带到老大面前了! 不信你问问大伙儿,小的可有过独吞的心思!” 那老大原本一脸不满,在见到陈歌后,立刻转变为惊艳,眼放红光上下打量了陈歌好几回后,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阿强有功,待会分东西时,你可以多得一个! 来人,把美人儿送到里面来!今晚爷就和美人儿来个颠鸾倒凤!” 那刀疤强闻言,顿时一喜,抱拳道:“是!” 随即,往一旁的小弟使了个眼色,让他把陈歌送进去。 陈歌眼看着那人朝她走来,不由得死死咬着唇,忽地,一声大喝:“且慢!” 随即,她死死地盯着被她这忽如其来的一喝惊了一惊的老大,冷声道:“若你以后还想享受那鱼水之欢,我劝你今晚别动我,也别动任何女人!” 那老大回过神来,立刻不耐烦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可以不信我,”陈歌嘴角微微一扯,快速道:“但你可以听听,我接下来说的对不对。 你时常面部潮红,口唇干燥,晚上失眠多梦,两膝时常酸痛,便如如今一般,你不过是站了不到一刻钟,便已是受不住要寻一处倚靠。 而且,最重要的是……” 陈歌一双杏眸中闪过一簇冷光,在他由始至终都撑着小帐篷的某个地方一扫而过,冷声道:“你的那物时常终日坚举不衰,便是夜间睡眠时也如故,让你痛苦不堪,便是泄了火后依然不见好转,可是如此?!” 那老大从一开始的不耐烦和不屑,到后头眼眸大睁,不敢置信地看着陈歌。 听她说话后,更是猛地站直了身子,激动地跑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臂大喝道:“你怎么知道?这一切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随着他的靠近,一股男人的汗臭味杂夹着胖子身上的粘腻肉味迎面扑来,陈歌两根纤细的手臂更是被他没轻没重地抓着,仿佛下一刻便要被折断。 她强行忍下了呕吐的欲望,抬眸看着他,一字一字道:“我当然知道,因为我是大夫。 我还知道,若你这病不及时医治,迟早会亏损过度,引起永久性阳痿!那你这辈子都别想再享受这鱼水之欢了!” 在场的人无不惊愕地看着陈歌,那老大愣愣地看着她,仿佛好一会儿才消化了她的话,脸色一变,抓着她的力道更重了,“你说的可是真得?!” “当然,”陈歌暗暗皱眉,忍下了手臂上钻心的疼痛,一字一字道:“我是大夫,自然不会信口雌黄,你正值壮年,产生这个症状的原因是你体内火毒过于旺盛。 你平日里,可是有服用过滋补壮阳的药酒? 若你愿意,我可以替你医治。” 听到那女子问他是否服用过滋补壮阳的药酒,那老大又不由自主地瞪了瞪眼眸,死死地盯着陈歌,陈歌只抬着小脸,大大方方地任他看。 虽然她这个结论还没经过仔细验证,但八九不离十了。 她不是在胡说八道,自然不怕他看。 最终,那老大收回手,看了周围的人一眼,沉声道:“你们,都不许动她。 你,跟我进来。” 这后一句话,是跟陈歌说的。 说完,便脚步沉重地往回走。 陈歌眼神冷冽地看了一眼满脸惊愕不信的心芹,便随着那老大的步伐,走进了庙宇里。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天底下有谁不怕那煞神(第一更) 庙里一片灯火通明,那老大倒会享受,地上铺了张厚厚的席子,旁边摆满了新鲜的果瓜和点心。 他径直走到席子上躺下,倚着上面一个凭几,伸出手道:“过来替我诊治。” 他虽然长得肥硕笨重,但动起来却不笨拙,倒是个灵活的胖子。 看来这家伙人不可貌相,虽长得一副蠢猪样,但说不定身手意外地好,否则也没那个能耐收复外面那群无法无天的贼匪。 陈歌心里有了几分判断,走过去,细细地替他诊治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是体内火毒过于旺盛所致。 她看完诊,问在那老大身边伺候的一个小屁孩要来了纸和笔,便低头专心写药方。 一只肥硕的大手突然悄咪咪地摸上她的手背轻抚着,伴随着一声极其明显的吞咽唾沫的声音,“娘子甚美,等我这病好了,我便迎娶你当我第三十任压寨夫人可好?” 陈歌眸光一厉,有种被鼻涕虫糊上了的感觉,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继续垂眸写药方,淡声道:“你这病需得清心寡欲地养着,便是我用药物帮你抑制了体内的火,你脑子里若还一味想着那些事情,那被抑制下去的火很快又会烧起来,你便是吃一辈子的药也没用。” 魏远也爱牵她的手,但魏远牵她手时的感觉,跟这男人完全不一样。 这男人碰她时,她只觉得恶心想吐。 原本迷醉地看着面前女子如雪娇颜的男人一听,霎时变了脸色,“那如何办才好?” 若当真一辈子无法碰女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陈歌似笑非笑地一扯嘴角,“我方才不是说了吗?你需得清心寡欲。 这清心寡欲的法子很多,空闲时诵诵佛经,抄抄书都是很不错的法子。” 那老大及他身旁的小匪:“……”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让他们这群大字不识一个的土匪诵、佛、经,抄、书! 那老大身旁的小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立刻被自家老大瞪了回去。 “小娘子。” 那老大满肚子的火在看到陈歌那粉妆玉琢毫无瑕疵的脸蛋时,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直恨不得就这样扑过去把她压在自己身下。 一时想得本来便亢奋的身子更是仿佛随时要火烧一般,不管不顾地便要去抓她的手:“你这可是在故意为难我?亦或是方才你说的话都是诓骗我的? 我刘三才这辈子还没见过如你这般美的女子,你便乖乖从了我罢! 你那夫君待你一点也不好,他娶了你后,还没碰过你罢?你身上那股处子幽香,我一闻便闻出来了。 啧啧,娶了你这样的美人儿竟不夜夜缠绵,只怕他根本有心无力,既然他不配做一个男人,你不要他也罢,以后有我刘三才疼惜你。 小美人儿,我实在是爱你爱得心窝子难受,不信你摸摸,你摸摸!” 陈歌慌忙往后挪了两步,眼见他眼神痴迷就要朝她爬过来,顿时喝声道:“我方才是不是在诓骗你,你自己最清楚! 是要这一时的欢愉还是日后夜夜笙歌,你大可自己选择!” 那刘三才身子一僵,虽已是浑身难受,还是咬了咬牙,忍下了。 他自己的身子他确实最清楚,这小美人儿方才说的症状已经出现一段日子了,这几个月更是越发严重,难受得他整宿整宿睡不觉。 他本想找个大夫来看看,却没想到,泉州突然乱了! 他们是山匪,靠打家劫舍过活,这世道乱起来,百姓几乎都跑光了,他们打谁的家劫谁的舍,只能也跟着跑。 这一耽搁,才一直把这个病耽搁到了现在。 身体里的火泄不出去,刘三才的心情自然也好不起来,但看着面前的美人,又不舍得发火,软声软语道:“好,好,好,小美人儿,等爷身子好了,再好好疼你,以后,咱们多的是时间。” 陈歌心头微沉,不禁暗暗咬唇。 这意思分明是,他打算带着她一起走。 必须在那之前,找到解围的方法。 “老大。” 外头突然走进来一个贼匪,谄媚地笑着对刘三才道:“晚饭做好了,你是要在这里吃,还是到外头跟大伙儿们一起?” 刘三才虽有些不情愿,还是从席子上站了起来,道:“走罢,难得这是离开泉州后第一回如此畅快,我出去跟弟兄们喝一杯。” 说着,瞥了陈歌一眼,嘿嘿一笑道:“小美人儿也一起来罢。” 那贼匪立刻笑嘻嘻地道:“是,坐席已是替老大备好了,老大请。” 见那刘三才已是走了出去,陈歌眉头紧皱,也只能跟着上前。 却突然见来传话的那个贼匪故意留到了最后,趁着刘三才和他身边那个小匪不留意,快速地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大拇指盖大小的纸团。 随即,快步上前,继续笑嘻嘻地跟刘三才说着什么。 陈歌微愣,立刻展开手心里那张纸低头看了一眼。 上面只简单地写了一行字:“嬷嬷安全,已传信常州。” 看完后,便迅速地把那张纸揉成一团,在跟着他们往外走时,不动声色地丢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方才那男人,应该是她其中一个暗卫,他估摸是趁那些劫匪不备,把其中一个人打晕了,易容成他的模样混了进来。 只是,看完这张纸条,陈歌的心情还是轻松不起来。 便是他们已是往常州那边传了信,他们能否收到,又是未知数。 而魏远,如今也不知道如何了。 陈歌暗暗地吸了口气,她不能老是想着别人来救她,她必须自救。 还有那些百姓,她也要尽量想办法,把他们一起救出来。 刘三才的位置被设在了空地的正中间,刘三才在那里坐下了,用眼神示意陈歌坐在他身边,举了举面前的酒杯哈哈大笑。 “弟兄们,我刘三才敬大家一杯,大家吃好,喝好,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一群贼匪顿时也举起酒杯嘻嘻哈哈地起哄,跟满脸惊恐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里的百姓,似乎完全处于两个世界。 陈歌环顾了四周围一圈,发现这群贼匪竟训练十分有素,吃饭是分了两批人在吃,一批人在吃的时候,另一批人在盯梢,便是喝酒,也明显只有一批人在喝。 心情不由得越发沉重。 看来他们到了一个新的地方,防备心也是重得很,只是这样,却是不好找到他们的破绽下手了! “哼,若不是那魏侯,咱们如今还在土龙寨喝香的吃辣的。” 坐在他们身旁的一个贼匪突然道:“那魏侯逼得咱们背井离乡,咱们绑了他的百姓,也算天道好轮回了!” “嗤,泼皮猴,瞧你现在说得好听,若那魏侯站在你面前,你还敢说一个字我跟你姓!” “你别想唬我,天底下有谁不怕那煞神?他如今不是不在么? 只怕等咱把这条村子里的人都屠了,他还不知道是咱干的吧!哈哈哈!人人惧怕的魏候也不过如此!”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五章 恶鬼来了(第二更) 陈歌瞥了这群小人得志的贼匪一眼,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 这样看来,他们还是怕魏远的,那他们这回,便绝不可能是冲着她跟魏远来。 更可能的是,他们也只是被利用来对付他们的一颗棋子罢了。 而背后那个人知道她跟魏远的行踪,又能在魏远管辖下的通州,不动声色地把这群从司徒群义地盘来的贼匪引到这条村子里…… 陈歌嘴角紧抿。 魏远手底下的人中,只怕,出了内奸。 那魏远如今的处境…… 陈歌闭了闭眼,竟有些不敢想,一想,她的心就空落落的,压根无法冷静下来想其他事情。 魏远,你千万不能有事。 你说过会平安回来的,不能骗人。 她暗暗深呼吸了几口气,让心情平静下来,对身旁那小匪道:“再给我拿纸笔来,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医治你们老大的方子。” 那小匪闻言,不疑有他,蹬蹬蹬地跑去帮她把纸笔拿过来了。 陈歌接过,低头写着东西,却谁料,那刘三才喝了几口酒,醉意上来,竟又把一个肥硕的脑袋凑了过来。 看到沐浴在月色下更显得粉雕玉琢的美人儿,他看得眼睛都直了,看到陈歌立刻往后退了退,心里痒得不行,嘴里一堆央求的胡话便出来了。 “美人儿,让我亲一口,就一口,我保证这之后便清心寡欲,诵……诵那大悲咒,抄那诗经去! 你那男人,下边儿不行,只怕上边儿那张嘴也不行罢,可怜见的,爷今儿就让你尝尝那亲嘴的美妙滋味!” 说话间,陈歌的一只手已是被他拽住,就在陈歌忍不住要把他踹开的时候,一个嬉皮笑脸的声音响起。 “老大,小人方才烤了些上好的羊腿肉,可好吃了,特地拿来孝敬老大!” 却是方才进来喊他们出去那个贼匪。 那刘三才陡然被人打断了好事,满脸不快,怒吼道:“没看爷正在办正事吗?!滚一边去!” 那贼匪一惊,连忙点头哈腰道:“对不起,对不起!” 陈歌缓了缓过快的心跳,趁这间隙,状似不经意地把手里一个小纸团拨到了他脚下。 那贼匪这时候手一滑,拿过来的一盘烤羊腿肉便都打翻在了地上,他慌忙蹲下手忙脚乱地收拾,在刘三才脸色彻底铁青之前,快速地跑了。 刘三才忍不住大吼一声:“方才那个毛手毛脚的小子到底是谁手下的?!给我管教好了!再有下回,爷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老大,那好像是吴刚离开泉州前新收的小子!” “哈哈,吴刚,听到没?好好管教你手下的小子,别献媚老大不成,反倒把自己也赔进去了!” 一群贼匪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陈歌暗暗地抿了抿唇。 虽然有些惊险,但她的纸条总算成功传递出去了。 只要他们能做到上面写的事,他们就必然会出现一瞬间的破绽…… “嘿嘿嘿,美人儿,咱们别想那些扫兴的事情了,一起来做些快乐的事罢!” 刘三才几杯酒水下肚,那**又上脑了,看着陈歌,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便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 陈歌面若冰霜,往旁边避了,心里暗骂一声这淫棍活该以后再也不能碰女人,眼见着他又要扑上来,不禁握紧了袖袋中的药粉。 再这样下去,她是断不可能坐以待毙的。 只是,她一个人,又如何对付得了这几十个人高马大的土匪? 偏偏这时候,又陡生变故。 “啊——!!!” 一声女子绝望惊恐的尖叫声突然传来。 陈歌猛地抬头,便见到一个年轻女子被一个男人扛在了肩上,那男人显然吃了酒,脚步不稳,在她挺翘的臀上拍了一记,嗤嗤地笑:“小娘子,乖点儿,夫君今晚好好疼你!” 其他贼匪顿时一脸猥琐地哈哈大笑,有几个男人也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往女子坐着的那个角落走去。 吃饱喝足后,今晚另一场大戏,要开幕了。 另一个男人坐着的角落里,一个汉子突然目眦欲裂地大吼:“杏儿!杏儿!你们这群淫贼,给我放下杏儿!你们会不得……” 话音未落,看管他们的其中一个贼匪便不耐烦地道:“吵死了!” 同时,狠狠踹了他一脚。 那男人猛地摔倒在了地上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竟就这样昏死了过去。 原本有些喧哗的男人堆,霎时死寂一片,仿佛连大气也不敢喘一般。 其他贼匪见怪不怪,不屑地看了那晕死过去的男人一眼,便继续给那些已经选好了女人往自己座位走的男人起哄。 陈歌一时间,只觉得自己误入了哪个恶魔狂欢的场所,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那刘三才只回头看了一眼,便继续色眯眯地盯着陈歌,一双咸猪手又不死心地向她袭来。 “嘿嘿嘿,美人儿,咱们也开始……” 还没说完,他的话便被两边小树林里突然传来的马匹嘶叫声打断。 所有人都一脸惊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却见,随着不断传来的此起彼伏的马蹄声,不远处的小树林里,竟仿佛扬起了一片灰尘,让本来便幽暗的树林深处,更是灰蒙蒙一片的看不清晰。 同时传来的,还有树木哗啦哗啦急响的声音,配上马儿的嘶叫声和马蹄声,竟仿佛不远处有一个马队正在朝他们奔来一般! 贼匪们脸色大变,有人已是忍不住叫出口:“有……有人!可是官府的人来了?! 听这声响,对方至少有四十……不,上百人都有了啊!” “先别慌!方才我们的人已是把整个村子扫荡了一遍,绝不会有漏网之鱼! 这大晚上的,官府的人是吃饱了撑的来这里?只怕其中有什么误会!” 立刻有小头领似的人物一声大喝,转向刘三才道:“老大,你觉得呢?” 刘三才的好事第二次被打断,只觉得自己的火气都要冲破头顶了,顿时怒喝一声道:“吴刚,刀疤强,你们带人抄小路去看看怎么回事! 如果是有什么人在捣乱,立刻把他们做了!” 他们显然对这种突发情况很有经验了,那吴刚和刀疤强立刻站起来,带领自己手上的人顺着先前已经查看好的小路快速前进。 空地上的贼匪,立刻少了三分之一。 陈歌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猛地站了起来,那刘三才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却猝不及防地见到眼前有一把白色粉末朝他袭来,心头一惊,下意识地避开了。 “啊!!” 站在他身后的小匪就这样正面承受了那把粉末,霎时发出一声惨叫,捂着眼睛不停嚎叫着倒在了地上。 那刘三才立刻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满脸惊怒道:“你这臭婊子……” 然而话没说话,又被一个清冷凌厉的声音倏然打断。 “乡亲们!这时候还不反抗,难道就真的要白白看着自己的妻女被匪人凌辱,自己的尊严和性命被他们践踏吗?!” 陈歌退后一步,忽然大声道:“现在正是时候,我们所有村民加起来有两百多人,难不成连区区几十个土匪都打不赢?!” “你这臭婊子在说什么!” 其他贼匪也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抽出腰间的小刀,就朝陈歌冲了过去。 却猝不及防地被一个突然闪身进来的黑影一剑砍翻在地,不由得满脸惊愕。 “夫人,小心,如今只剩下属下一个人在您身旁了!” 那暗卫一边应付那些蝗虫一般不停涌上来的贼匪,一边低喝道。 陈歌咬了咬牙,知晓其余两个暗卫是去实施她的计划去了。 方才小树林里的声响,是她让暗卫们把绑好的柴垛系在马身上,驱动马匹在小树林里四处跑动弄出来的。 这样,仅需要两三匹马,便可以营造出一整个马队的效果! 然而,这个方法也容易被拆穿,若等到去探明情况的人发现不对劲回来,他们就完了。 幸好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了的村民们也行动了起来。 一些男人趁着看守他们的几个贼匪把注意力放在了陈歌他们那边时,猛地扑上去把他们放倒,夺过了他们手上的武器,疯了一般地砍向其他贼匪。 这是他们的女人,他们的儿女,他们的村庄! 这些无耻之徒,休想动他们一根毫毛! 手上没有武器的人,便捡石头,抓起那些贼匪方才吃饭用的器具,寻找身边一切可以充当武器的东西,嘶吼着也冲了上去。 女人们也不甘示弱,一边身形灵活地躲避着那些贼匪的攻击,一边好几个人一起寻找空隙扑上去,抓头发扇巴掌用指甲抓。 那些贼匪哪里经历过这般阵仗,被女人们缠上了也不知道如何挣脱,好几回就这样被她们得了手。 他们不由得一脸惊恐地面面相觑。 这群人,疯了?! 陈歌也从一个贼匪手里抢来了一把小刀,配合着她的药粉一通乱砍,还真的被她砍倒了一两个。 就在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的时候,小树林里,突然传来了一连串让人心底发毛的惨叫声。 陈歌微微一愣,不敢置信地抬眸。 那惨叫声显然是一群人发出来的。 可是,那里面理应只有她的两个暗卫,又怎么可能对付得了两队身强力壮的贼匪! 又有更多惨叫声接连不断地传来,每一声,都仿佛是那人在生命最后关头发出来的哀嚎。 让这一小片空地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转头,满脸惊惶地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去。 树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满身鲜血、衣服残破不堪的贼匪猛地从树林里跑了出来,脸上,是仿佛从骨子中透出来的恐惧神情,抖着声音道:“恶鬼……恶鬼从地狱中来了! 好多人死了,我们打不过他,绝对打不过他的! 他说……他说,若他的夫人出了什么事,他会把我们所有人都活生生地剁成肉沫去喂狗,他那个恶鬼,他绝对做得出来啊……” 话音未落,树林中突然破空飞来一支带着凌厉杀气的箭矢,瞬间贯穿了他的头颅。 顿时,不止是那些村民,便连一些土匪,也忍不住发出了惊恐的叫声。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家男人比较暴躁(第一更) 他的夫人? 他是谁? 最要紧的是,到底谁是他的夫人?! 村子里的百姓早便知根知底了,眼光不由得齐刷刷地投向了这里唯一一个生面孔。 陈歌也被眼前血腥的一幕惊了一惊,察觉到大家惊疑不定的眼神,抬眸,扯了扯嘴角道:“我家男人……生气起来比较暴躁,大家见谅。” 众人:“……” 这哪里是暴躁啊,分明是恐怖好么! 一旁的刘三才脚一软,就这样直直地坐在了地上,肥厚的嘴唇颤抖着:“你夫君?那个没用的男人?这不可能,不可能……” 能坐上这山匪首领的位置,他到底是有几分眼力的,自然知晓,他们气数尽了。 他虽然不知晓那个恶鬼指的是谁,却也知道,吴刚和刀疤强他们两队人马,定然已是被他全数灭了。 那可是他手底下战斗力最强的两队人啊! 陈歌眼角一跳,猛地上前,狠狠踹了他一脚,冷声道:“没用的男人?你说的是谁?” 刘三才愕然地看着她,便是已经心灰意冷,他却什么时候被一个女人这般羞辱过!顿时脸色一青牙一咬,便要扑过去,“臭婊子,你……” “死到临头还敢对我家夫人出言不逊!” 陈歌身旁的暗卫一脚踏上了他的心口,长剑堪堪擦着他的额头没入地面,吓得刘三才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嘴巴大张,喘气声又急又抖。 那暗卫便是方才易容混进了匪堆里给陈歌传递消息那个,想到这头肥猪对夫人的轻薄行为,他恨得简直想就地解决了他,但想到主公,还是忍下了,冷声道:“上一个胆敢轻薄夫人的人,尸体还没凉呢。” 虽说那荣十一参与了暗杀常州城大夫的行动,本便该死,但他的死法,是所有暗杀者中最为凄惨的。 便连也参与过刑讯的他听说了,也忍不住心底发毛。 就在这时,仿佛响应他的话,一个银甲黑衣的男人随着一声嘹亮的马啼声,纵马从树丛里一跃而出。 俊朗淡漠的面容在月色下尤为立体,仿佛与那清冷的月光融为一体了般,在场的人都不禁看呆了。 好几个同样身穿甲衣的男子紧跟着他跃了出来。 男子一勒缰绳,锐利冰冷的眼眸在空地上转了一圈,当眼光触到不远处的陈歌时,微微一动,一扯缰绳,低喝一声,便径直朝她跑了过去。 陈歌在见到他那一刻,心头狠狠一动,下意识便要跑上去。 男人已是以一个漂亮的动作从还没彻底停下的骏马上翻身下地,两个互相跑向对方的人一下子便撞到了一起。 魏远低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怀中欲语还休的女子,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到了自己身后。 同时手中血迹未干的宝剑轻轻一甩,便对准了刘三才最脆弱的咽喉处,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翻滚着层层乌云的黑眸中,带着一抹赤色,一字一字道:“方才,碰了我夫人的,是哪只脏手?” 陈歌一怔,不由得看向了男人不带一丝表情的侧脸。 这件事,定是林子里那两个暗卫告诉他的。 想起了被刘三才轻薄时的粘腻恶心感,陈歌不自觉地握紧了魏远的手,往他的位置挪动了些许。 这一刻,她只想靠他更近一些,更多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以及气息。 仿佛只有这样,她今晚一直忐忑不安的心,才终于得到了安宁。 魏远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神色不变,只是轻轻一扯,猝不及防的陈歌便被扯进了他怀里,脸颊一下子挨上了他微带凉意的铠甲,被他紧紧抱住。 随即,她便感觉到男人的大手来到了她的头顶上,轻轻一拍,仿佛在哄受到了惊吓的娃娃般,沉稳而温柔。 陈歌的脸微微热了起来,虽然知晓大庭广众之下,她这样似乎挺没面子的,但不得不承认,在他怀里,她心底最后一丝惊惶也消失不见了。 仿佛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壳的蜗牛一般,她莫名地就觉得,只要有这个人在,这天底下就再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感觉到冰冷的剑尖就悬在他的咽喉之上,刘三才只觉得那黑白无常就在他面前盘旋,霎时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眼泪很没有出息地便出来了。 “英……英雄饶命,英雄饶命!我不知晓……不知晓那女子是你夫人,我什么都没做啊,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我问的是,”魏远本便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看到他丑陋恶心的模样,又想到那两个暗卫跟他说的事情,额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爆出,抱着怀中女子的手,却越发温柔,“你到底是用哪只脏手,碰了我的夫人?!” 刘三才不知道即将大难临头,还在大着舌头结结巴巴地道:“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保证你的夫人还是完璧之身啊!求英雄饶我一条狗命,饶我一条狗命……” 陈歌猛地抬头瞪着他,气得只恨不得上去再狠狠踹他一脚。 完璧之身形容的都是还没出阁的小娘子,她一个已是嫁做人妇的妇人,用这个词却是大为不妥。 这是恨不得昭告全天下,她跟魏远如今还未圆房是吧? 她只是略略看了四周围一眼,便看到不少人已是露出惊愕犹疑的表情,纷纷看向了魏远。 她的暗卫更是一脸不敢置信,这……夫人跟主公都已是同床共枕了啊!竟然……竟然至今为止都只是盖着被子纯聊天么?! 是主公确实能忍还是……咳咳咳…… 陈歌也不禁抬头看向魏远,被人传出这种事,他作为男人,只怕比她更恼怒。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男人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事,虽然脸上的神情更是沉怒了几分,却不见丝毫不自然或波动,分明还在针对刘三才碰了她的事。 揽着她的大手突然上移,把她的头按进了他的怀里,冷声道:“既然你不说,便两只手都砍了罢。” 眼前只剩一片黑暗的陈歌心头猛地一跳,下一息,便感觉抱着她的男人微微一动。 随即,一声震天响的嚎叫声在她耳边炸开,伴随着身边人若隐若现的倒抽凉气声。 她顿时没心思想旁的事了,不自觉地拽紧了男人的衣袍。 这群土匪作恶多端,被他们凌辱杀害的人不计其数,不管魏远对他做什么,都是他该得的。 陈歌也不是那种见不得血腥的人,当初她上医学院的时候,什么尸体没有解剖过,更别提后来做了医生,见过的血腥场面数不胜数。 只是,有人这般护着她,仿佛生怕吓着她一般,为她挡去一切血腥和杀戮,她还是忍不住心头微动,心底忽然便柔软得一塌糊涂,仿佛碰一碰便要凹下去一块似的。 连她都有些哭笑不得,她先前虽说决定了要和魏远试一试,但心底深处很清楚,她虽然不讨厌这男人,但对他还远没有男女之间那种相依相恋的感觉。 她却是万万没想到,她对魏远第一次真真切切的心动,是在这般血腥的场合下产生的。 这还真是……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但这天底下的女子,又有哪个不爱能护佑自己一生的英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七章 突然想抱抱你(第二更) 魏远不知晓怀里女子的心思,冷冷地看着失去了双臂在地上痛苦地扭作一团的男人,道:“拖下去,在他吐出所有事情之前,不要让他死了。” “是!” 立刻有兵士上前,把还在呻吟哀叫个不停的男人拖下去了。 直到他的身影已是消失不见,魏远才松开了按着女子后脑勺的手,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兵士把他的马牵来。 刚想低头唤怀里的女子上马,却感觉她张开双臂,十分温柔地抱住了他。 不由得微微一愣,身子一僵,心头一荡,低低道:“歌儿?” “嗯……就是突然想抱抱你。” 陈歌把头在他怀里埋了一会儿,半天没听到他的话,微微抬头,一双异常水润明亮的杏眸忽闪忽闪地看着她,仿佛某种精灵又柔软的小动物一般,小声道:“你不喜欢么?” 魏远就真的是……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沫,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连命都能给她。 薄唇轻启,道:“不……” 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说了。 他一向嘴笨,体内的感情又太满溢太珍重,让他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更紧地把她抱住,低低地、仿佛在哄小娃娃般地道:“乖歌儿,我们回军营再说。” 陈歌这才想起他们还在外头呢,察觉到周围人都神色各异地看着他们,不由得轻咳一声,离开了魏远的怀抱,道:“我先不走,方才的打斗中,很多人受伤了,如今这么晚,只怕也很难请到大夫。” 魏远眉心微蹙,脸上顿时透出不满来。 方才,她明明还一脸依恋地抱着他,仿佛不愿意与他分开一般,这一眨眼的功夫,便翻脸了。 他夫人,似乎总是对她的病患格外上心,很多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都要排到她那些病患之后。 他握着她的手,想再次把她拉进怀里,嗓音沉沉地道:“夫人……” 他想她再像方才一般抱着他,满心满眼都只有他一个人。 陈歌看着男人有些耍赖的神色,不禁有些无奈,笑了笑,双手握紧他的大手道:“夫君,我只是留下来帮一下忙,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何况,我如今也安全了不是吗?” 女子那一声夫君又叫得他心头一荡,只是男人强行按耐下了,依然板着一张脸。 陈歌却仿若未觉,眉眼微弯,柔声道:“这多亏你及时赶到。 魏远,我还没跟你说罢?你平安回来了,我真的很开心。” 方才情况危急,她一直有意地不让自己去想一些不好的可能。 但其实,她心里的大石一直悬着,一想到他可能出事了,就有些难以呼吸。 不知不觉中,这个男人竟已经成为了她在这个世界中很重要的一个人,重要得,她不敢去想失去。 魏远眸光微动,终是有些忍不住了,原来黑沉冷厉的面容,仿佛初春时的冰雪初融,让一众兵士和百姓都看直了眼。 原来,这就是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啊…… “还有,我很抱歉,”陈歌忽地,眼帘微垂,两排睫羽轻轻颤动,声音微低,“我没有保护好嬷嬷,嬷嬷她……” “我知晓了,你身边的暗卫跟我说了这件事,我已是派了人把嬷嬷送往通州军营,请来大夫照看。” 魏远丝毫见不得她低沉的模样,立刻反手握住她的小手,默了一会儿,才有些无奈地低声道:“那你在这里照料病患,我会让人尽快请大夫过来。 我需得去处理一些事情,你这边若好了,便让人立刻把你送去通州的军营。” 陈歌看着男人虽满脸不情愿,却还是依了她的郁闷表情,嘴角的弧度不由得扬得更高了,道:“好。” 看到她闪闪发亮的双眸,魏远真是……只能皱眉又拍了拍她的头,这才上马走了。 直到魏远已经带人离去,陈歌心里的犹豫才彻底放了下来。 她到底没有把让何嬷嬷受伤的人很可能是心芹这件事告诉魏远,先不说这只是她的猜测,她也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不管是不是心芹做的,都应该由何嬷嬷亲口告诉他们。 但如果何嬷嬷就此一睡不醒…… 陈歌眼中掠过一抹厉色,双手慢慢紧握成拳。 她定是要查明真相,让那个人偿命! 稍稍平复了一下心底的情绪,陈歌转身,朝在场的百姓朗声道:“各位,麻烦帮忙把受了伤的人都抬进庙宇里,注意小心一些。 有懂医术的,请到我这里来,如今受伤的人太多,大夫太少,需得进行合理的分配,才能让每个患者都能得到及时有效的医治!” 一众村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应了一声。 只是,心里到底还有几分恍惚。 这个女子,竟然是那让人胆寒的将军的妻子! 这不一般的人,果然就得配不一般的人啊! 这两个人,明明一个阴沉狠戾,一个皎洁柔美,看起来气场完全不一样的两人,站在一起,却又奇妙地和谐匹配! 因为发号司令的人是陈歌,大伙儿一点异议也没有,十分殷勤地便干起活来了。 原本差点遭受灭村之祸的村子,终于又呈现出了一片勃勃的生机。 忽然,一个帮忙搬运患者的男子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唉!我就说方才那个郎君怎的那般眼熟,那不是何嬷嬷家的魏郎君嘛!” 见到其他人投过来的困惑目光,他连忙解释道:“就是那个总在年初回来住几天的魏郎君啊! 他每次来了都低调得很,不怪你们没印象,但咱们村见过他的婆娘可都对他念念不忘呢。 想不到那魏郎君竟是那样一个大人物,还有这么一个天仙似的妻子! 哈哈,也不知道那些对他念念不忘的婆娘,如今还敢奢望不成?!” 几个或多或少被村里的女子瞧不起过的单身汉都幸灾乐祸地嗤嗤笑了起来。 一些女子脸上顿时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她们先前确实对那惊鸿一瞥的魏郎君念念不忘,但方才,她们竟然也没认出他来。 穿上甲衣的魏郎君,跟平日里的魏郎君似乎完全不是一个人。 如果说平日里的魏郎君只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穿上甲衣时的魏郎君,却仿佛浑身上下都是煞气,压根让人不敢靠近。 要说奢望,确实是不敢奢望了,只是心底,却是比先前还要低落了几分。 那样一个男子,对自己的夫人竟是那般呵护备至,温柔纵容,仿佛满心满眼都只能看到她一人。 这样的神仙眷侣,便是寻常夫妻中也少见啊! …… 跟村子里逐渐轻松起来的气氛截然不同,小树丛一处黑暗的角落里,依然有人在泥坑中苦苦挣扎。 “救命!救命!求你放了我,我什么都愿意给你呜呜呜!” 心芹被一个膀阔腰圆的男人死死按在草丛里,那男人脸上露着狰狞的笑,拼命地要去撕她的衣服。 心芹不要命地挣扎,哭得嗓子都哑了,终于让那男人耐心告罄,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低吼道:“老子什么都不要,老子就要干死你! 老子做土匪以来,今天是最憋屈的!” 说着,一双粗糙的大手猛地一拽,随着撕拉一声脆响,心芹的衣裳被撕下来了一块,露出了半边圆润光滑的肩膀。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跟着肩膀处一凉,顿时哭喊挣扎得更厉害了,“为什么总是我?!贼老天!我恨你们!我恨你们啊!” 方才,她爹娘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这男人拖进了树林中,明明他们手上都有武器,只要愿意,完全可以救她的啊! 可是,他们什么也没做,甚至……甚至悄悄移动脚步,把她那两个早已吓破了胆的兄长遮住,唯恐会引起这个贼匪的注意一般。 为什么?她不也是他们亲生的吗?!为什么啊! 坐在她身上的男人明显兴奋起来了,完全不顾她的挣扎,赤着一双眼,仿佛一头毫无人性的饿狼,不停地撕扯她身上的衣服。 撕拉,撕拉…… 随着她露出来的皮肤越来越多,心芹越来越绝望,最终,她泪眼婆娑地嘶吼出声:“嬷嬷,救我!嬷嬷!” 如果是嬷嬷,是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拖走的! 嬷嬷是天底下待她最好的人了,比她爹娘还好,她会给她买新衣服,会给她做好吃的,还会……还会费心给她备下一份嫁妆。 是她错了,是她狼心狗肺,是她太过贪婪! 其实她是知道的,魏郎君压根不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没让你忍着啊(第一更) “嗷——” 一声惨叫声瞬间打破了这个阴森幽静的角落,下一息,心芹便感觉身上的男人一下子扑倒在了她身上,仿佛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一双眼眸顿时惊恐地瞪大,直到,一个恼怒讽刺的声音响起—— “呵,我还道是谁,原来是钟家那个跟土匪合伙坑害自己人的心芹!早知道我就当没看见走了!” “苏家大郎,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那种情况下,你要心芹怎么做?她便是……便是有错,最该千刀万剐的不是那群土匪吗?” 一个女声顿时不满地反驳,随即一个身影朝心芹走近,把她从那男人身下拖了出来,察觉到她的情况,立刻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把她紧紧裹住,皱眉痛心道:“作孽哦!那群没人性的家伙,就该把他们剁了丢去喂狗!” 都是一条村的,她自然知道心芹家里的情况,虽然也气恼她帮那群狗贼指路,但也确实心疼这瓜娃子。 虽说他们村里重男轻女的人家不少,但像钟家那般完全不把自家女孩儿当人看的,也是少见啊。 她紧紧地抱了抱还在抖个不停的心芹,在她耳边低声道:“丫头,没事了,没事了啊,官府的人来了,我们都得救了。” 感觉到那个怀抱的温暖,心芹才终于相信,她得救了,她从地狱中回来了!顿时再也忍不住,双手抵着眼睛,带着浓浓的羞愧和对眼前人的感激,低低地哭了起来。 当陈歌见到身上仅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被送进庙里的心芹时,很是怔愣了一会儿,蹲下身子,淡声问:“你哪里不舒服?” 不用她说,陈歌也看到了她肿成了桃子似的右脸,和身上露出来的肌肤上那数不清的淤青和伤痕。 瞧那成五指形的淤青形状,显然是被男人抓的。 她眉头不由得一点一点皱起,忽然,一个粗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带着掩不住的哽咽低低道:“我……推倒了何嬷嬷,何嬷嬷摔到了床上,流血了…… 我不是个东西,我没有良心,我……我没脸见嬷嬷了呜……” 陈歌一怔,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到女子已是哭肿了的双眼,她顿了顿,才开口:“现在,我大抵不需要跟你说什么大道理,你也明白了,若你总觉得全天下的人都负了你,那你便永远都看不到那些真正待你好的人。 我不是你的什么人,没资格说你太多,你这些忏悔的话,也不是该对着我说。” 陈歌说完,便丢了一盒药膏给她,站起来淡淡道:“这个药膏,你拿着,每天给身上的伤上三次药,过不了几天就能好了,不会留疤。 你的喉咙喊哑了,这几天如无必要,不要开口说话,多喝水,有条件的话兑点蜂蜜水喝。 还有,这两样东西,应该是你的罢,最开始带着你的那个贼匪死了,这是从他身上找到的。” 陈歌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紫色绣白玉兰荷包和一个金镯子,丢到了心芹面前的空地上。 心芹身子猛地一颤,脸色竟是比方才在小树林里时,还要白上几分。 陈歌看到她这样子,心里已是明了,不禁有些嘲讽地扬了扬嘴角,没说什么,转身给下一个病患诊治去了。 一直到月亮西垂的时候,魏远的人才终于找来了三个大夫,陈歌看着他们,暗暗松了口气,轻轻地活动起已是有些酸痛的肩膀。 整个村子加上她,只有两个大夫,另一个大夫还是半吊子的水平,她也只能认命,拿出了刚毕业在医院急诊科实习时的架势连轴转。 这下子,总算可以解脱了。 “夫人,既然大夫来了,我们便赶紧离开罢。” 魏远留下来的兵士立刻上前,低声道。 虽说如今那些贼匪几乎都落网了,但还是有几个贼匪溜得比泥鳅还快,至今没找着的。 如今夫人的安全可都寄托在他们身上,万一夫人出了什么差错,就主公对夫人的着紧程度,他们便是有十条命都不够赔啊! 看到他们诚惶诚恐的小表情,陈歌好笑地扬了扬嘴角,只是也确实不好再让他们为难,应了一声,收拾了一下东西便随他们离开了。 到了通州军营里时,魏远还没有回来,听下面的人说,通州的驻防将军李敖翔也不在,想是他们两个去办什么事情去了。 陈歌也没有多问,先是去何嬷嬷所在的营帐看了一眼。 里头的大夫见到她,立刻要站起来给她行礼,陈歌扬了扬手制止了,轻悄悄地走到了床边。 何嬷嬷还在睡着,只是那脸色,显然比她刚发现她受伤时好了不少。 陈歌这才稍稍放心,又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她的情况,低声嘱咐随伺的大夫把她照看好,才跟随兵士,走到了他们为她备下的营帐里。 营帐很大,里面显然经过了一番精心的布置,一应生活用品很是齐全,厅堂和起居室之间用一块双扇木制雕鸟雀纹屏风隔开了。 床榻上铺了厚厚一层粉色绣花褥子,瞧那花色,应是临时从镇上的人家里借来的。 陈歌已是累极,简单梳洗了一番,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只是脱了外衣便躺下睡了。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她感觉床微微晃动了一下,有一个火热的躯体小心翼翼地躺在了她身边,原本觉得有些寒凉的陈歌下意识地便往这个熟悉的热源靠了过去,把双手双脚拼命往最温暖的那处靠。 那个热源似乎僵了一僵,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身子,一只大手握住她不停乱动的脚,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低低的、隐忍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歌儿,别动,我有些难受……” “难受……”睡梦中的陈歌不满地嘟了嘟嘴,喃喃道:“活该,我也没让你忍着啊……” 黑暗中的男人顿时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因为极致的隐忍,他的身体微微颤动着。 幸好身旁的女子说完这句话后,便翻过了身子,没有再继续缠着他,呼吸依然绵软而悠长。 魏远微微地松了口气,只是那一声叹息中,包含着说不尽的空虚和痛苦。 他伸手过去,摸了摸女子的手,发觉自己方才没有感觉错,她的手脚确实有些冰冷。 不禁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下床,灌了个热水袋,放到女子脚边,随后上床,把她密密实实地揽进了怀里,用一双大手包住了她的两只手,感觉她的手微微热起来了,这才闭上了眼睛。 身体里的邪火找不到出口,仿佛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带着一股子仿佛不把他焚烧殆誓不罢休的气势,配合着被热水袋烘得热烘烘的被窝,实在是……有些煎熬。 可是,忍一忍便过去了。 过去十二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与其,去做那让他感觉恶心的事情,他宁愿就这般,只要能抱着心爱的女子入睡,已足矣。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很早以前便见过你(第二更) 陈歌这一晚,梦到自己泡在了温暖舒适的温泉水里,全身上下再也没有一处寒凉的地方,舒服得她忍不住叹息。 第二天起来时,才发现,自己竟是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魏远抱在怀里睡的,怔愣过后,心里说不出的安宁熨帖,这种感觉,自从她突然来到这个世界后,便再也没有过。 忍不住便轻轻转过身子,原想好好地看一看自己的男人,却没料到,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泛着不自然潮红的俊脸。 心里微微一惊,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入手竟一片滚烫,连忙轻轻推了推他,低声地唤:“魏远,魏远。” 这样叫了一会儿,男人才慢慢睁开一双乌黑幽深的眸子,仿佛初初醒转的孩子一般,带着几分迷茫看着她。 陈歌心里一时柔柔的,凑到他身边低声道:“魏远,你是不是很不舒服?我方才摸了一下你的额头,你身上很烫,可能发烧了,今天便……” “我没事。” 陈歌话没说完,一双眼眸已是恢复清明的男人便径直坐了起来,转身便要去穿鞋子。 陈歌一怔,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应付不听话的病患什么的,她最在行了,皱眉抬眸瞪着他,“不舒服便别硬撑着,事情再多比得过身体吗?到时候你病情恶化了,担心的还不是你身边的人。” “歌儿,我真的没事。” 陈歌方才是一把扑过来抱着他的,魏远微微一垂眸,便能看到她那玲珑起伏的身体曲线紧贴在他的手臂上,原本便紧绷的身体更是仿佛一把被拉到了极致的弓,一晚上都没有退温的身体更是热得仿佛要炸开。 不由得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声音嘶哑得恐怖,一字一字道:“歌儿,你先放开我。” 陈歌微微一愣,一脸困惑担忧地看着他。 如果魏远真的不舒服,他没必要瞒着她啊,生病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他此时这般坚决地否定,莫非,真的是她想错了? “主公!”一个清朗的声音忽然在营帐外响起,“李将军说,高城守方才已是松口,要把他设局的原因招了,李将军让属下请主公过去。” 魏远脸色一沉,低低地道了句:“知晓了,我一会儿便过去。” 陈歌见他有正事要忙,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开了抱着他的手,却终究不放心,紧跟着他下床了,帮他穿好衣服后,给他倒了杯茶水,撇了撇嘴道:“至少多喝点水罢。” 女子的神情中带着一丝不甘和担心,魏远凝神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牵起她的手,紧紧地在手心里握了,眼里闪过一抹挣扎,道:“歌儿,我的身体是真的没事,你不用忧心,我不过是……” 说着,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黑眸中有什么复杂至极的情绪一闪而过,似痛苦,似懊恼,似羞耻,又似隐忍,让陈歌微微一愣。 不待她仔细看清楚他脸上的神情,男人已是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眼神,道:“昨天的事,全是通州城守高琼在背后搞小动作,李敖翔在他们出通州前一刻拦下了他们的人马,你若想听听是怎么一回事,便一同过来罢。” 陈歌微微一愣,突然便想起了昨晚,他似乎对刘三才说的完璧之身毫无所觉,心头的疑虑不由得更重,但看他明显不想说,也只能暂时压下,道:“好,那我便随你一同过去。” 她快速地梳洗完毕,换了身衣服,便跟魏远一同来到了一个营帐前。 营帐外,已是有一个身高八尺、面白无须的年轻将军候着,见到陈歌,他似乎微微一愣,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大步上前,恭敬地行礼道:“属下见过主公,见过夫人!” 这人,只怕便是通州的驻防将军李敖翔。 魏远淡淡地点了点头,道:“高琼可是在里头?” “是,他原本还想嘴硬,属下跟他耗了一晚上,他才终于松了口。”李敖翔说着,看向陈歌犹豫道:“可是,审讯现场血腥可怖,夫人……” 陈歌微微一笑道:“我无妨。” 她虽然不喜欢这种凌虐血腥的场面,但她也不能真的一辈子躲在魏远身后让他保护。 既然入了他的世界,有些事情总是要面对的。 李敖翔心里暗暗称奇,扬唇笑了,“不愧是咱们主公的夫人,请!” 陈歌不禁暗叹,魏远手底下总算出了个看起来一身正气的正常人,朝他笑笑,便偕同魏远走进了营帐。 她的脚刚踏进去,还没来得及看清里头的情形,一股血腥味和皮肉被灼烧腐烂的气息便扑鼻而来。 陈歌的脚步下意识地微微一顿,便看见不远处,一个仅着一条亵裤的中年男人被双手用铁链绑在了一根木桩上,灰白的头发乱成一团,头颅仿佛毫无声息地垂着,露出来的皮肉上,没有一处是完好的,有些发福的肚皮上,更是有一块又一块皮肤被烧焦的痕迹。 他的身旁,满是各种刑具,配合着那奄奄一息的男人,看起来阴森可怕得紧。 她这细微的动作一下子便被魏远捕捉到了,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突然便牵起她的手走了过去。 陈歌微微一愣,看着男人宽厚的背影,忍不住便微微抿了唇,笑了。 其实她不是害怕,只是有些不适应罢了。 她连被摔得内脏肠子都出来了的跳楼现场都看过,这种又算什么。 只是被人关注关心着的感觉,还是好的。 李敖翔对一旁的小兵使了个眼色,他立刻提起一桶水猛地泼到了那通州城守身上,他狠狠地打了个冷颤,瞬间醒来,一双已是有些浑浊迷乱的眼眸中,满是彻骨的恐惧,还没彻底清醒便拼命扭动着白花花的身躯,嘶叫道:“别打了!别打了!我招!我什么都招!” “很好,”李敖翔又朝一旁拿着纸笔的小兵使了个眼色,道:“只要你乖乖把一切说出来,我保证不会再动你一根汗毛。” 那通州城守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眼睛却在扫到一旁脸色冷沉的魏远时,猛地瞪大,又拼命地缩着那中年发福的身躯,不停摇头,“不……不行,不能说,说了……说了会死的!我绝对会死的!” “嗯,你不说也行。”李敖翔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却随手拿起了一旁在炭炉上已是烤得通红的铁块,笑着道:“咱们不过是继续昨晚上的事情罢了。 高城守,你放心,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唯一比较可取的便是耐心还算好。” 看着那还在滋滋蹦着火星的铁块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仿佛在寻找落脚点,昨晚生不如死的记忆一下子回笼,那通州城守两眼一黑,简直要哭出来了一般拼命叫:“我……我说!我说!” 便是说了后会死又怎样,总好过如今这般钝刀割肉。 他不怕生不如死,怕的是自己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下半辈子的人生,便只剩下生不如死的滋味了。 李敖翔微微挑眉,把铁块放下,笑眯眯道:“这样才对嘛,高城守,你向来是知道的,我这人好说话得紧,只要你愿意好好配合,我自是能让你舒舒服服的。” 他奶奶的好说话! 高琼嘴角一抽,他跟他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哪里不知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偏偏最后关头还是被他抓住了尾巴,是他技不如人,他认输。 高琼深深吸了口气,虽说已是决定把那些掩藏在时光之河中的肮脏往事尽数说出,还是忍不住有些胆颤,抬眸看了看那个仿佛只是静静站着便压得人说不出话来的高大黑影,高琼忽地一扯嘴角,道:“燕侯,你怕是不知道吧,其实我很早以前,便见过你。”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20章 一碰便鲜血淋漓(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120章一碰便鲜血淋漓魏远的脸色,微微一僵。 陈歌有些怔然,很早以前便见过魏远,是多早以前?他又怎的突然说起这个。 高琼却已是仿佛回到了那遥远的岁月中,微微眯着眼睛,回味着什么似地道:“你长得跟你父亲,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那双眼睛,像极了你母亲。 你母亲那时候可真美啊,她总是喜欢穿着一身白衣,外面披着一件鲜红色的披风,不管见到谁都微微扬着唇在笑,像一枝在雪地里绽放的梅花,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那时候,她总是陪着你父亲到通州城楼上看敌军的情况。 便是情况一天比一天危急,城里的百姓一天比一天惶恐不安,她也依然是那般微微笑着,眼中似乎只能看到你父亲,仿佛所有东西都在变,只有她,始终如一。” 陈歌心头微惊,他这神情,分明带着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倾慕! 她不由得看向一旁的魏远,见他脸色已是彻底冷沉,额角青筋爆出,全身肌肉紧绷仿佛处于一个随时要爆发的状态中,不禁一把握住他的手。 李敖翔也眉头紧皱,暗暗地看了魏远一眼。 那高琼开了一个头,便仿佛彻底豁出去了一般,对身旁越来越沉郁的空气视而不见,嗤嗤笑着道:“我那时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马夫,你母亲估摸连有我这么一个人也不知晓。 谢丞相的人找上我的时候,我也很是惊讶,他明明远在千里之外,却偏偏只有他,看出了我心中的自卑和嫉恨。 他说,他能让我不再只是一个人人忽视的马夫,我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只要,我帮他一个小小的忙。” 众人听到他突然提起谢丞相,均是一惊。 手里握着的那只手,已是开始微微颤抖,陈歌不由得把它握得更紧了,注视着魏远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担忧。 李敖翔好半天,才长长出了口气。 只怕他们今天要听到的,是足以动摇这个天下的大事。 “燕侯啊燕侯,便是我那时候再嫉妒你父亲,也不得不承认,他是真正的大丈夫,大英雄。 他是大楚牢不可破的铜墙铁壁,便连那时候被称为草原雄狮的胡人之王完颜宇,都只能在城墙下仰望他。 嗤嗤,也莫怪那时候先帝和谢丞相对你父亲百般忌惮啊! 若十六年前,胡人入侵初始,先帝便派你父亲出征,那些蛮族便不会一路势如破竹,嚣张地打到了漓河之北! 你父亲那时候多憋屈啊,眼睁睁看着大楚的土地和百姓被胡人凌虐,甚至被迫放弃了当时驻守的昌州,只因先帝一句:武安侯不得出战,速回朝廷复命! 然而,看到胡人的嚣张火焰,先帝又怕了,立刻着你父亲带领魏家军兵分三路,击退胡人。 呵呵,这便是为人臣子的命运罢,便是为这片江山社稷出生入死,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要收便收,要放便放。 你父亲不负众望,犹如出鞘的利剑,短短半个月便把胡人击退到了通州,眼看着胜利在望,然而,你父亲越是优秀,却越不能为人所容。 他这辈子,最大的错只怕是,始终不明白功高盖主这四个字对一个帝皇的压迫之重,满心以为一颗赤城的心,便能抵消掉帝皇的所有疑虑。” 陈歌有些心疼地想掰开魏远青筋暴起的拳头,听那通州城守越说越自以为是,不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嘲讽地微扬道:“废话比正事还多,不知晓的,还以为你才是这里头的主人公。” “呵呵,燕侯夫人,你不必急着嘲讽我,你又如何知晓,在下不是这里头的主人公?” 那通州城守忽地眼放幽光,脸上的神情展现出一种扭曲的兴奋,仿佛在拼命压抑着某种情感般道:“便是那武安侯再厉害,再得民心又如何?他还不是被那完颜宇一路猫抓老鼠一样追到了灭胡村,最后吞剑自缢! 把他逼到那般境地的不是完颜宇,不是这天底下的任何一个人,而是我,我高琼啊! 是我,是我一把火烧掉了所有粮仓!也是我把武安侯的一举一动传信告知谢丞相,谢丞相才得以派人把武安侯派出去求援的人马通通拦截! 嗤嗤嗤,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马夫,谁会想到,我才是那个被上天选中的人! 上天选中我,让我终结那武安侯,你母亲眼中唯一能看到的武安侯,大楚百姓所爱戴的武安侯,所有人眼中啊! 主公的兵力如今只能堪堪与谢兴匹敌,何况如今大部分百姓依然心向皇室,若是当真起了战火,只会让百姓离心,背负叛逆之名,亲者痛,仇者快! 到那时,若鲧州刘家趁火打劫,借清君侧之名攻打主公,只怕会腹背受敌! 主公,属下知晓你的心情,但……” “滚!” 魏远赤着一双眼,一声咆哮,仿佛一头身受重伤、对周围的一切都怒目而视的狮子。 “主公!” 李敖翔也暗暗心惊,主公以往不是没有过一意孤行的时候,但他始终能保持头脑的清醒,便是手段再骇人听闻,也总能维持住那一条不可逾越的底线。 这也是为何白先生每回劝诫完主公,虽然叹气连连,却也满脸欣慰的原因。 只是,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回跟以往每一回都不一样,在这种怒火仿佛能把理智全然烧毁的情况下,主公是真的会,毁了自己! 嘀嗒,嘀嗒…… 紧张压抑的气氛中,有几声水滴滴落的声音传来。 李敖翔下意识地循着声音看去,顿时心头一紧,忍不住便惊呼了出来,“主公,您的手!” 却见面前男人没有握着剑的左手五指紧握,有暗红色的鲜血从指缝中一点一点渗出,最后滴落地面,仿佛绽开了一朵朵血色的花。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21章 她是唯一的解药(第二更) 陈歌也立刻看到了魏远渗血的左手,眉头一皱,伸手握住他的左手轻声道:“魏远,你的手流血了,先……” “滚!” 暴怒中的男人却忽地一个甩手,陈歌猝不及防,往后踉跄了两步,眼看着便要摔倒。 “夫人!” 李敖翔脸色一变,立刻站起身,就要跑上去。 陈歌却已是堪堪稳住了身形,抬眸,有些愕然、又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魏远似乎这才察觉到方才那个人是陈歌,赤红的双眸稍稍恢复了一些清明,愣愣地、似乎傻了一般地看着她。 仿佛一个迷了路、不知如何是好的小孩。 陈歌的心忽然便软了又软,低低地道:“李将军,麻烦你们先出去一下罢。” 李敖翔立刻道:“可是……” 可是以如今主公的状态,只怕会伤了夫人啊! “我没事的。”陈歌轻声却不容置喙地打断了他的话,又说了一遍,“你们先出去,有事我会喊你们。” 李敖翔皱眉看了她一会儿,终是没再说什么,手一扬,便带着一群脸色煞白的小兵走出了营帐。 营帐里,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陈歌看着面前一脸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高大的身形一动不动的男人,暗叹一声,走上前抱住了他,察觉到他微微一颤,抱着他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魏远……”陈歌朱唇微启,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最后,只轻轻地道:“我在。” 这种时候,任何安慰的话,都似乎显得太单薄,陈歌只是稍稍一想,若今天在魏远这个位置的人是自己,她会是什么心情,心底便一阵疼痛。 若是知晓,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母亲竟是被自己一直舍命护着的人逼到如此境地的,她只怕不会做得比魏远好上多少。 刀子只有割到自己身上了,才会知晓有多疼。 女子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仿佛温暖的春风,轻轻地拂过魏远荆棘满布的内心,仿佛也拂过他这些年的痛苦和仇恨。 他微微颤抖着,握着剑的右手,不自觉地松了,利剑落到地上,发出了叮当一声脆响。 随即,仿佛已是累极的男人放任自己,轻轻地靠在女子单薄的身子上,闭了闭眼,脸部肌肉微微抽搐地道:“歌儿,歌儿,抱歉…… 其实我一直知晓,十六年前父亲军中的粮草突起大火,援军迟迟未到,其中必有什么内情。” 只是所有人都说,那是武安侯军中看守粮草的小兵不小心踢翻了油灯,才会酿成大祸。 而周边州镇的驻防将军接到武安侯的求援信息,立刻便赶去了,只是终归慢了一步罢了。 毕竟在通州城破的同一时间,柳州的驻防将军带着三万人马,也同时赶到了通州,这才没有让原本已是好转的局面,再急转直下。 而他那时候被胡人掳去,受尽屈辱与折磨,连生存都成了一种奢望,又哪有能力去查当年的事。 等他已是有能力,当年与这件事相关的人,不是已经死去,便是也同样不知晓当年那件事背后到底藏着怎样歹毒的心思! 魏远的眼眸中,再次布满了鲜红的血丝,哑声道:“先帝和谢兴那老匹夫一直忌惮我爹,便是我那时候只是个八岁的孩童,偶尔起夜时,也能看到爹负手站在书房,定定地看着挂在墙上的一把宝剑,只是看着,什么也不说。 娘则总伴在他的身边,眼神哀伤而温柔。 只是面对我时,他们依然笑容满面。 那时候,爹最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22章 论孩子的问题(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122章论孩子的问题陈歌不禁嘴角微扬,凑过去眼神温柔地看着床上的妇人,轻声道:“嬷嬷,那都是梦呢,你得长命百岁,以后我跟魏远的孩子,还得麻烦你来带。” …… 三天后,通州灭胡村。 陈歌帮何嬷嬷检查完身子,满意地一扬嘴角,道:“嬷嬷的身子已是恢复了许多,只是还不能放轻松。 我跟魏远离开后,嬷嬷要好好吃药,千万不能逞强下地干活,要让我知道,我便是回了冀州,也要立刻飞过来呵斥你。” 何嬷嬷听得不住地笑,“若是可以,奴还真想夫人想过来便过来,这样奴便可以时时刻刻看到夫人跟郎君了。” 只是,冀州和通州相隔千里,想见上一面,又岂是那般容易的事情。 想到今天便是陈歌和魏远离开的日子,何嬷嬷不禁脸色黯然:“夫人和郎君才是,奴一个人生活这么多年了,心里有数的,夫人和郎君切莫过多担忧。 何况,如今还有萍儿和宝妞……” 何嬷嬷转头,透过窗户看着正在院子里打扫的两个孩子,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微扬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陈歌看到她这模样,不禁沉默了一瞬。 她知晓,心芹这几天都跪在何嬷嬷的屋子外,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 而何嬷嬷呢?定是知晓这件事的,只是也从没有主动在她和魏远面前提起。 陈歌也就没问了,这是何嬷嬷跟心芹之间的事,无论是她跟魏远,都没有插手的资格。 “我跟君侯怎么可能不忧心。” 陈歌挑了挑眉,拉回了何嬷嬷的思绪道:“我们让嬷嬷与我们一同到冀州去颐养天年,嬷嬷又不听,嬷嬷一个人在这里,到底缺了些照应。” 何嬷嬷慢慢地摇了摇头,笑道:“奴这模样,到了冀州也只是给夫人和郎君添麻烦,倒不如就留在这里守着阿郎和老夫人。 不过,若是夫人生下了小郎君或小娘子,奴便是两条腿都走不动路了,也定是要厚着脸皮到冀州去叨扰夫人跟郎君的。” 说着,她看向微微一愣的陈歌,眸中满是期待,“夫人也要趁如今年轻,尽快诞下小郎君和小娘子啊,嬷嬷盼着呢,阿郎和老夫人在天上,定是也心心念念着的。 阿郎和老夫人膝下只有郎君一人,这一房本便有些冷清,先前郎君总是孤身一人的时候,奴还担心,郎君会后继无人。” 如今,她这颗心也算彻底放下来了。 说起这些事,陈歌到底还有些害羞,嘴角微微抿着笑,没有说什么。 说实话,她还没想得那么远,那天嬷嬷终于醒来,她一时激动,才会说出了让何嬷嬷以后照看她和魏远的孩子这种话。 只是,何嬷嬷显然上心了,这些天她们每回谈话,不管谈的是什么话题,她总能很神奇绕到孩子这个问题上来。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她的中医馆刚刚开了第一家分店,正是一心拼搏事业的时候,压根还没心思去想结婚成家的事呢。 如今这亲是成了,男人也是她喜欢的,可孩子,好像还太早了些。 何况,便是她也像何嬷嬷一般心心念念要个孩子,也不是她一个人就能生出来的啊…… 她也曾委婉地问过何嬷嬷,魏远在男女之事上是不是有过什么异样。 何嬷嬷却显然什么也不知道,还以为是魏远欺负了她,十分着急地追问她细节,问得陈歌面红耳赤,明明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被问得自己仿佛已是个成熟少妇。 见何嬷嬷一副要就这个问题跟她进行深入的、透彻的探讨的模样,这些天已是十分熟悉她的套路的陈歌连忙道:“对了,我方才见君侯似乎出去了,我瞧着这时间差不多了,我去找他。” 说完,便站了起来,表面淡定,实则有些落荒而逃地出门了。 陈歌不用想,便知道魏远去了哪里。 她一路沿着灭胡村纵横交错的小路往前走。 村子里的人都在为过冬做准备,或是在打棉衣,或是在砌土炕,还有不少女人坐在院子里,边聊天边做着冬天用的衣裳。 见到她,都很是惊喜,十分热情地跟陈歌打招呼。 好些个还不由分说地上前来,自家灌的猪肉肠晒的腌菜和用打回来的动物皮毛做的各种手套鞋袜,不由分说地往陈歌怀里塞,陈歌想拒绝都拒绝不了,只能一通手忙脚乱地接了。 于是,当她来到魏远爹娘的墓碑所在的山坡上时,已是十分狼狈。 怀里抱着一大罐腌菜、两双手套和两双鞋袜,手臂上挂着两串猪肉肠,身上还披着一件用一整张虎皮做成的毯子。 见到魏远微微惊愕的眼神,陈歌扯了扯嘴角,无奈地笑着道:“村民们太热情了。” 说着,看了看手里的猪肉肠,眼神微亮,“不过这猪肉肠看起来挺好吃的,我问了他们做的法子,回去可以跟钟娘做来看看。” 见到她这兴致勃勃的小模样,魏远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走上前帮她把手里的一大堆东西都放到了地上,拉着她的手慢慢地在小山坡上走着。 “歌儿,你心太善,总是不懂得拒绝人。” 陈歌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这一点她无法反驳,她确实不懂得如何拒绝人。 因此以前,她才总是为如何躲避患者家属对她的感恩戴德苦恼,甚至想出了千奇百怪的法子去躲避,堪比小偷躲警察。 “这些东西,不用别人给,我自是能给到你所有的一切。” 魏远忽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她。 陈歌微微一愣,刚想说,这些只是村民的心意,她自是不可能真的收下,到时候他们走后,还是要劳烦李将军派人一件件把这些东西送回去的。 只是话没出口,就见面前的男人从腰带里取出了一根木簪,轻轻地别在了她的发髻上。 不禁有些讶异,下意识地伸手碰了碰那根簪子,虽然方才只是快速地看了一眼,她已是看清楚了那根木簪的模样。 那是一根梅花形木簪,顶部刻了三朵小小的梅花,每一瓣花瓣都十分精细,甚至能看到上面的纹理,小巧可爱得让人忍不住喜爱。 这根木簪,是哪里来的? “喜欢吗?这是我第一回做,还没有做得很好。” 魏远看着她,眼神竟有些躲闪,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又似乎有些期待,以至于当他看到面前的女子半天没有说话时,忍不住便抬手,轻轻地碰了碰自己高挺的鼻子。 在常州时,他见她的首饰盒里首饰寥寥,想起她嫁过来后,自己都没有好好地尽到为人夫的职责。 而她,又似乎从不会主动开口问他要什么,心里便不由得有些难受。 那时候,他便起了要亲手给她做些东西的想法,是弥补,也是真的,想亲手给她做些什么。 只是为什么,她的反应跟他娘似乎有些不一样。 明明以往,爹亲手做这些小玩意给娘时,娘都会很开心,看着爹的目光,都会温柔得仿佛冬雪初融。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23章 你会是个很好很好的夫君(第二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123章你会是个很好很好的夫君魏远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女子的回复,不禁有些郁闷,低声道:“你若不喜欢,我下回再给你做……” 话没说完,面前的女子便突然伸出双手,轻轻地拽着他胸前的布料,同时下巴一仰,脚尖一踮,就这样结结实实地,吻上了他形状好看的薄唇。 那甜美柔软的气息仿佛能直入人心,叫人上瘾,让颇有些猝不及防的魏远身体微颤,浑身上下都仿佛被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甜蜜气息所包围。 那一刻,他脑中浮现的想法是——惊心动魄。 然而,女子的吻却只是蜻蜓点水,一触便分,看着面前有些怔住的男人,她微微笑着,脸颊微粉地道:“我喜欢的。” 难怪这些天,他老是往外面跑,还颇有些神神秘秘的,害陈歌总是担心,他是不是还没从他父母惨死的真相中走出来。 却没想到,他是偷偷给她做簪子去了。 这个闷骚嘴笨的男人,浪漫起来,是真的能甜进人的心坎里。 说完后,陈歌便有些受不住越来越烫的脸,转身便要跑。 却猛地被终于反应过来的男人一把握住了手腕,轻轻一拉,便把她抵到了身旁的一棵大树上,比方才火热一千倍一万倍的吻迫不及待地落下,有些青涩地、没轻没重地吮着她的唇。 仿佛一个已是渴了上百年的人,终于在这一刻,寻到了可以抚慰他的甘露。 一切已是全凭本能,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她柔软纤细的腰肢,一只手绕到她脑后,按着她的后脑勺,让她更深地靠近自己。 女子的唇是天底下最甜美的所在,只是他吻得越深,心底的空洞却越大,仿佛无论如何都无法填满一般,让他心底空落落的难受。 吻着女子的力道,也不由得更大了。 陈歌被吻得缺氧,只是手仿佛连关节都是酥软的,推不动他,到他终于放开她的时候,她一双杏眸已是水汪汪的,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 魏远紧紧地把她搂在了自己怀里,有些痛苦地平复着心底里的躁动,哑声道:“歌儿。” “嗯?” “歌儿。” 男人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又低低哑哑地唤了她一声,陈歌微愣,便是心底还激荡着,还是忍不住抬眸,想看看他怎么了,却倏然又被男人牢牢按进了他的怀里。 “歌儿,我先前,定是个很糟心的夫君。 你嫁过来后,我一直在冷落你,甚至给你甩脸子,往后我不会了。 我……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你若觉得我有哪里做得不好的地方,便与我说。” 他自认不是什么心慈仁善之人,他如今对陈歌产生的这种疼惜后悔之情,皆是因为他心悦于她。 心悦于她,因此便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她,会忍不住在意自己以往对她的忽视和冷落,想到她那时候可能会有的心情,一颗心就忍不住微微发疼。 这样的感情,微微甜蜜,微微苦涩,却又让人欲罢不能。 陈歌也不禁暗叹,魏远这人,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只是,他对于自己上心的人或物,却是执着重视到了一个让人害怕的地步。 她不禁庆幸,最终,他对她上心了,她也对他上心了,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模样。 她抬起手,捏了捏他硬邦邦的俊脸,似笑非笑道:“确实,你先前挺糟心的,我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会嫁了这样一个夫君。” 魏远的脸色不禁微微沉了下来,他自己意识到是一回事,陈歌亲口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不过呢,你现在很好,很好很好。” 陈歌抬起脸,嘴角微扬地看着他,道:“魏远,我相信你一定会是个很好很好的夫君。” …… 陈歌他们中午吃完饭,便上路回常州了。 李敖翔一路把他们送出了城门,笑着道:“夫人,您回到冀州后,请代属下向白先生问好。” 陈歌微微一愣,虽然觉得他突然郑重其事地向她拜托这件事有些莫名其妙,还是应下了。 “属下猜,对您能成为我们的夫人,白先生当属最开心的人。” 李敖翔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此番能见到夫人,实乃属下之幸。” 知晓他们的夫人是这么一个神奇心善的女子,他真的很开心。 他是打从心底里尊敬这个主母。 陈歌嘴角微抽,莫名地有种自己被人卖了的感觉。 确实,现在回想起来,白术是最早接纳她是燕侯夫人的人,也一直十分热心地撮合她跟魏远。 她不禁怀疑,他那般热心,其实是存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居心罢? 魏远见李敖翔的目光一直放在自家夫人身上,不禁微微皱了皱眉,一把将她抱起放到了自己的马上,瞥了有些愣然的李敖翔一眼,淡淡道:“时候不早了,你回去罢。” 说完,自己也翻身上马,搂着有些愤然的陈歌,一勒缰绳,便驱动马匹往前跑了。 李敖翔怔愣过后,不禁一脸无奈。 主公竟然连他的醋都吃!这还真是…… 他不禁庆幸,自己暂时不是在主公身边做事了。 否则主公这时不时地吃一下醋,他可受不了。 就在这时,正在常州办公的吕闻狠狠地打了个喷嚏,不由得暗暗地打了个寒颤。 不会是主公在咒骂他吧? 前两天,驻守通州的李敖翔给他寄了信件,他才知晓,主公和夫人前几天竟那般惊险,而他远在常州,竟一无所知! 虽然是因为那高琼派人把主公的信件拦截了下来,那……那也是他失职,他已是因此自责了好几天了。 呜呜呜,看来光自责还不够,他难道真的要学那鱼娘子,给主公和夫人负荆请罪去? 陈歌和魏远回到常州,已是日暮西垂之时。 看着橘黄天色下城门大开的常州,和进进出出的百姓,陈歌莫名地一阵动容,谁还能想到,就在小半个月前,常州城里还四处弥漫着无望死亡的气息呢。 她不禁探出了身子去看,魏远察觉了,也没有阻拦,只是空出了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腰。 “主子,燕侯夫人回来了,我们也该走了罢。” 不远处一辆其貌不扬的马车里,坐在车夫席位的一个圆脸少年一脸无奈地看向正一手撩起马车帘子,眼神专注地看着不远处那个高坐于马上的纤细身影的白衣男子。 那双眸子中,带着几许兴味,几许感叹,和几许若有所思。 常喜见自家主子完全把自己的话当成了耳边风,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也是不懂主子,被困在常州城里的时候,百般嫌弃,仿佛连多吸一口空气都是对他的亵渎。 好不容易可以出来了,却又不愿意走了,非要在常州城里多待几日。 他哪里不清楚,自家主子这样,是为了再见那个燕侯夫人一面呢! 比起疑惑自家主子竟然对一个女子那般上心,他更抓狂的是,那女子已是嫁做人妇了啊,主子你再上心也没用啊啊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24章 他的身份(第一更) 直到已是看不见那女子的身影,白衣男子才放下帘子,随即,马车里传来一个清雅好听的声音,“走罢,回鲧州。” 天喜暗暗松了一口气,立刻一鞭子下去,驱动马匹上了官道,边走边道:“那燕侯夫人虽然厉害,也不过是个女子,不能到朝廷里做官,也不能到沙场上杀敌,小的是不明白郎君为何对她那般另眼相待。” 虽然他总是暗暗吐槽郎君竟然如此看重一个有夫之妇,但也知晓,以郎君那极端洁癖的性子,他其实也不用操那个心。 生活上的诸多吹毛求疵便不说了,便是平日里郎君宠幸那些个侍妾,也是要求人家先在指定的浴房里沐浴更衣,全身上下刷得干干净净一根多余的汗毛也不能有,然后换上一套全新的衣服,罩上一块密不透风的布,直接从浴房抬到他的床上。 若这过程中,那个侍妾下了地,或者不小心掀开了那块布接触到了外头的空气,要不就是回去重新从头到脚刷一遍,要不就是直接不用侍寝了。 每每都让那些侍妾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侍个寝比上战场还惊心动魄。 那样的郎君,又怎么可能看上一个有夫之妇,郎君对她如此上心,只怕还是因为她找出了应对天花之疾的法子吧! 马车里传来一声轻笑,随即方才那个清润雅致的声音响起。 “天喜啊,这还是头一回,有人破了我精心设下的局,还是用这么一种堂堂正正的法子。 你道她只是个女子,然而对于逐鹿这个天下的男子来说,这样的女子,足以与他并肩。 你说,谢兴此时是不是悔得肠子都青了,竟然放了这么一个女子在魏远身边。” 如此的气度和能力,注定了她不管站在哪个男人身后,都能让他光芒万丈,如鱼得水。 这让他如何不感兴趣,也……如何不惋惜。 天喜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道:“郎君说得好听,若是那女子愿意跟了您,您能不介意她曾是别人的妻?” 马车里的白衣男子——刘徐微微眯眸,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起那天得月楼里女子咄咄逼人维护燕侯的模样,以及方才黑色骏马上那个娇美灵动的身影,忽地轻嗤一声,道:“介意?你想多了,单说她不会跟我,我也不过是对她起了些许兴趣罢了。 上回在得月楼,佳人隐于轻纱后,无法一瞥真容,总归有些不得劲。” 而且,他有预感,他与她,迟早会再见面。 这样一想,他心里竟然还起了几分期待。 天喜撇了撇嘴,没有接话了。 只是起了些许兴趣,会巴巴地在常州等了人家三天? 不过嘛,主子说是便是,他也不敢说完全便看透主子的想法了。 他干脆把话题从那个燕侯夫人身上移开,道:“郎君在常州耽搁了这许多时日,得尽快赶回鲧州才是。 郎君不在鲧州的时候,似乎发生了许多事情。 说起来,郎君专程千里迢迢从鲧州来到常州,是为了寻那个琳琅阁的少东家的,却没想到,人没见着,便要回去了,世子只怕又要在君侯面前做文章了,他一向看您不顺眼!” 刘徐闲适地靠坐在盈满淡淡熏香气息的车厢里,闻言只是懒懒地一勾嘴角。 不是见不着人,而是那人,分明在躲着他。 只怕他已是想好了要投靠的主子了,他的身份,只怕也瞒不住了。 这实在是……让人觉得不甘,又忍不住兴奋啊。 …… 陈歌和魏远刚回到城守府,便见到城守府大门前,有一人领着一群将士,以一个十分眼熟的姿势趴伏在地,听闻他们的马蹄声,立刻满怀悲壮地大声道:“主公,夫人,属下失职,罪该万死!请主公和夫人严惩!” 不禁嘴角微微一抽。 嗯,幸好他没有像鱼文月那般还背了一堆荆条,否则她只怕要无言以对了。 魏远下了马,把陈歌也抱了下来,牵了她柔软的手在手心,温香软玉在旁,他心情不错,只淡淡地看了吕闻一眼,道:“起来罢,这件事与你无关。” 吕闻心头一喜,“谢主公和夫人!” 这边事情还没落下,另一头,又突然传来了一个带着无尽惊喜的声音。 “夫人,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想故意甩下我!” 却是一身蓝色衣裳的鱼文月带着蓝衣,匆匆跑了出来,见到陈歌,她激动得礼数都忘了,跑到她面前就是一顿诉衷肠。 陈歌眼角余光见魏远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低咳一声,制止了某个一根筋的女人继续说下去,朝魏远笑笑道:“你要去找吕副将和茅将军说事情罢?我便先和蓝衣回房收拾一下。” 她都忘了,与通州相比,常州可以说聚集了一堆可题儿童。 她都忍不住怀念起那山清水秀简单清净的通州来了,莫怪魏远每年都要过去住上一段时间。 说完,不待魏远回复,便挣开他的手,带着蓝衣和鱼文月走进了城守府里。 魏远原本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看了身旁的吕闻一眼,眉头一皱,不耐烦地道:“还木着做什么?去把萧长风和茅旭明也唤过来。” 吕闻:“……” 方才主公不是说,这件事不怪他吗?咋瞅着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一离开某个低气压制造者,蓝衣立刻拉着自家夫人道:“夫人,您不是说就去两天嘛!可差点又把奴婢吓坏了!” 好像自从离开冀州后,她的小心脏就没有好过,夫人又总是不愿意把她带在身边。 她突然有种跟吕副将同为天涯沦落人的凄楚感了。 陈歌好笑地看了一脸委屈的小丫头一眼,从垂在腰间的深蓝色云月图案荷包里拿出了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糖,递给蓝衣笑着道:“通州的苹果糖,特意给你买的。” 这苹果糖算是通州的特产,深受现代外出旅游必买特产这种观念荼毒的陈歌在离开通州前,特意去市集上进行了一番大采购,把要分给每个人的手信都买全了,这才心满意足。 那天魏远回来,见到他们房里多了一堆大包小包,很是沉默了一会儿。 第二天,陈歌就发现他们房里多了更大的一堆大包小包,几乎要把房里的几张榻几都放满,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不禁又无奈又好笑。 魏远莫非以为,她是想要这些东西才买的? 也所幸那都只是一些小玩意,最后还是都带回来了。 小丫头眼眸一亮,立刻打开油纸捻了一颗明黄色的糖放进嘴里,一股浓郁的苹果清香气息顿时在口腔里蔓延开,顿时什么都忘了,只狗腿地道:“夫人真好,夫人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夫人了!” 陈歌好笑地看着她,这丫头,吃了糖后这小嘴儿比以前还甜了。 一旁的鱼文月满脸羡慕地看着,忍不住道:“夫人,你身边还缺侍婢不?我觉得,我挺适合的。” 她这样说着,脸上似乎带着再真诚不过的渴望。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25章 百年绵延的家族(第二更) 陈歌:“……” 不禁好笑又好气地扬了扬嘴角,这娘子,还真是信口开河,她若当真让她来当她的侍婢,她爹只怕要在心里埋汰死她。 鱼文月的事,她这些天也抽空想了想,她既然答应了会好好考虑她的请求,便不会只是随意地敷衍她。 她停下脚步,看向她道:“鱼娘子,我知晓你真正想做的是上沙场杀敌,然而,女子上沙场杀敌是如何不容易的一件事,我相信没有人比你更清楚。 先不说世人本身对女子的偏见,这天底下如你这般有这个想法的女子,只怕也不过一两个。 这种情况下,你贸贸然进入那向来属于男人的世界,他们会如何看待你?又如何肯服你? 便是你是我跟君侯力保入的军队,那些将士不敢明面上说你,心里却存了个疙瘩,这比明面上的不服更难办,各种背地里的小动作,排挤冷落,欺压抵制,只怕不过一个月,你便受不了了。” 冷暴力是对身心的双重摧残,有时候比肉搏肉的争斗,还要让人窒息。 见鱼文月一脸不服地要说什么,陈歌微微笑着,打断了她,“你是想说,你不会轻易放弃是吧? 我也相信你不会,也知晓你一直很努力,但有时候,不是你想放弃,而是这个环境,逼着你放弃。 你想想,若你进入军队十年,都只是一个打杂的小兵,一步也没机会踏上战场。 又或者你踏上去了,却只是单打独斗,你的战友压根不愿意配合你,甚至给你使小绊子,又会如何? 打仗这种事,讲求的是战友之间的互相信任,互相协作,若做不到你和你的战友都能把后背交给对方,那你们这支队伍,便是失败的,破绽满满的。” 鱼文月听得一脸怔愣,最后低头,踢了踢地上的一颗小石子,满是不甘又憋屈地道:“夫人,你当真一点武功都不会吗?我瞅着你对这军队和战士的认识,比一些军中的将领还多。” 陈歌不禁扬了扬嘴角,“我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却是万万不敢跟军中的将士比的。 不过,你虽然无法立刻便进入军队,但可以暂时留在我身边,当我的侍卫,待时机成熟,我再寻机会,看看能否把你送进军中。 这件事我已是跟君侯说了,只是,等待的时间可能很漫长,也不一定会成功,你可愿意……” “愿意!当然愿意!” 鱼文月初听陈歌的话时,还有些不敢置信,再多听几句,便按捺不住心头的激荡了,脸色微红,双眸炯炯有神地打断陈歌道:“谢夫人给文月这个机会,文月定是不会让夫人失望的! 文月这便回去收拾行李到夫人身边来!” 说完,用男子的礼仪给陈歌抱了抱拳,便转身风一般地跑了。 陈歌被她这雷厉风行的手段弄得一愣一愣的,看着她急急地跑走、仿佛生怕她反悔的背影,不禁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往房间走。 这鱼文月,当真跟旁的大户人家的娘子完全不一样。 她心里其实有一个还没成体系的想法,只是要待回到冀州后才能完善了。 一旁的蓝衣有些怔愣,她还是头一回听说,女子也能当侍卫的。 在夫人身边,似乎发生什么都不会奇怪。 然而,没走两步,一个兵士便突然走了过来,对陈歌拱了拱手道:“夫人,有客人来了,君侯请您到会客厅去。” 陈歌一怔,眸中流转过一丝微光。 这个客人也是有趣,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跟魏远刚回来时,便来了。 就仿似,他们的行踪,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而他,也似乎毫不加隐瞒啊。 而且,魏远特意让她过去……莫非,这个客人还跟她有关不成? 陈歌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只是淡声道:“你带路罢。” 到了会客厅,陈歌才知晓了魏远请她过来的原因,来人竟然是昌东阳! 也是,常州都解禁了,他们也该自由了。 其实按理来说,他们早在种完牛痘后,便可以从隔离区出来了,只是陈歌要求从那里出来的人都要用酒精上上下下地消毒一遍。 而那时候常州还未解禁,蒸馏器只有一台,酒精生产有限,因此不敢贸然乱用。 如今常州解禁了,生产出来的酒精也不用屯太多以备不时之需,他们这才出来了罢。 “夫人,坐罢。” 主座上的魏远见到她,眸光微微一柔,指了指自己右手边的一个坐席道。 其他人闻言,也转头看向了缓缓走进来的陈歌。 女子一身月白色莲花纹饰对襟深衣,浅浅地笑着走了进来,肤色雪白,腰段轻盈,双颊皎若新月,一双美眸含水笼烟,如梦似幻。 直看得昌东阳怔在了原地,直到身旁,魏远几个将领齐刷刷起身行礼,才回过神来,不禁自嘲地一笑,也站了起来,嘴角含笑地给陈歌行了个礼。 “见过燕侯夫人。” 他原以为,自己先前对这个女子更多的是欣赏,虽有缘无分,却也不过是有些遗憾。 如今见到她这精心打扮后的模样,心里的遗憾,仿佛又更多了一些。 陈歌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淡淡笑道:“大家不必多礼,都坐下罢。” 随即走到了魏远身旁坐下,男人立刻伸手过来,把她的手牵了,脸色似乎不怎么好。 陈歌这才恍悟,不禁好笑地一弯嘴角。 这男人,连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醋都吃,还能不能好了? 昌东阳把主座上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低头笑笑,没有跟着身旁几个将领一同坐下,而是转向主座的方向,深深作了个揖道:“劳烦夫人过来一趟,实是夫人对某和某的小姨一家有救命之恩,某想当场正式地跟夫人道一声谢。 若以后,夫人和君侯对东阳昌家有任何差遣,昌家必义不容辞,死而后已!” 他这话说得稀松平常,似乎真的只是在跟陈歌道谢一般,然而在场的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口凉气。 他这话,是在对夫人和君侯表忠诚啊! 东阳昌家,大楚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它虽只是一介商户,却在这片土地上绵延百年,据说昌家的先祖跟开国太祖有过渊源,是在开国太祖的力保下起家的。 这数百年来,便是大楚内部如何动乱,唯有这昌家,一直安安心心地做着自己的生意,仿佛这些动乱,都与它无关。 它手底下的产业遍布大楚,蛛网一般盘根错节,至今没有一个人能完全说出,昌家到底有多少产业,又隐藏着多少财富。 这样一个家族,在乱世中是各方势力抢破头要拉拢的,然而此时,这昌家的少东家,在跟他们夫人和主公表忠心? 一众将领不禁惊喜地抬头看向主座上的两人,却见他们主公神色依然冷沉,定定地看着底下的男子,道:“我听闻,大楚每回动乱,昌家的人都会隐世埋名,轻易不出世,便是出世,也定是会站在皇室那边,辅助皇室,平定乱世。 此番,你却主动向我一个地方诸侯投诚,又是为了哪般?你又要我如何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26章 君子坦荡荡(第一更) 其他将领这才从激动中回过神来。 是啊,东阳昌家本便是大楚的一个异类,就像功高盖主一般,又有多少帝皇,能容忍一个家族富可敌国? 便只是小小一个商户,若他拥有了堪比国家的力量,若他有心,也是能动摇国之根本的啊! 因此,据说昌家先祖曾立誓,昌家世代不入仕,若天下有难,便是倾尽财力,也定辅佐皇室,佑天下安宁。 一些将领看向昌东阳的眼神,顿时带上了浓浓的质疑和困惑。 这昌家的少东家,莫不是耍他们来着? 一直默不作声的茅旭明撇了撇嘴,不屑地暗暗瞪了他一眼。 别管是什么家,他对这男人就没什么好印象,先前他看着他们家夫人的眼神,啧啧啧,就是一个该死的登徒子! 谁知道他故意投靠主公,是不是冲着夫人来的! 昌东阳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又深深作了个揖道:“君侯不愧是如今天下的一方霸主,心思之谨慎细腻,让某佩服。 然,某此番过来的诚意,也望君侯知悉,某从未想做任何隐瞒,君子坦荡荡。 如君侯所说,昌家确实世代辅佐皇室,先祖也曾有过相关誓言,然而,诸位不知晓的是,在昌家先祖的誓言中,佑天下之安宁一句的位置,在辅佐皇室之前。” 在场之人,皆是一愣。 吕闻暗暗地跟萧长风交换了一个眼神,萧长风看向昌东阳,轻轻敲着手上的扇子,似笑非笑道:“昌郎君的诚意,我们自然有所察觉。 昌郎君此番登门拜访,是规规矩矩地以东阳昌家少东家的名头投的名帖,再被我们主公请进来的。 昌郎君此番来拜访的时机,也甚是有趣,据闻昌家探子满天下,这天底下,就没有昌家打听不到的情报,呵,看来也是真的。 连咱们主公和夫人从通州回来的时间,也被昌郎君神通广大地打听得一清二楚。 然,昌郎君此番的胆子之大,也让某吃惊,昌郎君如此嚣张,就不怕进了这门,却出不去?” 萧长风由始至终面带笑容,这饱含杀气的话,说得竟犹如日常问候,让一旁的吕闻瞥了他一眼,默默地移了移身形。 昌东阳默了默,最后只是一挑眉,笑得甚是真诚地朝他作了个揖。 “萧将军言重了,某说到底只是个商人,俗话说无利不起早,某没有先祖那般伟大无私的品质,这天下的命运如何、最后会由谁主宰,说实话,某不在乎。 某在乎的只是我们昌家的买卖,昌家绵延百年,却是万万不可在某手上断了。 如今皇室式微,谢兴为逼我们昌家出世辅助他,屡屡对昌家手底下的产业施压,这几年昌家在谢兴地盘上的买卖,处于明面上的买卖早已是奄奄一息,亏损巨大。 而鲧州刘侯明面上对我们昌家殷勤献尽,百般拉拢,然某知晓,若某最终没有选择他,或选择的不是他,以刘侯睚眦必报的性子,昌家在刘侯地盘上的立足也会百般艰难。” 萧长风眸光一闪,慢悠悠道:“你的意思是,这一回的乱世,与大楚前几回不同。 皇室如今已是名存实亡,昌家无法辅助皇室,但这形势,又逼着昌家择一新主。 你最终选择了咱们主公,所以此番拜访坦坦荡荡,从没想过有丝毫隐瞒,这便是你的诚心,可是如此?” 昌东阳又作了个揖,“萧将军之敏锐聪慧,果然一如传闻。” “呵,可是,你又为何选择咱们主公而非鲧州刘侯?” 萧长风可不是那种听了几句赞美便飘飘然的人,左手猛地握住右手执着的扇子,眼神犀利道:“你不考虑谢兴,是因为他拿捏皇室的小人行径。 然而,鲧州刘侯素有贤名,从没做过任何出格之事,刘侯的名声,可以说是当今几大势力中最好的,你弃刘侯而择我们主公,这又是为何?” 主座上一直专心听着的陈歌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萧长风讲得也忒委婉了,虽然谢兴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他都明知道昌东阳不会考虑谢兴了,他真正想拿来跟刘侯对比名声的人,其实就是魏远嘛。 而魏远在外的名声,经过前不久斩杀司徒群义一家的事,可以说正处于风口浪尖上。 当然,大部分人也不会因为这一件事就否定魏远了,特别是当这件事一开始的过错方不是魏远时,他们大概率都是处于一个观望的状态。 像高琼那样被吓得立刻就要跑的,不是心里有鬼的,就是本来便摇摆不定的。 只是,不管怎么说,魏远如今的名声,确实比不上鲧州刘侯。 既然昌东阳都说,刘侯一直在向他伸橄榄枝,他为什么最后却选择了魏远呢? 这个问题,陈歌也是挺困惑的。 察觉到主座的女子定定地看着他,昌东阳忍不住微微一笑,道:“萧将军莫是忘了昌家最拿手的事情? 世人都道鲧州刘侯心系百姓,通明贤达,然而谁又知道,刘侯其实是个狭隘自负、急躁好色之辈? 他贤明的名声,靠的一直是他膝下的第二子——刘徐一手为他打造的。 然而可惜啊,刘徐能力再强,也不过是他的第二子,他正儿八经的嫡长子却是个平庸无能之辈,这样的人,又哪里值得我昌家辅助?”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语气中的骄傲和矜贵,仿佛就要满溢而出。 陈歌微挑眉,也许是做商人的缘故,昌东阳给她的感觉一直是平易近人,周全和气的,极少数的时候,才会表现出几分出身大户人家的气度。 这时候,她才仿佛真真实实地感受到,这人确实出生于一个百年绵延的家族,自有他的傲气所在。 其他一些将领已是被他说服,忍不住暗暗激动起来。 昌家的财富不可估量,更别说他们四通八达隐藏至深的情报网,有了昌家的辅助,他们主公更是如虎添翼,实力大增啊! 这让他们如何不兴奋,恨不得当场就敬这昌家少东家一杯,赞赏他一句有眼光! 萧长风没有说话,只是眸光微闪。 他们也有自己的情报渠道,自然知晓,这昌家少东家说的话,是真的。 只是,这还不足以说明,他为何偏偏在主公斩杀了司徒群义一家老少之后,做了这个决定。 昌东阳却仿佛知晓他在想什么,嘴角含笑道:“而最终促使某做下这个决定的人,却是……” 他说着,一双眼睛,已是看向了主座上的陈歌。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27章 特殊的吃醋方式(第二更) 其他人顿时也跟随他,唰唰唰地看向了陈歌所在的位置。 陈歌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身旁男人握着她的手的力度,一下子重了。 昌东阳却仿佛没有看到某人乌云压顶的脸色,笑着朝陈歌作了个揖道:“夫人当日不顾自身安危,深入疫区替百姓诊治,此举深深震撼了某。 更别提,夫人如今是某跟某小姨一家的救命恩人。 某相信夫人如此心慈仁厚,君侯又是那般英武神勇,在两位的带领下,这个天下必定能呈现出一片盛世之景来。” 众人:“……” 怎么听着,这段话中,主公只是他顺带捎带的呢? 若不是因为主公才是正儿八经的燕侯,他就要理所当然地忽略过去了是吧是吧? 经历过无数病患彩虹屁的陈歌也不是受不得夸奖的人,只是这时候某个什么醋都吃的男人就在身边,她也不好表现得太欣喜,只能轻咳一声,甚是矜持地道:“我不过是做了应当做的事。” 昌东阳微微笑着,突然道:“其实,这回,某还备了一份礼。” 说着,朝跟着他一起来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个小厮立刻走上前来,把手中一直拿着的正方形托盘放下,一把扯开了盖在上面的红布。 顿时,一整套被鲜红色的底布映衬得尤为美轮美奂的珍珠头面便这么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支珍珠百花发簪,一件嵌珍珠宝石金花蝶头饰,一条金嵌珍珠宝石项链,还有一对儿宝石围镶珍珠耳环。 每一颗珍珠都显然经过了精心的挑选,颗颗水润饱满,毫无瑕疵,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淡淡的莹润光泽。 与各色宝石的搭配却没有泯灭它原本的光华,反而衬托得它更为皎洁可爱,仿佛万星簇拥下的一轮轮无暇圆月。 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这样一套首饰,看着便价值连城啊! 这昌家的少东家竟然眼也不眨地拿来送礼了,果然是……阔气! 茅旭明也不由得看直了眼,只是仅有的一丝良心在拼命地把他的眼光往回拽。 这是那厮用来勾搭自家夫人的东西,可千万不能上当啊! 可是,嘤嘤嘤,这套首饰看着就值钱,也许把他卖了都买不来这里面的一只耳环。 陈歌也怔了怔,突然想起他在东胜村时就一直追问她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28章 男人的自尊心(第一更) 见自家夫人被呛得不住咳嗽,蓝衣连忙帮她拍背顺气,小脸上满是困惑,“夫人,您做什么那么激动?莫非……” 她说着,脸十分微妙地红了红,陈歌看得差点又呛了一口气,顺气后默默望天道:“你是从哪里学来这些事情的?” 不是都说古人保守吗?怎么连一个才十五岁的小丫头都这么不纯洁! “这些事不用学啊,奴婢先前在陈家看多了,夫人送嫁路上,钟娘也跟奴婢说过这方面的事情,好让奴婢知晓怎么服侍夫人和君侯。 哼,奴婢还记得,那时候陈家后院那些女人都以晚上谁唤的热水多自豪呢,奴婢那时只觉得那群女人费水。” 小丫头撇了撇小嘴,道,“先前吕副将还偷偷问过奴婢,夫人和君侯晚上是否要过热水呢。” 吕副将问她的时候,一个大男人脸涨得跟大红苹果似的,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来,害得蓝衣也怪不好意思的,低着头支支吾吾,两人说了大半天才算交流完了这件事。 吕闻竟然问这种事……他一个副将还要管这种事不成?! 陈歌原本想拿起茶杯的手抖了抖,是再也不敢在这时候喝茶了,轻咳了一声,道:“你怎么回答的?” “奴婢当然如实说啊,旁的时候奴婢不知晓,但夫人跟君侯在城守府住的那两晚,没有要水。” 小丫头一脸理所当然,见陈歌一脸沉默,突然便担忧道:“夫人,所以奴婢才急,您跟君侯在城守府的第一晚,您喝醉了,没有要热水没什么,可这第二晚怎么也没有呢? 奴婢以前在陈家听墙角,郎主每回进那些侍妾的屋子,都可猴急了,咳咳,有时候大白天也要唤下人进去收拾。 哪个姨娘那一晚打扮得更美艳,那一晚郎主唤人的次数肯定越多!夫人,您跟君侯莫非……” “我跟君侯之间没什么。” 陈歌立刻道,终是忍不住,低头喝了口茶水。 顿了顿,她仿似不经意地道:“若以后吕副将再来问,你如实跟他说便是了。” 相处了这么些时日,陈歌自认也算了解吕闻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较一般的男子要心细敦厚,却不是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29章 她的存在本身(第二更) 陈歌带着某种难言的愧疚和心虚感,在魏远沐浴完出来后,很是乖巧地跟在他身后,见他在书房的榻上坐了,便也在旁边放了张席子,拿着方才还没看完的书接着看。 魏远不禁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雪白无暇的肌肤在温暖的灯光下显得尤为温婉诱人,一头青丝披落,把她一张带着点肉感的鹅蛋脸显得更为精致小巧。 因室内暖和,她身上仅着了薄薄的一层白色里衣,包裹着她玲珑饱满的身段,那生得极好的身体曲线便这样毫不掩饰地展露了出来,让他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喉结,哑声道:“歌儿……” 陈歌立刻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手上的书抬起,遮住了一半的脸,道:“我只是在看书,可没有打扰你。” 这男人不会真的生气了吧?她不是故意的啊。 而且,要怎么跟他说呢,她真的不介意啊,男子这方面的问题,她也不是没治过,总归会有法子的! 她这般只露出一双眼睛,咕噜噜地转,却是显得她一双杏眼儿更明亮灵动起来,看得魏远更难受了。 只是,她眼中流露出的情绪,却是让他有些困惑,也莫名地有些憋闷。 他顿了顿,终归什么也没说,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发,低声道:“嗯,你没有打扰我。” 说完,便垂眸,试图努力把所有心神都聚集在面前的卷轴上。 这样逼了自己一会儿,他一颗燥乱的心才算慢慢平静了下来,专心地看着卷轴。 这些天落下来的事务是真的多,特别是这段日子,因为司徒群义地盘的动乱,各州发生的事情尤为烦乱。 不过,这几天,司徒群义手底下的一个副将重新集结起了他原先的军队,风卷残云般地平定了好几个州的动乱,虽然还不怎么成气候,但看样子,那混乱的局面很快便要得出一个结果来了。 只是,浔阳那边对此会如何回应,也是难说。 他脸色微沉,凝神批复着各州呈上来的事务。 就在他准备拿起第九卷卷轴时,左边肩膀突然微微一沉,一股独属于女子的幽暖香气袭来,伴随着女子绵长舒缓的呼吸声,让魏远整个人都愣了愣,慢慢转头,看了靠在他肩上睡得一脸香甜的女子一眼。 她手上拿着的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是滑落地面,孤零零地躺着了。 这还真是…… 还说没有打扰他,明明她的存在本身,对他来说便是一种打扰。 魏远的黑眸中流转过几许柔光,轻而易举地把女子抱了起来,轻轻地放到了床上。 眼角余光忽然不经意地掠过她玲珑起伏的身子,眼睛顿时像被黏住了一般无法移动分毫,十分艰辛地才成功使唤双手用被子把她密密实实地盖了起来,缓了缓后,轻轻地在她的额上吻了吻,这才回到书房,继续批阅卷轴去了。 …… 于是,当晚,特意熬了一整晚没睡的蓝衣发现,她特意备下的三桶热水,夫人和君侯压根没有用! …… 第二天,陈歌一早起来,便见脸上掌管着十几个州的魏远了。 何况,最重要的是,这是她的事业,这一切的问题,她都希望自己先想办法解决,解决不了,再去跟魏远商量。 就在这时—— “陈大夫,琳丫儿找到你啦!” 一个童稚娇软的嗓音响起,随即一个小小的身子一下子扑进了猝不及防的她怀里,小猫一般眷恋地蹭了蹭,仰着小脑袋眼睛亮晶晶地道:“陈大夫,你到底去哪了啊?琳丫儿可想死你了!” “琳儿!”不远处,一个穿着一身宝蓝色衣裳的秀气男子一脸着急无奈地喊着,匆匆跑到了陈歌面前,听到自家妹子的话,不禁张大嘴巴傻乎乎地道:“你……你是陈大夫?” 这女子的身段看起来确实像陈大夫,但她的一张脸隐在幂篱后看不清晰,他一时还真不敢认。 “程毅,不得无礼。” 一个清朗温厚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陈歌微微一愣,便见昨天才见过的昌东阳缓缓朝他们走了过来,见到她,眼神微亮,深深地作了个揖,笑着道:“见过夫人,这样看来,某跟夫人,多少还是有些缘分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30章 倒是个明白人(第一更) 还真是陈大夫啊! 程毅的嘴巴张得更大了,反应过来后连忙道:“燕……” 话音未落,便被自家表兄狠狠地敲了一下头,连忙改口,“陈大夫,你不知道,我家里人知道了你的身份都吓坏了,尤其是我娘,一直嚷嚷着要亲自去给你致谢赔礼呢! 要不是她身体刚好,爹不让她下床,她估摸早就冲去城守府了! 今天难得见面,我是说什么也要请你吃个饭的!” 这个程毅陈歌记得,他是琳丫儿的兄长,昌东阳的表弟,在东胜村时常常被他爹压着来帮他们的忙。 她闻言,嘴角扬了扬,刚想拒绝。 程毅连忙夸张地摆手,“别别别,你今天若拒绝了我,我干脆不回家了。 让我娘知道我怠慢了你,肯定要追着我打,我还不如露宿街头呢!” 抱着她大腿的某个小娃娃这时候也十分配合地更抱紧了她一些,仰起头道:“陈大夫,不许走!” 陈歌:“……” 这两兄妹是商量好的吧! 只能无奈地笑道:“只是吃个饭的话,也行,刚好我今日没有旁的安排。” 程毅这才喜笑眉开,熟门熟路地把他们带到了一家环境分外清幽雅致的食肆中。 一进门,便是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小路两边种满了郁郁葱葱的竹子。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动人心脾的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竟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让陈歌很是愣了一愣。 某个公子哥习性完全暴露了的人边走边得意洋洋地跟他们介绍,“如何,这里不错吧? 我爹平日里喜静,到外头下馆子不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31章 她眼中有金戈铁马(第二更) 做买卖的想法? 昌东阳是实实在在被陈歌的话惊到了,看对面女子笑容淡淡,眸色清澈,竟半点不似在开玩笑,不禁暗暗地吐了口气。 这女子竟然连做买卖的事也会?这天底下,到底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笑着道:“请夫人详细说说。” 陈歌见他有兴趣,也一下子来了兴致,把她已是思考了好几天的想法,尽量用这个时代的语言一一阐述了出来。 “如今这天下的形式,昌郎君也是清楚的,短期内战乱都无法真正停歇,而只要有战乱,便会有伤亡。 很多人以为打仗中,致使士兵折损最大的原因是战死,其实不然,更多士兵是因为受伤或者患病后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医治死亡的,更别说军中爆发瘟疫的时候了。 于是,我便想,能否有这样一个专门的机构,可以源源不断地给军队输送大夫和药物,那个机构所输送的大夫,必然是经过了专业的训练,不但可以应付平常的疾病,也能处理战争中出现的常见问题。 而所输送的药物,也必然是符合当地的气候环境,和每个时段的时令的。” 昌东阳听着女子的话,心里依然是震惊的,只是让他震惊的是女子大胆的设想和一心为夫君排忧解难的魄力,然而从商业的角度出发,这个想法未免太不切实际。 不禁微微皱眉,委婉地道:“夫人,你说得不错,如今的乱世三年五载内无法结束,而一旦打仗,军队便必然需要大量的大夫和药物。 然而,夫人既然说这是买卖,便必然是冲着获利去的。 大夫的培养和药物的制作都需要投入大量的金钱和时间,军队固然是一个大主雇,然而便是在这样的乱世,打仗也不是天天都有,很多时候,一年下来打仗的次数可能不过几回。 咱们便当这几回买卖,可以收回前期投入的本钱,但若是没有打仗的时候呢?那些大夫和药物便如此干置着? 那维持这个机构日常运作所需要的银子,又该从哪里出?” 他也是大概知道如今各个军队是怎么处理大夫的问题的。 谢兴和先前的司徒群义都有训练专职为军队看诊的大夫,但也不过一两个。 每次打起仗来,军队对大夫的需求量都太巨大了,他们根本没那个能力和精力去培养和维系这么一支庞大的大夫队伍。 那专门训练出来的几个大夫,更多的是起一个管理监督的作用,即如果需要临时成立大夫的队伍,也不至于没有一个懂行的人去带领和管理。 至于药物,需求量便更巨大了,那根本不是一个机构可以承担的! 制作药物首先需要药材,如今药材的获取渠道主要是上山采摘和采购,药材时常紧缺,供不应求,几乎没有一个稳定的、充足的药材供应来源。 以至于每个药房售卖的药物都不尽相同,几乎没有一个药房可以同时囊括所有药物。 因此军队采购药物,也通常是同时向好几个大药房采购。 若要一个机构专门承担起为军队制作药物的事,先别说要同时获得这所有药材是件难事,他们又要如何保证有充足的、源源不断的药材来源? 这几乎不可能!便是军队同时向好几个大药房采购,也没法保证就能每次都采购到足够的药物。 这女子,想法是很好,可未免太贪婪了! 陈歌看着昌东阳的表情,便知晓他在想什么,却只是轻轻一笑,道:“昌郎君误会我的意思了。 我设想中的这个机构,虽然可以为军队输送专业的大夫和药物,但,它并不是专门为了军队而生。” 昌东阳微微一愣。 “我设想中的机构,平日里它只是一个普通的医馆,为百姓们治病。 只是它分布在大楚的各个角落,若打起仗来,军队有需求,它也可以同时为军队提供专业的服务……咳,就是专门为军队提供它所需要的大夫和药物罢了。” 陈歌微微抬了抬下巴,笑容浅淡:“昌郎君,你道我只是想做单一的机构? 不,它不能只有一个,它必须像繁星一般分布在大楚的各个角落,最终形成一张巨大的医药网络。 天下太平时它可运转盈利,天下大乱时,它也可满足军队的需求,作为各个地方专门面向军队的医药馆。 而我也知晓,要运营一家医药馆,大夫培养容易,药材获得却难,天底下多少医药馆,便是难倒在了药材的获取上。” 她竟然连这个都想到了! 昌东阳有些讶然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却是再也不敢用轻慢的态度对待她在说的事情,脸色不自觉地凝重了起来。 “而要解决这个问题,有一个法子。” 陈歌嘴角的笑容更上扬了一些,一双眸子,一时竟是亮得仿佛天上的星辰,“便是开辟专门种植药材的药草园。 只有把药材获取的源头掌握在自己手中,我们这个医药馆,才算是有了真正的、旁的医药馆和药房都没有的优势!” 昌东阳神色微凛,还没说话,一旁听着的程毅却是忍不住了,道:“夫人,不是我泼你冷水,这药材种植可没你想象中简单,否则如今药材那么紧缺,这明摆着躺着赚钱的买卖早有人去做了! 我长这么大,也不是没见过专门做药材种植的,但他们能种的不过是那么一两种,很多药材在野外能生存,拿回来一种,便蔫了。 何况便是有人找出了某种药材的种植法子,也不可能轻易告诉我们啊,那可跟大夫的医书、庖厨的菜谱一样,都是吃饭的家伙,自然得护得牢牢的,自个儿一代一代地传下去。 而没有药材种植的法子,又谈什么药材种植?那可不是嘴上说两句便可以的!” 昌东阳见面前的女子面色不改,依然笑容浅浅,忽地,心头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一闪而过,让他出口的话,都紧了几分:“夫人可是已是掌握了药材种植的法子?” 原本还摇头晃脑想说些什么的程毅猛地一怔,不敢置信地张大嘴,“这……这不可能罢!” 陈歌只是微微笑着,拿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道:“我不敢说每种药材都会,但大部分常用药材的种植法子,我还是知晓的。” 程毅:“!!!” 皇天在上,他到底听到了什么?! 这个小女子竟然在说,大部分的药材种植她都会!如果这不是她在夸大其词,便是她在背着无数座金山银山在晃来晃去啊! 只是掌握了一两种药材的种植法子便能数银子数得手抽筋了,掌握了大部分药材的种植法子,又意味着什么? 他简直不敢想! 那可是……足以让全天下的商人都眼红的事情啊! 陈歌看到两个男人不敢置信的神情,却只是轻笑一声,道:“听昌郎君和程郎君方才的话,定然也已是看到了这其中蕴含的巨大商机。 我虽然是一个大夫,但我从不认为盈利跟医者仁心是相违背的。 大夫在不得已的时候,可以无私付出,但大部分时候,大夫也只是普通人,也要做吃饭睡觉的俗事。 昌郎君,如何?” 陈歌伸出一根细白如竹笋的手指,拿出了当初给自己的中医馆拉赞助的气势,嘴角含笑,一双眼睛,却仿佛装着金戈铁马。 “只要一年时间,你投下去的本钱便能连本带利地回来。 这个买卖,你比我更清楚,到底会不会吃亏。”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32章 做夫人身旁的侍卫太难了!(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132章做夫人身旁的侍卫太难了!昌东阳看着竖在他面前的那根纤纤玉指,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天底下竟真的有如此奇特的、能把商人逐利这样的俗事说的那般不俗甚至震撼人心的女子。 他停下了轻敲桌面的手指,笑道:“事到如今,夫人还要问吗?若这个机遇,某还不抓住,某是真的无颜去见昌家的列祖列宗了。” 他不过稍稍一想,便忍不住心惊。 若她真的能做成她的设想,那是足以颠覆所有医馆和药房的大事! 到那时,他们掌握着这天底下最大的药材买卖,别说完全能供应燕侯所带领的军队了,只怕连谢兴和鲧州的吴侯,都要眼红不已。 大楚周边的一些小国家,只怕也要从他们这里进货啊! 昌东阳只是暗暗算了笔账,就忍不住激动起来,心里头响起了熟悉的战场号角声。 美人权势,都不及看到账簿上的数字日日飙升让他兴奋不已。 一旁的程毅也激动地凑了过来,“夫人,还有我还有我!这笔买卖,可别忘了算上咱们程家!” 嘿,爹和娘就等着他回去好好吓他们一跳罢! 自从乱世以来,他们程家经营的旅馆也迫不得已关了不少,他爹便是因为操心买卖上的事情,身体状况日渐不好,去了东胜村休养。 若他们能加入这药材种植的买卖,那可是肉眼可见的暴利,世道越乱,对药材的需求便越大。 更别说这背后还有燕侯和燕侯夫人坐镇,那可是天大的便利,以前他们做买卖,还讲求打点各方关系,现如今背靠这么一棵大树,只有旁人打点他们的份! 程毅不禁洋洋得意,看爹和娘还怎么说他天天只会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这样一笔只赚不亏的买卖,正是他在外头游手好闲找回来的啊! 看他们这般积极,陈歌反倒有些愣住了,嘴角微微一扬道:“程郎君倒也不用那般急,药材种植是个技术活,每种药材的生长环境和种植方式都不尽相同,前期的药草园选址和准备,我需得先慢慢理清理顺。 两位也可以想想,将来咱们可以怎么合作。 何况……这件事我还没跟我夫君说,我想先与他商量了,再决定怎么做。” 昌东阳闻言,看向她道:“若君侯不同意夫人做这件事,夫人又待如何?” 陈歌微微一愣,魏远会不会同意这件事,她还真没有仔细想过,潜意识里,她觉得,他不会不同意。 他不是那种非得把她拘在后院中的男人,若不是如此,她当初也不会决定留在他身边。 只是这种夫妻间的事,却是不好跟外人道,陈歌只一笑道:“同不同意的,总也得跟他商量过才知晓。” 昌东阳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最终只是垂眸,淡淡地笑了笑。 说话时,菜也陆续上来了,几人谈笑风生,间或还有琳丫儿搞怪趣致的童言童语惹得大家哄堂大笑,一段饭倒是吃得宾客皆欢。 最后要离开时,陈歌婉拒了昌东阳说送她回去的话,带着蓝衣慢慢地往城守府走。 看着那婷婷柔美的身影,程毅不禁感叹:“表兄,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平易近人的贵族夫人,我看浔阳那些个总是高高在上实则内里就是个草包的夫人,就没有一个及得上她的! 你说燕侯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这样一个女子,又怎么没有早些为世人所发现呢?” 昌东阳没说话,只是低低一笑,反身走了回去。 若是这样一个女子早早便展露人前,她如今,还真不一定便是燕侯的夫人了。 …… 竹园离城守府不算近,陈歌是故意要走路回去的。 中午的饭食味道很好,她不知不觉吃多了,正撑着呢,便走路消消食。 眼看着他们离竹园已是有一段距离了,蓝衣终于能说出她已是憋了很久的话。 “夫人,您真是每次都让奴婢吃惊,若您当初在陈家便是如今这模样,陈家那群人又哪里能欺负您,也许……也许郎主也不会舍得让您嫁过来了。” 陈歌只是笑着看了她一眼,“我当初便是不嫁过来留在浔阳,也不见得会好到哪里去。” 也许,情况还会比如今更凶险。 来到这个世界后能遇到魏远,在那个男人的庇护下生存,她一直觉得是件天大的幸事。 那也是。 蓝衣想得开心起来,蹦蹦跳跳地道:“如今君侯那般疼宠夫人,身旁除了夫人没有旁的女子,那是多少女子想都不敢想的呢,便是夫人当初嫁给了沈三郎,也不一定会比如今好。 只是,夫人,君侯会同意你在外头做那什么药材种植的买卖吗?您这样先跟昌郎君他们讲了,君侯会不会不开心?” 陈歌微微一愣,有些犹疑起来。 会吗? 不过,那男人确实似乎好像一直在暗搓搓地吃昌东阳的醋呢……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着女子间的私密话,只听得一旁的几个侍卫冷汗直冒。 做夫人身边的侍卫可真不容易啊! 沈三郎什么的,昌郎君什么的,他们什么都没听见!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难掩惊喜的叫唤:“夫人!” 陈歌抬头,便见是骑着马正往这边来的吕闻,见到她,他快速地从马上翻了下来,跑到她面前行礼,道:“见过夫人,夫人这会儿可是要回城守府?” “嗯。”陈歌点了点头,看了他身上的甲衣一眼,微微一愣,“吕副将这是要去哪里执行任务么?” 吕闻闻言,脸上的喜色快速消退,嘴角微微一扬,有些苦涩道:“不是,属下这是要到城外的军营去,替萧将军管理军队的职。” 替萧长风的职? 见陈歌有些愕然,吕闻叹息道:“夫人有所不知,今天一大早,萧将军留下一封信便离开了,看信中所言,他是回了浔阳。” 陈歌一脸怔然地看着他,忽然便想起了昨天,萧长风在听到浔阳的小皇帝卧病不起的消息时那异常的反应。 却是没想到,他这么快便离开了。 见到陈歌微微凝重的神情,吕闻连忙道:“夫人不必忧心,属下清楚萧将军,他是绝不会背叛主公的,只是,浔阳同样有他放不下的人。” 陈歌有些困惑地看着他,“放不下的人,是当今圣上么?” 四年前当今圣上登基的时候,才六岁罢,萧长风跟他到底是有什么渊源,才会让他不顾自身的安危,在这样的当口跑回浔阳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33章 如此乖巧粘人(第二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133章如此乖巧粘人呃?啊! 吕闻一听便知道误会大了,好笑地道:“夫人,不是当今圣上,萧将军此番回去是为了……咳,您可以去问主公,这件事主公会更清楚。” 说完,他朝陈歌行了个礼,便翻身上马,继续往城门的方向走了。 听说了这件事,陈歌也没有了闲逛的心情,唤身边的护卫把马车拉过来,想了想,问:“你们可知道,如今君侯会在哪里?” 几个侍卫均是一愣,其中一个侍卫抱拳道:“属下今早听茅将军说,君侯今日会与他一同到常州的军营巡视。” 陈歌点了点头,道:“那便去军营罢。” 难怪今天一大早,她就不见了魏远的身影。 虽然魏远没有明说,但她是能看出来的,萧长风对他的意义跟吕闻和其他将领不同,那与其说是他部下,倒不如说是他的兄弟。 他跟萧长风说话时的语气神态,也较其他人更为随性放松。 这会儿他突然离开了,魏远多少会有些伤感罢。 马车很快便到了常州的军营,陈歌也没进去,就吩咐车夫把马车停在军营外,静静地等。 直到天色都黑下来了,陈歌在马车里看书也看得有些昏昏欲睡了,外头的车夫才轻声地唤:“夫人,君侯出来了。” 陈歌心头一喜,立刻打开马车的门,轻轻跳了下去,便见到骑着黑色骏马的高大男人正一边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一边从军营里出来。 忽地,他说话的动作一顿,转头有些愣然地看了不远处站在马车旁的那个娉婷身影一眼,反应过来后立刻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她面前,眉头紧锁道:“你怎的过来了?还站在外头,小心被风吹着。” 边说,边握了女子的手在手心,感觉手的温度没有很低,脸色才稍霁。 陈歌有些无奈又有些欢喜地看着他,道:“我方才一直在马车里,才出来没一会儿,你的事务做完了?我没有打扰你罢?” 魏远低头看着她,忽地抬手碰了碰她在暖黄灯光下显得越加柔和美好的笑靥,低声道:“做完了,你稍等一会,我去跟他们交代一声。” 随即松开她的手,转身朝跟了他过来离他有一丈远的两个将领说了几句话,便回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往那不住喷着气的黑色骏马走。 “若没有意外,我们明天便要拔营回冀州了。” 陈歌早便料到他们回冀州便是这一两天的事,只是她现在心里记挂着萧长风的事,不禁暗暗地观察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他的脸色确实较平常更为沉郁几分,眉眼间似乎透着淡淡的疲惫。 不禁心头微软,拉住了他的手道:“明天便要离开了,我们走一走罢。” 看到男人投过来的有些讶异的目光,陈歌抿唇一笑,“下一回再来常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便当陪陪我,可好?” 他直觉自己的小妻子今晚有什么事,只是面对这样一张笑靥,他似乎总是会忘却所有事情,最后只是点了点头,嗓音微哑地道了声“好”,便一手牵着马缰,一手牵着她的手,慢慢地往前走。 军营外便是临江,他们一路沿着临江的河岸走,月色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陈歌一时兴起,一边走一边追着他们的影子,一蹦一跳的,看得魏远也不禁勾了勾嘴角,低低地道:“还是个孩子。” 陈歌不怎么服气地鼓了鼓脸颊,仰头看他,“谁是孩子了?我可都嫁人了呢。” 看着她这灵动俏皮的模样,魏远的眸色不自觉地深了,握着她的手更紧了紧,突然俯身吻了吻她的红唇,哑声道:“嗯,不是孩子了。” 陈歌:“……” 这突然偷袭是闹哪样? 这男人平日里虽然喜欢牵她的手,但更多的时候是克己禁欲的,陈歌有时候觉得,确定心意后,她有时候都比他主动。 不过想到他那般隐忍背后可能的原因,又有些心疼他,轻轻靠过去双手抱住他的手臂,似乎整个人都要挂在他身上了一般,低声道:“魏远,萧将军走了,你会伤心吗?” 魏远微微一愣,垂眸看了她一眼。 难怪她今日特意来军营外等他,还那般乖巧黏人,心头不由得一热,又一软,想抽出空闲的左手抱抱她,却又被她紧紧抱着,只能无奈地放弃,沉默了一会儿,道:“是我与他说,他若想走的话,随时可以走。 歌儿,长风在浔阳有一个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人,我以前不理解他,但如今,我能理解了。” “是皇后娘娘,是吗?” 陈歌仰头看着他,见魏远似乎有些讶异,道:“我以前便听说,当初圣上登基的同时,还迎娶了肃毅伯府的林十娘为后。 那时候的圣上只是个六岁的稚童罢,据说是因为圣上体弱,国师说娶亲可以冲喜,太后娘娘才作主赐下了这桩婚事。 昨天,萧将军听说浔阳的小皇帝病重,立刻便失了态,你又说,如今你可以理解萧将军了,这不是很明显么?只怕萧将军在意的不是小皇帝,而是他的皇后。” 魏远看着她微光流转的眼眸,低低一笑,道:“是,夫人聪慧。长风跟林十娘青梅竹马,心里一直恋慕着林十娘,只是长风年轻时胡作非为了几年,林十娘一直不怎么待见他。 后来,他为了林十娘参军,一心挣下功名迎娶林十娘。 当年,我被先帝封为燕侯,长风是我的副将,胡人趁着先帝病重时闹事,先帝派我迎战,长风便与林十娘说,待他凯旋归来,有很重要的事情与她说。 谁料,就在迎战胡人的路上,先帝驾崩了……” 陈歌心里一揪,眉头微皱,“待你们回到浔阳,林十娘也已是成了宫里的皇后娘娘了罢?” 魏远奇异地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眸中凝着微冷微沉的暗色,“自那之后,我便再没有踏足浔阳。 而长风,在听说林十娘要嫁与圣上后,连夜赶回了浔阳,只是,林十娘不愿意跟他走。 他原本想不管不顾在大婚当天带走林十娘,却被他爹知晓了他的打算,把他锁进了家中的宗祠。 待他再出来时,一切已是来不及了。” 陈歌看着魏远,不自觉地又抱紧了他一些。 当年的情况,她也多少听说了一些,谢兴立了如今这个傀儡皇帝后,满心惶恐被手握重军的将领讨伐,于是先下手为强,接连召回那些不是他阵营的将领,用各种借口削了他们的兵权。 而被削了兵权的将领,想也知道,没了足以保命的兵力,在谢兴所掌控的浔阳,过的会是什么生活,能保住一条小命已是祖宗保佑。 所以当初,魏远才会在冀州拥兵自重,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罢。 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活命罢了。 萧长风的经历固然让她唏嘘,只是思及身边的男人,又觉得当初的他,定然也很不容易。 “魏远啊,”她低低地,仿佛喃喃自语般地道:“我真的很感谢,上天让我遇见了你。”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34章 要把夫人看好(第一更) 在这样的乱世,很多时候,女子都会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林十娘虽说贵为一国之后,但嫁给小自己十几岁的皇帝,在如今早已是变了天的皇宫中,也许连自己的生活都无法掌控,只能在别人掀起的一波波巨浪中,如一叶孤舟无助地飘荡。 她不知晓自己过来后,若没有嫁给魏远会变得怎样,但至少,她无法再像如今这般肆意畅快地过活,因为知晓身后有个人为她撑起了一片天,所以做什么都无所畏惧了罢。 魏远听到了身旁女子的轻声细语,不禁顿了顿脚步,侧头眸光灼灼地看着她,突然就很想、很想紧紧地抱着她,重重地吻她柔软温润的唇,感受她就在自己身边的这一份真实。 他以前觉得,长风为一个心里没有他的女子痛苦折磨,实是不值。 然而如今,他只要稍稍一想当年嫁进宫中的是陈歌,而他就如长风一般无能为力,心头的剧痛和沉怒便仿佛要把他的心生生掰成两半。 自此,他才明白长风那一句——有些事,有些人,是穷尽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 只是最终,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定定地看着温柔地依偎在自己身旁的妻子,黑眸中带着一丝纵容和温厚,低声道:“这句话该是我说才对,歌儿,谢谢你来到了我的身边。” 自此,他的生活中不再只有仇恨和杀戮,也不再只有每晚回房时那仿佛永无尽头的黑暗。 他甚至开始展望将来的生活,有她陪在身边的生活。 蓝衣一直静悄悄地跟在两个主子身后,看到了自家夫人在君侯身边的放松肆意,和君侯对着夫人时的温柔宠溺,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明明两个主子感情那么好,可是为什么,晚上就是不要热水呢? 钟娘说,只有君侯和夫人晚上做了那档子事,他们的小郎君和小娘子才能尽早来到这个世间。 嘤嘤嘤,再这样下去,他们的小郎君和小娘子出不来,会不会要被憋坏了啊? 蓝衣越想越觉得大事不妙,暗暗地决定,改天一定要好好地跟吕副将说道说道才行。 吕副将特意问她这件事,应该会有办法的罢? 再不行,只能回到冀州后,再问问钟娘怎么办才好了。 …… 不知晓某个小丫头的心事的陈歌回到城守府后,便细细地跟魏远说了她要搭建全国性的医疗网络的事。 魏远听得一脸怔然,看着女子流光溢彩的眼眸和明艳自信的神情,他突然有种把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的冲动。 自家夫人身上的光芒,越来越盛了,他真怕自己哪天一个不留神,她便被某个心怀不轨的人抢走。 他暗暗地压下心头的阴戾和暴动,牵着她的手,把她引到书房里坐了,道:“军中确实长期短缺药物和大夫,特别是行军打仗之时,无谓的折损让人痛心,你这法子,却是完全解了这方面的燃眉之急。” 这般在每个州都建立起专供军队使用的医药馆,也更方便各州之间药物和大夫的调动。 只是这样一个庞大的工程,前期的准备工作却是繁多,他微微一抿唇,道:“这件事待回到冀州,跟白先生讨论后,再看看如何开展,前期的投入以及所需要的时间,都需先进行一番评估。” 陈歌看着男人带着些许沉思的俊脸,忽地一脸认真道:“魏远,这件事我虽与你说了,只是我不想动用公中的钱。 我不太清楚如今你掌管下的十几个州每年收支如何,但你养着几十万人的军队,还有许多也许我不清楚的花销,定然也不容易罢,以后战事频起,要花钱的地方自然很多。 建立覆盖全国的医药馆这件事,我想自己想办法。” 见到男人微微愣然的神情,陈歌嘴角一扬,带着些许俏皮道:“何况到时候建成后,你的军队可是我的一大主雇,我还想从你那里赚钱呢。 前期自然不能让你介入太多,否则这钱我赚起来也不爽快呀。” 魏远微微皱眉,问了个直击灵魂的问题,“你有银钱?” 陈歌:“……” 这臭男人定然是知晓她的情况的,可是要不要这样揭她的短! 不禁扑过去掐住他的脖子,气呼呼道:“我没银钱又怎么了?我有能耐让别人投银钱! 哼,我今儿跟昌郎君和他的表弟程郎君说了这件事,他们都很有兴趣呢,还说若是我做,他们定大力支持!” 魏远连忙握住她的腰以免她扑得太猛伤了自己,闻言眉头微锁,黑眸悄然弥漫起一丝暗色,“你说,昌东阳跟他表弟?” “嗯。” 陈歌干脆就窝在他怀里了,舒服地寻了个位置靠好后,笑眯眯道:“今天我在街上遇到他们了,便顺道与他们吃了个午饭。 他们说,他们可以出银子和人,我这边出技术……咳,也就是药材种植的法子,和专职负责培养大夫。 不是都说昌家是暗地里的天下首富么?我瞧他表弟家也差不到哪里去,银子的问题是不用愁了。 而且,在经营运作方面,他们才是行家,有了他们加入,要建立起配置完善的药草园和遍布全国的医药馆,便绝不是什么难事。 也许,还能以更快的效率完成这一切……” 陈歌说着说着,后知后觉地发现身后的男人一直没说话,而且气场有越来越沉冷的嫌疑,不禁稍稍一顿,抬眸看了一眼。 便见男人不知什么时候黑了一张脸,薄唇抿得紧紧的,好看的眉头紧皱,看着她的眸色,仿佛罩了一层幽深暗色,看得她莫名地心虚,想坐直身子,却被男人轻轻按住了。 随即,她感觉他将下巴压在了她头顶上,微低微沉的醇厚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歌儿,我不喜欢他总是出现在你身边。” 那男人看着他怀中女子的目光,显然带着男人对女人才会有的欣赏。 他已是忍了他很久了。 这是还在吃醋呢。 陈歌有些哭笑不得,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看着他好笑道:“人家都效忠于你,把一整个家族和全家老少的性命都托付在你身上了,你还担心他会做什么不成?” 魏远眸色深浓,轻哼一声,想把女子拉回自己怀里,“他今日可以效忠于我,明日便可以效忠于旁人。 昌家的情报网虽遍布大楚,但那总归掌控在昌家手中,是否真的能为我所用,还得观望上一段时间。” 陈歌自然知晓是这么个道理。 不是握在自己手中的东西,总归不踏实。 她今日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终归是囊中羞涩啊。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今日也想过,要不要先把药材种植这一块握在自己手中,只让他们参与医药馆的经营运作。 只是药材种植也需要大量的金钱和人力投入,需要在不同的地方建立多个药草园以适应不同药材得生长环境需求,还需雇佣和培养大量的药农。 很多药材甚至是多年生植物,短期内无法获利,这都需要长期的、持续的金钱支持。 而如果这笔钱要从公中出,这非但背离了我的初衷,以后药材的种植和医药馆的运营,也似乎割裂成两部分了。 到时候牵扯起来甚是麻烦,倒不如一开始便不让他们两家参与。” 只是,这也绕回最开始的问题上了,若药材种植和建立医药馆的钱都由魏远出,这可绝对不是一笔小钱。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35章 婚后财产上交(第二更) “药材种植的银子,不用从公中出。” 魏远忽地,低低地道。 陈歌微愣,“不从公中出,那从哪里出?咳,你得知晓,你的夫人是一穷二白地嫁过来的啊。” 或者把昌东阳送她那套首饰卖了也是可以的,那套首饰看着便很值钱。 可是若让昌东阳知道,又似乎有些尴尬,毕竟,那件礼物的意义也非同一般。 那代表着昌家对他们的忠诚。 看着女子苦苦思索的神情,魏远忽地站起身,从身后的架子上拿下来了一个男人手掌大小的紫檀木刻螭龙纹箱子,打开了,从里头拿出了两把串在了一起的钥匙来,放到有些怔然的陈歌面前,低低地道:“抱歉,这件事应该早些与你说。 这两把钥匙,一把是冀州燕侯府库房的钥匙,一把是另一个库房的钥匙,那个库房在乌山,是平日里我私底下训练军队的地方。 这两个库房里的财物,均是我这么些年所得,如今你既已嫁与了我,那些东西便该交与你掌管。 以后休要再说你没有银钱的话,你是我魏远的妻,我的东西便是你的东西,以后你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便与我说。” 这个时候,他才知晓自己先前做得多么不够,也许直到如今,还远远不够。 他到底是多忽视自己的妻子,才让她在银钱问题上这般苦恼,而且,也不知晓到底苦恼了多久。 这样想着,他心头忽地有些郁郁,紧紧地握了她的手,见她半天没说话,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桌面上的两把钥匙,不禁有些不安地低声道:“怎么了?这两把钥匙有什么问题吗?” 呃?啊!陈歌这才恍然回神,这算是……婚后财产上交? 现代丈夫向妻子上交财产,通常是一张银行卡了事,些贴心的话。” 茅旭明的嚎哭声戛然而止,“真的?” 陈歌一脸严谨的正经,“真的。” 他还从没见主公跟属下的人说过什么贴心话!茅旭明顿时满眼掩不住的激动,不再嚎哭了。 不远处的魏远忽地背脊一凉,转头见自家夫人被茅旭明那小子缠着,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牵了她的手,低声道:“走罢,我扶你上马车。” 说话时,茅旭明那双眼睛仿似两颗亮得渗人的夜明珠一般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不禁微微一默。 自家夫人……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 虽说同样是坐在马车里,走着同样的路,但陈歌的心态,已是与来时完全不同。 鱼文月穿着一身英姿飒爽的男装,骑马跟在她的马车旁边,满脸掩不住的兴奋神色。 陈歌微微撩起帘子,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文月,你回去后便教我骑马武功罢,老是这般待在马车里,总归有些憋闷。” “夫人既然开口了,自然没问题!”鱼文月咧嘴笑道:“就怕君侯不忍夫人受罪。” 既然连她和魏远的玩笑都敢开,这家伙绝对是飘了。 陈歌笑了笑,便缩回了马车里。 与来时不同,这回大军是在一片和乐轻松的氛围中回去的,五天后,便顺利回到了冀州。 陈歌再次见到燕侯府,只觉得万分感慨。 她来到这个世界近半年,却似乎一直颠沛流离,这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待的时间倒是很少。 幸好,她的心也不是跟着一起颠沛流离。 钟娘见她平平安安回来了,哭得不能自己,陈歌搞笑地看着这熟悉的场景,也没开口劝说,由着她一路把她搀扶回了房里。 才在房里坐了一会儿,凌放便来了,给她带来了一箩筐一张赛一张精美的帖子,在陈歌讶异的注视下,道:“冀州城的夫人们听闻夫人回来了,都遣人给府里递了帖子。 主公说,夫人想见便见,不想见无视便是,总归过几天会有一场由冀州城守举办的庆功会,到时候夫人自是会见到那些人。” 陈歌有些怔然地随手拿起了几张帖子看,不禁淡淡地一弯嘴角。 这些人果然一个个都是人精,先前怎的就不见他们给她递什么拜帖?她还以为冀州真的就只是一座住着普通百姓和士兵的边境要地呢。 偏偏在她从常州回来后,这些所谓的权贵人家便雨后春笋一般地冒出来了。 “哼,他们终于晓得咱们夫人是燕侯夫人了罢!” 钟娘在后宅多年,对这些事早已是十分熟悉,一边帮着陈歌整理这些拜帖一边撇着嘴道,忽地,她得声音中带上了一丝讶然,“咦,这是……” 陈歌闻言看向她,见钟娘手里捏着一封拜帖,竟一脸惶恐不安,捏着拜帖的手,甚至在隐隐颤抖着。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36章 来自故人的信(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136章来自故人的信“怎么了?” 凌放立刻便看出了钟娘的异样,见她手里拿着的信封不似旁的请帖那般精美华丽,看着竟像只是一封普通的信,心里也是微微讶异,下意识要拿过来一看究竟。 钟娘却猛地把它藏在了身后,双眸微瞠,完了后才惊觉自己这行为此地无银三百两,扯了扯嘴角道:“不过是一封普通的请帖,奴方才看岔眼了还以为混进了旁的信,不劳凌管事操心。” 陈歌看了她一会儿,平静地道:“钟娘,拿出来罢。” 这蹩脚的谎言,别说骗不过凌放,连她都骗不过。 方才钟娘虽然收得匆忙,但她分明看到了,那封信的信封上没写一个字,钟娘是把里面的信纸抽出来了一点才猛然变色的。 这说明,她很有可能,认识写这封信的人。 而钟娘认识,又如此忌惮会被燕侯府的人知道的人…… 陈歌眉头微皱,心里已是有了猜测。 “夫……夫人……” 钟娘嗫嚅着道,依然不肯把信拿出来。 然而见夫人面容平静,眼神微冷,竟是已经猜到了这封信是谁写的一般。 再看凌管事眉头紧蹙地看着她,也心知他早已起疑,只能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把捏得皱巴巴的信拿了出来。 “凌管事,这封信我家夫人绝对不知情!自上次夫人被掳走,我们主仆三人便再没听闻过沈三郎的消息,也不知道那沈三郎到底是用什么法子在这些拜帖里混进来了这么一封信!如果……如果不是他根本没办法接触到我家夫人,他又何必用这般偷偷摸摸的法子!” 凌放一听到沈三郎的名字,便脸色一沉,猛地便要拿过信,却忽地想到了什么,把手收了回来,退后一步恭敬地朝陈歌作了个揖。 “主公平日里不喜交际,府里的仆从没什么收拜帖的经验,可能没有经过详细查验便把送过来的请帖都放到了一处,以至于让歹人趁虚而入。 请夫人恕罪。” 陈歌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这次从常州回来后,凌放对她的态度似乎也变了不少啊。 犹记得先前,这小子可是最不给她好脸色看的一个,如今虽然也没什么好脸色,但言行举止,显然是把她当做了正儿八经的主母。 她收回看向凌放的视线,眸光微凉地拿起了桌子上那封素白无字的信封,抽出了里面的信件。 当初在莱阳,她听说沈禹辰逃走了时,便知晓他不会放弃带她走。 那时候她跟魏远虽是夫妻,实则形同陌路。 后来回到冀州后,他们也一直分房而睡,也鲜少一同出现在人前。 她也不是不知道百姓间沸沸扬扬地传着的是什么,无非是说她不得宠,是个有名无实的燕侯夫人,魏侯一如既往不近女色,甚至因为她曾被掳去,心里暗恨,对她这个夫人更是看不顺眼嫌弃厌恶云云。 但她那时存了离开的心思,是真的不在乎。 直到去常州路上,她跟魏远之间的感情才逐渐明朗,只是他们这一路上忙着抵制天花疫情,百姓间多是传她跟魏远如何神通广大地克制了天花疫情。 便是关注了,市里坊间的话题早已是被天花疫情终于有了克制的法子这个震惊古今的消息占满,甚少有人会去关注她跟魏远之间是不是真的鹣鲽情深。 以至于,在大部分百姓眼中,她虽然协助魏远立下了千古功劳,但跟魏远之间依然是没什么感情的罢。 何况,魏远先前对她确实不算上心,这些事只要有心人想查,轻易便能查出来。 待看完了信里的内容,陈歌更是头疼了。 果然就像她想的,沈禹辰没有放弃,不但没有放弃,他还依然用看待原主的心情来看待她。 信上的字迹有些潦草狂急,显然是在那人心情失意痛苦万分时写下的,信也不长,只有寥寥数行字: 央央轻启, 吾现安好,思卿甚浓,待吾安定,定助卿脱离燕侯,与卿团圆。 沈郎 她身后的陈歌和钟娘也同时看到了信上的内容,顿时白了脸色。 钟娘方才只是抽出了一点信纸,隐约见到“央央”两个字便心知不好,看完整封信后,她更觉得不好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沈三郎是存心毁他们夫人的名节啊! 夫人在燕侯府的日子好不容易才好了起来,若是让君侯误会了可怎么办才好! 蓝衣这些天亲眼见到了君侯对夫人的态度,心境自然跟钟娘不同,忍不住便骂了起来。 “这沈三郎好过分!他不知道咱们夫人已是嫁人了?他若是真心为夫人好,就不该总是横插一脚,非说得夫人在君侯身边是遭罪一般! 他这般死缠烂打屡次不顾夫人意愿陷夫人于不义中,就没想过夫人的感受吗?” 眼见着凌放的表情越发黑沉,钟娘吓得狠狠掐了身边的小丫头一把,低声道:“你给我少说两句!” 蓝衣疼得龇牙咧嘴,哀怨地看了钟娘一眼。 钟娘不懂,如今夫人跟君侯的感情,又哪里是区区一封信能动摇的! 陈歌没管她们两个的小动作,瞥了一直规规矩矩地侍立一旁的凌放一眼,把信放到几面上,道:“凌管事若想看便看罢,燕侯府屡次出现这样的漏洞,有些问题是该重视起来了。” 见到陈歌若无其事地让凌放看,蓝衣和钟娘都微微变了脸色。 蓝衣虽然自信夫人和君侯不会被这封信动摇,但信里的内容到底涉及到了夫人的私密事,里面又是央央又是沈郎的,看着便是恋人之间情意绵绵的称呼。 然而看夫人面色如常,眼神清明,蓝衣心里头的犹疑和不安立刻便消散了。 也对,凌管事都知道这封信是沈三郎送过来的,又哪里猜不到里面会写些什么,与其遮遮掩掩引人怀疑,倒不如大大方方光明正大。 凌放微微一愣后,便作了作揖,走上前展开那封信快速看了一眼,一张脸顿时仿佛涂满了墨水,黑得随时能滴出墨来一般,狠狠低斥了一声:“竖子尔敢!” 随即转向陈歌深深作了个揖:“夫人,此事是属下管事疏忽,甘受夫人责罚。” 陈歌看着他,似笑非笑道:“这回,你不怀疑是我跟沈三郎暗中勾结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37章 刘徐其人(第二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137章刘徐其人凌放身子一僵,好半天,才道:“夫人若有二心,当初便不会不顾自身安危,协助主公找出抵御天花疫情的法子。” 而且,便是他心里凡事以主公为先,也知晓,如今的夫人,又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么一个懦弱无能的男人。 陈歌微微挑眉,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脸上现出了一抹深思。 不可否认,沈禹辰确实对原主有情,但这份感情,早在一次又一次的无能为力和憋屈绝望中扭曲了罢。 这一点,陈歌上一回在莱阳跟他对峙时,便看出来了。 他痛恨自己没有保护原主的能力,在陈歌拒绝跟他离开后,他立刻便质疑她喜欢上了魏远,甚至为此大发雷霆。 他的怒火中,夹杂着求而不得的痛苦,更夹杂着他对魏远的嫉妒和怨恨。 魏远是这个乱世的一方霸主,有唤动千军万马的能力,而他不过是被各方势力利用的一无所有的沈家庶子,这鲜明的对比,任谁都接受不了。 一不小心,这心态便歪了。 她抿了抿唇,道:“凌管事可知道如今沈禹辰的下落?” 当初莱阳城破后,她暗中听魏远麾下的将士说过,沈禹辰早在城破之际便带着一些亲兵跑了。 司徒群义用他,只是为了利用他跟原主之间的感情给魏远设局,他这个人看着有几分因为自卑而产生的过分自傲心理,司徒群义这般利用他,他心中定是会留下一根刺,肯定不会再为他所用。 但他能给她送来这么一封信,只能说明,他已是找到下家了。 凌放点了点头,道:“自从莱阳那一战后,主公一直暗中派人寻找此子,就在一个半月前,探子传来消息,说他投奔到了鲧州刘侯麾下。” 鲧州刘侯?! 陈歌猛地抬眸,讶异地看着他。 凌放有些意外,“夫人为何如此讶异?莫非夫人认识鲧州的刘侯?” 鲧州刘侯她不认识,但他的儿子,这回倒是给他们吃了不少苦头。 陈歌嘴角扬起一抹微冷的笑意,见凌放还在看着她,知道他许是还不知晓常州发生的事,便简单的说了。 凌放一脸怔然,忽然脸色微沉道:“万幸主公和夫人平安归来了。 刘徐此人诡计多端,狡猾敏锐,据说至今还没有几个人得以窥见他的真容,许多人被他逼到绝境了,还连他的一面都没见到,是个甚是难缠的角色!” 而且,听夫人这么说,这一回是因为她,她跟主公才逃过了一劫。 凌放看着陈歌的神色,不自觉便带上了几许复杂。 “夫人,这样说的话,正是因为你跟张大夫他们进了常州,那刘徐的诡计才没有得逞。” 钟娘忽地紧张道:“凌管事又说,如今沈三郎投奔了鲧州的刘侯,这封信,不会是那刘徐让沈三郎寄来陷害夫人的罢!” 陈歌微愣,她根本没往这个方向想!不由得好笑道:“刘徐意外被困常州,做下这么多缺德事就是为了出来,如今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过程中发生了什么谁又会在乎? 何况,沈禹辰颇有些自傲自大,他不会甘愿拿自己的私密事去给别人做局。” “可是……”钟娘还是有些担心。 凌放也眸光沉沉地看着陈歌。 他倒觉得钟娘说得不无道理,刘徐自视甚高,也不是什么宽宏大量之人,据说他先前设局,从没有失手的时候,便是没法完全达到目的,也必会扒下对方一层皮来。 如今他的局被夫人破了,只怕夫人,早已是被他记住了罢。 “现如今一切只是猜测,咱们还是先做能做的罢。” 陈歌却已是垂眸翻看起其他拜帖来,若有所思地道:“便是燕侯府的仆婢再没有经验,也不会认不出来送拜帖的人。 沈禹辰这封信得以成功混在里面送了进来,绝不是随随便便能做到的。” 钟娘的心思就这样被她带走了,细细一琢磨陈歌的话,脸色微变,“夫人的意思是,冀州的这些世家大族中,有心怀异心的?!是他们协助沈三郎把信送了进来?!” “嗯,这封信必定是夹在某个世家大族的拜帖中被送进来的,所以才没有引起府里收信的仆婢的疑心,只是我还没有想到,那个人为什么要帮沈禹辰。” 沈禹辰只是沈家庶子,何况如今什么势力也没有,陈歌便是再不得宠,也是魏远明媒正娶的夫人,当初魏远为了她带兵攻下莱阳是世人有目共睹的,在冀州惹恼魏远,绝不是什么聪明的事。 那他们帮沈禹辰,又是为了什么? 陈歌手指轻敲桌面,喃喃自语般地道:“沈禹辰跟他必定是早便相识了,而且沈禹辰相信那个人会帮他保守秘密,才会找上他送信。 而那个人顺水推舟同意了这件事,是为了试探我跟君侯的感情?还是背后有什么更深的原因?亦或是,他单纯有什么把柄握在了沈禹辰手中?” 如果说只是因为私人情感,便冒着把一整个家族搭进去的风险,听着不怎么靠谱。 而能驱动送拜帖的仆婢偷偷做下这件事,这个人在那个家族中必定有一定的掌事权,不是什么小兵小虾。 陈歌轻敲的手指陡然停了下来,脸上的神情有些纠结。 莫非,这件事真的又是那刘徐在背后搞鬼? 凌放看着陈歌苦苦思索的表情,道:“夫人也不必过多忧虑,主公从不觉得,那些留在冀州的家族便是对主公忠心耿耿的。 那些家族大多已是在大楚这片土地上盘根错节,许多家族的本家甚至还在浔阳,他们留下来的原因,很多不过是因为形势所逼,或是别有私心罢了,说起来,夫人的本家陈家也有一派分支在此处。 只是就凭他们,在冀州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不过,这件事涉及到夫人的安危,属下定是要找出那个送信的人,并且查出他跟那沈禹辰到底是什么关系。” 陈歌微愣。 陈家竟然也有一派分支在冀州,可是此前却从没有人来找过她。 看来他们真的把她忽视得很彻底啊。 听到凌放说定要查出那个送信的人是谁,陈歌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这件事倒不急,我已是想到了一个让他们自己露出狐狸尾巴的法子。” 就是看,魏远愿不愿意配合她了。 凌放和钟娘他们均是一愣,只是面前女子唇角的笑容中,分明带着一丝胸有成竹和淡定自若。 凌放看了她一会儿,终是没说什么,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属下便暂时不掺和了。 对了,还有一事。如果夫人方便的话,属下现在便唤人过来帮夫人把房间里的东西搬到主公的院子去,还请夫人看看,有哪些东西是需要搬的。” 主公方才去军营前,便交代了他这件事。 燕候府的两个主子终于要住到一个院子里了,这对于整个燕候府来说,都算是一件开天辟地的大事。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38章 我的夫人唉!(第一更) 钟娘闻言一喜。 她以前哪里敢想夫人跟君侯真的能如寻常夫妻般相处啊!虽说去常州前,君侯待夫人的态度已是很不一般,但她哪里看不出来,夫人明里暗里地在疏远着君侯,那是还想着跟君侯和离一个人到外头过日子呢! 看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恨不得拉着夫人跟她长篇大论地说一番道理,偏偏不能跟着夫人他们一同到常州去。 这一个多月她在冀州也是天天担忧得睡不觉,就怕夫人回来后跟她说,他们不日便要离开燕侯府。 此时听凌管事这般说,钟娘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只是突然像想到了什么,很是有些警惕地看了身旁的夫人一眼。 虽说方才她亲眼见着君侯跟夫人并肩走了进来,两人间的氛围很是和谐自然,但君侯因为赶着到军营去,把夫人送回来后便上马离开了,她根本没时间好好观察他们两人如今是什么情形。 夫人如今,不会还想着离开燕侯府的事情吧? 陈歌看了看神色沉稳地等着她回答的凌放,忽地一笑道:“先不搬过去,再等几日罢。” 钟娘又是不敢置信又是焦急地看着自家夫人——她就知道! 凌放微微一愣,抬眸看了看笑容清浅的女子,却没说什么,只道:“悉听夫人安排。” “对了,这些拜帖,都帮我回绝了罢。” 陈歌看了眼面前垒成了两座小山的帖子,淡声道:“把这些世族中,你们觉得明显有问题的整理一份名单给我,并附上相应的情况。” 凌放眸色微动,最后只是以一如往常不辨喜怒的声音应了一声,“是。” 说完,他便跟陈歌告退,出去了。 陈歌看着凌放背脊挺直的背影,忍不住暗叹,这家伙总是面无表情心思很重的样子,她都怀疑他是不是不会笑。 不过,他倒是魏远几个她见过的下属中,跟他最像的一个。 想起魏远曾经说,凌放身世坎坷,也难怪性子跟魏远那般像,这两人都是经历了许多事情一路走来的罢。 凌放刚出去,钟娘就急急地开口了。 “夫人,您为何不愿意搬到君侯的院子去?莫非您还想着一个人到外头过日子? 恕奴直言,奴虽然相信夫人有这个能力,然而便是太平盛世之时,女子独自在外尤艰难险阻,别提如今这世道了。 经过这回常州天花疫情的事,夫人在百姓间声名大噪,民间关于夫人的传闻故事这段时间数不胜数,便是夫人以后隐姓埋名,也难保不会被认出来啊。 奴只是个深宅妇人,很多事情不懂,却也知晓,夫人这身份,只怕……只怕会遭来不少别有用心之人的觊觎,例如鲧州那刘徐。 还有沈三郎,他既然能寄这么一封信给夫人,定是还不愿意放弃夫人,再看他上回的举动,也是个不顾一切不择手段的。 若是……若是夫人心里还有沈三郎还好,若是夫人心中对他已是没了情分,一旦离了燕侯府,只怕便正中沈三郎下怀,到时候别管是抢是掳,他是更好行事了!” 陈歌初始还有些无奈地听着,听到后头,却是忍不住神情怔然,不可思议地打量了钟娘好几眼,道:“钟娘,没想到你会想那么多。” 她还以为,钟娘会以女子不该抛头露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样的话来劝她,却没想到,她凡事是从她以后的安危和处境出发考虑,且很多话直中要害,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这对于常年生活在后宅的妇人来说,已是很难得了。 钟娘有些无奈又有些后怕地道:“奴以前确实想都不敢想,夫人竟然会嫁了燕侯,甚至……甚至做出了这般功绩。 但夫人确实嫁过来了,期间还发生了那么多事,奴也不得不多想。 奴从以往便很留意旁人对夫人的看法,这段时间,奴是眼睁睁看着夫人在旁人心中的形象,从一个不受宠的默默无闻的燕侯夫人,变成街头巷尾百姓崇敬向往的谈资。 且夫人还跟好些个奴以往觉得一辈子都不会跟咱们有交集的大人物有了牵扯,唉,奴自认也不是蠢笨之人,这些道理还是懂的。” 夫人以往性子文静怯弱,她跟老夫人一心希望的不过是夫人能嫁个疼她宠她的男子,丝毫没有攀高枝的想法。 便是那人家境并不富裕,她们也不在乎,只要能对夫人好便是了。 那时候谁能料到今天这局面呢。 陈歌不禁嘴角微扬,钟娘是真心关心她的,于是也不忍让她继续焦急,道:“谁说我不愿意搬过去了?我不过是说缓几天。” 钟娘微愣,眼中瞬间染上喜色,只是还有些犹疑,“夫人说得可是真的?” 蓝衣这时候憋不住了,嘻嘻笑道:“钟娘,你放心吧,夫人跟君侯如今可好了,在常州这些日子,夫人跟君侯一直是同睡一房的呢!” 钟娘连忙看向自家夫人,见她虽然有些不自在,却没有否认,顿时觉得一颗心都要飞起来了,连连说:“好,好,夫人愿意好好跟君侯过日子便好。 若是……若是可以把这件事告诉远在浔阳的老夫人,老夫人得多高兴啊。” 说着,似乎触景生情,掏出手帕抹了抹眼角。 陈歌不禁看了钟娘一眼。 钟娘不说,她都要忘了,她还有个远在浔阳的便宜娘亲。 原主记忆中,她娘性情很是和蔼温厚,只是自从她父兄出意外去世后,便大病了一场,至今还体弱多病,常年都要吃药。 原主出嫁时,因为对沈禹辰的不舍和对远嫁异乡的惶恐害怕,哭得肝肠寸断,她娘心疼女儿,却自觉无力改变女儿的命运,愁绪攻心,生生病倒了,连她上花轿那天也没法出来送女儿一程。 她眸色平静地道:“我都嫁过来这么久了,确实是要跟阿娘报一声平安。” 只是,古代比不得现代,没有那么方便的邮政系统,便是有,大多也是官府专用,普通百姓要想传信,要不便是找人捎带,要不便是拜托走南闯北的商人送信。 便是找到人送信,冀州和浔阳远隔千里,又是在这般不安定的年代,那封信能不能顺利送到她便宜阿娘手中也很难说。 若不然问问魏远,他有没有什么又好又快的送信法子? 何况,有件事她一直很在意,只希望,不是杞人忧天。 钟娘闻言,更是忍不住喜极而泣,夫人能这么想,便代表她真的想安定下来了,便是那封信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送到老夫人手中,她一半的心已是放了下来。 忽地,她想到一件事,忍不住担忧道:“夫人,沈三郎给您寄信的事,您打算怎么跟君侯说?” 陈歌微微一顿,有些头疼。 这件事,她还没想好,便是她自认跟沈禹辰之间清清白白,但魏远连昌东阳的醋都吃,更别提沈禹辰了。 何况,先前在莱阳时,她信誓旦旦地跟魏远说,她长大后便跟沈禹辰没了感情,那时候她从没想过会跟这男人发生什么,自然可以随口乱诌。 然而如今,她那时候的话没法解释,沈禹辰为什么对她那般锲而不舍,而且在这封信中用上了央央、沈郎这般缠绵悱恻的称呼。 她正头疼着,外头忽然走进来一个小厮,恭谨地行礼道:“夫人,外头有客人来了,凌管事问您可有时间到前厅见见这几个客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39章 护主(第二更) 有客人来了? 陈歌有些怔然,顿时先把沈禹辰的事放到了一边,眉头微蹙。 凌放不会无缘无故把她叫出去见客,到底是什么客人这般郑重?她看向那小厮问:“凌管事可有说是哪里来的客人?” “凌管事说,这几个客人是从浔阳来的。” 那小厮立刻道:“说是夫人家族里的人,眼见年关将至,特意代表家中长辈,从浔阳来冀州探望夫人。” 这下子,不止陈歌,连钟娘和蓝衣都是一脸震惊。 陈歌震惊过后,眼眸微凉。 她可不认为,陈家的人会对她有什么血缘亲情,以至于特意千里迢迢来看她。 他们来冀州到底是为了什么?看来确实要亲自会一会才知晓了。 于是点头,淡声道:“带路罢。” 陈歌简单收拾了一番,便跟随小厮来到了前厅。 前厅里,凌放正在招待那几个客人。 那几人见到她,立刻站了起来,为首的一个面容干净憨厚的年轻郎君有些激动地走前两步,却在要碰到陈歌时,被站在一旁的凌放眼中的冷意摄了摄,有些僵硬地放下手,却依然掩不住脸上的笑意。 “十三娘,自你出嫁后已是近半年没见了,难得今日咱们兄妹团聚!你在冀州过得可好?” 陈歌见到来的几人,也是有些愣然。 她万万没想到,来的竟会是——他们! 一个容貌素雅、看起来不会特别惹眼,却很是耐看的女子也有些激动地走前了两步,咬了咬唇,一双盈婉的眼眸中盈起了泪水。 “十三娘,终于见到你了。” 来人是陈家家主陈仕贤的庶长子陈浩安,和庶出的十四娘,陈丽。 原主在陈家生活了近十年,虽说陈家的人颇为薄情寡性,待她一直不好,陈家当家主母和她的女儿更是时常随意地欺辱她,但要说这个家里有谁对原主是还算好的,便是这个陈浩安和陈丽了。 陈浩安是陈仕贤第一个儿子,只可惜是庶出。 因为这点,陈家主母一直看他不顺眼,私底下对他各种打压排挤。 只是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便是因为陈家主母,他如今二十有二了,还只能当一个守城门的小兵,他也镇日看起来和气憨厚的,对他的一众弟妹包括原主都很好。 只是,陈仕贤的几个嫡子嫡女也不稀罕他的好就是了。 而陈丽跟陈歌年纪相近,且她的性子跟原主差不多,文文静静的,两人倒是因此很合得来。 在陈家,陈丽算是跟原主走得最近的一个了。 因此见到陈歌,陈丽的激动之情不用细说,忍不住便上前紧紧握住陈歌的手,眼里泛着泪光道:“十三娘,十三娘啊……” 陈歌微微一愣。 面前的女子脸色不算特别好,有些苍白,原本丰润的唇也干裂起皱,眼睛中透出来的情感,似欣喜不是欣喜,似哀怨不是哀怨。 唯有一点陈歌是确定的,面前的女子,怀着满满的心事。 从原主的记忆中来看,陈丽虽然也有些怯弱胆小,但向来比原主乐观,平日里时常是面带笑容的。 她知晓陈歌和沈禹辰的事,常常拿这件事调侃她,在赐婚的圣旨下来后,原主日夜哭泣,陈丽也时常陪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起哭,看起来,她是真心把原主当做自己的姐妹。 只是,她如今这模样又是为何?面貌上的憔悴还可以说是连夜赶路导致的,那无限哀怨心事满腹的模样,又是因为什么? “十四姐倒是个性情中人,不过半年没见,便仿若隔了半辈子似的。” 一个甜美娇憨的声音突然响起,陈歌这才发现,她方才还忽略了一个人。 只见一个穿着一身粉色衣裳、面容甚是甜美还带着几分少女的天真的女子走了过来,嗤笑着看了陈歌和陈十四娘一眼,道:“不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十四姐向来与十三姐亲厚,也无可厚非。” 竟是陈仕贤唯一的嫡女,陈家排名十六的陈芯悠! 陈歌不由得眉头微皱。 她竟然也来了!她可不认为,陈仕贤和他的夫人会放心自己这个宝贝疙瘩跑到冀州来。 她这话分明带着淡淡的讥讽,一旁的凌放和燕侯府中的几个小厮立刻黑了脸色。 陈浩安连忙低喝道:“十六,你这回瞒着阿爹和阿娘偷上了我们的马车便算了,这外头可不比家里,注意一下你的言行!” 同时暗暗心惊,瞧燕侯府那些仆从的模样,竟似乎十分重视十三娘,他们只要稍稍对十三娘有不敬的表现,便立刻对他们冷脸相待,让他忍不住冷汗直流。 可是,外头不是说…… 他不由得悄悄地看了面前的十三娘一眼,见她虽嘴角微扬,一双眼眸却分明没带多少笑意,看着他们的眼神,竟仿佛在审视打量他们一般,心头的震惊之情顿时更浓。 这般冷静淡然中隐含睿智的女子,真的是他认识的十三娘吗? 也是,他认识的十三娘,看起来也万万不像能想出抵制天花疫情的法子。 陈芯悠见这家伙竟敢教训她,顿时眉毛一样,嘴角一撇,娇喝道:“别以为到了外头你就有资格教训我了,惹恼我,信不信我回去告诉阿爹阿娘!” 同时暗暗地瞪了陈歌一眼。 她神气什么?真以为自己就是这里的女主人了? 她什么德性她会不知道?不过是一个软弱无能一直被她踩在脚下的人,那克制天花疫情的法子又怎么可能是她想出来的?! 燕候又怎么可能宠爱这么一个女人! 她定是使了什么阴谋诡计,呵,她便是能骗过全天下的人,也别想骗过她! 陈浩安被她这般当着所有人的面怼了回来,脸色有些不自然,转身朝陈歌扯了扯嘴角道:“十三娘,十六的性子你知晓,你别放在心上,我们这回过来,只是想探望一下你。” 陈歌嘴角笑容不变,刚想说什么,一旁的凌放忽地上前一步,沉声道:“各位请回,燕侯府不欢迎任何对咱们主子不敬的人。” 一旁的几个小厮也满脸愤恨。 在他们府里就敢对他们夫人不敬,当他们燕侯府没人了?! 陈浩安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看着凌放没什么情绪却无端给人浓重压迫感的眼眸,强行扯了扯嘴角道:“这位管事,一切只是误会,我们想念十三娘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对她不敬。” 陈丽也有些惶恐不安,但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十三娘在这些燕侯府仆从心中的地位竟那般高,甚至不能容忍她受到一丝委屈,莫非当真像阿爹从谢丞相那边听回来的,燕侯如今甚是看重十三娘? 可是,十三娘不是对沈三郎……一直无法忘怀么?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她不敬了?” 陈芯悠哪里受过这般屈辱,当场炸毛,“我平日里在陈家便是这样待她的!十三娘,你便是嫁了燕侯,也不能忘了陈家对你的恩惠……” 话音未落,她就见面前的男子忽地一抬眸,瞬间暴涨的杀意让她整个人一僵,剩下的话就这样冻结在了喉咙里,再也无法出口。 陈浩安也暗暗打了个冷颤,连忙一把捂住陈芯悠的嘴,强笑着道:“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不误会的,某没心情辨认。” 凌放嗓音沉冷,做了个恭请的姿势,“若几位还不愿意离开,某不介意派人亲自把几位送出去。” 听这语气,若是他派人送他们,便绝不只是送那般简单啊! 陈家几人都心惊胆战,连陈芯悠也意识到情况不妙,被陈浩安捂着嘴也不敢挣脱了。 陈丽犹豫了一下,看向陈歌,“十三娘……” “几位还是先听凌管事说的离开罢。” 陈歌淡淡一笑,笑容好不温婉柔美,出口的话,却冰冷残酷至极,“燕侯可是冀州的实际掌权者,若我是你们,便绝不会蠢到选择在燕侯府撒泼。”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40章 真是个废物(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140章真是个废物陈丽仿佛不认识陈歌一般地看着她,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被凌放几人盯得心砰砰直跳的陈浩安已是一把拉住她,手不自觉地微抖道:“十四娘,我们还是先离开罢。” 说着,转头朝陈歌笑笑,“十三娘,我们……我们改天再来看你。” 陈芯悠这时候回过神来,眼中掠过一抹怨恨和不岔,大声道:“陈浩安,阿爹可不是这样说的! 你难道敢……” 话没说完,已是被脸色猛然一变的陈浩安一把捂住嘴,不顾陈芯悠的挣扎,对陈歌点了点头,便拖着陈芯悠快步走了出去。 看陈浩安还算识相,凌放才收回阴沉沉的视线,转向陈歌道:“抱歉惊扰了夫人,属下想着他们好歹是夫人的族亲,自是该告知夫人,却没想到他们胆子如此大。” 燕侯府在冀州的地位,让燕侯府便是一个后厨工作的庖厨都天然地带着一丝主人家的傲气,这时候便是当今圣上来了,他们也未必放在眼中,何况只是陈家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陈歌蹙眉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听到凌放的话,回眸一笑道:“不妨事,他们来了,我确实是要亲自见一见的。” 只是,这样匆匆一面,还是无法得知,陈家派他们过来的目的。 方才陈芯悠失口斥责陈浩安没有按照陈仕贤的话做,足以说明,他们确实是带着某种目的来的,只是可惜陈浩安及时捂住了陈芯悠的嘴,他们没法听到更多信息。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陈仕贤想派过来的人只有陈浩安和陈丽,陈芯悠是大大的意外。 若只是陈浩安和陈丽,依着他们往日对原主的照顾,她自是不可能就这样把他们撵出去,少不得要把他们留在府中,好好招待一番。 陈歌眉头蹙得更紧,看向凌放道:“凌管事可知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到冀州的?可还有其他同行的人?” 凌放垂眸道:“方才陈大郎跟属下闲聊时,提到他们是今天一大早到的冀州,比夫人和主公还要早到一些,至于跟他们同行的还有什么人,属下却是不清楚。” 陈歌眸色微凝,“那麻烦凌管事派人去打探一二,我怀疑陈家突然派他们过来,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还有,派人去盯着他们在冀州的一举一动。” 凌放不禁沉默了一会儿。 不用她说,他也是察觉到了陈家一行人来者不善,他们夫人如今太惹眼,她协助主公克服天花疫情的事只怕早已传到了各方势力耳中,他们坐不住,早在他们预料之中。 只是他没想到,夫人让他调查陈家那几人时,竟那般沉静淡漠,仿佛他们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自是知晓夫人不是浔阳陈家一脉的,只是寄住在他们家,只是她在浔阳陈家住了快十年,陈家到底对夫人做了什么,才会让她如现在这般毫无波动。 凌放只是思索了片刻,便行了个礼淡声道:“是,属下知晓。” …… 陈浩安几人一出燕侯府的门,大门便在他们身后轰然关上,连一丝犹豫也没有,还差点夹到了走在最后头的陈浩安。 陈浩安有些发怵地转头看着森然宏伟的燕侯府大门,只是出了个燕侯府,竟仿佛自己方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一般。 陈丽依然无法接受自己熟识的陈歌竟变成了如今这模样,贝齿紧咬,无措哀伤地看着紧闭的大门。 陈芯悠心头的火更大了,陈歌竟敢把她当做垃圾一般赶出了燕侯府,忍不住便破口大骂。 “那女人简直是只白眼狼!当初她父兄早亡,若不是我们陈家收留了他们娘俩,她们早便饿死冻死了,又哪有如今……” “好了,十六,别说了!” 陈浩安难得对自己这个妹妹黑了脸色,猛然怒斥一声。 陈芯悠到底年纪少,就这样被唬住,等反应过来,陈浩安早已是沉着脸大步往前走,忍不住五官微微扭曲,大步跟了上去怒骂。 “陈浩安,你竟敢吼我!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娘不过是个卑贱的侍妾,抢在我阿兄前头出来,便以为能跟我平起平坐不成? 阿爹让你一定要想办法在燕侯府落脚,如今你却任由那贱人把我们赶了出来,你果然就是个什么都做不好的废物!” 陈丽惊惶不安地看看骂得刻薄难听的小妹,又看了看脸色越发难看的阿兄,有心劝陈芯悠别再说了,然而想起以往陈芯悠横行霸道欺负她们众姐妹的模样,便心头微颤,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这时候,他们已是走到了马车边上,陈浩安转头沉沉地看了对他怒目而视的陈芯悠一眼,暗暗吸了好几口气,道:“外头冰天雪地的,先回去再说。 阿爹已是寄了信给冀州的陈家,让他们多多照拂我们,如今我们也只能到陈家落脚了。” 陈芯悠骂了这一通,心头的气也出了不少,轻蔑地看了一眼敢怒不敢言的陈浩安,暗骂一声“废物”,便率先上了马车,还重重地一甩马车帘子,马车帘子晃动得太急剧,一下子打在了陈浩安的脸上。 “大兄!” 陈丽眼看着陈浩安的脸上被打出了一道红印,连忙低呼一声,便要上前给他查看,却忽地,被他脸上的神情吓了一吓。 只见他双手紧握成拳,腮帮肌肉块块鼓起,显然正在发狠地咬着牙关,以至于原本憨厚温和的面容,仿佛厉鬼一般变得狰狞起来。 陈丽心头一跳,有些惶恐又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大兄……” 陈浩安仿佛这才察觉自己失态,连忙狼狈地躲过陈丽的眼神,再看向她时,已是恢复了一贯的温厚笑容,撩起马车的帘子道:“十四娘,上车罢,方先生还在陈家等着我们。” 听到方先生三个字,陈丽眉眼间顿时闪过一抹灰暗绝望,也没心思琢磨陈浩安方才怪异的表现了,紧紧一咬唇,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依然紧闭的燕侯府大门,才弯下身子,上了马车。 她不相信央央会对她如此绝情。 央央是她最好的姐妹,是她这辈子都不想伤害的人。 可是,为什么阿爹偏偏选上了她?为什么? 坐在马车里,陈丽轻轻抱着肚子,一脸痛苦无措地闭了闭眼睛。 …… 燕侯府里,陈歌回房后没多久,便有小厮过来告诉她,陈家几人到了冀州的陈家落脚。 跟着他们一同过来的,除了陈家的仆从侍卫,还有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文人。 那人姓方,据说是来冀州探亲的,见陈家有人要来冀州,便跟着一同上路了。 陈歌正在撰写药材种植法子的动作微微一顿,眸中掠过几抹深思。 那人,真的只是凑巧跟他们一同上路? 不过如今年关将至,新年是一年到头来最重要的一个节日,便是世道险乱,也阻挡不了一些百姓与家里人团聚的心。 钟娘这时候,端着生好火的炉子走了进来,边走边道:“嘶,外面可真是冷,只怕这几天又要下第二场雪了。” 冀州的第一场雪是在陈歌他们还在常州时下的,常州偏南方,气候降得没有冀州快,以至于陈歌刚回到冀州,见到树上地上还没消融的白雪时,还有些不适应。 见陈歌端坐在书房的榻上专注地写着什么,钟娘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过去道:“夫人,您真的不见大郎和十四娘了? 虽说十六娘一如往常可恨,但大郎以前对我们多有照顾,您以前跟十四娘,不也常常十分亲昵吗?”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41章 失控(第二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141章失控陈歌闻言,不自觉地停了一下笔。 陈大郎和陈十四娘啊…… 原主的记忆中,关于陈十四娘的记忆更多,原主对沈禹辰的感情,她连自己阿娘都不敢说,却偏偏告诉了陈十四娘。 虽然也只是点到为止,只说了自己对沈禹辰的恋慕,和期待嫁给他的急切,倒没有脑子一热,把自己还时常跟沈禹辰私联的事告诉她,却也足以说明,这两个女孩子之间的亲密无间了。 她不知晓陈仕贤让陈丽过来做什么,但不管做什么,他会想出用陈丽对付原主,也是够歹毒了。 见钟娘还在巴巴地看着她等着她回答,陈歌回过神来,笑笑道:“自然不是,只是我实是不想见到十六娘。 以十六娘的性子,若留在燕侯府中还不知道要怎么给咱们添堵,倒不如以后有机会,再单独跟大兄和十四娘见面。” 钟娘想到十六娘以前那些蛮横刻薄的举动,也忍不住气愤,连连点头,“是这个理,也不知道十六娘怎么也跟了过来,若是只有大郎和十四娘,夫人还能好好跟他们叙叙旧。” 陈歌但笑不语。 突然,蓝衣从外头走了进来,笑着道:“夫人,郭二郎听闻你回来了,此时正在外头求见呢。” 陈歌这才想起,自己在去常州前,把购置店铺和寻找药材购买渠道的活交给他了。 她这一离开便是一个多月,期间又发生了这许多事,他来得正好,她刚好跟他说说最新的计划,于是连忙道:“请进来。” 郭文涛还是以前那寡言爽利的模样,跟她行了礼后,便简单地说了这一个多月做的事。 “属下已是把福林巷旁边那个铺子盘下来了,也找了几家长期上山采摘药材的农户,他们都十分愿意找到一个长期的主雇。” 陈歌点了点头,看着面前高大沉稳的男人,笑着道:“辛苦你了,只是现如今,我的想法跟先前有了一些变动,在确定下来前,都不适宜再做什么。” 郭文涛微微一愣,不禁看了面前的女子一眼。 这段日子,他自然也听闻了面前女子所做的事情,内心震惊之余,也有种意料之中的奇异感觉。 早在她出手救下他那刻起,他便知晓,这个女子是个不同寻常的,只是,她的不同寻常,还是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 他微微低头,郑重其事道:“是,夫人有什么吩咐,随时使唤属下便是。” “说起来,现如今就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陈歌一笑,道:“药房的事情虽然暂时搁置了,但我新的那个想法比先前那个想法只会更废银钱,前期多备一些银钱不会错。 我这里有一种新的酒液酿造法子,我需要你帮我把它卖出去,而且,要卖一个高价。” 最后一句,陈歌说得意味深长。 虽然魏远说要把他名下的财产都交给她打理,她若要进行药材种植,可以用他的银钱。 但陈歌独立惯了,便是知晓夫妻本为一体,很多事情没法分得那么清,却也不想只是一味地依赖魏远。 蒸馏酒在这个时代是个新奇的、史无前例的东西。 比起纯发酵而来的酒,经过蒸馏而来的白酒度数更高,口感更辛辣刺激,在现代,它几乎占满了中国酒的市场,把黄酒和米酒之类纯发酵而来的酒挤兑得成了小众的东西。 上回她给魏远尝过一点白酒,魏远的反应告诉她,白酒在这个世界绝对也是有市场的! 特别是如今冬天,白酒因为度数高,御寒能力比纯发酵酒高上一倍不止,却是一个绝好的推销白酒的时机。 郭文涛又是一怔。 新的酒液酿造法子? 如今是寒冬,确实是酒液会被大量消耗的季节,然而市面上各种各样的酒多如牛毛,若是夫人这种新的酒液不够突出,恐怕也很难卖到一个好价钱啊! 只是夫人说,那个新的想法更费钱,她定是也一直在为银钱问题苦恼,她去常州前让他盘下店铺的钱,分明也是她自己出的。 这般看来,便是夫人做下了那般的千古功绩,夫人在燕侯府中的处境依然不好过,否则,夫人又哪需一个人为银钱的问题那般苦恼。 当初他决意留下来报恩,也是因为知晓夫人在燕侯府中的处境,对她放心不下。 面前的女子仿佛一下子看穿了他的想法,突然笑盈盈道:“放心,只要别人能尝到我这种酒,我便有自信卖出一个高价。 而要卖到一个最好看的价格,首先要做的便是……造势。 只要前期的势造得好,自会有人巴巴地拿着银子上门来求咱们。 你这几天,到冀州军营附近的一个铁器工坊里,寻一个叫何要的郎君,我已是让人给他传信,让他这几天抽空酿造出一批白酒来。 到那时,你便拿着这些白酒,免费派送给冀州城的酒家。” 郭文涛听得一愣一愣的。 酿造白酒这活,为什么是由一个铁器工坊里的匠人来做?莫非这种新奇的酒液,里面还会加上几件铁器不成? 最重要的是,冀州军营附近的那个铁器工坊,不是君侯麾下的么?夫人现如今竟然能使唤里面的人做事了? 他心底闪过许多疑虑,只是终归不是喜欢探究主子隐私的人,顿了顿,便低头道:“是,属下晓得了。” 话音刚落,前厅的门忽然猛地被打开。 寒冷的空气顿时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吹散了房间里的暖意,让陈歌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讶异地抬眸朝门口看去。 却见一个高大冷峻的男人在凛冽的寒风裹挟下一步一步走了进来,陈歌见到他,心头一喜,站起来笑眯眯地唤了声,“你回来了?”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男人的神情很是怪异,跟他离开燕侯府时的放松柔和完全不同,他此时脸上的线条因为紧绷,仿佛刀削一般冷峻,一双自带威势的眼眸深若寒潭,黑漆漆的让人看不真切,只是从中透出丝丝缕缕的冷意。 陈歌微微一愣,房中的其他人也有些愕然。 她下意识地走上前,微微皱眉问:“你怎么了?” 男人却只是低头眸色沉沉地看着她,门也不关,就任由外头的寒风一点点地吹散了屋子里的暖。 陈歌眉头紧皱,定定地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心里忽地恍然,也实在有些受不了这不断席卷而来的寒意,转头朝身旁已是有些无措的钟娘和蓝衣道:“你们先出去吧。” 钟娘却哪里放心,“可是,夫人……” “不用管了,先出去。” 陈歌面容平静,出口的话却透着一丝不容置喙。 钟娘咬了咬唇,虽然不放心,却也不能违背夫人,只能满脸忧心不安地领着蓝衣走了出去。 郭文涛暗暗地皱了皱眉,看了那个气场凛然的男人一眼,也直起身子走了出去。 前厅的门被关上了,陈歌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握了握他的右手,道:“魏远,你……” 话音未落,面前的男人忽地一咬牙,狠狠地一把把她扯了过来,一个翻转便砰一声把她抵在了后头的门扉上。 虽然他的手护在了她身后,陈歌没有被撞到,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晃得有些愕然。 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便一黑,铺天盖地的吻袭了下来。 男人狠狠地啃咬着她柔嫩的唇瓣,仿佛一头受了刺激的狮子,一手紧紧箍着她的腰肢不让她有丝毫逃离的空间,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不断地深入,攻城掠池。 这个吻,带着一丝发泄的意味,和隐隐的狂乱和惶恐,竟吻得陈歌毫无招架之力,一时都仿佛要呼吸不过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42章 失控2(第一更) 感觉到面前人的失控,陈歌暗暗心惊,在他换气的间隙虚弱地推了推他的胸膛,道:“魏……” 话没说完,唇又被面前人堵上了,一时间,她身上所有的感觉和意识都是面前的男人,完全没有空隙装下其他事情。 “夫人!夫人!” 外头传来钟娘惶恐的声音,她被方才那声巨响吓到了,不管不顾地拍打着门扉,一迭声地道:“夫人,您没事罢?君侯,夫人体弱,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请三思啊!” 魏远觉得自己的身体成了一个滚烫的火球,心头的火和身体上的火折磨得他都有点神志不清了,偏偏外头还不停地传来烦人的吵闹声,不禁粗喘一口气,把已经有些瘫软的女子紧紧按在怀里,暴怒地低斥一声,“滚!” 外头静了一瞬,随即钟娘更为惶恐的声音响起,“夫……” “我没事,你们都退下!” 陈歌这时候勉强唤回了一些神志,双手紧紧拽着男人的衣裳让自己不至于狼狈地滑落在地,大喘着气努力提高声音。 她这句话一出,外头才终于彻底没了声响。 魏远这时候,低头眸色幽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一把打横抱起她,在陈歌猝不及防的惊呼声中,大步抱着她走到了内室的床榻边,把她不算轻柔却又不至于摔到她地放下,俯身下来,便又是一轮铺天盖地的攻城掠池。 陈歌简直被吻得不知东南西北,鼻间嘴里都是男人浓郁的气息,到后头,也只能昏昏沉沉地任他索取了。 魏远没有用香料的习惯,因此他身上的味道往往是纯天然的,刚洗完澡时,是淡淡的皂角香气,在外头奔波回来时,便是淡淡的汗味混杂着外头自然万物的气息。 不难闻,对于如今的陈歌来说,那是一种能让她心情安定的气息。 此时因为是冬天,他身上没有汗味,杂夹着似风又似雪的干净清新的气味。 在与她缠绵的过程中,男人从外头带回来的最后一丝冰冷早已消失不见,身上的气息也逐渐与她身上清淡幽香的药草气息融合。 屋子里暖融融的,她身上也暖融融的甚至有些灼热,陈歌昏昏然,恍惚中有种和面前的男人融为了一体的感觉。 忽然,身上的男人松开了她被啃咬得已是没了知觉的唇,喘着气埋在她的颈边发间,胸膛不停起伏,那里面死死兜着的心猿意马和灼热欲望,让陈歌还没完全清醒已是下意识有些胆怯,总觉得在他爆发之时,便是她的灾难之日。 “歌儿,歌儿……” 男人以仿佛能把她的腰折断的力度紧紧抱着她,低低唤她的声音,带着深深的隐忍,以及陈歌此前从没有听过的森然暴戾。 陈歌的头脑慢慢清晰起来,回想起方才男人完全失了控一副要把她拆吃入腹的狂乱,心里只觉得有些后怕。 她自是能猜到魏远的异样很可能是因为沈禹辰的信,凌放不可能没有告诉他,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她不相信魏远没看到她的心意和态度。 便是沈禹辰给她寄了这样一封信,那也只是他一厢情愿,便如同她不是没有察觉到昌东阳对她的欣赏和好感,但她绝不可能回应他,用除了昌家少东家和合作伙伴的目光看待他。 所以,便是魏远在意昌东阳对她的态度,也仅仅是在意罢了,他不会真的阻止她去跟昌东阳见面,也不会阻止她跟他合作。 可是,面对沈禹辰的信,他却那般失控,甚至隐隐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陈歌忽地,想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开口,“魏远,难道你已经知道,我那天在莱阳说的话,是在骗你了……” 趴俯在她身上的男人没有说话,依然在微微喘着气,只是抱着她的力度,猛地加大,让陈歌微微吃痛地皱起了眉头。 只是,她不敢叫出声来,脑中已是在有些慌乱地快速转动着,这时候要怎么办?魏远是如何查出,原主之前一直跟沈禹辰有联系的?他……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想到凌放说,自从莱阳一战后,魏远一直在暗暗派人追查沈禹辰的事。 她心头忽地一凉,不会,魏远其实一直知道她当初在骗他吧?那他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跟她相处的? 魏远这个人,骨子里其实透着一股子冰雪般的淡漠,对于自己不在乎的人,他一个眼光都不吝于分去,那人的生老病死,全然与他无关,甚至缺少最基础的怜悯之心。 然而,对于自己在乎、甚至上了心的人,他有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在乎,便是那人只是他手底下的一个小兵,都能牵动他的情绪。 对于她,更是如此。 自从发现了他对自己的心思,陈歌又何尝没有感觉到,这男人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把她全然纳入自己的世界中,包裹在自己的羽翼下,近乎霸道不讲理地,要她心里眼里全是他。 任何能分去她目光和注意力的东西,都会被他仿佛狮子保护自己的地盘般驱逐。 陈歌相信,若不是自己坚持,这男人能把她完全变成一只笼子里的金丝雀,攀附他生存的菟丝花。 她清楚明白这一点,只是觉得庆幸的是,这男人不是听不进道理的人,她坚持去做的事情,他便是其实不赞同不痛快,都会放手,给与她最基本的尊重。 只要,没有踩到他的底线。 陈歌一直隐隐知道那条底线在哪里,回想起他今晚的暴戾狂乱,她心头微微颤栗,低低地唤:“魏远……” 若是他其实一直知道她当初在莱阳的话是在骗他,又为什么,直到如今才彻底爆发? “闭嘴!” 魏远忽地撑起身子,一把将陈歌尝试着抱住他的手按在了床上。 幽深的眼底中流转着丝丝缕缕肃杀和森然的气息,低头看着似乎有些被他吓到的女子,心底微微一痛,下意识要安慰她几句,然而一想起凌放转告给他的那封信上的内容,心头的狂戾便把那一丝怜惜扫去,微微咬牙一字一字地道:“我不想从你嘴里,听到那厮的名字。” 早在莱阳时,他便知晓,她当初说的话是骗他的,便是年长后,她私底下也一直有跟那男人联系。 因为他的兵士在莱阳城守府找到的一个香囊。 那显然是那男人的东西,当初他走得太匆忙,放在城守府里的东西都没来得及带走。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43章 你想都别想!(第二更) 那个香囊绣工精巧,保存良好,显然是女子一针一线缝制出来,又被男子细心妥帖地收着的。 香囊的角落位置,绣着一个小小的秀致的歌字。 直看得他眼眸发红,额角青筋暴起,恨不得当场便把它毁去。 他那时候,便想立刻把她拉来质问。 然而想起她在城破之时不顾一切地解救婴孩的模样,还有当初面对他的质问时,明明委屈惶恐到了极致,偏偏倔强地不表现出来,还伶牙俐齿地跟他对峙,他心头的火莫名地灭了下来,甚至生起了一丝意兴索然。 反正,那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若不是她头上挂着燕侯夫人的名头,她是生是死他也不在乎,她心里装着谁,又与他何干? 只要她乖乖扮演好燕侯夫人这个身份,不要给他添麻烦,他甚至一眼都不想见到她。 那时候的他,哪里会想到,后来他会如撞了邪一般地被她吸引,她的一颦一笑都能轻易地牵动他的心绪,装满他已是孤寂漂泊了多年的内心。 他闭眼默默平复了一下心头不断翻滚的暴戾气息,再睁眼时,一双墨瞳仿佛撒上了一层灰,面容紧绷仿若雕刻地看着她,嗓音阴沉,隐含杀意地一字一字道:“以后,都不要在我面前提那厮的名字。” 在察觉到自己对她的心思后,他原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她过去的一切。 她已是他的妻,以后生生世世,都只会是他的妻,旁的男人休想再染指半分。 只是今天听到那男人写给她的信,他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起那天香囊上那个小小的歌字,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脑中有根弦,铮一声断了。 那一刻他无法控制自己心头汹涌而上的森然戾气,红着眼大步来到了她的房间外,却又恰好听到了她跟那郭文涛说,让他把那种新奇酒液的酿造法子卖了,还要想办法卖出一个高价。 她需要银钱,而且是很多很多银钱,是为了什么? 她不用他的银钱,是不好意思用,还是不想用?亦或是,她真正想用他的银钱的那个人,不是他? 纵然心底尚有一丝理智告诉他,他的歌儿不是那样的人,可是早已失控了的心绪让他完全无法理智思考,在反应过来前,他已是把女子紧紧地抱在怀里,疯狂地掠夺着她的气息。 那一刻,他真的想就这样把她拆吃入腹,让天底下再没有人可以觊觎。 陈歌有些惊悸地看着他,面前的男人此时仿佛一把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利剑,轻轻一碰便能伤人。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把自己的手收回来,然而轻轻一动,却只是引来男人更用力的禁锢,不禁咬了咬唇,直视着他,用平静的面容掩盖心头的一丝惶恐,道:“不好。” 她轻轻的两个字出口,便见面前的男人神色一阴,额角青筋又逐渐有暴起的趋势,连忙急急地道:“魏远,我这样说不是因为我对他有什么感情,相反,正是因为我对他全无感情,我才不想他成为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一根刺! 这根刺,若我们都尝试对它视而不见,终有一日,它会成为我们之间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甚至,可能会影响我们的感情。 我不想这样,所以……” 陈歌的话在男人越发阴狠隐忍的利眸注视下,慢慢弱了下来,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忽地垂眸,低低道:“罢了,既然你这般不信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一直以为,这些日子以来,我便是不说,你也是知晓我的心意的……” 说着,她咬了咬唇,似乎有些自嘲地轻笑一声。 “却没想到,是我一厢情愿了,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信过我,那又为何对我那般体贴纵容,仿佛真的把我当做你的夫人一般。” 魏远眼睁睁看着女子眼眸中的光渐渐退去,那里头某些每回见到他都会鲜活起来、或嗔或笑或满怀怜惜担忧的情感似乎在慢慢远去,竟仿似要恢复最开始对着他的疏远淡漠一般。 他全身一僵,心中猛地慌乱起来,快速松开了握着她手腕的手,有些无措地看着底下别开了眼睛不愿意看他的女子,神色有些僵硬地道:“歌儿……” 陈歌没有看他,嘴角凉凉地一弯道:“你都不信我了,还唤我做什么? 倒不如我们便像最开始说好的,等时机到了,我便离开燕侯府,到那时,我跟你桥归桥,路归路,省得做一对痴男怨女……” 话音未落,身上男人的煞气便暴涨,下一瞬,陈歌便猛地被他抱了起来,死死地按在他的怀里,耳边,是他仿若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三个字:“你休想!” 陈歌被他抱得仿佛骨头都要碎了,只是想起他方才非暴力不合作的死样,暗暗龇牙忍下了,继续给他下一剂猛药,“这样有什么不好?也许离了我,你能找到一个更合你心意的女子,我也许还能过得更自由舒坦……” “陈、歌!” 男人一字一字仿佛要把牙关都咬碎的声音狠狠响起,打断了她的话,想到她会离开燕侯府的可能,他心头慌乱不已,竟是觉得怀中的女子随时都要消失一般,抱着她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 要他放陈歌离开,然后娶另外一个女子? 这怎么可能! 她想都别想! 陈歌原本还想激他几句,察觉到他微微颤抖的手臂,心头猛地一软,再也说不出绝情的话了,主动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他,无奈道:“吼什么吼,夫人娶回来是要温柔以待的。 我不走,便是你赶我我也不走。” 魏远猛地一僵,似乎有些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态度搞懵了。 陈歌暗暗地撇了撇嘴,暗道若不是察觉到他是真心喜欢她,她当初又怎么可能选择这么一个又暴戾又血腥还霸道得不行的男人。 她暗暗地叹了口气,把脑袋搁在他心口的位置,慢慢道:“你如今能听进我的话了吧?夫君,我不愿意逃避这个问题,正是因为我想跟你长长久久地走下去,不想咱们之间有任何隐瞒。 我承认,在莱阳时,我对你撒谎了,可是,那是有原因的。” 她微微一顿,见男人没有打断她,只是抱着她的力度依然不减分毫,悄悄松了一口气,眼中,却慢慢地弥漫开一丝犹豫和挣扎。 最终,她收紧抱着他的手臂,仿佛要从他散发着勃勃热气的身上汲取力量般,咬了咬唇,低声道:“夫君,你可相信,当初恋慕沈禹辰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而是旁的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44章 坦诚(第一更) 陈歌不知晓魏远是怎么察觉到她当初莱阳说的话有异的,按理来说,知道原主跟沈禹辰之间私联的事的,天底下只有四人——钟娘,蓝衣,沈禹辰还有她自己。 然而他却是真的知道了,陈歌不得不怀疑,他是看到了什么实际性的东西才会那般确认的。 例如,原主当初写给沈禹辰的信,还有做给他的一些小玩意。 所以,不管是否认还是另外编一段故事出来,都是不明智的行为。 何况如今的她,是真的不想再对面前的男人说谎了。 陈歌说完,便分明感觉她抱着的男人,僵得更厉害了。 她边想边说,语调有些慢:“没有替身,也不是我随口编的故事,其实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是很清楚。 只是我某天起来,便突然发现,我成了如今的陈歌,我有她一切的记忆,只是我又清楚知道,我不是她。 我生活的地方,甚至跟这里不尽相同,在我那里,天花早已有了攻克的法子,并已经灭绝,所以,克服天花的法子不是我想出来的,我没那么厉害,我不过是借用了旁人的智慧。 我也不是一个成长于深闺中的娘子,而是一个大夫,开着自己的医馆,有着一手爷爷亲传的医术。” 她说着,抬眸看向面容微微僵硬、一双乌黑的眸子却一眼不错地看着她的男人,道:“你调查过我,定然也发现了很多疑点罢。 我虽然跟以前的陈歌有着相同的名字,但成长经历与她完全不一样,性子自然也不同。 这件事,骗得过对我一无所知的人,但对于熟悉我的人,只怕早已生出了不少疑惑。” 魏远只是沉默。 她说得没错,他确实很早之前就隐隐觉得不对劲,虽然她说自己的医术是看书看回来的,后头又拜了吴承谦为师,兼天赋异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不奇怪。 只是她这手医术,又哪止青出于蓝那般简单,便连杏林圣手张景都甘拜下风。 更别说她的性子,跟他派人调查回来的,完全不一样。 确实,除了她并不是原来的陈歌,而她这手医术来自于另一个他所不知道的地方,似乎再没有旁的解释。 陈歌细细观察他的神情,哪里不知道他心里已是有所松动,说出这件自己一开始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陈歌到底有些忐忑,拽紧了他的衣裳道:“魏远,如果我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你会,嗯……害怕我吗?” 女子语调透着怪异,听起来平静淡然,但内里分明藏着深深的不安和淡淡的惶恐。 一双杏眸也睁得圆圆地看着他,极力做出无所谓的样子,但那一双乌黑璀璨的眸子,分明在微微颤动。 那是她深藏在心底的秘密,连同另一个世界的记忆一起,原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 这时候在魏远面前一一说了,她有些不安,却又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魏远不比其他人,她跟他既然是夫妻,他便是这天底下与她最亲密的人。 两人在一起生活,若她始终守着这个秘密,难保未来会不会产生什么误会,更别说,他们之间隔了个沈禹辰,情况又是更为复杂。 只是,这种鬼神之说终归太过荒诞诡谲,便是现代人也很难接受,别说对鬼神还抱有敬畏之心的古人了。 如果,魏远无法接受这个说法…… 陈歌的手不禁紧握,陡然捏皱了魏远用上好布料制成的衣裳。 魏远只是看着她,眸如点漆,忽地,轻嗤一声,带着淡淡的嘲讽道:“鬼神何惧?若天底下当真有鬼神,我手上染满了鲜血,死后便注定要下十八层地狱,可不是比你的说法还要可怖?” 陈歌微愣,下意识地捂着他的嘴,瞪眼道:“别乱说话。” 魏远没有拉下她的手,只是一双眼睛,依然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幽深如潭,却又带着仿佛无坚不摧的沉稳坚定,直看得陈歌连手指都有些酥麻了,连忙收回手,轻咳一声,继续道:“非要说的话,以前的陈歌在从浔阳到冀州的送嫁路上,已是死了。 魏远,我这样说,你明白吗?我心里……” 陈歌斟酌着用词,脸却微微热了,低若蚊呐地道:“只有你一个,由始至终只有你。” 便是在以前的世界,她除了一段似是而非只维持了不到一个月的初恋,也没谈过恋爱。 所以,她真真正正喜欢上的人,只有魏远,确实,一直只有他。 她说完后,等了一会儿,都没听到魏远说话,不由得有些纳闷地抬眸,还没待她看清男人的神情,便感觉他揽着她的手猛地收紧,醇厚好听的嗓音微紧微哑地在她耳边响起,“我不管你是谁,反正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妻,也只能陪在我身边。” 语气霸道得很,还带着若隐若现的惶恐。 她方才的话中,一口一个另一个地方和家人,让他没来由地有些不安。 若她说的是真的,若有一天,她能回到她出生成长的那个地方,会不会毫不犹豫地抛下他便离开? 他对她来自哪里没兴趣,甚至对那个陌生的地方,产生了深深的敌意和抵触。 陈歌微愣之后,忍不住笑了,“只要你对我好,我自然不会跑,但你要是还像方才那样吼我……” “那也不许离开。” 男人立刻道,声音更紧了几许,隐隐还含着一丝阴寒的执着。 陈歌没说话,情到浓时,谁都会觉得自己会跟身边的恋人生生世世不分离,只是未来的事情又哪能说得那么清,陈歌自然希望能跟魏远长长久久地走下去,只是,他们相知相识的时间,终归是太短了。 她向来是个谨慎的人,还没发生的事情,她没法轻易给出承诺,沉默了一会儿,她抬头看着他,笑笑道:“好,不离开。 说起来,你是如何知晓,我……咳,以前的我跟沈禹辰一直有联系的?” 魏远哪里看不出,怀里的女子在敷衍他。 他这辈子只会有她一个妻,他自是不会让她离开。 可是,若她的离去是他无法掌控的,而他又无法阻止她的离去,怎么办? 魏远心底忽地一阵慌乱,不禁低头狠狠咬了咬她的唇,引来女子一声轻呼,心里有些阴暗地想,若是可以,他真的想就这样把她吞吃入腹。 他听到了她的问话,可是并不想回答。 便是她说的是真的,他也几乎相信了,他也不想听到她说那个男人的名字,脑中想着他更是不行。 他现在,只想着如何让自己的妻死心塌地地留在他身边,陈歌对他的执着,明显远没有他的多,这个发现,让他心里不安又沉郁。 陈歌捂着被他啃咬得又红又肿的唇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不知道她此时眼含春水,眼波流转间让男人全身的肌肉又紧绷了一些,按着她的后脑勺口干舌燥又无限空虚地又要吻下去,却被陈歌有些慌张地阻止了。 看着男人不满的眼神,陈歌有些气愤道:“不许亲,再亲下去,我便不用见人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45章 魏远的想法(第二更) 方才那场漫长的拥吻太惊心动魄,不仅让她后怕,还让她的唇早已是肿痛到麻木,陈歌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是绝对无法见人的。 男人皱眉跟她对视了一会儿,终是败下阵来,埋首在她发间,有些郁闷又似乎有些撒娇地道:“歌儿,我难受……” 你当然难受,再亲下去你更难受。 陈歌暗暗腹诽,忽地觉得这是个试探他病情的大好时机,不由得小心翼翼地问:“魏远,你……知晓你为什么难受吗?” 抱着她的男人一直沉默,就在陈歌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他忽然,低低哑哑地道:“歌儿,我知晓我想对你做的事情很不应该,会伤害到你,也会让你觉得屈辱恶心,我会克制我自己。” 魏远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有些艰涩,仿佛十分难以启齿一般。 没有人知道十二岁那年,他在那胡人的营帐里发生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段记忆黑暗恶心又绝望,一直仿佛烙印一般刻在他心底。 每回跟自己的亲亲密,他都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段记忆,情难自禁之时,他竟然有种冲动,想对陈歌做仿若那天那个女人对他做的事情,甚至做了好几个晚上的梦。 在他发现这个想法时,他震惊又屈辱,还隐隐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妻。 他不知晓旁的男人是怎么对自己身边的女人的,军营里虽然有人会说起这方面的事,但他一向避之千里。 他虽然恶心,却不会阻止他手底下的人说,因他逐渐发现,天底下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觉得那件事恶心,旁的男子说起时,总是一副如痴如醉的神情。 也是,当初那个老妖婆想对他做那方面的事情时,也是无比的兴奋急切,甚至那张干枯黑瘪的脸上都染上了红晕,想来处于她那个位置的人都是享受的。 他那时候才隐隐恍然,原来处于那个位置的人,一般都是男子。 只是让他奇怪的是,那些女子似乎也不觉得这是件屈辱的事,甚至很多女子迫不及待地对他投怀送抱,似乎巴不得他对她做那种事似的。 她们的脑子说不定有问题。 魏远本来便觉得恶心,虽然觉得怪异,却也没心思、也不想去探究这种事。 只是,当想对别人做出那种事的人换成自己,向来杀伐果断心性坚硬的燕侯,无措了。 不止无措,当那种感觉越发越强烈,强烈得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他对自己生出了一种深深的自厌情绪。 可是,他又控制不了自己接近她,亲近她,他的神经已是高度紧绷,若是连接近她都无法,他觉得自己可能会难受得失去理智。 陈歌万万没想到,听到的会是这样一个回答。 她有些讶然,樱唇微张,拼命挣脱他的桎梏,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眼神有些迷蒙的男人。 那种事会伤害到她?会让她觉得屈辱恶心? 他跟她想的,是同一件事吗? 她脑中,忽地电光火石一般掠过一个想法。 魏远的问题,不会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吧? 她犹豫了一下,双手揽上他的脖子,道:“要是我说,我不介意呢?” 魏远一愣,眼中似乎倏然炸开一抹疯狂,抱着她的力度猛地紧了几分,整个人仿佛一支蓄势待发的箭矢。 只是那一抹疯狂很快便被他狠狠压下,他连忙放下她,直起身子负手隐忍道:“歌儿,我知晓你是怜悯我,想取悦于我,但你不必如此。” 陈歌:“……” 想让他不要那么痛苦是真,但她自己,咳,也不是全然不想的啊。 只是,在弄清楚他心里的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要是,他脑中是什么让她无法承受之重的想法,怎么办? 这种事,还是急不来…… 她有些担忧又有些犹豫地看了他一眼,道:“行,那咱们先不说这个。魏远,我已是把我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告诉了你,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魏远慢慢平复了身体里的暗潮汹涌,看着她,又忍不住走过去坐下,拉起她的手,无意识地把玩着她青葱般的手指,低低地道:“嗯?” 陈歌看着他,认真道:“沈禹辰的事,我想你交给我处理。” 那个名字便仿佛某个开关,男人的脸色顿时彷如乌云来袭,她连忙反手按住他的大手,有些无奈地道:“我不是说了吗?我跟他什么事都没有。 虽然他曾经不顾我意愿把我强掳了去,但他也算是个可怜人。我会派人给他送一封信,把我如今的所思所想跟他说清楚。 若我跟他说清楚后,他还不依不饶,不愿放弃,你再帮我,好不好?” 沈禹辰跟原主,说到底是个悲剧,他最大的悲哀是,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只是,这件事无可奈何,只能怪世事无常。 她虽代替原主活了下来,只是也不可能代替她接受沈禹辰的感情,她现在唯一能为原主做的,只有想办法让沈禹辰不再沉溺于这段感情,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只是,她如今担心的是,沈禹辰的执念明显已是有些疯魔,便是如今是原主喜欢上了魏远,让他不要再执着,他只怕也不会听。 其实,不管陈歌是不是原主,沈禹辰若是真的爱惜这个人,也不该那般任性行事,屡次把她陷入险境和流言蜚语中。 若是原主婚后真的过得很不好,危在旦夕,他不顾一切要带她走,还能成就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若一方其实不情愿,他还执着不放,那不过是他一个人的私心罢了。 感情,终归讲究的是你情我愿。 只是不管如何,陈歌觉得,都该让沈禹辰有个选择和放手的机会。 魏远面色沉沉地看着她,不说话。 陈歌握紧他的手,挣扎不过一瞬,便厚着脸皮撒娇,“夫君……” 女子的声音低柔婉转,是他从没有听过的娇软语调,魏远顿时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酥了一酥,猛地拽紧她的手,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低声道:“那你先得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能离开我。” 陈歌微愣,这才发现,自己方才的敷衍果然被他听了出来,不禁哭笑不得,然而看着男人认真坚持的目光,她也不自觉地认真了起来,想了想,按捺下心头的不好意思,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有件事,我跟何嬷嬷说过,如今,我便当面与你说罢。 若你此生不负我,我也不会负你,不管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伴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女子的眼眸里仿佛装着一整片星空,让魏远一下子便坠了进去,心神荡漾,忍不住便不顾陈歌不赞同的目光,又俯身吻上了她的唇,哑声道:“你今天说的话,可要记好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忘。” 陈歌无可奈何,只能抬手揽着他的脖子,迎接他的吻,心里颇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罢了,见不了人便见不了人,大不了今晚不出去了。 只是,这个男人到底是多没安全感。 她暗暗叹息,微微一使力,主动把他拉到了床榻上。 她还想跟他说说今天陈家来人的事,还有过几天冀州城守府举办庆功宴的事。 罢了罢了,便让这一切都留待明天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46章 哄哄就好(第一更) 第二天,是个难得的冬日晴天。 陈歌起来时,身旁的男人早已是穿戴整齐,一身玄色对襟裤褶服,腰间束一条金蹀躞带,脚踩高筒皮靴,一副准备出门的模样,在晨光中煞是英姿飒爽,高大养眼。 她迷迷蒙蒙地看了一会儿,便下了床,站在他面前,细细地替他整了整衣服上有皱褶的地方,又拿过一边的狐裘替他披上,脑中不由得想的是,在古代,她这般总是晚于自己夫君起床的女子,是不是就要被当做反面例子了? 毕竟印象中,古代的女子都要侍奉夫君,早起帮他穿衣洗漱都是最基本的。 只是,魏远从没有在这方面要求过她什么,他常年行军打仗,又不喜下人服侍,日常的收拾整理早已得心应手,燕侯府中又没有长辈公婆,她乐得过得轻松自在。 魏远在她帮他整理的时候,一直垂眸看着她,见她明明困得不行,还强撑着精神帮他穿衣,不禁握住她的手道:“若是困的话,不必勉强。” “是有一些,”陈歌爱煞他身上那身狐裘柔软的触感,不禁贴了过去,嘟囔道:“只是,想起床看看你。” 因为向魏远坦诚了自己一直深埋心底的秘密,陈歌这一晚,睡得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满足。 自己心底的秘密有了一个人分享,便仿佛自己跟那个人,又亲密了几分,有了这个天底下只有他和她知道的一个小世界。 魏远心头生出无限怜惜,抱住她吻了吻她的额头,忽然道:“凌放应是与你说了罢,后天有一个冀州城守宋志朋举办的庆功宴,我们需得出席。” 魏远说这话时,眉头微皱,神情有些不情愿。 他向来不喜这种交际应酬,不是必须出席的场合,能不出席便不出席。 这回的庆功宴邀请了冀州几乎所有的世家大族,虽然他从没把他们看在眼中,但这些家族背后牵连甚广,白先生劝诫说多少给他们一些面子不会错,毕竟这其中也不缺乏真心想要追随他的家族,对于那些有异心的,也刚好做一下敲打震慑。 “嗯,我知晓。”这样一个清晨,陈歌莫名地有些依恋这个男人身上的温度和味道,抱着他不愿意撒手,道:“需要我做什么准备吗?” “不用,”男人醇厚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一种近乎霸道的理所当然,“你是我夫人,怎么舒服便怎么来。” “……”陈歌无奈过后,忍不住轻笑出声,“行罢,我自己琢磨着准备一下。 对了,我想找出帮沈禹辰送信的人到底是谁,你明天配合一下我。” 陈歌微微抬眸,眼睛亮闪闪地看着魏远,魏远一愣,眼眸微微眯起,心头忽然浮起出几分不好的预感来。 …… 钟娘和蓝衣端着洗漱用的水进来时,恰好跟沉着一张脸的魏远擦身而过。 钟娘心头下意识地一跳,还没来得及行礼,便见自家男主子大步越过她走了出去,连一个正眼也没有给她,显然心情不怎么美好。 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见到夫人跽坐在床榻上,笑眯眯的心情很好的样子,不禁有些骇然地走过去一迭声地问:“夫人,君侯昨天没有对您做什么罢?奴在外头可担心坏了!方才奴瞧着君侯心情也不是很好,您跟君侯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天的晚膳,君侯和夫人也是让她们把饭菜放到房间外头便退下,半个时辰后来取,她根本没机会看一眼夫人的情况。 只是想着还能吃晚膳,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没什么,不过是一些小误会,我跟君侯已是说开了。”陈歌接过蓝衣递过来的热毛巾,一边擦脸一边笑着道。 钟娘细细地打量了她一会儿,见自家夫人肤色白里透红,眼眸带笑,才暗暗松了口气,只是又忍不住纳闷,“可是,君侯方才出去时怎么沉着一张脸?看起来似乎跟夫人的心情截然相反。” 他心情自然不好,因为他一点也不想按照她的计划行事,只是在她撒娇装可怜的攻势下,他似乎完全说不出不好来,连火也发不出,最后只能一声不吭,忍气看了她一眼,转身便逃了出去。 陈歌虽然有些无奈,但看到他的举动,又忍不住觉得欢乐又可爱,最后只能笑叹道:“估摸在闹别扭罢,没事,等晚上他回来我哄哄他便好。” 这云淡风轻的语气让钟娘不禁有些讶异地看着自家夫人。 她从昨晚开始,都快被君侯阴晴不定的脾气吓破胆了,甚至一度怀疑自己让夫人留下是不是做错了,谁料这一切到了夫人嘴里,就只是君侯在闹别扭? 想起蓝衣昨晚跟她说,君侯在夫人和旁人面前是完全两个样,钟娘不禁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轻叹一声道:“罢了,只要夫人没事便好。” 君侯许是一个人肆意惯了,到底缺了些沉稳和体贴,也不知晓以后有了小主子后,会不会好一些。 钟娘边想边下意识地瞥了床榻一眼,见床榻上虽然有些凌乱,却分明没有任何旖旎的痕迹,不禁暗暗心惊。 瞧昨天君侯的火气,她还以为君侯定是会控制不住自己,还无比担忧夫人会不会被他没轻没重地折腾坏了身子,于是一直不敢睡,支棱着耳朵随时留意主卧那边的动静。 却没想到,君侯和夫人一晚上都没有叫人进去服侍,她本来便觉得不对劲,现下一看,君侯和夫人昨天竟然什么也没发生? 这……这不合常理啊! 一旁的蓝衣看了一眼钟娘的模样,顿时有种自己又找到了一个战友的感慨,昨天君侯的情况太怪异,她担心之余忘了跟钟娘说君侯和夫人的事。 如今看来,不用她说,钟娘也察觉到了。 也是,这种事他们这些随身伺候的人,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呢! 钟娘可不像蓝衣那般对这种事一知半解,震惊之下,直接便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夫人……” 然而话没出口,便被外头侍卫的声音打断了,“夫人,打扰了,凌管事让属下把后天庆功宴上几个家族的情况送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47章 当年的谜团 钟娘嗓音一噎,也只能先把满腹狐疑吞进了肚子里。 陈歌闻言,立刻嘱咐身旁的蓝衣,“去拿进来。” 很快,陈歌手上便多了一沓手写而成的资料,她快速浏览了一遍,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资料上写得清清楚楚,冀州如今有二十三个大小家族,大部分都是其本家的分支,而其中,明显有异心的家族有九个,分别是王家、平家、陈家、蒋家、卫家、曹家、潘家、马家和谢家。 这九个家族,都有两个特点:一是都家大业大,是大楚经营多年的家族,在朝廷中早已建立起了自己的关系网络,二是,本家都在浔阳,且族中有人是被谢兴重用的。 不管他们表面上对魏远多么恭敬,因着他们本家跟谢兴之间的关系,魏远都不可能相信他们,更不可能重用他们。 而这几个家族中的人,跟沈禹辰明面上有过联系的,便有三个。 分别是王家的九郎王坤,射家的十郎谢广义,还有一个,竟然是陈家的二郎陈文轩! 王坤和陈文轩都是沈禹辰在太学就读时的同窗。 而谢广义年少时曾到浔阳探亲,因他跟沈禹辰同为庶出子弟,两人又性子投契,因此结为了好友,便是谢广义回了冀州后,他们也常常有书信往来。 陈歌见这份情报竟然细致到连沈禹辰和谢广义有过多少次书信往来都查得一清二楚,不禁暗暗吃惊,转向蓝衣道:“外头传信的侍卫还没走罢?请进来。” 问了侍卫后,陈歌才证实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帮忙打探这些情报的,果然是昌东阳。 魏远他们虽然也有情报网,但他们的探子多集中在几个大的势力统领身边,能打听到的也多是政治方面的消息,像这种谁跟谁之间通过多少回信的需要深入民间打探的琐碎情报,不是他们擅长的。 他们布置一番自然也能打听到,但速度定然就无法那么快了。 而昌东阳虽然跟他们一同回了冀州,但他不是凌放能随便使唤的,让昌东阳做这件事的,只能是魏远。 虽然魏远依然看沈禹辰各种不顺眼,但还是让凌放把关于他的情报呈上来给她了。 陈歌不禁嘴角微扬,眸色明净。 钟娘和蓝衣没有陈歌想得那么多,看了纸上的内容,蓝衣不禁嘀咕:“这里头就数谢家那个郎君跟沈三郎最要好,不会是他帮沈三郎偷偷送信进来的罢!” 钟娘脸上带着几分沉思,突然“啊”了一声,脸色微变,不敢置信道:“这陈文轩和王坤……” 陈歌微愣,立刻转向钟娘,“你可是对他们有什么印象?” 沈三郎当初跟原主那般要好,钟娘是一心把他当做未来的姑爷看待的,平日里跟人闲聊,定也会分外留意关于沈禹辰的消息。 这个过程中,她打听到了些什么也不奇怪。 钟娘眉头紧皱,脸色有些怪异地道:“这两个人,奴确实有印象。 那时候,沈三郎被推举进了太学念书,奴……咳……” 她分外警惕地看了一旁的侍卫一眼,那侍卫拼尽全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弱小可怜又无助,最后还是陈歌看不下去,说了句“你先出去吧”,才如蒙大赦一般出去了。 钟娘这才没了顾虑,彻底打开了话匣子,“奴当时盼着沈三郎能考取一个好的官职,这样以后夫人嫁过去也能有更好的生活,于是格外留意关于太学那边的事情。 那时候,太学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奴还记得,那是奴跟后厨的几个厨娘闲聊时听到的,说是有两个从冀州来太学进修的郎君,突然便退学回去了。 他们的学问都很高,很受太学里博士的看重,很多人都说他们若是能参加朝廷的考核,定是能考到一个不错的官职,那时候甚至很多贵族夫人暗搓搓留意着这两个后生,就等着他们考上官职后跟他们结亲。 因此他们突然退学,很多人都很震惊,据说太学里的博士多番挽留,他们还是执意要走。 他们离开的原因也很含糊其辞,一个说家里突生变故,一个说母亲病了要回去侍奉床头,可是后来传来的消息是他母亲的病其实也没有很重! 夫人,你说这奇怪不奇怪?奴就是一直想不通他们怎么突然放下大好的前程离开了,才一直把这件事记在心里,不止奴,当时好多人都觉得他们离开得莫名其妙呢!” 奇怪,自然奇怪,最怪的是,这两个人如今同时出现在了这份情报里。 陈歌眸色微微一沉,道:“那两个郎君,便是王坤和陈文轩?” 钟娘连忙点了点头,“是,奴记得就是这两个名字。” 陈歌一时沉思不语。 蓝衣这时候一脸困惑地道:“可是,他们突然退学离开,跟沈三郎给夫人送信有什么关系? 这份情报上说,沈三郎跟他们不过是很普通的同窗情谊,当时其他在太学念书的学子说,他们平日里连话都没说几句,他们又突然退学了,跟沈三郎之间的羁绊也更弱了。 他们会帮一个不熟悉的人送这般私密的信件吗?若是奴婢肯定不会,又不是有什么天大的好处。” “呵,”陈歌忽地,喃喃自语般地道:“何况这件事,还担着可能惹怒燕侯的风险,若只是为了当年那短暂的同窗情谊,也似乎太不值当了。” 蓝衣立刻点头,刚想说“就是”,就见自家夫人突然看向她,微微一挑眉道:“你去跟凌管事说,深入调查一下王坤和陈文轩当初退学的原因。 如果没有线索,可以调查一下他们在浔阳时都接触了什么人,或者同一时间,浔阳还发生了什么广为人知的事情,这些都可能是突破口,越细越好!” 蓝衣张开的嘴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眨了眨眼一脸懵地道:“夫人,您方才不也认同奴婢,这两个人是最不可能给沈三郎送信的么?” 陈歌却只是嘴角微微一扬,意味深长地道:“蓝衣,你不懂沈禹辰这个人,他做事一向谨小慎微,又向来有些自以为是的自傲自大,你道他最可能找的人是谢十郎?实际那才是他最不会找的。 他不会相信仅凭所谓的朋友情谊,谢十郎就会帮他保守这个秘密,在他看来,所谓真情,远远比不上威逼利诱。” 蓝衣一怔,夫人的意思是,沈三郎是威逼利诱王九郎和陈二郎中的其中一个帮他送信的?! “到底是威逼还是利诱,还得进一步调查,”陈歌微微眯眸,喃喃道:“沈禹辰手中的筹码,是否足以让那个人甘心被他驱使,抑或,这只是一个局中局,沈禹辰反过来被人利用了? 我有个直觉,只要弄清当年王九郎和陈二郎突然退学的原因,这所有的谜题,便能迎刃而解。”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48章 突然活得不耐烦了(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148章突然活得不耐烦了“夫人是怀疑当初他们突然退学背后有什么内情?”蓝衣又想了想,不解道:“只是,若沈三郎是那时候知道了什么,进而威逼利诱王九郎或陈二郎替他做事,那怎么看都像是王九郎和陈二郎自个儿愿意做的,夫人怎么会说沈三郎反而被人利用了呢?” 陈歌不禁赞赏地看了一眼蓝衣,这丫头虽然有些跳脱,但脑子一向灵光,微微一笑道:“若是你被人威逼利诱,不得不替某人做某件可能风险极大的事情,你会是什么心情?” “如果是被人威胁的,那奴婢肯定是有什么把柄被那人拿住了,奴婢定会很惶恐,很焦急,为了不让那个人把那件事宣扬出去,奴婢定会想尽办法帮他把这件事做妥。” 蓝衣思索了一番,道:“如果那人是用什么诱惑了奴婢做这件事,奴婢肯定会很心虚,还要时时刻刻担心什么时候就会被人发现……” 咦,这样一想,做这些事也太不值当了,换做她,便是给她十万两金子也肯定不做的! 陈歌点了点头,又问:“咱们先不管是哪种情况,你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吗?” 蓝衣耸然一惊,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奴婢怎么敢告诉旁人! 何况夫人也说了,这件事风险极高,很可能会把身边的人都连累进去,身边的人知道了,也定会阻止奴婢的,这种事当然得偷偷做……” 忽地,她灵光一闪,讶然道:“对了!不管是王九郎还是陈二郎,他们都是男子,一般不会插手送拜帖的事。 他们这般让家中的仆从把沈三郎的信夹在拜帖中偷偷送进来,只能说明,背后主导这件事的另有其人,很有可能,便是王家或陈家的当家夫人……” 给他们夫人送拜帖这种事,万万不可有丝毫闪失,自然得是他们当家夫人亲手做! 陈歌又赞赏地看了蓝衣一眼,顿时把小丫头看得有些飘飘然起来。 “没错,所以这件事有两个疑点。 想到把信夹在拜帖中浑水摸鱼送进来的,很可能是后宅的女人,还很可能是王家或陈家的当家主母。 不管这件事是王九郎或陈二郎告诉她们的,还是她们从旁人那里得知的,她们知道后还愿意冒着风险协助他们,本身便十分可疑。 要知道,别管那些家族背地里怎么想,在冀州,他们对君侯都是恭恭敬敬,明面上半点不敢出错的。 他们突然那般胆大包天,是突然活得不耐烦了呢?亦或是,某些人给了他们勇气?” 这也是陈歌首先把那些明显有异心的家族筛选出来的原因。 冀州不少家族中的子弟都曾到浔阳太学进修,跟沈禹辰做过同窗的远不止王坤和陈文轩。 但若是已是决心追随魏远的家族,便是他们的子弟被沈禹辰威逼利诱,要替他送信,若他们家族中的人不经意得知了这件事,只会百般阻挠,又怎么可能还去协助他们。 蓝衣和钟娘都听得有些入迷,等了好一会儿,见陈歌只是一脸思索的模样,还没说第二个疑点是什么,蓝衣连忙催促,“夫人,那第二个疑点呢?第二个疑点是什么?” 陈歌看了她一眼,不禁好笑道:“第二个疑点,很简单。 要知道,王坤和陈文轩,一个是家中的庶子,一个是陈家家主原配生下的嫡子。 这两个身份,可都不是能让王家和陈家的当家主母主动帮他们的身份啊。” 蓝衣小嘴微张,反应过来后连连点头,“那是,若要做这件事的是她们嫡亲的骨肉,便是明知道这件事风险极高,可能也会拗不过他们的请求,抱着侥幸心理帮他们这一回。 但这两个人,王九郎是向来不被人重视的庶子便不说了,便是陈二郎是嫡子,他的亲娘也不是陈家如今的当家主母。 奴婢可听说,冀州陈家的家主娶了个比自己小二十岁的续弦,把她宠上了天,而那个续弦可不是个宽宏大量的女人,向来看陈二郎不顺眼,后来生了自己的嫡子后更甚呢。” 钟娘这时候想到了什么,道:“夫人,可会是陈家的当家主母想陷害陈二郎,所以故意答应帮他送信?” “那她脑子也太不好使了,”陈歌摇了摇头,道:“为了陷害一个人,反而把自己一家子搭进去? 要知道,这件事若败露,便是他们把陈文轩推了出来,也难免不会受到池鱼之殃。” 钟娘嘴巴张了张,却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是这个理。 但她私心里,希望这只是后院的勾心斗角,若像夫人说的,这件事背后很可能隐藏着什么阴谋……她简直想都不敢想。 垂眸看了眼不知道在思索什么的夫人,钟娘低低地叹了口气。 她只是想让自家夫人过上普通女子的生活,有夫君疼宠,儿女环绕,怎么就这么难? 下午,陈歌去了一趟普济堂,却意外地发现,普济堂关门了。 如今正是疾病多发,百姓最需要大夫和药物的时候,他们怎么偏偏关了门? 陈歌眉头微皱,对前头的车夫道:“到吴大夫家里去。” 吴燕时隔一个多月见到她,很是激动不已,然而,听到陈歌问起普济堂的事,她眼眸中的光迅速消退,抿了抿唇,微微苦涩道:“阿爹说他要休息一段时间,我的医术夫人是知晓的,不过是半吊子水平,没有阿爹,我一个人可没有信心支撑起一整个普济堂。” 陈歌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回答,微愣道:“师父为什么突然要休息?可是在常州时累病了?” 虽然她从东胜村出来后,便没什么精力去关注还留在里面的几个大夫的情况,但这回回冀州,他们是跟着他们一起回来的,陈歌远远看了一眼,印象中他们虽一脸疲惫,但脸色都不错。 怎么突然便要休息了呢? 见陈歌眉心微拧,吴燕连忙笑道:“夫人不用担心,阿爹要休息不是身体上的原因,而是……心病。 我先前跟夫人说过罢?我阿兄……便是染上天花去世的。 夫人这回跟张大夫一起克服了天花疫情,让我们以后不用再活在天花的恐惧之中,我阿爹阿娘都很开心,也……忍不住觉得哀伤,忍不住想,若阿兄能多熬一段时间,或者,不是那时候患上的天花,会不会便不用年纪轻轻便去世了?会不会如今,还能好好地陪在我们身边?” 吴燕说着说着,眼眶微红,但她嘴角的弧度却是扬得更高了,白净可爱的女孩子微微仰着头看她,道:“夫人,其实我一直很想跟你说一声谢谢,若不是你,我可能连我阿爹都失去了。” 陈歌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便见吴燕站起身,道:“夫人,请在这里稍候片刻,我有东西要给你。”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49章 一双血窟窿(第二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149章一双血窟窿在等吴燕拿东西回来的时候,一旁的鱼文月忍不住啧啧感叹道:“这小娘子真可爱,这便是我爹天天希望我变成的样子罢!” 陈歌嘴角微抽地看了她一眼。 拜托,你也是个小娘子,能别用这种猥琐大汉的口吻评价别人小娘子吗? 吴燕很快便搬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回来了,看她的样子,抱得还挺吃力,听着箱子放到几面上那沉重的声响,陈歌讶然道:“这是什么?” 吴燕有些小得意又有些期待地打开箱子道:“我知晓夫人喜欢医书,我阿兄生前最喜欢收藏医书,好多医书都是孤本。 我想着没什么可以感谢夫人的,便挑了几本如今外头应是买不到了的医书,也不知道夫人喜欢不喜欢?” 陈歌有些哑然,半响才道:“这也太贵重了,何况你说这是你阿兄辛苦收集回来的,我不能收。” “没事,阿爹阿娘知道这件事,也说要好好感谢夫人,这些医书到了夫人手里,才能发挥它真正的作用罢!” 吴燕连忙道:“何况我这些天已是把这些医书都手抄了一遍,我们家留着它的手抄本呢,夫人大可放心拿去!” 陈歌不禁看着面前的女子,忽地一笑道:“吴燕,你医术虽然不强,只是有着一个很好的基础,既然普济堂暂时不开了,你可愿意过来帮我? 我正在筹备在大楚各个州开医药馆的事,需要大量的大夫,我觉得你完全可以胜任这件事。” 吴燕微微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陈歌,“夫人,你怎的突然要在大楚各个州开医药馆,先前不是说,就在冀州开吗?” 话刚出口,她便后悔了,夫人做事自有她的道理,她凭什么要夫人跟她解释。 见陈歌微笑着想说什么,吴燕有些羞赧地道:“夫人,你这般看重我,我很开心,只是……我担心自己做不好,反而误了夫人的事。” “你做不做得好,我自是会考量,你只需要想,你想不想做。” 陈歌轻轻一笑,道:“说句不应当的话,你的医术比你阿爹强多了,只是这些年缺少旁人教导。 何况,你身上有着身为一个医者最重要的东西——医者仁心,对一条被虐待的狗你都能有怜悯之心,何况是对着病患呢。” 见吴燕微微愣然地看着她,陈歌嘴角含笑道:“你可以慢慢考虑,不用焦急,若你愿意,随时来燕侯府找我便是。” 说完,陈歌便让鱼文月抱着那一箱子书离开了。 鱼文月一路上又在感慨,“多可爱的小娘子。 不过,夫人,我若是见到旁人虐待狗也会有怜悯之心呢,怎么不见你来拉拢我!” 她越说越愤慨,夫人方才为了拉拢吴小娘子,可是苦口婆心,耐心备至,想想她当初为了跟着夫人,就差把膝盖跪烂了,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罢! 陈歌默默地望了望天,“等你什么时候有耐心把这一箱子的医书都抄一遍,再来跟我说罢!” 鱼文月:“……” 有这抄书的功夫,她早便上前把那虐待狗的人打趴下,让他这辈子见到狗便掉头跑了。 “啊,夫人,”一旁的蓝衣忽地惊喜道:“是您最爱吃的乳酪酥饼,可要买点回府当晚上的点心?” 陈歌不由得心头微动。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她表面上虽没有表现出来,内里其实一直寂寞无依,那时候刚巧认识了吴燕一家,有了去他们家里借医书看的机会。 她夜以继日地沉浸在医书的海洋中,一方面是因为好奇与兴趣,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冲淡陡然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寂寞与不安。 那时候从燕侯府到普济堂,总会路过一家乳酪酥饼,陈歌喜爱它清甜醇厚的味道,每每都会买上几个过去,边看医书边吃。 现在听蓝衣这么一说,她突然有些想念那个味道了,于是嘴角一扬道:“让车夫停车罢。” 蓝衣原本让她在车上等,她去买,但陈歌是闲不住的人,拿出一顶幂篱一带,便下了车。 这家乳酪酥饼很受欢迎,常年都排长龙,陈歌径直走到队尾排好,闻着空气中传来的浓郁香气,暗暗想着一会儿多买几个回去给魏远尝尝。 也不知晓他喜不喜欢吃这些街边零嘴,若是他喜欢,她日后也能尝试着在家里做。 她正想得入神,突闻排在前头的两个郎君低声交谈。 “……嘶,那是真的恐怖,据说有去现场办案的衙役见到那人的死状,当场便脚软了!” “夸张了罢!府衙的衙役常年办案,什么死人没见过? 连在河里泡了几天浮起来肿胀发紫的尸体都看习惯了,旁的又算什么!” “你可别不信!那具尸体上的眼睛可是生生被人挖去了,你想想你是现场的衙役,一双血窟窿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你,渗人不渗人? 何况我说的生生可不是夸张,仵作验完尸,便说死者的眼睛是在他还活着时被人挖下来的,是他还活着时……” “啧!别说了,我有耳朵听得见,不用你说两遍!” “哈哈,怕了吧! 唉,照我来说,那郎君也是可怜。 据说他是个大夫,以前不小心治死过人,那之后所有人都不待见他,连他的孩儿在外头都不愿意承认这是他爹。 这回,他死活要跟着君侯和君侯夫人去常州,所有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了,嘿,谁料天公作美啊,他跟了个好主子,咱们君侯夫人和张神医神通广大,把那天花疫情克服了,他也沾了光,一回来便被当做英雄。 据说他刚回来,便有不少人主动去找他看病,他婆娘跟几个孩儿对他的态度也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谁料啊,没过两天,便出了这么一件事……” 原本只是觉得这件事有些离奇忍不住专心听了起来的陈歌听到他后面那段话,心里咯噔一下,某个不可思议又难以置信的念头快速地在她脑海中浮现。 反应过来时,她已是双手紧握成拳,声音有些发紧地道:“敢问这位郎君,可知道死者姓甚名谁?” 刚才说话的郎君一愣,转头看了陈歌一眼,见她虽然带着幂篱,但嗓音清丽,身姿窈窕柔美,忍不住便扬起一个讨好的笑容道:“这件事某只是听一个做衙役的朋友说的,具体不清楚,只记得,那个大夫姓黄。” 姓黄…… 她确实记得,跟着他们一同去常州的大夫里,有一个姓黄的大夫,当初她让所有随行的大夫都种上牛痘,唯一一个不肯种并百般质疑的,便是这个黄大夫! 陈歌脸色煞白,只觉得恍如梦中。 黄大夫死了?还是被人用那样一种残忍的手法,杀死的? …… “咦,那不是……十四娘?” 同一时间,不远处一座茶楼的二楼,陈丽看着下方头戴幂篱的纤细女子,心头一喜又一悲,慌忙探出头道:“十四……” 话音未落,便见那个女子突然转身,冲冲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马车,离去了。 未尽的话卡在喉咙里,让陈丽清婉的面容慢慢变得哀伤低落起来,眼里藏着一抹深深的落寞。 坐在她对面的陈浩安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下面大排长龙的店铺,便收回眼神,看着陈丽温声道:“十三娘,便是十四娘再不受燕侯的宠爱,她也是燕侯夫人,又怎么可能亲自去排这种街边零嘴,你估摸是看错了。” 陈丽只是有些恍惚地道:“不,那就是十四娘,我不会认错她的,那就是她……” “说不定真的是她呢?我还道那天那群下贱的燕侯府仆从不由分说地把我们赶了出来,是有多看重那女人,现在看来,他们看重的不过是燕侯府的门面罢了!” 坐在陈浩安身旁的陈芯悠面容不屑而扭曲地道:“我可是听叔母说了,那女人如今还一个人住在一个院子里,跟燕侯分房而居,看她那天那高高在上的模样,还真的以为自己就是燕侯府的主母呢!” 她口中的叔母,便是冀州陈家的当家主母,郑夫人。 “十六!”陈浩安不赞同又无奈地唤了她一声, 不过他也知晓,自己这个妹子是不会听他的。 见陈芯悠果然白了他一眼后没理他,他也不在意,看向斜对面的方中人道:“方先生,晚辈昨天没做到父亲的吩咐,在燕侯府落脚,您说没事,这不会影响您跟父亲的计划,敢问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方中人闻言,收回一直看着外头的视线,意味深长地笑笑,道:“现如今最重要的是明天的城守府庆功宴,你只要按照某说的,想办法一同过去便是,剩下的,某自会安排。 陈娘子,你要做的事,来冀州前你父亲已是跟你说了罢,你也要好好做做准备了。” 原本还在朝外张望的陈丽顿时脸一白,低垂着头不敢看身边人的眼神,好半天,才颤抖着声音道了句:“是,儿知晓。”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50章 二货的脑回路(第一更) 陈歌径直让车夫驱车到了冀州府衙,却在下车后犹豫了一下。 她这样直接过来似乎不太好,不管她自己怎么想的,在这个世界的人眼中,她终归是个后宅妇人,这样一上来便直接插手府衙的事,可能会让冀州城守心里不快,也让魏远难做。 她不在乎旁人怎么看她,却不想让魏远因为她难做,想了想,陈歌对身旁的蓝衣道:“先回去罢。” 说完,便要回到马车上。 “夫人!” 一个声如洪钟的声音突然传来,成功绊住了她的脚步。 陈歌一怔,一回头,见到的竟然是正骑马往这儿而来的魏远,和许久未见的关燕回。 方才那个声音,显然便是关燕回发出来的。 陈歌有些讶异地看着魏远翻身下马,快步朝她走来,直到他已是走到她身前,才反应过来问:“你怎的在这儿?” 印象中,他工作的地点一般在军营。 “过来办点事。” 魏远见她身上只穿着一件珊瑚色绣百合花袄衣,微微一皱眉,脱下身上的狐裘批到她身上,沉声道:“你呢?怎的突然到府衙来了。” 熟悉的男性气息瞬间盈满了陈歌全身,让她一直有些发紧的心安定了下来,听到魏远的话,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扯住他的衣袖,轻吸一口气道:“魏远,你可知晓,黄大夫死了?” 见男人一愣,显然没想起这个黄大夫是谁,陈歌微微抿唇,道:“就是我初进常州时,留在你身边照看你的身体的那个大夫。 我方才听到有人说,他死了,而且……死得甚是凄惨,被人活生生地剜了双眼。” 虽然黄大夫一开始对她很是有些成见,但后来他进了常州后,对她的态度便改变了不少,说不上亲厚,但也不再用他那种可笑的先入为主的眼光看她了。 她跟他好歹在东胜村共事过,乍然听到他死了,她下意识地有些难以接受。 他性子虽有些别扭难相处,但心不坏,自从先前治死了人后,他这么些年一直谨小慎微地活着,理应不会有什么大的仇家。 何况,他是从常州回来后死的,这个时间节点,巧合得有些微妙。 陈歌这么一说,魏远也总算有了记忆,眸色猛地一沉,伸手过去牵着她,道:“刚好,一起进去了解一下怎么回事。” 陈歌微微一愣。 这说法,莫非他过来办的事,跟这件事有关? 这时候,落后魏远半步的关燕回也走上来了,对陈歌行了个礼,声音嘹亮地道:“见过夫人!” 依然是一副生怕旁人听不见的大嗓门。 陈歌发现自己已是有些习惯这货二了吧唧的风格了,嘴角微微一扬道:“在外头不用那么多礼。” “谢夫人!” 关燕回吼完站起身,忽地定定地看着陈歌,直看得陈歌浑身不对劲,不禁困惑道:“怎么了?” “没事夫人,属下不过随意看看!” 关燕回语气神态都恭敬至极,只是陈歌发现,他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依然定定地看着她,忽然,转头无比怜悯地看了魏远一眼,最后还似乎很是悲切地粗叹了口气。 陈歌:“……” 她果然还是看不懂这货的脑回路。 魏远倒是比她会应付关燕回,直接把他无视了过去,拉着她便走向府衙。 还没走到里头,身着绛色袍服的冀州城守宋志朋便匆匆迎了出来,朝魏远恭敬地行了个礼,“见过主公。 这……这莫非是……” 他脸上的惊讶神色一闪即逝,下一息已是恭恭敬敬地对着陈歌道:“见过夫人。” 陈歌见他那么快便反应了过来,不禁微微挑眉。 不愧是混迹官场的人,这处变不惊的能力让人佩服。 魏远淡淡地“嗯”了一声,道:“我让你查的事情,可是查到了。” 宋志朋闻言有些赧然,摇了摇头道:“恕属下无能,属下今天带着手底下的人翻遍了这个月进出冀州的人员记录,都没有找到主公说的那几个兵丁。” 陈歌一怔,不禁看了魏远一眼。 莫非军营里,有士兵失踪了? 可是,军旅生活艰辛枯燥,有忍受不住的士兵偷跑理应是常有的事,如今又临近年关,偷跑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魏远身为主帅,这种调查逃跑的士兵的活还要他亲自做吗? 似乎看出了陈歌的困惑,魏远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偷跑的兵丁常有,然而昨天我们刚回到冀州,清点兵士时,发现少了一个。 管理他的校尉说,在进城时,那个兵士分明还在,且完全没有表露出什么异样,不过去了个茅厕,人便不见了。” 陈歌的心微微一跳,出事的,又是跟随他们从常州回来的人,是巧合,亦或是……这两者背后有什么关联? 难怪方才魏远听了她过来的原因,神情会那般怪异! “还不止呢!” 关燕回这时候嚷嚷道:“主公调查这段时间偷跑的兵士,发现九个兵士中,竟然有五个是随我们到过莱阳的。 问了管理他们的校尉,都说他们完全没料到他们会突然偷跑,他们的好些东西也还留在军营,看着就不像一个偷跑的兵士,实是怪哉,怪哉!” 魏远瞥了关燕回一眼,倒是没有阻止他说。 陈歌心头更为讶异了,若不是偷跑的,莫非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只是,为什么偏偏选中的,都是随他们去过莱阳或者常州的人? 陈歌脑海中忽地浮现出一个想法,让她的神色不自觉地沉了一沉。 宋志朋一直暗暗观察面前的两人,见主公竟那般耐心细致地跟燕侯夫人解释他调查偷跑士兵行踪的原因,不禁暗暗心惊,没想到主公会那般宝贝自己这个夫人,对着面前女子的态度也更为恭敬了。 “虽然不排除乔装打扮的可能,但一般逃跑的兵丁都不会光明正大地从城门走。 属下上午派了人去冀州各处的山头打听,看看住在附近的百姓这段时间可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虽然可能收效甚微,但主公不嫌弃的话,可在这里稍候片刻,属下派出去的人很快便会回来了。” 魏远看了他一眼,忽地开口道:“据说今天城里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是一个姓黄的大夫,可是如此?” “主公怎会知晓?”宋志朋惊讶地看了魏远一眼,忽地,他的目光似乎下意识地投放到了陈歌身上,那眼神里,竟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陈歌心里猛地一咯噔。 魏远问他的明明是黄大夫的命案,他却转而看着她,这是为何?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51章 尸体能告诉我们(第二更) 魏远也立刻察觉出了宋志朋的不对劲来,微微走前一步,隔绝了他看向陈歌的目光,眸色微冷地命令道:“把你目前查到的一切,都说出来。” 宋志朋也知晓自己方才失态了,连忙诚惶诚恐地低下头,声音微颤道:“是!” 随即把陈歌和魏远迎进了府衙里,让人拿来了一卷卷宗,双手呈递给魏远道:“主公,在属下说之前,请先看这个,这是相关的案件情况。” 陈歌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黄大夫是今天被人杀害的,这个案子的卷宗又怎么可能这么快便写出来! 这只能说明,这里面,记录的不是黄大夫的案子。 果然,紧接着,便听宋志朋道:“这是上个月月底发生的一起命案,死者是一个茶楼里的说书先生。 属下之所以说,这是跟黄大夫这个案子相关的卷宗,是因为,这个说书先生的死法,跟黄大夫的死法,十分相似。” 见面前的几人都神色微沉,宋志朋顿了顿,有些犹豫地看了陈歌一眼,才继续道:“那个说书先生跟黄大夫一样,都是被人一刀封喉而死。 死前,那个说书先生被人割了嘴唇,而黄大夫,是被人剜去了双目。” 这死法也是忒血腥恐怖了。 这两人跟凶手,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 钟娘和蓝衣立刻白了一张脸,侍立在陈歌身旁的鱼文月脸上也流露出一丝不适来。 宋志朋见燕侯夫人虽然眉头紧皱,只是神色没什么变化,不禁暗暗感叹,明明这几个女子里,燕侯夫人看着是最为娇弱惹人爱怜的,却没想到听到这般骇人的案件,还能如此平静。 想到外头悄然流传起来的一些说法,宋志朋眉头微微一皱,正想继续往下说,鱼文月突然开口。 “我从方才便觉得奇怪了,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两个死者都是活着时被人切割下身体的一部分的?莫非他们的尸体还能告诉你们不成?” 宋志朋刚想回答,便听到一个清婉宛转的声音带着一丝低沉,慢慢道:“尸体确实能告诉我们这一点。 人还活着的时候,体内血液正常流动,这时候切开人体,血液会大量喷溅流出,而若是死后切割人体,因为血液已是开始凝固,流出来的血液会相对的少。 只要观察现场死者流血的情况,便能轻易判断出,凶手是在什么时候取下他们身体的一部分的。” 她说完,才发现周围人都一脸震惊莫名地看着她,不禁微愣,轻咳一声道:“这对于会医术的人来说,应该是常识。” 是个毛的常识! 便是平常的大夫,也不会闲着没事便去切割人体观察血液流动的情况啊。 事实上,虽说历代不乏有神医剖开人体替人治病的例子,但普遍的百姓还是持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想法,是轻易无法接受别人在自己身上动刀子的,有时候这比死还要让他们难受。 因此,大部分大夫都不会有这种剖开人体的机会,更别说得到这般常识了,那与其说是大夫的常识,不如说是仵作的常识。 宋志朋虽然内心震惊不减,还有着淡淡的困惑,但也不敢打破砂锅问到底,只能轻吸一口气后,接着陈歌的话点头道:“夫人说得不错,因此死者是还活着时被人取下身体的一部分,是确定的。 凶手手段之残忍,让属下也很是震惊,基于以上几点,这两个案子基本可以断定,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只是,让属下困惑的是,这两个死者看起来完全没有相关联的地方,甚至身边的朋友和亲人,也甚少有交集,凶手是怎么选择受害者的,又怎么会恰好选到他们呢? 第一个案件虽然是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但属下一直没找到破案的突破口,今天这起命案,却是让这个案子更为复杂难解了。” 陈歌看着他,忽地开口道:“这两个案子的情况,我们已是明白了,只是宋城守可否说明一下,方才君侯提起这个案子时,你为什么要那样看着我?” 宋志朋一愣,脸上快速地闪过一丝惶恐无措,只是很快被他压了下去,站起身深深地朝陈歌行了个礼道:“夫人请恕罪,方才属下那般看着夫人,是……是因为属下想起了今早听到的某个流言。” 流言? 陈歌微怔,一旁的魏远已是沉了眸色,冷冷道:“说!” “是!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狗胆包天的地痞流氓竟在外头说……说这个案子说不定跟燕侯夫人有关。” 陈歌的脸色慢慢冷了下来,嘴角紧抿,魏远的一张脸更是早已乌云密布,那浑身暴涨的气势,仿佛下一瞬便要压得宋志朋抬不起头来。 宋志朋此时悔死自己方才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了,这种事,便是主公和夫人终究要知道,也不应该是由他来说啊! 哎哟,要他亲口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倒不如直接把他架在火上烤还来得干脆利落。 宋志朋心里就差对天长嚎了,面上却也只能战战兢兢地道:“因为,这两个死者都曾跟燕侯夫人结怨,所以……所以有人就说,这说不定是燕侯夫人为了报复,暗地里叫人去做的……” “胡说八道!” 蓝衣最先忍不住,气极大声道:“我家夫人向来温厚纯良,怎么可能做下这种事!何况,黄大夫便算了,区区一个说书先生,估计连我家夫人的面都没机会见,我家夫人又何来跟他结怨一说!” 陈歌下意识地看了蓝衣一眼,却猝不及防地看到一旁的钟娘脸色极为难看,额头上甚至微微渗出冷汗来,不禁眼角微跳,声音微沉道:“钟娘,你可是知晓些什么?” 钟娘向来比蓝衣更护主,如今她被人如此污蔑,她不该毫无动静,更不该是这个表情。 钟娘仿佛被她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吓,猛地看向她,嘴唇张了张,带着一丝艰涩道:“夫人,奴应该知晓……死去的是哪个说书先生了。 冀州云来茶馆有一个姓袁的说书先生,因他说的故事往往大开大合,幽默风趣,极为吸引人,每天来听他说书的人都挤满整个茶馆,奴……奴偶尔在外采买,也会去听上一回。 只是某天,奴发现那说书先生竟在外头编排夫人跟君侯的事! 说什么夫人……夫人虽国色天香,沉鱼落雁,却偏偏不被君侯喜爱,后来更是勾得旁的男人为夫人神魂颠倒,不顾一切把夫人掳去,虽君侯后来把夫人带了回来,但夫人终究是……是失了声誉,更为入不了君侯的眼了…… 那厮虽然用了化名,但奴哪里听不出他说的是谁! 奴当时气急,还跟他大吵了一架,被茶馆的守卫赶了出去,奴虽然气愤不已,却着实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只能鸵鸟一般装不知道,自此便再没有去那个茶馆了。” 宋志朋连忙点头,听到自家主公和夫人的这些密辛,便是那已是人尽皆知,也有些赧然,点头道:“是的,死去的,便是这个姓袁的说书先生。” 听完钟娘的话,陈歌内心的波涛汹涌,反而慢慢地平复了下来,甚至忍不住露出一抹冷笑。 因为说了对她不利的话,所以死前被割了嘴唇么? 而因为黄大夫先前曾经跟她有争执,不信她说的牛痘种植可以预防天花,所以死前被剜了双目,意思是有眼无珠么? 这还真的是……煞费苦心地要把她按进凶手的位置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52章 化作猛虎(第一更) “喀嚓”一声轻微尖利的声响,陈歌猛然回神,发现是坐在斜前方的魏远生生把手中的青铜杯捏得变了形,脸上,俨然是一片风雨欲来的阴沉。 “狗娘养的,竟敢编排咱们夫人!”关燕回向来不是忍气吞声的主,暴跳如雷地上前一把提起宋志朋,“都是些什么人?老子现在就去把他们的嘴缝起来!” “关……关……关副将,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 宋志朋一个读圣贤书的文人哪里会应付这种强壮粗暴的汉子,在他手中就彷如猎人手里的兔子,只能徒劳地挥舞着四肢。 陈歌瞥了魏远一眼,见他沉着一张脸显然没有管的意思。 这是迁怒了?怪宋志朋没有当场震慑那些传谣言的人? 她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能懂这男人的心思了,不禁无奈地扬了扬嘴角,倾身上前轻轻按住了他搁在膝盖上的左手,带着些安抚的意味,同时抬头看着关燕回淡淡道:“关副将,先放开宋城守罢。 那个谣言已是传开,现在还不知道已是有多少人听说了这件事,你便是要一一缝过去,缝个三天三夜也缝不完。” 关燕回明显处于盛怒中,咬牙切齿道:“老子不管,见一个便缝一个!” 陈歌:“……” 行军打仗的人,都是这般一根筋的吗? 这时候,还被他提在半空中的宋志朋哆哆嗦嗦地开口了,“关副将不必过于担忧,这个谣言虽然传开了,但因着夫人如今是百姓们心中的女神医,大英雄,大部分百姓是不信的。 顶多……顶多有那么些长舌的人,把这件事拿来当八卦一样地说。 属下听到时虽有心震慑,但因着这里面涉及到主公和夫人的私密事,属下……属下担心把它放到了明面上来说,反而有损夫人的清誉!” 陈歌看了宋志朋一眼,面色凝重。 她自是知晓他说的是她曾经被沈禹辰掳去的事,从莱阳回来后,虽然她不在意,却也知晓民间关于那件事流传的话可没有好听到哪里去。 加上这件事是百姓最爱听的权贵八卦,若不是他们忌惮魏远,那件事早便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了。 只是,各种暗搓搓的讨论和故事改编层出不穷,那个姓袁的说书先生不过是万千百姓的一个缩影,因为他的工作面对大众,才格外突出罢了。 而这时候,若宋志朋大张旗鼓地把传谣言的人抓进府衙施以惩戒,确实只会让百姓们对这件事更为好奇,甚至会加速这个谣言的传播。 便是他们知道这是假的,百姓们如今也不信,但所谓三人成虎,这个谣言传久了,若后头这两个案子的犯人还久久没有抓到,谁知道这个谣言会不会反过来成为一头猛虎,反扑于她? 这个设局的人,心思可见歹毒! 关燕回却是听得眉头直拧,他才不管这些弯弯绕绕的事,他只知道,那些人胆敢冒犯他们主公和夫人,就别怪他的拳头不客气。 最近恰好没什么战事,奶奶的,他的拳头都要生锈了,刚好拿他们练练手! “燕回,回来。” 一直没说话的男人这时候沉沉地开口,见关燕回看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把宋志朋扔回地面上走回他身后后,才轻慢却含着一丝让人心颤的阴戾道:“谣言的源头,可能找出来?” 宋志朋暗暗松了口气,连忙缩回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才道:“属下可以派人追查一下。 属下记得,袁三水……便是那个说书先生被杀死时,这个谣言还没有出来,今天黄大夫的命案发生后,便突然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了。 若属下没猜错,这个谣言是这两天才开始散播的,很可能,便是今天,现在去追查,找到源头的几率还是很高的……” “不。” 一个悦耳的女子声音轻轻却果断地打断了他的话,宋志朋微愣,便见理应在漩涡中心的女子神色淡然道:“若传谣言那个人有心不让人找到,他自是有办法隐藏自己的行踪,我倒是觉得,谣言的源头是不可能找到的。” 宋志朋微怔,一脸愕然道:“夫人认为,这个谣言是有心人散布的?!” 很多谣言,其实都只是民间百姓捕风捉影,以讹传讹的结果。 因此他以为,这个谣言也是的,毕竟这两个死者确实都对夫人做过一些不敬的行为,有些哗众取宠的百姓因此编出这个谣言也很正常。 只是听夫人的说法,这竟然是有人故意散布的?! 陈歌嘴角凉凉地一弯,道:“宋城守不觉得奇怪吗?早上黄大夫刚死,黄大夫跟我在军营中有过争执的事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军中向来军规严明,便是给那些兵士十个胆子,只怕也不敢公然在外头传我跟君侯的八卦。 虽然当时还有一些随我们同去常州的大夫在,但我了解那几个大夫的秉性,他们都不是那种长舌之人。 最重要的是,君侯方才与我说,随我们一同去常州的大军中,有一个兵士突然失踪了。” 所有人都一愣,宋志朋到底不是脑子蠢笨的人,立刻反应了过来,眼眸大睁道:“夫人是怀疑,有人掳走了那个兵丁,并从他那里,得知了夫人跟黄大夫起争执的事?!” “是,”陈歌嘴角笑容越发冷然,忍不住轻呵一声,道:“为了把这两场命案强加于我,那人也算煞费苦心了。 若我没猜错,那几个随我们去过莱阳又失踪了的兵士,也是因为有人想套取我跟君侯的消息,被人暗中掳走的。 只是……” “只是如今还不清楚,那人这样做的目的。” 一个沉冷醇厚的嗓音十分自然地接过了她的话,陈歌心头微动,不禁看向一旁的魏远,微微一笑,道:“是,他这般绞尽脑汁坏我的名声,到底是为何? 何况,他不会不知道我因为常州天花疫情的事,在百姓心中的地位颇高。 便是他把这个谣言传得人尽皆知,短期内也不可能扭转百姓对我的看法。” 宋志朋听得一愣一愣地,忍不住便顺着面前女子的思路道:“那人做这么多事,绝不可能单纯是为了坏夫人的名声。” 只是为了坏一个人的名声,便用这般残忍的手法杀了两个人?要知道,设这样一个局,要投入的精力和时间绝对不少。 陈歌看着他,轻轻一笑,“自然不可能,我虽然还没想到他这么做的原因,但他接下来还会做什么,我却大抵能猜到。”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53章 旁人眼中的陈歌(第二更) “他会做什么?” 宋志朋连忙急急地问,一时间都忘了面前的女子是他们主公的夫人。 这般聪慧的女子实是世间少有,他一时间都要怀疑,若是她来办这个案子,恐怕能办得比他还好。 陈歌看着他,淡淡地笑道:“他还会继续杀人。 若想快速地、彻底地把我的名声搞臭,只有两个人是远远不够的。 而若接下来,所谓的跟我结过怨的人死得越多,扣在我头上的这个锅便会越牢,到那时,在所谓的铁证如山之前,便是再不愿意相信的百姓,呵,只怕也要心生动摇。” 宋志朋微微怔愣,“嘶”地倒吸一口气道:“对,何况……咳,何况以夫人的身份,便是迟迟找不到证据证明是夫人做的,百姓们也会觉得是官府在故意包庇夫人。 寻常百姓对天朝贵胄,到底是有着几分隐秘的嫉恨的,若这股嫉恨被挑拨起来……” 宋志朋想到那个后果,眉头一时间皱得更厉害,心头的疑惑也更重了。 他这时候却是越发好奇了,那凶手大费周章地做下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陈歌忽地,眸光微闪,看向宋志朋道:“宋城守,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先前觉得,我跟君侯之间的感情如何?” 陈歌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是一惊,一脸莫名地看着她。 魏远也回头看着她,眉头紧皱,搁在膝盖上的大手一翻,改为把她的手紧紧地拽在手心中,似是有些不满她公然问别人这个问题。 他们间感情如何,他们自己知晓便是,又哪里需要理会旁人的看法! 宋志朋讶异过后,尽量脸色平静道:“夫人跟主公自然是伉俪情深,鸾凤和鸣,羡煞旁人……” 陈歌微微一挑眉,打断他这一连串再顺口不过的话,“我说的是,在你今天见到我之前,你的想法。” 宋志朋一时如鲠在喉,不知不觉后背竟出了一身冷汗。 他完全闹不明白夫人这样问的用意,纵横官场多年的他此时都有些受不住了,又小心翼翼地看了面前嫣然浅笑的女子一眼,才深吸一口气,道:“属下不敢擅自猜度主公和夫人间的事。 只是在那之前,民间关于夫人和主公之间感情不和的传闻沸沸扬扬……” 这人倒是聪明,不敢明着说自己的想法,便假借民间传闻。 陈歌不禁好笑地扬了扬嘴角,却陡然感觉身旁男人握着她的力度一下子加重,不禁有些吃痛地暗暗瞪了他一眼。 民间会有那些传闻是谁害的?她作为受害者,还没找他算账呢! 然而瞪完后,那男人握着她的力度丝毫没有减弱,陈歌也只能暗暗叹了口气,由着他握,转向宋志朋继续道:“那你觉得,我跟前莱阳城守沈禹辰之间的关系,又如何?” 宋志朋:“……” 夫人啊,您若是看属下不顺眼可以直说,您这样不是相当于凌迟么! 宋志朋觉得自己迎来了官场生涯中最艰难的考验,努力不让自己去看自家主公阴森可怖的脸色,斟酌再三,才颤声道:“属下……属下从没想过这种事。 不过民间有传言说,夫人……夫人跟前莱阳城守感情甚笃,还曾是未婚夫妻。 便是夫人嫁到冀州后,心……心里也依然想着前莱阳城守……” 话音未落,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人便猛地站了起来,浑身仿佛被骇人的杀气环绕,宋志朋的心猛地一跳,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主公啊,这不是属下想说的,是夫人让属下说的啊! 那些话也不是属下说的,是……是民间那些百姓自己传的啊!他由始至终都清白无辜有木有! 他欲哭无泪地看着面前黑着一张脸的男人,觉得自己今天回去绝对会连续做半个月噩梦,不不,半年也有可能! 所幸男人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拉着身旁的女子,大步走出了冀州府衙。 陈歌被魏远拉得有些跌跌撞撞,叫了他几回都听不到他的回应后,无奈地撇了撇嘴,干脆快走两步追上他,一把抱住他的手臂,便这样让他半拖着自己走。 女子温暖纤细的身体便这样密密实实地贴在了他的身体上,让魏远脚步一顿,心头暴涨的火焰也被这抹柔软熄灭了不少,垂眸看了朝他笑得有些讨好的女子一眼,低哼一声,“现在知晓顾及我的感受了?” “我什么时候不顾及你的感受了?” 陈歌喊冤。 这时候,他们已是走到了府衙外,傍晚的冬日天空有种灰蒙蒙的压抑。 然而看着身旁沉着一张脸的男人,陈歌觉得自己心里头明亮亮的,不由得抿唇笑道:“我问宋城守那么多,不过是为了探明背后那个人的意图么,你明知道,这吃的哪门子醋啊…… 唉!” 男人忽然一言不发地抱着她的腰,把她放到了马背上,抬头看着女子瞪着他的有些惊魂未定的杏眸,沉默了一会儿,额角青筋微涨,一字一字道:“我不能忍受我夫人的名字跟别的男人放在一处。” 何况在那个故事中,她跟别的男人才是真爱,而他不过是个错误。 这谁能忍受? 说完,便翻身上马,把女子紧紧锁在自己怀里,扯动缰绳便往燕侯府走去。 陈歌不禁抬眸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轻声道:“你不能忍受,我也不能忍受啊,按理来说我是女子,被人传出这样的事我比较吃亏啊。” 陈歌说着,忽然想到,在这个谣言中魏远也算是被带了绿帽子吧?不禁低低地笑出声来,这也算是有难同当了吧? 但她其实知道,若是这些谣言没有闹到他们眼前来,魏远是懒得管的,他有那个资本和能力无视这些无聊的谣言,陈歌自然也是。 她方才那样问,不过是想知晓,在旁人眼中,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虽然那个答案,她早就猜到了。 男人低哼一声,没说什么,只是揽着她腰身的手臂又紧了紧。 陈歌嘴角微扬,微微眯眸,笑道:“在旁人眼中,便是我做出了再多的事情,他们短时间内,还是没法完全把我跟以前的陈歌分割开罢。” 因此,他们认为她对沈禹辰余情未了,也很正常。 他们这般一门心思地把她的名声搞臭,说不定,便是在逼她。 逼着她逃离这一切,逼着她去寻求旧人的怀抱。 只是,若她中计,最后等待她的,又是什么? 陈歌心里忽地涌起一股不安,不禁抬头看着男人线条刚毅俊朗的下巴,低声道:“魏远……” “我知晓,”男人薄唇轻启,低头吻了吻她的发,一双沉黑冷厉的眼眸看着前方灰蒙蒙的天空,淡声道:“放心,有我在,我绝不会让旁人伤你一根毫毛。”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54章 宠妻之道(第一更) 男人的嗓音仿佛经年酿造的美酒,低沉中透出几分性感,轻易便抚平了陈歌心头的不安。 她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嗯。我方才一直在想,凶手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做下那件事的人,不是冲着她,便是冲着魏远,然而有一点是肯定的,那个人,必定有着能与魏远相抗衡的能力。 毕竟不是谁都有能力跟魏远耍阴招,也不是谁都有那个勇气去招惹魏远。 想起宋志朋说,那个说书先生是一个多月前死的,那个时候她可还没有在这次常州天花疫情中名声四起,这个局更可能是冲着魏远而来。 而如今这天底下能与魏远相抗衡的人,除了谢兴,便是鲧州的刘通道。 陈歌眸色微凉,淡淡地道:“魏远,我虽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但你定是从凌放那儿听说了罢,浔阳陈家来了人,如今正在冀州的陈家落脚。” 魏远低头看了她一眼,低低地“嗯”了一声,替她紧了紧身上的狐裘,道:“呵,不过是些不自量力的小虫子,你不想应付便不用应付,我已是派人去留意着他们,量他们也折腾不出什么幺蛾子。” 陈歌这几天深切地体会到这男人骨子里是有着几分傲慢的,不禁好笑地睨了他一眼,道:“这也不用理,那也不用理,我还需要理什么?” “什么也不用理,”男人面色如常,看似随意,语气中却透着一股子肃穆,“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便不做什么,一切只需随心而来便是。” 陈歌心头微微一动。 便是在现代找对象,她也从没想过对方会对她说这样的话,毕竟两个人在一起生活,总会有许多性格上的磨合,顾虑很多生活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在这个过程中,又怎么可能完全对另一半毫无要求。 心里说不感动是骗人的,陈歌嘴角一扬,抬起头轻轻地在他开始冒出青色胡渣的下巴处印下一个吻,轻笑道:“魏远,你这样,就不怕把我骄纵得无法无天?” 不想应付的人就无视,不想做的事情就不做,便是皇家的公主也没有这样任意妄为的罢? 这还真是……想起他以前视女人于水火,哪里想到他宠起自己的妻来,会是这般毫无底线? 魏远只觉得自己被她吻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的,不自觉地便把她紧紧地按进了自己怀里,仿佛这样便能填充心底那越来越巨大的空虚似的,低低哑哑地道:“如此正好,这样天底下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我魏远的妻,他们再想欺辱你,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他等了这么多年,才终于又等来一个自己想倾尽全力守护的人,等来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便是把他所有的一切都给她,他也只怕不够。 好吧,原来人家就是冲着把她宠得无法无天去的。 陈歌不由得无奈地弯弯嘴角,颇为厚颜无耻地给自己贴金,“那你可难倒我了,像我这般讲理的人,可做不来刁蛮任性这一套。 只是你放心,我不是以前的陈歌,不是他们想欺辱便能欺辱得了的。 想当初,以前的陈歌还没出嫁时,可是被陈家的人欺负得毫无招架之力。 他们这回突然派了陈浩安他们过来,我可不认为,他们是真心来看望我。” 想起陈歌方才突然从探讨凶手的下一个目标转到陈家这几个人身上,魏远沉吟着道:“你认为,他们这次来浔阳也在凶手的预料中,他们中的其中一个,便是凶手的目标? 所以你怀疑的人是——谢兴?”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轻缓而森然,仿佛天边那沉沉的乌云。 陈歌点了点头,嘴角的笑容透着冷意,“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们来冀州的时间那么巧合,刚好在黄大夫死了、关于我跟两个死者都有过矛盾的传言沸沸扬扬的时候。 你要知道,冀州城中,还有谁比我跟浔阳陈家的人有更深的渊源? 若是他们突然死在冀州,所有人第一个怀疑的人,会是谁?” 毫无疑问,到那时,背负最大嫌疑的人只会是她。 若是凶手想给她致命的一击,还有什么比对陈家几个人下手更好的选择? 魏远的眸色一下子黑沉黑沉的,冷声道:“我记得凌放说,陈家来了三个人,你怀疑凶手会对谁下手?” 陈歌一时却是有些答不上来。 事实上,陈家这次派过来的人也很耐人寻味,偏偏派了两个从没有欺负过原主、甚至跟原主关系还算融洽的人过来。 若说明面上看跟她矛盾最大的,只能是陈芯悠,可是种种迹象表明,陈芯悠是偷跑过来的。 何况她可是陈仕贤唯一的嫡女,陈仕贤又怎么可能舍得让她去死? 而凌放先前告诉过她,那天陈浩安他们出了燕侯府大门后,陈芯悠曾失口指责陈浩安没有按照阿爹的嘱咐在燕侯府落脚,陈歌不禁抿了抿唇。 陈仕贤让他们一定要想办法在燕侯府落脚,又是为何? 想起陈丽时常看向她的无措又哀伤的眼神,陈歌漠然半响,不禁冷笑一声。 谁说最毒妇人心,明明男人毒起来,便完全没有女人的事了。 …… 随后的一天,陈歌没有到处乱跑了。 因她先前答应了昌东阳和程毅,会尽快写出一份在大楚各州建立医药馆的筹划方案,她主要负责的部分是大夫的培养和药材的种植。 这件事需尽快推进,否则一直停留在口头上,还不知猴年马月能开起第一家医药馆。 而且,药材种植的最佳时机是春季,若不尽快把前期的准备工作做好,便要赶不上明年春季的第一次播种了。 只是,陈歌没想到的是,这天下午,昌东阳亲自来了燕侯府拜访。 彼时魏远不在,陈歌作为女主人,自然是要出来招待客人的。 昌东阳看着好几天没见的越发光彩夺目的女子,微微闪了一下神,笑着朝陈歌行了个礼,“见过夫人,某本该早些来燕侯府拜访,只是因着要处理一些落脚的事宜,才拖到了今天。” “昌郎君不用多礼,随意便是。” 陈歌笑着让他坐到了右下角的席子上,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小厮去备茶水,在主座上坐下,笑眯眯地道:“昌郎君来得正好,我有一些开设医药馆的具体事宜,刚想跟昌郎君谈谈。” 她随即委婉地把前期他们只需加入医药馆开设运营、暂时不用插手药材种植的事说了。 用的理由很是冠冕堂皇,什么君侯管理军队本来用的便是府兵制,不打仗时,都会还兵于农。 她跟君侯一合计,刚好可以把药材种植这件事交给各个州的军队,这样既省了成本,还能给各个州的军队创一下收,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是双赢啊双赢! 陈歌说着说着,都要佩服自己了,说得好像谁没有抓住这个机会便是傻瓜似的。 嗯,她的口才还是有很大进步空间的嘛! 然而这些话能骗骗小白,又哪里能骗得过昌家的少东家,昌东阳看着她,眸光微闪,最后却只是淡淡一笑道:“这倒是个好点子,既然君侯有为我们分担难题的心,某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话说得,怎么听怎么别有意味。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陈歌哪里听不出,这是昌东阳默认了这种合作方式的意思,心头的一颗大石头顿时放了下来,不禁眼眸微弯,举起杯子道:“昌郎君果然爽快,不愧是东阳昌家的少东家。 我便按照江湖中的礼仪,以茶代酒,敬昌郎君一杯! 希望咱们的医药馆能顺顺利利地开起来!” 女子明眸皓齿,眼神明亮,明明柔美得彷如一朵冬日盛开的梅花,神态却落落大方,爽快豪放,自有一股主人家的风范。 昌东阳静静地看着,举起手中的杯子,轻笑道:“夫人客气了。” 随即仰头一饮而尽。 微苦的茶水入喉,竟仿佛烈酒一般,微微地灼人心田。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55章 如今的陈歌(第二更) 临走前,昌东阳看着面前端庄柔美的女子,把手中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递给她,道:“这是贵府的凌管事这几天拜托昌家打探的消息,某想,某如今交给夫人是一样的。” 陈歌微愣,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关于王坤和陈文轩当年退学原因的情报,扬了扬眉,接过来笑道:“是,有劳昌郎君了。” 仿佛被这个过于明亮的笑容灼了眼睛,昌东阳心头微微一跳,笑着道:“那某便按照今天跟夫人说的,先派人在君侯管辖的各个州选好开店的地址,等地址选好后,再来与夫人详谈。” 说完,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陈歌到底是有些事业心的,想到以后她的医疗网络搭建起来后的盛况,心里不由得一阵兴奋,谁料,一回头,便被钟娘幽幽的眼神吓了一跳,张了张嘴道:“钟娘,你怎么了?” 钟娘细细地看了自家夫人一眼,以前的夫人便很美,如今的夫人,是越来越美了,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又明艳如三月春阳,这样的女子自然是能轻而易举吸引旁人目光的。 只是没想到,便连那传说中的昌家少东家也……啧啧啧,若是夫人以前便那般招桃花,她们又哪里会看得上沈三郎! 只是最后什么也没说,只呵呵笑道:“没事,奴只是看夫人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了。” 陈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却也没细究,一边走回自己的院子,一边打开了信封,取出里面的资料快速地浏览。 忽地,她脚步一顿,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上的纸,反应过来后,忍不住一把捏紧了手中的纸,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说着,她嘴角微扬起一抹了然于胸的笑容,一双眼睛,却是沉冷一片。 她知道了,到底谁是那个送信的人,以及用那般残忍狠厉的手法杀人的人,又是谁! 呵,不是想嫁祸于她吗?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最后,谁是猎人,谁才是那个猎物。 …… 第二天的冀州城守府庆功宴,是在晚上举行。 几乎是下午刚歇完午觉,陈歌便被钟娘不由分说地按在了梳妆台前,由着她跟蓝衣一番折腾。 用钟娘的话来说,这可是夫人头一回以燕侯夫人的身份正式地出现在人前,又怎么能不重视,那不只是关乎到夫人的颜面,更是关乎到整个燕侯府的颜面! 陈歌无奈,也确实对古代出席正式场合该如何打扮没有概念,只能由着她们在她脸上涂涂画画了。 这样折腾了一个下午,在太阳开始西下时,钟娘才满意地一点头,忍不住激动地把陈歌推到了一人高的铜镜前,一迭声地道:“夫人,快看看,您真的太美了!奴便是从小看着夫人长大,也从没见过夫人这般夺人眼球的模样!” 陈歌原本都已是有些打瞌睡了,乍然见到铜镜里映照出的明艳女子,不禁一愣,精神头一下子全回来了。 面前的女子妆容细致却不显得俗艳,着一身明黄色百子刻丝缠枝莲袄子,湖蓝与浅黄色交相映衬的盘金彩绣间色裙。 头上梳着端庄却又不失俏皮的灵蛇髻,别着昌东阳先前送她的那套珍珠头面里的嵌珍珠宝石金花蝶头饰,圆润小巧的耳垂上挂着的宝石围嵌珍珠耳环熠熠生辉。 乍然看过去,镜子里的女子美丽如人间富贵花,却又高贵如天上明月,让人不敢高攀。 钟娘显然对自己捣鼓了一下午的成果很是满意,看着镜中的女子不停点头,“夫人今晚绝对会艳压四座! 只是只有奴跟蓝衣两人,动作到底不够利索,苦了夫人坐了一下午了,看来先前跟夫人提过的再多招几个婢女的事要抓紧了,凌管事昨天还问奴这件事呢! 到时候可以招一个擅长梳发的,再招一个擅长上妆的,奴跟蓝衣会的技巧到底有限……” 钟娘正絮絮叨叨的,外头忽然响起凌放的声音,“夫人,请问可是准备妥当了? 主公派人传信回来,说他如今已是在回府路上,让夫人准备妥当了,便到大门口稍等上一会儿,主公一回来便可以往城守府去了。” 钟娘笑眯眯地应了一声,从衣架上取下一件纯白色狐裘披风给陈歌披上,又把一个花篮形雕梅花手炉塞进了她手里,迫不及待地道:“夫人,咱们快出去罢,君侯看到您这模样,还不知道要如何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56章 夫人,请注意(第一更) 马车很快到了冀州城守府,守在大门口的仆从一见到魏远,立刻丝毫不敢怠慢地走上前来,一人接过男人扔过来的马鞭,一人急匆匆上前牵引住那匹高头大马。 剩余的人分了两拨,一拨诚惶诚恐地上前簇拥着魏远往前走,一拨聚拢到了陈歌的马车旁排成整整齐齐的一排,低垂着头等候里头的人下来。 魏远瞧着身旁的人径直便要把他往里带,眉头微微一皱,身体已是下意识地转向后头的马车,一旁一直严阵以待的林安立刻道:“唉!主公!” 他向来机灵,便是此时着急也没忘记不能泄露夫人今晚上的计划,见主公看了过来,连忙使出了浑身解数朝他挤眉弄眼。 主公啊,别忘了您今晚答应夫人的事啊! 您若惹恼了夫人,难道真的要一辈子往夫人的院子跑么?!夫人的院子又小又憋屈,哪里及得上您自己的院子啊! 您不想想自己也想想您可怜的仆从啊! 这一个多月来他天天盼着夫人从常州回来后便能被主公拐回……啊呸!带回主公的院子,便是主公不在,也每天兢兢业业地把院子打扫一新。 主公不喜旁人服侍,身边一直只有他一个小厮,他一个人打扫一整个院子很辛苦的好么! 何况,主公您不在冀州的日子便算了,如今您跟夫人都回来了,还留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守在主院,他好憋屈有木有!qaq 魏远看着他,眉头却是皱得更紧了,冷冷道:“你的脸抽筋了?” 林安:“……” 你才脸抽筋……咳!他就是脸抽筋怎么的?若是能让主公尽快把夫人拐……嗯,哄回主院,他全家脸抽筋都不在话下! 林安幽怨地瞥了自家主公一眼,一瞬间觉得自己简直是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典范。 魏远收回视线,嘴角紧抿,到底想起了陈歌嘱咐他的话。 因为心底越来越浓重却偏偏无法释放的憋闷,男人浑身的气场越发沉郁,把一旁侍立的城守府仆从吓得脸若金汤,瑟瑟发抖,不由得拼命想是不是自己哪里服侍不到位。 就在领头的仆从忍不住要问出口时,男人猛地转回身子,大步走进了城守府里。 那领头的仆从一怔,连忙硬着头皮追了上去,“君侯,请让奴带路。” 边唤边忍不住回头看了那马车一眼,心中啧啧感叹。 燕侯竟然看也没看燕侯夫人所在的马车便走了进去,看来传闻是真的,燕侯确实不喜自己这个夫人。 作孽哦,便是燕侯夫人做出了再大的功绩又如何,两个人这般硬凑在一起,终归只是一对痴男怨女罢了! 以燕侯的骄傲,便是不喜爱这个夫人,又哪能容忍自己夫人心里想着旁的男人,也难怪他今晚看起来越发恐怖难以接近了。 另一边,陈歌从脚步声里听出魏远走远了,才轻轻唤了一声,“林一。” 守在她马车旁的一个侍卫立刻走上前来,撩开帘子,垂头恭敬道:“夫人,请。” 钟娘和蓝衣率先跳下来,小心翼翼地把陈歌扶出。 便是城守府的仆从受过再多训练,此时也忍不住偷偷朝那缓缓从马车里出来的女子张望。 这可是燕侯夫人头一回在大众面前正式亮相,这么一个有着旷世奇才、偏偏在感情上有些不长眼的奇女子到底长什么样子,他们实在无法不好奇啊! 直到看清楚那从马车里出来的女子,其中一个年纪较小的小厮忍不住“嘶”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样一个煦色韶光的美人,让他在看到的一瞬间,竟忘了如今是冰冷萧瑟的冬天,仿佛置身于百花盛开的春季一般。 这样的女子,燕侯都不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57章 雷霆之怒(第二更) “夫人,请往这边走!” 一路上对陈歌格外殷勤的小厮感觉到了这微妙的气氛,立刻走上前来朗声道,同时忍不住有些担忧地看了陈歌一眼。 那老仆从早料到会如此,面色丝毫没有波动。 这些世家大族最会见风使舵,便是这女子是燕侯的夫人,若燕侯不重视她,他们也是丝毫不会放在眼中,能让他们臣服的,也许只有高贵的血统和绝对的力量了。 想着,那老仆从暗暗地看了身旁的女子一眼,不出所料见到她脸色微白,似乎很是有些无措的模样,不禁悄悄叹了口气。 看来便是天赋异禀的女神医,也不会应付这些向来高高在上的人啊! 也是造化弄人,以她的才能,也许不嫁进这权贵之家还要来的更为自由无拘束,只是如今,也只能看她个人的造化了。 老仆从见方才那小子说完后,女子久久没有回应,只能低声又道了句:“夫人,请随奴走罢。” 女子仿佛这才反应过来,朝他有些勉强地扬了扬嘴角,跟在他们身后,慢慢地往主座的方向走去。 一旁的钟娘和蓝衣已是气得双拳紧握。 那些人都是什么眼神?!竟然这般直挺挺地打量他们夫人,半点尊重都没有!明明前几天还争着给他们夫人送拜帖呢! 这还真是!也不知道夫人怎么想的!对付这些人便要狐假虎威,若此时君侯表现出对他们夫人的重视,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们也不至于这般肆无忌惮! 陈歌仿佛没有感觉到身边人的怒气,一直微微低着头往前走。 就在这时—— 只闻“哗啦”一声轻响,道路的斜前方突然有液体泼出,直往她的脚边而来!陈歌心头微跳,下意识地往后一避,才堪堪避开了这撒过来的液体,再晚一息,她的裙摆和鞋子只怕就要不能见人了。 站稳身子后,陈歌脸色微沉,看向了方才水泼出来的方向。 “啊,夫人抱歉,我方才没有拿稳我的杯子。” 入目的,是一个身着粉色衣裳的年轻小娘子,长得杏脸桃腮,很是秀气可人,跟她说话时,她眉眼间虽然蕴着一抹惊慌,却显然没有多少敬重。 女子边说,边明目张胆地打量陈歌,见她眼中虽然含着怒气,但在她那苍白的脸色映照下,那抹怒气单薄可笑得紧,眉不禁微挑,眉眼间的那抹惊慌也消失了,眼含嘲讽,淡声道:“夫人的衣裙可是弄脏了? 实在对不住,夫人今天难得打扮得那般漂亮,我今天来参加宴席还带了一套备用的衣裙,夫人若不嫌弃,可以用我的。” 随着她的声音响起,周围的榻席间隐隐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嗤笑声,好些人看着陈歌的目光,更为轻蔑不屑了。 听说这女子嫁给燕侯前,不过是浔阳陈家一个庶支的娘子,呵,此时看来,可不正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模样! 也不知道她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找到了攻克天花疫情的法子,就这样成了百姓心中的大英雄,只是除了这个,她似乎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了! 让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凌驾于他们头上,让他们如何服气?他们便是只是旁支,但隶属的家族,可都是大楚数一数二的! 钟娘和蓝衣听到那女子轻慢的话,气得眼睛都红了。 便是最落魄的时候,他们夫人也没到要借别人衣裙穿的地步,这女子怎么竟有脸说出这种话! 君侯甚至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最好的东西都送到他们夫人手上,又哪里稀罕她一条低贱的裙子! 宴席靠近主座的位置上,一个穿着深蓝色衣袍的清俊男子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幕,原本向来带着几分圆滑和气的眼眸,一点一点地冷凝直到仿若冰冻三尺的河面,猛地坐直了身子,脑中的神经一跳一跳。 他有多少年没有这般动过气了? 便是谢兴那老匹夫拿昌家的生意威胁他时,他心中也不过是嘲讽居多,像这般恨不得把那拿杯的女子的手砍下来的冲动,可以说前所未有。 燕侯便是这般保护她的?便任由她被人欺辱嘲笑? 不管这里头有什么缘由,若是他,不管如何都不会允许旁人用这样的眼神去看自己心爱的女子! 见陈歌脸色似乎又白了些许,低声道:“不用了”,昌东阳便是明知这不是平日里的陈歌,也忍不住一咬牙,便要站起来…… 突然,只听“呯”的一声巨响,昌东阳动作猛地一顿。 宴席上的其他人,也忍不住被这一声巨响吸引了注意力,一转头,便见坐在主座上的男人脸色黑沉如夺命阎罗,目光杀气浓重,手中酒杯的底座分明崩了,此时已是不知道掉到了何处。 众人耸然一惊,这才发觉,方才那声巨响是他把酒杯狠狠拍在几面上发出来的! 他们向来知道这镇守冀州的男人脾气不好惹,许多人家曾经挖空心思讨好他,却都得不到他的一个正眼,然而如他此时这般雷霆之怒的模样,也是少见。 他的怒火,可是因为他夫人受到的待遇? 可是,他虽显然处于盛怒中,却依然一声不吭,也一动不动,瞧着,也不是要为自己夫人解围的模样啊! 不过,这女子再怎么说也是他名义上的夫人,前不久还助他救下了常州,别管这女子到底得不得他的喜爱,心中是不是装着旁的人,像他这般骄傲的人,又怎能容忍旁人当着他的面那般轻慢她! 从另一方面来说,那也代表了对他这个人的态度啊! 底下的都是人精,心中霎时暗潮汹涌,反应过来后都暗暗出了一身冷汗,也不敢再明着轻视面前的女子了。 坐在魏远斜下方的昌东阳看了他一眼,暗中把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却终是没有再有任何行动。 坐在方才把酒液泼到了地上的那个粉衣女子身旁的一个中年妇人轻吸一口气,暗暗拧了粉衣女子一记,顿时把她疼得五官扭曲,抬头气愤不甘地看向自己阿娘,却反过来被她瞪了。 粉衣女子微微一瑟缩,似乎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便是心里依然万分鄙夷也不敢放肆,转向陈歌扯了扯嘴角道:“夫人,这一切都是儿的错,实在对不住,还请夫人责罚。” 钟娘咬牙瞪着她。 嘴里说着请夫人责罚,却依然定定地坐着,连最基本的行礼赔罪都没有,这明摆着在虚情假意呢! 虚情假意便算了,还那般敷衍,实是可恨! 陈歌暗暗冷笑着看着她,眼光却仿若不经意地在她身旁那个女子身上转了一圈。 那女子分明是她前几天见过一面后便再也没见的——陈芯悠。 陈芯悠身旁,依次坐着眉头紧皱一脸不安的陈浩安,和紧紧咬唇担忧焦急地看着她的陈丽。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齐了。 看来这一块是陈家的坐席,这粉衣女子,显然是冀州陈家的人,按照前几天凌放给她的那份资料上写的,她很可能便是冀州陈家的嫡出十一娘,陈花月。 陈花月一边跟她说话,一边谴责地瞪了一旁的陈芯悠一眼,陈芯悠翻了个白眼,抬眸看向她,内里满是得意轻蔑,显然方才那个意外,有陈芯悠的手笔在里头。 陈歌垂眸,掩下眼底一闪而过的冷然,低低道:“既然你不是故意的,便算了,难得喜庆的日子,也不好节外生枝。” 陈芯悠眼底的嘲笑更浓了,这女人,果然还像以前一样,是个软弱可欺的窝囊废! 如今燕侯就在这里,燕侯到底是不是真的重视她,已经一目了然! 还什么女神医大英雄,到头来,也不过是一个被夫君嫌弃厌恶的废物罢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58章 难为他了(第三更) 陈花月也有些看不起陈歌这副忍气吞声的模样,只是不敢明着表现出来,笑容灿烂地道:“夫人果然如传闻中说的那般宽宏大量呢。” 说到传闻两个字时,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微微挑眉看了陈歌一眼,显然是在内涵这些天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 在座哪些人没听过这些传言,立刻都悟了,便是有意收敛,看着陈歌的目光也忍不住怪异起来。 陈歌却是有些气笑了。 流言那个东西,向来是信的人信,不信的人不信。 看来在这些人眼中,她此时的形象,便跟流言中一般不堪可笑了。 她淡淡地环顾了四周围一圈,正想继续往前走,眼光却忽然扫到一个人,让她的动作顿了顿。 那是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年轻郎君,坐在陈花月身后,因为隐在黑暗中并不显眼。 然而仔细看,会发现他的一双眼睛一直彷如某种捕食动物一般定定地看着她,犀利阴晦中,还仿佛带着淡淡的困惑和不解。 那人想必便是冀州陈家家主原配所生的嫡子——陈文轩了。 陈歌只是扫了他一眼,便收回眼神,嘴角边悄然带上了一抹笑意。 带领她的老仆从和小厮生怕再出什么变故,接下来一路都无比警惕小心,终是顺利地把她带到了主座边上,指了指设置在魏远右下方的坐席,道:“夫人,请坐。” 陈歌点了点头,刚坐下,坐在左边那排第一个座位的宋志朋立刻登高履危地站了起来,给陈歌郑重地行了一个礼:“见过夫人!” 方才的事情,简直要把他的心生生从嗓子眼里吓出来了!他不知晓主公跟夫人是搞什么鬼,但他前天亲眼看过这两人相处的模样,哪里不知道真实情况是怎样的?! 这宴席可是他主办的,要是真让夫人在宴席上受了什么委屈,日后主公追究起来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他又不敢擅自行动,只怕主公和夫人这般是有什么深意在里头,煎熬了大半天的结果是,他此时行礼的姿态要多卑微有多卑微,行礼的声音要多大声有多大声。 在座的其他人微微一愣,只是给燕侯夫人行礼是必要的环节,他们也没有多想,纷纷站起来行礼道:“见过夫人,夫人万福!” 陈歌有些拘谨地笑了笑,兢兢业业地扮演着寒冬中一朵软弱可怜的小白花,道:“免礼罢。” 由始至终,坐在主座上的男人都未发一语,甚至没有给右下方的女子投去一个眼神。 大家纷纷坐下,只是内心里的想法,又是几经变换。 一旁的昌东阳抬眸看了她一眼,忽地站起来笑道:“说起来,某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敬夫人一杯。 当初某因天花疫情被困常州,若不是夫人,某今日还不知道能否站在这里,请夫人——赏脸!” 见东阳昌家的少东家竟那般郑重地跟燕侯夫人道谢,在场的人都不由得心里震惊,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 虽说昌家只是一介商户,但谁会跟钱过不去?他们本家的人可以看不起昌家人,他们却没那个资本。 传闻昌家少东家在生意场上虽一向和善圆滑,但到底有几分傲气,向来没见他对谁服软。 然而此时,他看着燕候夫人的神态,分明带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尊敬! 好些人心中立刻有了判断,好几个中年男人也紧跟着站了起来,笑呵呵地举起手中的酒杯道:“君侯夫人聪颖绝伦,医术高深,实在让人敬佩!某也敬夫人一杯,请夫人赏脸!” 那些人,一看便知,是各个家族家主级别的人物。 随着他们这一表态,在座其他人便是心里对陈歌有再大的成见,也不得不彻底收了起来。 昌东阳这一举动提醒了他们,这是庆贺常州天花疫情得以解决的庆功宴,而燕侯夫人是这个庆功宴的主角之一,这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否认的。 陈歌有些意外地看了昌东阳一眼,见他只是淡淡笑着看着她,忍不住低低一笑,举了举手中的酒杯道:“谢各位,各位请坐罢。” 说着,微微抿了抿杯中的酒业液,便把杯子放下了。 这时候,守在她身旁的钟娘低声道:“夫人,您看,左手边中间的位置上坐着的,便是王家的人。” 陈歌下意识地朝那边看了一眼,这个座位的排序似乎是按照这些家族在大楚的地位来排的,王家能排到中间位置,看来地位不低。 而方才的陈家,几乎排到了右手边最末端。 只是,陈歌没料到,她这一看过去,瞬间抓住了她眼球的,是一个正一脸嫉恨幽怨地看着她的黄衣女子。 察觉她看过来后,她立刻微微低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陈歌暗暗一扬眉。 女子长得韶颜稚齿,风姿绰约,是个不能否认的美人。 只是,她自认跟她无冤无仇,她甚至不晓得她是谁,她怎的那般看着她? 钟娘自然也看到了那女子方才的眼神,眉头一皱,凑到陈歌耳边道:“夫人,那是王家的嫡出七娘王素芸。 奴听说王家的人有意把她许配给昌郎君,谁料昌郎君连见都不愿意见他们,显然完全看不上这王七娘,这件事传出去后,民间的百姓都在看王七娘笑话呢!” 陈歌微愣,不禁微微挑眉看向钟娘,钟娘撇了撇嘴道:“夫人知晓奴平日里便爱打听这些,因为夫人不爱听,奴便不在夫人面前提。 这王素芸平日里喜欢拉着一群姐妹到街上闲逛,奴出去采买时见过她几回,这才认出来了。 方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陈十一娘,便是她的姐妹之一,奴也见过她几回。 嗤,她在王七娘身旁那模样,好像恨不得变成王七娘的奴才巴结她似的。” 因王家在大楚地位不低,王七娘向来心高气傲,被昌郎君那般毫不给面子地拒了,心里的打击可见一斑。 又见昌郎君方才对夫人那般敬重,一时心里不岔,才那般看着夫人罢。 哼,可惜她再看,也注定及不上他们夫人一根毫毛! 陈歌不禁好笑地看着钟娘,她们平日里闲聊的范围可还真广泛。 不过,王七娘竟然跟陈十一娘交好……这个冀州城,确实不大。 她又悄然打量了王家的席位一番,见那里坐着四个年轻郎君,其中有三个是坐在后排的。 王九郎是庶子,不可能坐在第一排,只是也不知道那三人中,哪个是王九郎。 因着开头的这番敬酒,接下来的宴席再没有人敢明着给陈歌难堪,这场庆功宴也算是顺利地进行下去了。 宴席期间,陈歌一直暗暗地留意着身旁的男人,见他一晚上都沉着一张脸,眼角分明有凛冽的寒光,显然在憋着火气,其他人见到他这模样,哪里敢上前,便是存了讨好的心思,也只能先按下了。 不禁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这一晚上,确实是难为他了。 然而,便是陈歌再克制地喝酒,宴席到一半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上头了,连忙站了起来,带着钟娘和蓝衣到院子里散酒气。 毕竟这里不比常州,若是她又醉了,只怕不好收场。 城守府的院子虽比不上燕侯府大,却比燕侯府精致多了,据说宋志朋原先在南方做官,后来才调到了冀州,因此这城守府的院子带着几分南方庭院的温婉意蕴。 陈歌走在其中,偶尔只能见到站岗和巡逻的侍卫,因为大部分仆从都调到花厅服侍客人去了,连仆从都没有见到几个。 她慢慢地走了一段路,这才感觉脸上的热潮退了下去,正想转头嘱咐钟娘她们回去,一旁跟着她们的林一忽地脸色一变,低声对陈歌道:“夫人,有人过来了!” 陈歌脚步一顿,这才发现,她不知不觉竟是走到了一条幽深寂静的小径里。 小径四边皆是盆栽和假山,侍卫远远地站着,虽然能看到这里的情况,却显然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不由微微挑眉,眸色微凝。 原来如此,这确实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59章 是时候展示真正的实力了(第一更) 林一竖起耳朵细细听了一会儿,嗓音微紧道:“脚步声停了,那人在据我们约十五步远的地方站着,夫人,他显然冲着您而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过来。” 陈歌瞥了她一眼,林一立刻感觉到了,有些莫名地看着她,“夫人,您这般看着属下做什么?” 说着,脸色一亮,一脸突如其来的兴奋道:“夫人莫非想让属下去把那人揪出来?” 终于是时候让夫人看看他真正的实力了! 他可是主公亲自从训练营挑出来保护夫人的侍卫,追踪抓捕便是他的看家本领。 然而自从他来到夫人身边后,他的通身本领都还没有展示的机会,夫人也分明只是把他当做普通的侍卫看待,心里正憋屈着呢! 陈歌有些奇异地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点了点头,林一脸上的光芒顿时更盛,满怀期待地看着她随时准备点头,便见她慢吞吞地道:“嗯……我渴了,劳烦你帮我拿杯水过来。” 林一:“……!!!” 这不该是事情的发展! 然而他不甘心地又等了一会儿,见夫人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完全没有改口的意思,虽然不懂她为什么这会儿让他去拿水,也只能垂头丧气地道:“是,属下立刻便去。” 要拿水便必须回到举办宴席的前厅。 林一犹豫了一下,夫人这回出来,身边只有他一个侍卫。 只是这里到底是城守府,到处都有城守府的侍卫,夫人身边还有暗卫,而听方才的脚步声,那人应该是孤身一人,而且不懂武功,他就是走开一下,应该……没问题罢? 想是这样想,林一还是不自觉地加快了离开的脚步,然而没走两步,便听到女子莫名轻柔的声音从后头响起,“你不用急,慢慢来,我就在这里等你。” 顿时一个趔趄,转头满脸怔然地看着自家夫人,见她依然是笑眯眯的,仿佛只是随口说了一句,默了默,应了一声。 再迈开步子时,脚步果然慢了不少,甚至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意味。 陈歌:“……” 虽然是她说让他慢一点的,但他也太乖巧了吧! 不禁好笑地摇了摇头,这些人魏远到底是从哪里找回来的?明明他自己的性子是摆在明面上的桀骜不驯。 钟娘和蓝衣也完全闹不明白夫人为什么这时候寻借口让林一离开,看着林一的身影已是彻底消失在小路尽头,她们不禁凑到了她身边,有些不安地道:“夫人……” 一时间,这一小片天地静谧得仿佛只能听到风吹动树枝的声音,冷清得甚至有些可怖了。 忽地,钟娘和蓝衣汗毛一炸,眼睛直视着前方,耳边,是不断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 那人在朝他们走来! 林一说得没错,那人就是冲着夫人来的! 钟娘猛地拽住陈歌的手臂,吓得手微抖正要大叫,却被一个特意压低的女声制止了,“别叫!” 那声音分明是——夫人。 钟娘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她,却见夫人的眼睛也直视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脸上不见半点恐慌,甚至没有一丝意外,一时又惊又不解。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那个脚步声已是走到了她们跟前,一个高瘦的身影慢慢地从不远处的阴影下走出来,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看着她,淡淡一笑道:“夫人。” 陈歌定定地看着他,一言未发。 鱼儿,上钩了。 她原想还要多花一点时间。 见到面前的男人,钟娘和蓝衣也有些怔然,只是几乎立刻便认出来了,这个男人她们才刚见过,就在王家的席位里! 钟娘猛然变色,失声道:“你……你莫非是……” 忽然,她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闭上嘴,可是已经迟了,来人沉沉地看着她,“你认得我?” 这人还挺敏锐。 陈歌低低一笑,走前一步,仿若不经意地挡住了有些惊慌失措的钟娘,笑容有些苦涩、又仿佛带着几许期待道:“你可是王九郎?我虽从没与你见过面,但王九郎的大名,我却是听闻已久。” 王坤一怔,一脸探究地看着他,那双眼眸中,分明带着一种冰冷的偏执,让陈歌暗暗蹙眉。 很快,他便收回眼神中的探究,淡淡一笑道:“某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不知晓夫人是从哪里听过某的名字?” 陈歌微垂眼帘,“从故人处。” 这人不但敏锐,还多疑。 也难怪,沈禹辰会选上他给她送信,呵,他也许原本以为,以他这种多疑的个性,定是会有办法瞒过所有人把信送到她手中罢! 而他方才不愿意出来,是因为顾虑林一。 钟娘和蓝衣是一直跟在原主身边的贴身侍婢,自然会知道原主先前跟沈禹辰的事,但林一不同,在林一在,他没法在她面前说出真正想说的话。 果然,听到她仿佛带着淡淡哀思和恍惚的话,王坤一下子笑开,眼神仿佛某种冷血动物一般看着她,慢慢地、低声地道:“他竟然连某都跟你说了,夫人以前跟那个故人,甚是亲密啊。” 陈歌没说话,只是快速地抬眸,似乎有些慌张地看了他一眼。 王坤嘴角边的笑容,顿时咧得更开了,走前一步,用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道:“夫人有着过人的医术,能拯救苍生,却始终无法拯救自己的心。 夫人不会觉得可悲不甘么?你一直念着故人,故人又何尝不是? 夫人若对你那个故人的消息有兴趣,十二月十六号,城外的普陀寺,我会在那里等着夫人。” 陈歌身子微微一颤,猛地后退一步,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王坤眉梢一挑,似乎这才正眼看了看陈歌,微不可闻地道了句:“也不算特别蠢。” 见到陈歌皱起的眉头,又扬起一个轻飘飘的笑容,道:“夫人的故人便是担心夫人不相信,因此让我带来了一样信物。” 说着,他上前一步,把一样东西塞进了陈歌手里。 陈歌低头一看,心头一震。 竟然是……一个如意结! 虽然如意结长得大同小异,但陈歌如何认不出来,这是原主上一年春节亲手给沈禹辰编的,上面还绣了一个小小的辰字! 沈禹辰把这个也给了他,显然是让他连同那封信一起给她的! 见到陈歌震惊失语的表情,王坤轻笑道:“如今,夫人可信了吧……” “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厉声道,陈歌猛地转头看去,却见斜前方的小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走过来了三个女子,都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和王坤。 竟然是方才满是嫉恨地看着她的王七娘王素芸,陈十一娘陈花月,和陈十六娘陈芯悠! 陈歌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糟糕,方才她一门心思在应付王坤,竟是忘了留意有没有人过来。 只是也没想到,偏偏是被她们三个撞见了,只怕,这件事是没那么容易了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60章 他早已没资格了(第二更) “陈……十三娘,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陈芯悠眼毒嘴快,不待陈歌把手上的如意结收起来,就猛地伸手一指尖声道。 她的声音在这幽静的庭院里显得又急又刺耳,不远处的侍卫听到他们这边的嘈杂声,也快速跑了过来,大声道:“发生什么了?!” 眼见着情况越发混乱,钟娘眼前一黑,死死地拽着夫人低声道:“夫人,这下该怎么办……” 方才陈芯悠特意指出了陈歌手中的如意结,现在所有人都盯着她手里的如意结看呢,她这时候若是把它收起来,只会显得心虚。 然而若是给他们看……别说这个如意结上绣着沈禹辰的名字,便是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如意结,她这般私下里和一个外男见面,还收下了他给她的东西,又该如何说明? 钟娘正是预知到了这些情况,才会觉得满心绝望。 这时候,她是真心有些怨沈三郎了,他在把这些信物交给一个陌生人的时候,可有想过这会给夫人带来的后果? 早在他当初保护不了夫人的时候,他就没资格再想着夫人了! 他可知道夫人在出嫁前几天几夜睡不觉,看着窗外期盼他会来带她离开? 可知道送嫁路上夫人从最开始的惶恐无措但依然带着一丝盼望,到后头的彻底绝望心灰意冷,甚至……甚至因此生了场大病,她一度担心夫人熬不过去? 可知道夫人在进新房时都是昏迷着的,需要侍卫背着她进去,她在一旁看着,心如刀绞? 她一直不明白,明明当初,他是可以带夫人走的,为什么偏偏一直不行动? 直到夫人被他掳走的时候,她才发觉,他当时原来抛下了夫人,投奔丰州的司徒大将军去了。 好,很好,她全当他是不甘心再受到强权的压迫,希望自己有能力保护夫人后,再把她带走。 可是如今,他有那个能力了吗?依然没有!甚至……甚至他的纠缠不清成了别人指向夫人的一把利刃! 他又一次伤害了夫人,用他自以为是的深情! 钟娘因为紧张和气愤胸脯不断起伏,看着对面三个女子不依不饶直视着夫人手上那个如意结的眼神,她恨不得沈禹辰现在就在她面前,她定是要撕他的肉,喝他的血! 陈芯悠自然看到了那女人身边那个老仆的绝望,心头忽地升腾起一股子激动。 那如意结绝不简单!莫非是她的情郎给她的信物? 呵,幸好她一直留意着那女人的举动,一见她离开便跟了上来,这女人果然不是什么好胚子,那边还在跟沈三郎苟且,这边已是勾搭上了王家的郎君。 不会是因为被燕侯冷落太寂寞了,所以急需别的男人的抚慰吧! 她今天就把她那所谓女神医的假面具撕下来,让天底下的人都看看她是什么货色! “十三娘!”陈芯悠猛地尖声道:“你背着所有人在这里跟王九郎私会是怎么回事?你手上那个如意结,不会是王九郎送给你的吧! 你这样做,可对得起燕侯?我们陈家有你这么一个道德败坏的女人,真是丢尽我们陈家的脸!” 边说,边暗暗地朝身旁的侍婢使眼色,那侍婢这些天一直服侍这刁钻任性的陈十六娘,哪里看不懂她是什么意思,只是犹豫了一瞬,便点了点头,转身快步朝花厅跑去。 陈十六娘显然是让她去花厅喊人。 如今的燕侯夫人就是从浔阳的陈家出来的吧?也不知道这陈十六娘跟燕侯夫人是什么仇什么怨,似乎恨不得全天底下的人都知道燕侯夫人的腌臜事一般。 一旦这件事传开来,燕侯夫人的名声便毁了,以后,燕侯府哪里还能再有她的位置!便是燕侯,脸上也绝不好看啊! 钟娘听到陈芯悠的话,一时气急攻心,大声道:“十六娘,你别含血喷人!咱们夫人跟王九郎一点关系也没有!” “呵,那你们怎么解释今晚跟王九郎在这里私会的事?还有那个如意结……你可别跟我说,那个如意结是你们夫人自己的饰物,只是方才掉了,恰好被王九郎捡了起来。” 陈芯悠见她一提起如意结,那老仆的脸色就越发灰白,心里更是认定那如意结有鬼。 那女人越绝望无措,她心里就越爽快,连带着前几天被赶出燕侯府的那股恶气也出了,不由得嗤嗤笑着道:“世间哪有那么巧合的事,这种故事,连三岁娃娃都不会信!” “对啊!有胆子便把如意结拿给我们瞧瞧,只是便是那如意结真的是夫人你的,也无法说清楚你怎么会在这里跟一个外男私会。” 陈花月撇了撇嘴,一脸轻蔑地道:“我知晓夫人一直被燕侯冷落,心里很不好受,只是你找男人也太饥不择食了罢,这男人哪里比得上燕侯…… 呃,十……十一娘,我不是故意的。” 她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慌张地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王素芸。 虽然那男人只是一个卑贱的庶子,但他也是王家的人,她这样说,不会惹恼王十一娘吧? 为了这样一个贱人得罪王十一娘,可划不来! 王素芸却什么也没说,只定定地看着陈歌,眼中掠过淡淡的嘲讽和耻笑。 这样一个女人,哪里值得那个人对她刮目相看?他连她的一面都不愿意见,却偏偏用那样专注的眼神看着她。 那女人凭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芸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阵喧哗声突然传来,随着这阵喧哗声响起,一群人从方才王素芸她们过来的小路走了出来,见到不远处的陈歌和王坤,都一脸震惊。 显然,他们是方才那个侍婢叫过来的。 方才唤出芸儿的那个贵妇人走在最前头,见到这一幕,她脸色一下子比纸还白,竟是仿佛见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画面一般。 陈歌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看着陈芯悠和陈花月已是在大声地、添油加醋地跟来人说明现在的情况,来人的神情逐渐从震惊转换为不齿,一个个都盯着她手中红彤彤的如意结时,怒极反笑了,当着所有人的面举起如意结,冷着一张脸道:“这如意结,确实是王九郎给我的。” 众人没想到陈歌竟然就这么承认了,顿时一愣。 “可是!”陈歌面色不变,音量却越发高涨,“这如意结,不是王九郎的,而是我先前送给沈三郎的。” 人群猛地爆发出一阵惊呼声,大多数人都一脸看神经失常的人一般看着她,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竟然是她送给旧情人的信物,她这般说出来,是觉得后果会比这是王九郎送给她的好? 这女子,不会已是被逼傻了吧? 陈芯悠嘴角的弧度越发高扬,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这模样真是难看得要命,不过,这才是她认识的陈歌嘛。 看她以后在她面前,还怎么嚣张得起来。 陈歌方才那句话,被刚好也赶了过来的陈浩安和陈丽听到了,陈浩安一脸呆怔,陈丽震惊地看着她,忍不住焦急地唤:“十三娘!” 便是……便是十三娘心里再怎么放不下沈三郎,也不该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啊! 她以后要怎么办?那个气场恐怖的男人,又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妻子那般公然侮辱他! “但是!”陈歌环顾了众人各异的脸色一圈,再次冷冷道:“我跟沈三郎,早已是过去的事了。 我跟他以前是未婚夫妻,便是我送他一个如意结,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然而,早在我嫁给燕侯后,我跟他便再无关系,我现在是燕侯的夫人,以后,也只会是燕侯的夫人。 今日我在后院散酒气,王九郎突然找到我,把这个如意结塞给我……” 陈歌嘴角凉凉地一扯,猛地高声道:“我反而觉得,这是一个局,一个陷我于不义中的局!”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61章 极度自信,又极度危险的怪物(第三更) 女子的声音锵铿有力,如雷贯耳,这模样,竟是跟她这一整晚的柔弱无措完全不同。 众人一怔过后,忍不住脸色各异地交头接耳起来。 “胡扯!”陈芯悠见她竟然还想狡辩,连诧异都来不及了,连忙尖声道:“你是说王九郎特意把你送给旧情人的信物交给你是想陷害你?他为什么这样做? 这东西理应是你跟那沈三郎的私密物,他又是怎么拿到手的? 难道不是你机缘巧合之下遗漏了这如意结,刚好被王九郎捡到了,他交还给你的吗?” 陈歌听得冷笑。 方才她还说,她不信这是王九郎恰好捡到还给她的呢,还说这是骗小孩的故事,怎么不过几息的功夫,就变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陈芯悠小小年纪便坏到了骨子里,因为原主之前一直受她欺负,她便受不了原主会过得比她还好。 她也不恼,只眸色清冷地看着她,笑着道:“十六娘倒是说到了点子上,王九郎到底为何要这般陷害我? 事实上,方才在他突然把如意结塞给我的时候,我突然便想到了最近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关于我的流言。” 她故意顿了顿,所有人听到流言两个字后,脸上的神色都有些怪异,一旁从方才开始便明显有些措手不及的王坤也神色一变,转头脸色阴冷地看着她。 陈歌也不看他,只微微一眯眸,清冷地笑道:“看来那个流言,大家都听过了。 在流言里,我不仅是个水性杨花、朝秦暮楚、对前未婚夫念念不忘的妇人,还是个心狠手辣、用残忍的手段虐杀了两个与我有过节的人的杀人犯。 呵,流言绘声绘色,我在听到的时候,也实在有些被吓到了呢。” 她嘴里虽然说着自己被吓到了,神情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女子眼神明亮暗含嘲讽,说话时毫无畏惧地一一扫过众人。 众人触到她的眼神,竟然下意识地一阵心虚,仿佛自己心底的阴暗,在这般清明的目光下无所遁形了。 不禁都有些震惊不敢置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模样,才是这女子最原本的模样吗? 陈芯悠眼眸大睁地瞪着她,前几天被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的那股窝火感又猛地窜起来了,忍不住狠狠咬牙,大声道:“难道这不是事实? 现在这个如意结就证明了,你确实对那个奸夫念念不忘,既然已经证明了一条流言是真的,谁知道另一条是不是也是真的……” “陈十六娘,我方才已是说了,自我嫁给燕侯后,我便与沈三郎再无瓜葛。” 陈歌不紧不慢却带着一股压迫人的气势打断了陈芯悠的话,看着她淡淡道:“所以,这个如意结原本不在我身上,是王九郎塞给我的! 说我对沈三郎念念不忘,是彻头彻尾的诬陷,自然,我对那两桩命案,也完全不知情,甚至,在第二桩命案里被杀死的黄大夫,是我尊敬的同行。 我一直在想,那两个流言到底是谁传出来的,这般费尽心思把我跟那两桩命案扯上关系的原因,又是什么。 而这个答案,我方才已是找到了。” 陈歌话音一落,便见到不远处的王家主母脸色一下子白得近乎透明,再暗暗瞥了一旁的王坤一眼,见他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神情混乱、脸上带着一丝惶恐森然地看着她。 不禁冷冷地一扯嘴角,虽然如今的局面在她的意料之外,但,未尝不可以顺水推舟。 于是冷声道:“王九郎故意把这个如意结塞给我,便是想坐实这两个流言,只要让人觉得,那些流言都不是子虚乌有,就能更进一步地把那两桩命案推到我头上! 所以,如果我没猜错,传出这两个流言的人,便是王九郎!” 这话一出,全场皆惊。 一直没说话的王素芸忍不住了,紧绷着一张俏脸厉声道:“信口胡言,胡说八道! 你的意思是,犯下这两桩命案的人是我九兄?他是为了掩盖罪行才故意陷害你?你有何证据!” “对啊!”陈花月平日里巴结王素芸习惯了,此时也下意识地附和道:“明明是你自己想掩盖跟奸夫藕断丝连的丑事,才编出这么一个荒唐的故事吧!” 其他人虽然没有明说,只是看着陈歌的眼神,分明带着浓浓的质疑。 确实,这般子虚乌有的事情,又怎么能跟这就摆在眼前的证据比? 面对这几乎一面倒的局面,陈歌只是挑了挑眉,缓缓地看向王素芸,笑了,“王娘子果然冰雪聪明,事情便是如你所说,犯下那两桩命案的人,便是令兄。” 王素芸眼角一跳,忍不住心头火起。 这女子是故意的不成?她什么时候说杀人的是她九兄了? 然而还没等她反驳,便见那女子依然定定地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道:“至于证据?呵,我既然敢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我的质疑,我自然是有了证据。 王……九郎是吧?” 她说着,转身看着脸色苍白紧绷得有些怪异的王九郎,歪了歪头,一派天真地道:“我记得三年前我还在浔阳时,曾经听说过一件很离奇的事呢。 当时的刑部侍郎彭永康有一个独女,名唤彭静,因为那是他唯一的孩儿,彭侍郎一门心思给她找一个好丈夫。 就在这时,他盯上了从大楚各地被推举到太学念书的学子们,那些学子们知书达理,聪慧绝伦,且肉眼可见地有着大好的前途,正是做他女婿的最好人选,于是,他开始频频地跟太学里的学子接触。 然而,他没有料到,应该是,整个浔阳的人都没有料到的是,在彭侍郎替自己的宝贝女儿选出一个最好的夫婿前,彭静便死了,死得凄惨,是被人一刀封喉而死。 死前,那个凶手还残忍地挖出了她的心脏……” 陈歌说话时的嗓音带着一种诡异的轻柔,在场一些女眷听到后头时已是有些受不了,慢慢地吸了口凉气,脸色苍白如纸。 他们一开始还不明白这女子怎么突然说起这桩三年前的命案,但当听到彭静是怎么死的后,很多人脸上都露出骇然的神色。 这分明,跟冀州城发生的这两起命案的死者,死法一模一样! 他们震惊之下,下意识地看向女子对面的王坤,这一看,更是有些被吓到了。 只见王坤白得很不正常的脸上,此时竟透着一股子阴冷森然,眸子中的情绪有些狂乱,似乎在拼命地压抑着些什么地看着陈歌。 这神态,竟让他们想到那些纯兽性的野兽,仿佛下一秒,便要张开他的血盆大口,把面前的人吞下。 陈歌眸色微闪,丝毫不受影响一般,嗓音也更轻柔了。 “彭静的死震惊朝野,然而便是断案无数的彭侍郎,也找不到杀死自己女儿的凶手,后来彭侍郎悲伤过度,告老还伤,这个案子才暂时搁置了。 而三年前的同一时间,我没记错的话,浔阳还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浔阳太学有两个被寄予厚望的学子,突然退学返乡了,这其中的一个……” 陈歌嘴角微扬,一字一字道:“便是你吧,王九郎? 当初你为何在彭静死后,突然退学回冀州?又为何这段时间,冀州突然出现了跟彭静死法一样的死者?这两件事,难道你不该跟我们解释一下吗?” 王坤沉沉地看着她,忽地,一扬嘴角,嗓音低沉,喃喃自语般地道:“夫人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呢。” 陈歌微愣,便见对面的男人眸色森然地看着她,道:“夫人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说,某便是杀死彭娘子和冀州那两个死者的凶手,夫人大可随意地污蔑我,可是……”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容咧地更开了,“夫人没有证据呢,这可如何办才好?” 陈歌心头猛地一跳。 这家伙……难怪他完全不惧怕在她面前显露出这个案子对他的影响,他是吃准了,她没有证据。 这是个极度危险的,同时对自己极度自信的……怪物! 陈芯悠也猛地从陈歌方才那个故事中抽身出来,眼看着周围人都差点被那女人带节奏了,连忙咬了咬牙,大声道:“就是,你拿不出证据的话,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 你别想把事情搞复杂好让我们忘记那个如意结的事,你既然口口声声说这个如意结是王九郎给你,打算陷害你的,你又如何解释,这个如意结怎么会到了王九郎手中?”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62章 这女人不好对付(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 陈歌心头一动,转头看向陈芯悠。 陈芯悠的话一如既往的刺耳难听,陈歌却忽地,醍醐灌顶一般心头澄亮,一时间,她简直想就这样仰天大笑。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从陈芯悠的话中找到解决问题的关键! 她看着陈芯悠的眼神不禁亮如火炬,直把陈芯悠都看懵圈了,才转回去看着王坤,似笑非笑道:“王郎君,自信是好事,但太过自信,可能反而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哦。” 王坤一怔,眉头紧皱地看着她。 那一瞬间,他心里只浮现出一句话:这女人,不好对付。 “陈十六娘问了一个好问题,这如意结,又怎么会突然到了王郎君手中。” 陈歌缓缓地举起手中的如意结,淡淡道:“自然是因为,这是沈三郎给王郎君的了。 实不相瞒,在前不久,我还收到了一封沈三郎写的信,就混在了旁人送到燕侯府的拜帖中,这件事,有其他燕侯府的仆从给我作证。 虽说我嫁给燕侯后,便把沈三郎当成了一个人生过客,再没想与他有牵连,只是,那只是我的想法,我没法代表沈三郎。 而沈三郎,不管他出于什么心思给我送的信,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是——他此时不在冀州,没那个能力亲自把信送到我手中。 因此,他托付了冀州城中的一个人帮他做那件事,那个人,定然是他熟悉的,也跟他有过一定的交情。 那个人——便是曾经跟沈三郎在太学做过同窗的你罢,王九郎?” 陈歌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目光又转回了一旁脸色晦暗不明的王坤身上,王坤铁青着一张脸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道:“夫人可真会说笑,某先前确实跟沈三郎同窗过一段时间。 但这冀州城中,跟沈三郎有同窗情谊的人可不止某一个,夫人又怎么确认送信的是某? 某当时跟沈三郎可不算熟悉,沈三郎又怎会拜托某这种私密事……” 说着说着,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缩,死死地瞪着陈歌。 陈歌见他终于意识到了那一个漏洞,嘴角笑容更为灿烂了,眼中却毫无温度。 “是呢,你跟沈三郎明明不熟悉,沈三郎为何偏偏找上你帮他送信,又怎么会确定,你一定会帮他送到,还不会泄露他的秘密呢?” 王坤的身子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腮帮肌肉咬紧绷,一字一字道:“他——告诉你了?!” 陈歌眸光微闪,笑容依然浅淡,“你说呢?王九郎,所以我说,人啊,不能过于自信。” 王坤这种心狠手辣又敏感多疑的人,刀枪不入,也不会受利益诱惑,又怎么可能无端端帮沈禹辰送信。 他之所以甘愿帮沈禹辰做这件事,只有一个可能——沈禹辰当初,可能不经意间掌握了他虐杀彭静的证据! 他的从容嚣张来自于他过度的自信,他自信自己的罪行不会被人拿住把柄,而沈禹辰可能是他唯一的意外。 也许他当初跟沈禹辰做了什么交易,那个交易的条件定然十分苛刻,因此他同样自信,沈禹辰手中掌握的那个证据,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只是,人心之所以难掌握,在于它的不确定性。 既然沈禹辰可以拿那件事威胁他帮他做事,又怎么不可能,他已是把那件事告诉给了第二个人呢? 陈歌清冷地笑着看着他,一字一字道:“你又如何确定,我手中,没有你虐杀彭静的证据呢?” 她说得是彭静,而不是在冀州城死去的那两个死者。 因为沈禹辰掌握的定然是关于彭静那个案子的证据。 王坤终于彻底变了脸色,眼神森冷如冰刃地看着她,“不可能!不可能……” 他喃喃着,忽地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反而镇定了下来,一双眼睛森森然地看着陈歌,“你在骗我,他不可能跟你说那件事!” 这人果然不好忽悠。 陈歌抿了抿唇,只是很快,她又扬起一个笑容,嗤笑着道:“怎么不可能? 王坤,你的盲目自信真的让人可笑,既然你可以出卖沈禹辰,你又怎么能肯定,沈禹辰不会出卖你?” 王坤好不容易套上的那个镇定面具又猛然出现裂缝,眼眸大睁,身子颤抖地看着面前那个可恶的女人。 她竟然连他出卖了沈禹辰都知道! 她……到底还知道多少! 周围的人早已是懵了,这两人说的话虽然隐晦,但他们哪里听不出来,燕侯夫人的意思是,沈三郎手里掌握了王九郎当初杀死彭娘子的证据,因此才能威胁王九郎帮他送信! 而听燕侯夫人说的,沈三郎当初,把那个证据告诉她了? 这……难道当初那个震惊朝野的案子,当真是王九郎做下的? 这怎么可能! 王素芸脸色惨白,却一时说不出话来,陈芯悠下意识地觉得情况不对,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陈歌抢了先。 陈歌定定地看着王坤,心里已是知道,她赌赢了一半,嘴角的笑容不由得更讽刺了。 “我不但有你当初亲手杀死彭静的证据,还知道你为何杀的她! 彭静的死,一直是你心中一根无法触碰的刺罢?你虽然亲手杀了她,可是她也注定会在你心底折磨你一辈子! 你对那个说书先生下手,也是因为彭静吧? 因为他把彭静的死编成了故事,并为了吸引客人,擅自加入了很多自己编造的内容。 在他的故事里,凶手杀死彭静是因为对她爱而不得,他恨彭静心里没有他,因此在她还有意识的时候,残忍地把她的心挖了出来,这是在谴责她没心! 王坤,那个说书先生编的那个故事,恰好触到了你心中的逆鳞罢! 你就是故事里那个对彭静爱而不得的窝囊废!得不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便用那般丧尽天良的手法,把她杀了!” 眼看着随着她的话落下,王坤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已是灰白得如同烧尽的煤炭,一双眼睛黯然无神,陈歌心头一片寒凉。 在她惊觉当年彭静的死法竟然跟冀州这两个案子一模一样后,她便立刻让人调查了那个姓袁的说书先生死之前是否有说过关于彭静这个案子的故事。 调查回来的结果,跟她的猜测相差无几,他果然说了。 就在他说了那个故事后的第二天,他被人发现惨死在家里。 然而,因为彭静的死太过离奇恐怖,大楚这些年来,没少有人谈论这件事,把这个案子当成故事说出来的,也不止那个姓袁的说书先生。 可是,为什么王坤偏偏就对那个说书先生下手?她又进一步让人打探当时他说的那个故事的具体内容,知晓了整个故事后,她沉默了。 到底是心理多扭曲的人,才会在求而不得后,对自己心爱的女子下如此骇人的毒手?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63章 护妻(第二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 陈歌静静地看着已是彻底说不出话来的王坤,知晓他心底的防线,已是被她彻底打碎。 只是,这样还不够,她手中其实并没有他杀死彭静的证据,若他后来知晓,又重新把自己武装起来,死活不肯承认,事情又会变得麻烦。 她微微垂了垂眼帘,忽地转身淡声道:“待会我就会把证据呈交给宋城守,你——好自为之罢。” 这一句话仿佛判了王坤死刑,原本仿佛已是化作了化石的人猛地一颤,忽地抬起蕴满阴狠之色的眼眸,低吼道:“你跟你那个奸夫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给我去死!” 说着,他竟从袖子里滑出了一把小刀,疯了一般径直朝不远处的陈歌刺去。 陈歌心头狠狠一跳,一转眼,便见到小刀那冰冷的寒芒已是近在眼前。 一旁的钟娘和蓝衣失声尖叫:“夫人!” 然而,她们一直站在夫人身后,方才事出突然,她们没有及时反应过来,此时便是扑过去,又哪里来得及! 在场所有人的心,一时间仿佛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小刀快要刺进她的胸膛时,一个黑影突然旋风一般袭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怀中一带,另一只手快如闪电,狠狠地劈向了王坤拿刀的那只手的手腕。 顿时,只闻一声骨骼碎裂声连带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王坤疼得一下子跌倒在地,死死握着已是像面条一样垂下的右手不停呻吟。 这一系列变故发生得太快,在场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连带着陈歌,也愣在了原地。 然而下一刻,她便被推出了那个灼热熟悉的胸膛,向来冷峻的男人此时哪还有半点原来的模样,死死握着她的手臂,黑眸中乌云翻滚,瞪着她失控地低吼。 “你可知道方才很危险!若是我晚来一步,或者你身边的人来不及阻止,后果便不堪设想! 你是觉得自己命太硬?还是自信他绝不会伤你?!你怎么敢在身旁一个侍卫都没有的情况下惹怒他!” 陈歌猝不及防被他吼了一顿,反应过来后张了张嘴:“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 男人显然处于盛怒中,一整晚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欺辱的憋屈连带着方才看到那刀尖就悬在她心口上的恐惧,在他心中巨浪一般不断翻滚,让他双眸赤红,无法控制地低吼着打断她的话。 陈歌怔怔地看着他,忽地一撇唇,眼帘微垂,低低道:“前几天你才说了,你不会再吼我。” 女子话语中的委屈让盛怒中的男人身子一僵。 陈歌抿了抿唇,就要挣脱他的桎梏,“我不想听你吼,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跟你生气,要是你不想听我说话,便先到一边气完再来找我罢。” “歌儿!” 男人连忙加重了握着她手臂的力度,生怕她真的会就这样疏远他一般,嘴角似乎有些懊恼又有些憋屈地一抿,再开口时,嗓音已是轻柔了不少,“我不是想吼你……” 陈歌瞪了他一眼,却也没再挣扎,“你方才那么大声跟我说话,你敢说不是在吼我?” “……”男人似乎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好一会儿,才沉声道:“我只是担心你……” 众目睽睽下,身材挺拔面容俊朗的男人仿佛眼里心中都只有面前的女子,原本仿佛要化作有形的怒火被女子三言两语浇灭,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演变成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低低地、仿佛哄劝一般地跟她说着话,那满满的珍视之情溢于言表。 他们脚边,还有一个因为彻骨的痛楚蜷缩成了一团不住呻吟的王九郎,他们却仿佛视而不见,兀自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在场的人无不惊愕诧异得说不出话来,面前这一幕,比见了鬼还要让他们无法相信。 他们何尝见过这个向来沉冷可怖的男人那般耐心细致地呵护一个女子的模样,甚至,被一个女人轻而易举地掌握在了手心中。 他们可不认为燕侯是个色令智昏的男人,若他是那样的男人,他们早八百年前便拿捏住他了,又何须如现在这般,战战兢兢地生活在他的统治之下。 相反,正是因为知道燕侯表面看起来阴戾暴躁,实则心思再敏锐聪颖不过,他这般心甘情愿地对一个女子服软,才会让他们如此惊诧。 陈芯悠是被这一幕冲击最大的。 燕侯不是厌恶不喜这个女人吗?那他现在的呵护备至又是怎么回事?明明这一刻,那女人手中还拿着她当初送给那奸夫的如意结! 她猛地一咬唇,忍不住大声道:“燕侯,你别被这女人骗了!她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还在陈府时,她就经常跟那个沈三郎眉来眼去! 便是……便是王九郎真的就是杀死彭娘子和冀州城那两个死者的凶手,也无法抹杀她还在跟沈三郎私联这件事! 她口口声声说她已是把沈三郎当成了陌路人,是沈三郎在纠缠她,这话谁会信?沈三郎不在这里,她当然怎么说都可以! 您可别忘了,当初沈三郎把她带去了莱阳,谁知道这两人在路上有没有发生什么……” 陈芯悠的污言秽语还没说完,便被男人陡然射向她的冰冷目光刺得一个激灵。 那目光中的杀气如有实体,陈芯悠只觉得一股冷气猛地从脚板底蹿了上来,瞬间包裹住了她的全身,竟让她浑身发抖,喉咙仿佛被黏住了。 “十六娘,你够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们夫人?” 钟娘不知道陈芯悠已是被魏远的气势震慑,猛地握拳道:“夫人还在陈家的时候,你就百般刁难我们夫人,如今我们夫人已是嫁人了,你还不死心,你这是非要毁掉我们夫人的清白才甘心吗?! 夫人父兄早亡,自小寄住在你们陈家,自认一直低调谨慎,不该想的东西从来不想。 便是你在大冷的天把夫人推进湖中,夫人发高烧差点去了,她也没有指责你半句,还对郎主说,你不是故意的! 你还想我们夫人怎样啊!是不是……是不是要我们夫人一辈子在陈家受你的欺负,你才甘心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64章 足以让所有女子嫉妒(第三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164章足以让所有女子嫉妒老奴的声音中带着一种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痛楚,一朝爆发,已是彻底收不住了。 众人都一脸骇然地看着陈芯悠,竟然在寒冬腊月把人家小娘子推进湖里,这是要杀了人家小娘子啊! 到底是多恶毒的人才能做出这种事? 而做出这种事的竟然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娘子,小小年纪便这么歹毒,长大了还得了! 陈芯悠便是被魏远吓得心胆惧震,见到周围人看向她的目光,也心知不好,连忙喘着气拼命嘶声道:“我没有!她不过是个卑贱的奴仆,她这样说是在污蔑我……” “是不是污蔑,只要派人一查便知!” 本来魏远的到来便让钟娘彻底挺直了腰杆,此时见陈芯悠还不承认,更是怒火中烧,颤声道:“那件事便发生在两年前,你推我家夫人下水时,陈家不止一个奴仆看到了! 当年替夫人诊治的那个大夫也还在浔阳! 纵然现在冀州离浔阳千里之遥,但只要有心去查,发生过的事情又怎么可能查不到! 这些年,你对我家夫人做过的事可不止这一件,奴都清清楚楚地记在心底! 十六娘,你可是要奴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些事一一说出来,再让人去一一核清才罢休?才愿意放过我们可怜的夫人!” 陈芯悠猛地后退了一步,瞳仁微颤地看着仿佛厉鬼一般看着她的钟娘,感觉到周围人看着她的目光越发不齿凉薄,一时竟忘了方才见到魏远那眼神时的彻骨恐惧,声音尖利地嘶吼。 “不是,是你这歹毒的奴仆在胡说八道,坏我清誉! 我才没有故意针对她!我……我只是看她不顺眼!对,我只是看她不顺眼! 那样一个不洁身自好的女人,小小年纪就会勾引男人,我只是看不惯她的所作所为,就怕她会给我们陈家蒙羞! 你看她如今嫁人了还在跟奸夫苟且,不正说明我没有看错人吗?! 这样的女人就该拉去浸猪笼,我那时候对她做的事情,不过是……不过是替天行道!” 陈芯悠到底年纪小,被魏远和钟娘这样连续一吓,早已是慌得六神无主,说话颠三倒四的,但她倒是抓住了最重要的一点——燕侯夫人跟奸夫苟且的嫌疑,还没有解除呢! 众人不由得又把注意力放到了一直没说话的燕侯夫人身上,却诧异地发现燕侯已是改为握着她的手,男人虽脸色仿佛掺了冰渣子一般的凌厉冷沉,但显然不是针对他身边的女子。 一时间,他们都有些困惑愕然,没有男人会不在意自己的妻子心中装着另一个人,对那个女子越上心,只会越在意。 燕侯这模样,是他其实对这女子并不上心的意思?然而想到他方才急得对那女子大吼的模样,他们立刻否定了这个可能。 那他这模样,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芯悠见大家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那女人身上,心里一喜,尖声道:“燕侯,我也只是好心告诉你这女人的本性,你这样陈芯悠一个小娘子了,这真的打下去,不死也得残废啊! 这是对她打感情牌了? 陈歌暗暗冷笑,瞥了陈浩安他们身后突然转身离去的某个人影,淡淡一笑甚是无辜地道:“这是君侯的决定,我身为一个后宅妇人,却是不好插手呢。 不过你放心,如你所说,十六是我妹妹,我手上有我自己调制的上好的膏药,等晚一点,我便让人亲自给十六送去几贴。 只要没有伤及筋骨,这膏药保证不会让十六留下什么后患。” 陈浩安嘴唇微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昌东阳突然走上前来,清冷地笑道:“虽然这件事,某似乎不该插手,但夫人是某的救命恩人,看到有人竟这般诋毁夫人,某却是站不住了。 在常州时,某是亲眼看着夫人深入疫区,不眠不休地照顾天花病患,夫人品行之高洁,医者之仁心,让某身为一个大男人也自愧不如,心向往之。 夫人绝不是流言中那般不堪的人!若日后,再有人敢传这般荒谬的流言,便是与我东阳昌家过不去!” 昌东阳话音一落,在场众人都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燕侯夫人足以让天底下所有女子都嫉妒得睡不觉了罢?不禁能得到燕侯的全心信任爱护,竟还能让东阳昌家的少东家以家族之名护之!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大楚从不缺乏名扬天下的美人,但如她这般同时得到百姓的爱戴和两个名动这个天下的郎君的保护的,也仅此一个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65章 也是忒损了(第一更) 陈浩安也怔然了半响,却终是没再说什么。 他还能说什么?先不说这下场是十六娘咎由自取,单说燕侯和昌家少东家,就没有一个是他得罪得起的! 何况,十六娘曾经那般欺负十三娘,她没有落井下石已是算仁慈。 再求下去,除了惹怒燕侯和昌家少东家,再没有旁的作用。 他暗暗抿唇,掩下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霾。 一旁的侍卫已是在把陈芯悠往外拖,陈芯悠总算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也不敢再骂了,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凄厉地哭喊着,“救我!大兄救我!十四姐救我! 十三姐,我错了,我错了,求你饶了我!” 一时间,诺大的后花园里,只剩下陈芯悠凄厉哀婉的嚎哭声,众人却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完全没有替她说话的意思。 早在昌东阳竟然出来替燕侯夫人说话时,王素芸便已是白了一张俏脸,手中的帕子被她不住撕扯早已不成样子,眼见着陈芯悠就要被彻底拖出他们的视线范围了,她终是忍不住,冷冷地开口道:“想不到夫人竟是这般绝情寡义的女子! 十六娘终归是你妹妹,便是她做了……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也只是因为年幼不懂事。 五十杖子打下去,大男人也受不了,哪知道夫人不但丝毫不替十六娘求情,脸上竟还没有半分担忧着急,这便是夫人医者仁心的体现吗?!” 她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她。 这王十一娘疯了?如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燕侯夫人不能惹,她还跳出来做什么! 何况方才那陈十六娘骂得燕侯夫人多难听,她又不是没听到,那是奔着彻底把燕侯夫人毁了的念头去的啊! 更别说她以前对燕侯夫人做的那些事了,那些致命的事到了她嘴里,竟只是陈十六娘年幼不懂事? 谁家有这般年幼不懂事的娘子,只怕后宅早已成为修罗场,家门不幸了。 王家主母连忙急急道:“芸儿!” 好些个贵妇人看着王十一娘的眼神,已是带上了一丝困惑和谴责。 这王十一娘以前看着也是端庄清贵,知书达理的,怎的竟那般拎不清,还与狼共舞! 谁家要是娶了这样一个媳妇,只怕就要家宅不宁喽! 察觉到周围人看向她的目光,王十一娘心一凉,彻底清醒了过来,一张脸更为惨白了。 她怎么竟说出了这样的话?就像被鬼迷了心窍一般。 明明她不是这样想的!她只是……只是看到那从没有拿正眼看过她的男子竟那般护着那女人,心里酸涩发苦得仿佛生吞了一个柠檬。 等反应过来时,她已是无法控制地说出了那番话。 陈歌看着王素芸惊惶无措的眼神,眸光微动,轻轻用食指刮了刮身旁怒火暴涨的男人的手心,在男人一愣,看向她的时候,似笑非笑地道:“王十一娘,有一件事你大抵是误会了。” 便是王素芸此时心底乱成了一锅粥,也忍不住被她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怔怔地看着她。 “我救的,是人。”陈歌淡淡道:“只是人而已。” 众人静默了一会儿,忍不住面面相觑。 这燕侯夫人也忒损了!这不是在暗指,陈十六娘不是人吗? 也是,能做出那般心狠手辣的事情的娘子,心里早已成魔了罢。 王十一娘丰润的唇微颤,微垂下纤长浓密的眼睫毛,脸上闪过隐晦的羞愧,再没有说什么。 陈歌最后看了她一眼,便收回视线,转向一旁的男人笑着道:“我们回去罢。” 男人却没有动,冷冷地看了不远处一直试图隐在人群中的王家主母一眼,一扯嘴角,道:“王九郎犯下滔天罪过,不但想恶意中伤我夫人的清誉,还想行刺于我夫人。 若让我发现,王家还有其他人参与其中……你们便自己把人头洗好送过来罢。” 人群中的王家主母身形猛地晃了晃,幸好她身旁的婢女连忙扶了她一把,才没有失态。 其他一些王家的人也脸色怪异,眼神躲闪完全不敢对上对面男人的眼睛。 魏远说完,拉着陈歌转身便走。 只是在转身之际,眼神阴沉凌厉地看了一旁的昌东阳一眼,眼里含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他的女人,不需要旁的男人的保护。 若他再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便别怪他无法容下他的存在。 昌东阳的心一跳,不由得微微低头,无奈地笑了笑。 看来他做得太出格,引起某人的不快了呢。 但有些事,也不是他说控制便能控制的啊。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神微冷地看了不远处的王十一娘一眼,感觉那个纤细的身子狠狠地颤了颤,才收回眼神,也转身离去。 王素芸缩在袖筒中的手早已是紧握成拳,眼睛痛苦地闭了闭,自嘲地微扬嘴角。 她万万没想到,那人第一次正眼看她,竟是因为她出言侮辱了另一个女子。 她出生至今,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被人把自己的自尊丢到地上踩,最后还不屑一顾的感觉。 …… 魏远牵着陈歌的手,却没有把她带回花厅,而是径直往大门口走。 一路上,他除了嘱咐身旁的侍卫把王九郎拖下去好好审问外,再没说一句话。 陈歌察觉到了男人的异样,知晓他这一晚上定然已是憋了很久的火了,无奈地笑笑,也没说什么,由着他拉着她走。 就在他们快要走到大门口时,身后传来一个急急的女声,“十三娘,十三娘……” 竟是陈十四娘,陈丽。 陈歌脚步微顿,转头看着她,魏远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也停下了脚步,眉头紧皱地瞪向已是跑到了他们面前的陈丽。 陈丽被男人的眼神吓得一哆嗦,然而看着面前的陈歌,她咬了咬唇,还是鼓起勇气道:“十三娘,我能跟你说说话吗?” 陈丽清婉温润的眼眸中,带着深深的渴望和淡淡的悲切。 十三娘是她这辈子最好的姐妹,曾经,她人生中所有最重要的事情都会与她分享,在陈家,她和姨娘常年被人冷落,幸好有十三娘,那段压抑灰暗的日子才算有了光亮。 便是……便是如今的她陌生得快要与她记忆中那个身影对不上了,她还是十三娘,她最好的姐妹十三娘。 陈歌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明明怕得身子微抖,却依然努力直视她的眼睛,低低叹了口气,转头朝一脸不快的魏远道:“夫君,我去跟十四娘说说话,很快便好。”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66章 纯净如雪的感情(第二更) 魏远面容紧绷地看着她,那紧握的手丝毫没有放开的打算。 陈歌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轻声细语地道:“我们就去不远处的那个亭子,林一、林二、钟娘和蓝衣都跟着,不会有事的。 十四娘……是我很好的朋友,我想跟她说说话。” 男人又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低低道:“可以,但最多一刻钟。” 陈歌:“……” 还限时呢,这样显得她很没面子的好不好。 察觉到女子暗暗瞪向他的目光,男人默了默,再开口时,语气低沉了几分,似乎带了丝解释的意味。 “今天出门前白先生与我说,等宴席回去后他有事与我商谈,白先生身体不好,不好让他等太晚。” 原来如此。 陈歌轻咳一声,有种自己错怪了他的心虚感,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是需要快点回去,夫君,劳烦你在这里稍等一会。” 说着,从男人已是松动了些许的大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转身对陈丽道:“十四娘,我们去那边的亭子说话罢。” 陈丽仿佛倏然回神,呐呐道:“啊,好。” 方才燕侯跟十三娘说话时的语气,是她从没有在其他男人身上见到过的耐心和平等。 她亲娘只是个卑微的侍妾,她从小到大,就没见过阿爹那般直视着姨娘的眼睛耐心地跟她商讨事情。 也许阿爹开心时,会温和地看着姨娘,只是那目光,跟他看向其他姨娘毫无不同,带着一丝施舍的温情。 更多的时候,他都是无视姨娘,便是姨娘走到他面前行礼,他也只是低低地应一声,眼神也许完全没有放到姨娘的身上。 阿爹跟母亲的相处可能会更相敬如宾一些,只是这跟燕侯和十三娘,还是不一样的。 具体哪里不一样,陈丽说不太上来,只是感觉,阿爹只是把母亲当做一个女人,而燕侯,是把十三娘看做跟自己处于同等位置的一个人…… 那般高高在上,似乎无所不能的男人啊,对待自己的妻,竟是那般珍视尊重。 陈丽方才一直看着,心头虽有些苦涩和羡慕,却是真心为十三娘高兴。 两人一直走到了亭子里坐下,陈歌让跟随她来的人都走到不远处候着后,才看向似乎有些走神的陈丽,笑眯眯道:“你这回来找我,是你自己想来的,还是别的什么人叫你过来的?” 陈丽一愣,连忙摇了摇头,有些紧张地道:“十三娘可是以为我也是来替十六求情的?十六方才那般说你,我都气坏了,怎么可能为她求情。” 陈歌眼神微闪,看着她安抚地道:“我相信你不是替她来求情的。 说起来,我们也很久不见了,你……还好吧?” 陈丽怔怔然地看着面前女子清浅的笑容,眼睛中忽然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光,陈歌眉头微蹙,还没待她问出口,陈丽便嘴角一扬,笑着道:“我当然很好,阿爹让我来冀州看你的时候,你不知道我多开心。 十三娘,看到你跟燕侯感情那么好,我就放心了。 我以前就说过你是个有福气的女孩儿,咱们陈家那么多女孩儿,就你从小就遇到了一个愿意呵护着你的郎君,如今嫁人了,也能得到夫君的全心爱护……” 忽地,她仿佛想到了什么,声音一顿,有些不安地看着陈歌,“十三娘,你该是不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67章 我真喜欢你(第三更) “夫人。” 就在陈歌暗自思索之时,少年清脆充满精神气的嗓音响起,“主公让奴过来问问,您这边好了吗?” 陈歌一抬眸,便见到林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笑嘻嘻地看着她。 她微微挑眉,笑道:“好了。 十四娘,大兄,我便先离开了。” 林浩安点了点头,随即像反应过来了什么,给她行了个礼道:“夫人请慢走。” 陈丽却有些着急地轻轻扯住了她的衣袖,道:“十三娘,我还能去找你吗?” 陈歌微微一愣,笑道:“自然,你在冀州的时候,随时可以来燕侯府找我,不方便的话,遣人送个帖子过来,说明见面的地点便是。” 陈丽眼中掠过一抹亮色,这才放开她的袖子,掩不住欢喜地笑道:“好。十三娘,你真好。” 这般容易满足的女子也是少有了罢? 陈歌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才转身便随着林安往外走。 城守府外,他们的马车早已是准备妥当,披着深蓝色大蹩的男人站在马车边,见到她过来,眉头微微一蹙,走上前去道:“下雪了怎么也不带帽子?先上马车罢,小心着凉。” 说着,不待陈歌说什么,便不由分说地把她抱上了马车。 陈歌有些猝不及防,轻呼一声,然而,男人脸色不变,一甩袍子,也紧跟着上了来。 马车里早已是生了炉子,暖融融的仿佛三月初春,陈歌一进到里面便熟门熟路地脱下了大蹩,寻了个凭几靠着,舒服地感叹了一声。 见男人也上了来,她瞥了他一眼,往一旁挪了挪,给他留了个位置。 见到这女人没心没肺的样子,魏远就忍不住心头火起,只是知道朝她发火的后果很可能是反被她谴责得自己先心疼起她来,男人心中的憋闷无法言说,脱了大蹩往那处空位一坐,便转头看着窗户的方向一言不发。 马车缓缓地开始走动起来。 陈歌不由得偷看身旁的男人,见他看也不看她一眼,也不知道是在跟谁生气,不禁低笑一声,慢慢地靠过去挨在他宽阔柔韧的肩膀上,心里不由得感慨,这可不比凭几舒服一千一万倍吗? 察觉到她的靠近,男人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陈歌故意装作没发现,却忍不住偷偷抿嘴笑。 看他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她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便闭上了眼睛。 听着马车车轮走过石板路时发出的轻微声响,她只觉得心头一片静谧安宁,方才宴席上的虚情假意和胆战心惊,都仿佛已是离她很远很远,只剩下模糊的一点感觉。 又过了一会儿,男人带了丝不自然的嗓音才响起,“陈家那娘子,找你说了什么?” 陈歌睁开眼睛,抬眸看了他一眼,男人板着一张脸,正襟危坐,一副我就是随便问问的模样,不禁笑了,甚至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在感觉到男人无比羞恼忍不住要发作时,一把抱住他的手臂笑呵呵地道:“魏远,我真喜欢你。” 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心里对这男人的喜欢已是满得要溢出来了,如果不赶快说出来,她觉得自己会憋屈而死。 女子这般直白又热烈的示爱是魏远始料未及的,印象中他也从没见过这般大胆的女子,不禁沉默了一会儿,紧绷的脸部线条却已是开始柔和,轻咳一声,沉声道:“你可是又要我去做什么?” 就像今天晚上让他配合她的这个荒谬的计划。 所以才会说这么好听的话。 想到这里,魏远微微眯眸,眼中掠过一抹危险。 陈歌微愣,眨了眨眼看着他,“没有啊。” “那你是瞒着我做了什么?”嗓音微紧。 陈歌终于察觉了男人的想法,不由得好笑地看着他,没好气地道:“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就是单纯地表达一下我对我夫君的喜爱,不可以么?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便不说了。” 他到底把她想成了什么样的人啊,真是的。 魏远又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不可错认的探究,都要把陈歌气笑了,就在她忍不住坐直身子严肃地跟他说清楚她不是开玩笑时,男人轻轻拉住她的手,浓黑的眸子一眼不错地看着她,低低道:“不是。” 顿了顿,又淡淡地补了一句,“以后你若还想表达,随时可以。” 陈歌看着男人努力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忍了忍,终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到他更为不自然别到别处去的脸,直接就笑倒在了她怀里。 这男人,也是傲娇到一定境界了! 可是,也太可爱了吧! 看到他这模样,她也懒得直起身子了,就这样赖在他身上,笑完后,淡淡道:“经过今晚,那个设局的人估摸要安分一段时间了。” 虽然她还没有找到证据,但黄大夫的死,应该不是王坤所为。 她不知道王坤是怎么跟那个幕后黑手搭上线的,也不知晓那个幕后黑手知不知道彭静和那个说书先生都是王坤杀死的,但很显然,幕后黑手提出设局把说书先生的命案推到她头上,正中王坤下怀。 为了让她这个所谓杀人犯的帽子扣牢,那个幕后黑手还杀死了黄大夫。 然而,他也许怎么也没想到,她今晚反将了他一军,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杀人犯的帽子,又扣回了王坤头上。 不管他是怎么知晓王坤在替沈三郎给她送信的,有一点很明显,冀州的整个王家,都是他的爪牙。 如今因为王坤的事,魏远有了再正当不过的理由派人紧盯着王家,王家也不敢轻举妄动了,这等于砍掉了他在冀州的一只手臂。 而若那个人不是个蠢的,便定然能想到,她和魏远这一系列动作,针对的不仅仅是王家,更是那个隐在王家背后的他。 也就是等于,他们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的行踪已是暴露了,接下来他再要行动,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是否能在魏远掌控的冀州城下避过他们的耳目。 魏远自然知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沉默了一会儿,道:“如今便要看看王九郎能吐出多少,呵,若他肯乖乖配合,我就此把整个王家铲起来也未尝不可。” 所谓杀鸡儆猴,若这只鸡不够肥美,又怎么能起到吓到猴子的目的。 虽然王家在他眼中不值一提,但那绝对是谢兴在冀州少有的几支势力之一,把他的其中一支势力连根拔起,他便是不心疼,也足够让他安静上一顿时间了。 “嗯。”陈歌应了一声,可是心情依然没法完全放松下来。 方才听陈丽的说法,他们短期内好像还不打算离开冀州。 她眉头微蹙。 虽然如今,便是那个幕后黑手把他们其中一个人杀害了,因为前面有王坤陷害她这件事存在,他也不可能再把那个锅扣到她头上了。 按理来说,她暂时也不用那么担心,但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这种感觉毫无根据,严格来说,只是她的一种直觉。 但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些什么,是什么呢? 就在这时,马车停了,外头传来林安的声音,“主公,夫人,燕侯府到了。” 她也只能先把这些虚无缥缈的感觉抛诸脑后,由着魏远把她扶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后,魏远让她先回房休息,他要先去书房见见白先生,陈歌看了看天色,困惑道:“这么晚了,白先生有什么急事找你?不能留到明天说吗?” 以前,白术从没有在这么晚的时候找过魏远啊。 “我也不知晓,但白先生向来不是没事找事的人。” 魏远替她拢了拢大蹩,低声道:“你回去后可以先睡,不必等我,我跟白先生说完事情后便会回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68章 夫妻拉锯战(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168章夫妻拉锯战陈歌瞥了他一眼,很想说他是不是忘了那是她的院子,她的房间,他这天天跑过来跟她挤在一张床上的劲头理所当然得仿佛那才是他的房间。 魏远对她的眼神有些莫名,“怎么了?可是还有什么想跟我说?” 陈歌摇了摇头,忍不住暗暗嘀咕,好罢,她以后是别想恢复以前单身贵族自己一个人霸占一整张床的肆意生活了。 魏远的睡相其实很好,没有打鼾的习惯,自个儿也是干干净净的,如果是从外头回来总是要先沐浴一番才上床,除了总是喜欢跟她挤在一块挤得她毫无个人空间这一点外,其他可以堪称完美。 这些天,她提出先不搬去他的院子,一方面是要设局,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消极抵抗,毕竟她还没做好从今往后就要把半张床让给另一个人的准备呢。 她原本以为没那么快,毕竟从她决定尝试接受魏远至今,还没两个月。 谁料这男人似乎丝毫不需要缓冲空间,便把她接纳进了他的生活,其实在他后头径直到她院子里睡觉时,这个所谓的设局举动就失去了意义,也幸好燕侯府纪律还算严明,没有在今晚的庆功宴前传出什么。 莫非这就是男人跟女人不同的地方?这一点,陈歌从一开始就很感慨。 她明明说得很小声,面前的男人还是听到了,脸色顿时有些黑,陈歌连忙扬起唇角,笑呵呵道:“我的意思是,我那边的床太小了,明天我便让凌放帮忙把我的东西都搬到你那边去。” 一旁的几个仆婢听了,无不脸色一亮,神情兴奋。 夫人终于愿意搬过去了!虽说君侯这些天也一直在夫人的院子处落脚,但夫人迟迟不愿意搬到君侯的院子,他们到底是有些担心啊! 特别是钟娘,她总是担心夫人是不是还存着自己到外头生活的心思呢,此时颇有种尘埃落定之感,只是想起蓝衣前两天悄悄跟她说的事,她忍不住眉头紧皱,心里担忧又困惑。 按理来说,君侯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正是贪欢的时候,何况他这么些年身边一直没有女人,这般天天跟夫人睡在一起,不该那般冷静才对啊! 可是她这些天一直留意着,夫人和君侯似乎真的就是盖着棉被纯睡觉,这些事儿向来主动的不是女子,问题只可能出在君侯身上! 君侯莫不是真的……不行?这个念头一出,真是惊到了钟娘,只是越想越觉得只可能有这么一个原因,真是要把她愁坏了。 魏远定定地看了陈歌一会儿,脸色虽还有些难看,只是终没有说什么,抬起手把她鬓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淡淡道:“回去早些歇息吧。” 敏锐如他,自是早就察觉到了他跟自己这个妻在这段感情中的拉锯战,他的小妻子明面上看着对他体贴纵容,心里却有着无数心思,对他的态度一直隐隐地有所保留,虽然这种情况从通州回来后似乎好了不少,但距离他想要的结果还有一段距离。 何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觉得两人间还缺了些什么,便是他每天早上醒来都看到她躺在他的臂弯间睡得香甜,晚上回来时总能见到她特意为他留下的一盏灯,若是他不是回来得太晚,她总是要等到他才上床歇息的。 只是,这样还不够,心底似乎还有一个角落没有圆满,偶尔闲暇时他会想到这个问题。 然而因为这些年的特意忽略,他记忆中可以给他做参考的夫妻不多,他印象最深的也许就是他的爹娘。 而他跟歌儿和爹娘相比,缺的似乎是……一个孩子。 魏远想到这里的时候,心湖仿佛被人抛下了一颗小石子,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一颗心仿佛变得轻飘飘,随时能飞起来一般。 他以往从没想过成亲,孩子这种事更是想都不会想,但如果那个孩子是他跟歌儿的,他大抵会很欢喜罢。 若那是个女孩儿,他定是会把她娇宠得比公主还要娇贵,把天底下所有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她面前,若是个男孩儿,他就从小教他骑马武术,就像他爹以前教他那样。 只是这样一想,他心头的柔软就似乎满溢,连带着那空缺的一角,也似乎被填满了。 陈歌刚要转身离开,却见魏远用一种异常灼热的眼神看着她,仿佛要在她身上看出一个洞来一般,还以为他还在为今晚的事生气呢,有些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道:“那我先回去了。” 男人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女子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范围里,才转身,淡淡地跟身旁的仆从道:“走罢,去书房。” 林安立刻欢快地应了一声。 哎哟喂,主公和夫人不过是暂时分开一小会儿就这般难分难舍的,活像话本子里那些初识情爱滋味的小郎君和小娘子,看得他都脸红了。 以前他哪里想到主公喜欢上一个女子时会是这个样子,真是粘人得紧! 魏远奇怪地看了一眼林安促狭的表情,只当他眼睛又抽筋了,没有理他,径直走到了书房。 白术已是在里面候着了,见到魏远,他立刻站起来行了个礼道:“见过主公。” “先生不必多礼。”魏远走到主座坐下,道:“如今已是很晚了,不知道先生有何事要与我商讨?先生身子不好,理应早些休息才是。” 白术本是不世出的名儒,当初魏远为了请他出山,亲自去他隐居的地方等了半个月,白术出山后,也是鞠躬尽瘁,一直尽心尽力地辅佐魏远。 两人间的关系,说是上下级,不如说更像师生,对于这个老师,魏远向来打从心底里尊敬。 “老夫这一把老骨头,再怎么休息也是这样,倒不如趁如今还能蹦会跳,把能做的事情都先做喽!” 白术抚着胡须呵呵笑道,见魏远眉头一皱,似乎很不赞成的模样,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堵住了他的话头。 “主公可还记得?当初你请老夫出山,曾跟老夫说的话吗?你说你本无意这个天下,只是不希望那些追随你的人漂泊无依,受人凌辱。 既然你不放心把他们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便只能握在自己手中,至少你能保证自己能竭尽所能,护他们周全。”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69章 他的嫡长子(第二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169章他的嫡长子魏远微微一愣,眸色一柔,低声道:“子望记得,当时先生还很是诧异。” “呵呵呵,老夫当时想,你一个毛头小子,连逐鹿天下的决心都还没有下好,便敢贸贸然带兵占领大楚的东北六州,实在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白术感叹道:“不过后来再细细一品主公的话,老夫却是不由得被打动了。 老夫长到这把年纪,先前不是没有人想请老夫出山,威逼利诱有之,跟老夫讲述他的宏伟野心的有之,倾述他的伟大抱负的有之,但如主公这般出发点只是为了护住身边的人的,只有一个。 这个念头,跟旁的满怀野心抱负的人相比,听起来是弱了一些,却至关难得。老夫想,若是要找一个不会被权力利益迷惑双眼,心思至纯至真的主公,非您莫属了。” 魏远沉默了一会儿,虽然白先生这些话勾起了他那段艰难岁月的记忆,让他不由得有些感慨,只是同时有些困惑,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白先生这么晚找他,定然不是单纯为了跟他回忆过去,只是如今看来,似乎也不是要跟他说什么急事。 白术觑了主座的男人一眼,心里暗叹自己这个主公除了心性还有些不沉稳,别的方面当真无可挑剔,也难怪谢兴对他如此忌惮。 他暗暗叹了口气,又抚了抚胡须,笑着道:“老夫这回过来,没什么要紧事,只是一个多月没见主公,想与主公话话家常罢了。 这段时间,天下的格局隐隐有不稳的趋势,主公该是感受到了吧? 主公曾经说,你想为所有跟随你的人创造一个太平盛世,这一点,老夫是相信的,那些将士之所以豁出性命地追随主公,也是因为相信主公和主公的后世,能给他们带来心心念念的太平日子。 先前主公身边一个女子都没有,谢兴赐婚的女子,显然又不入主公的眼时,老夫和其他将士都很是担忧。 如今主公和夫人感情甚笃,咱们这些做下属的也忍不住高兴,前几天老夫还听到几个将军在讨论,咱们的小少主什么时候能出世呢。” 魏远听到这里,总算是听出点眉目了,不由得微一扬眉。 白先生以前也曾在他面前明里暗里地提起过子嗣的问题,只是他那时候对女人只有浓浓的厌恶,更是无法想象自己跟她们中的一个生儿育女,每次听到都只是沉默。 他也不是不知道子嗣对一个上位者的重要性,那不仅仅是他血脉的延续,更是万千追随他的将士和百姓的定心丸。 他膝下一天还没有子嗣,追随他的人一天便无法安心,也或许会劝阻那些想要追随他的人的脚步。 他的嫡长子,可以说是万众瞩目,万众期待。 那时候他甚至想过,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也许可以收养一个孩子,只是那终归不是他的血脉,他会得到多少认可,没有人知晓。 只是,如今不同了。 看着白术期盼地看着他的眼神,魏远忍不住轻微地扬了扬嘴角,那弧度中带着些许柔和和同样的期盼,让白术一下子看愣了,若不是面前坐着主公,他都要揉揉自己的眼睛看是不是眼睛出问题了。 “子望明白先生的担忧,”魏远淡淡道:“子望都二十有六了,膝下却还虚空,先生放心,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很久,子望也盼望着,夫人能尽快为子望诞下孩儿。” 这回答却是真真正正让白术震惊了。 主公这是开窍了?!愿意让夫人尽快诞下他们的小少主了? 不对,不对,若是如此,吕闻怎么会急急地找上他。 他说是夫人身边的婢女亲口跟他说的,主公和夫人虽然同睡一床,但分明什么都没发生! 难道就这么短短几天,主公便突破了心中的魔障? 想到之前听说过的那个传闻,白术心中起了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小心翼翼地道:“这妇人受孕可不是简单的一件事,主公可是知晓如何能让夫人尽快诞下小少主?” 魏远一皱眉,似乎有些莫名地看了白术一眼,忽地轻咳一声,脸上竟掠过几抹微红,沉声道:“这让女子受孕,除了与她睡在一处,莫非还有旁的法子?” 莫非是要多多与她亲吻?想起这些日子每每与陈歌在床榻上厮摩的心神荡漾,魏远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自动自发地热了起来,身体里的那股子空虚似乎又浮现出来了。 白术:“……” 这一刻,他只想高吼苍天啊,大地啊。 幸好他不顾老脸来问了一嘴,否则他们的小少主这辈子都没有见到光明的机会啊! 他没想到主公对男女之事竟如此懵懂!虽说他不是不知道主公向来厌恶那些事情,有时候听到军营里的兵蛋子讨论得兴起,便会沉下脸色,立刻走到一边去。 只是他脑海中的理解跟现实,差得也太远了罢! 白术痛心疾首的同时,忍不住对自家主公起了淡淡的怜惜之情。 他知晓必须要立刻纠正主公的这个想法,只是这不仅仅是他豁不豁得下老脸的事了,主公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心情,又是否能接受,这些事都要考虑其中啊。 他久久没有说话,脸色又明显十分怪异,魏远皱了皱眉,道:“先生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可是这里头有什么是不适合跟子望说的?” 白术猛然回过神来,强行掩盖住心头翻滚的情绪,呵呵笑道:“非也非也,只是若主公想让夫人尽快诞下小少主,老夫倒是有些法子可以告诉主公。” 魏远此时也意识到白术有些地方不对劲了,只是也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劲,眉头一下子皱得更紧,定定地看着白术。 白术顶着自家主公乌沉沉的眼神,硬着头皮道:“只是这法子有些复杂,老夫光说,主公可能无法理解,且待老夫安排一番,找人亲自展示给主公看。” …… 从书房出来的时候,白术只觉得自己出了一身的汗,被外头的风一吹,忍不住一瑟缩,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唉,他真是迟早要被自家主公折腾死,政务上的事情便罢了,竟连这种事也要他操心! “白先生,外头冷,您快拿着这个手炉暖和暖和!” 一个高大的人影见到白术的身影,立刻一阵风一般从一处假山后走了出来,把早已准备好的手炉塞到白术手中,讨好地笑着道:“白先生,如何,您问到主公……咳,晚上异常的原因了吗?” 来人正是吕闻。 自从夫人身边的蓝衣跟他说了主公和夫人晚上没唤过人进去服侍后,他就心焦不已,一回到冀州便找了他的忠实盟友白先生,问他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毕竟,这可是关系到他们小少主什么时候问世的大事啊! 白术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急切,也不忍心逗他了,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有些棘手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70章 睡了个寂寞(第一更) 吕闻听得一颗心被高高吊起,“怎么棘手法?” 白术沉默了半响。 这件事终归是主公的私密事,他也是几年前四处游历时偶然听回来的,虽说按如今的情况看,那件事很可能是真的,但传开了难保不会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只是这件事,就他一个人也很难解决,白术上上下下打量了吕闻一眼,直看得吕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才道:“主公的情况,老夫可以与你说,但你需发誓,不得告诉第三个人。” 白术这样一说,吕闻却是更急了,想也没想便举起三根手指道:“若先生今天所说之言,被某泄露半句,便让某天打雷劈,万人唾弃,这辈子都娶不到媳……” “行了行了,”白术摆了摆手,没好气道:“你若是能保守秘密,也不一定能娶得上媳妇,你别到时候把娶不到媳妇的锅扣到老夫头上便行了。” 吕闻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便见白术朝他勾了勾手指,连忙把耳朵递了过去。 白术边往他的院子走边低声道:“老夫早年四处游历时,曾听一个到过胡人部落的商人说过一件事。 他说,当初威武大将军战败后,他年仅八岁的儿子就被当年胡人的王完颜宇带回了胡人的地方。 完颜宇是胡人的战神,向来战无不胜,唯一让他吃瘪的也许便是当年的威武大将军。 他也不知道存了什么心理,把威武大将军的儿子带回去后,一度想让他认他作父,那孩子也倔,死活不愿开这个口,最后完颜宇暴怒,命人把他折磨得半死后,把他打为贱奴,自此再没有管过他的生死。” 吕闻听得一颗心猛然发紧,他知晓主公以前曾经在胡人的地方生活过一段时间,只是此时听白先生说起当时的细节,还是忍不住唏嘘。 一个刚满八岁的孩子,还刚刚失去了爹娘,到底是得有多坚韧的意志,才能在仇人的掌控下,顺利地活下去。 白术也不由得停顿了一下,长长舒了口气才继续道:“那之后,那孩子就一直在完颜宇的部落里生活,一直持续到了他十二岁那年,事情才有了变化。 那时候,完颜宇手下有一个巫师,据说可以通鬼神,卜祸福,完颜宇对她很是倚重,只是,那个巫师有一个癖好,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71章 夫妻俩的相处方式(第二更) 白术不知晓吕闻的痛心疾首,撸了撸胡须颇为意味深长地道:“所以如今,咱们得想办法让主公知晓这些事要怎么做。 咳,这些天你尽量去搜罗一些本子,老夫老喽,这些事还是你们年轻人擅长。记得要找些画工好的,不需要太精细,能让人意会就行。” 吕闻立刻默默地看了白术一眼,不擅长这些的人怎么会知晓那些本子还分不同的画工? 白术到底吃过的盐比吕闻吃过的米还多,脸皮颇厚地任他打量。 反正,他插手主公这件事本来已是豁出脸面了。 吕闻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不行,白先生可能有所不知,那些本子每年都能从新进来的兵蛋子身上搜出一堆来。 主公每回都是看也不看便让我们烧掉,便是咱们找到本子放到主公面前,主公只怕也不会看。” 白术皱了皱眉。 也对,他如今还不知晓主公对那件事的偏见到了什么地步。 即使他们说,这便是让女子受孕的法子,若是主公心底里的偏见比要一个孩子还强烈,他们这样做反而可能弄巧成拙,让主公连要孩子的念头也断了。 毕竟,若他真的想要一个孩子,也不一定非要让夫人生,事实上前几年主公就有透露过收养一个孩子的想法。 然而,别说收养孩子可能会有的隐患,这收养来的孩子,跟自己终究隔着血缘,又哪里及不上亲生的! 嘶,这样就难办了,他方才想的把主公带去花楼亲眼看看的想法也不能用了。 白术眉头紧皱,喃喃自语地道:“最重要的,是要改变主公的想法啊,那件事也不是他想象中的那般龌龊,全无好处……” “当然!”吕闻立刻点头道:“那种事滋味儿可多着呢,否则也不会让那么多男人在温柔乡中醉生梦死了。 何况,这种事男人忍多了不好,万一忍出什么毛病来,那才糟糕!” 白术白了他一眼,这小子的心思在军营一众大老粗里算玲珑的了,只是终归不够,大部分时候还是贯彻了军人那股子简单粗暴的作风。 若是长风还在,他哪用得着那么累,什么都得掰碎了跟他们细细讲解,长风那小子早就能意会并附和他了。 这老妈子的活可真不是人干的啊。 白术暗暗地摇了摇头,道:“以主公如今的情况,除非他自己愿意试一试,否则我们说再多也没用。” 而男人嘛,一旦开了荤,以前那些莫名其妙的偏见自然而然便能回归原位了。 他没再看吕闻依然满脸困惑的表情,眼眸中掠过一抹若有所思。 如今,就看夫人在主公心中的地位有多重了。 主公能为了夫人打破他对女子的偏见,定然也能为了夫人,走出他在男女之事上的禁锢罢。 …… 接下来,陈歌难得地过了几天平静日子。 民间关于魏远不喜她,和她跟那两桩命案有关的传闻早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魏远是如何把她宠进了骨子里,仅仅因为浔阳陈家来的那个小娘子对她出言不逊,便毫不怜香惜玉地把她仗打了五十,几乎把人家小娘子打得生活无法自理的故事。 这个故事传得沸沸扬扬,几番添油加醋进了陈歌耳中后,她差点以为自己成了古代魅惑商王扰乱朝政的妲己,不禁又无奈又好笑。 只是她也算看明白了,很多时候百姓传这些王侯将相的八卦,只是因为好奇和感兴趣,只要魏远在正事上没有表现出他被美色迷晕了脑袋的情况,百姓也不会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他们想说,便让他们说罢。 而且她也没时间计较那些流言了,眼看着年关将至,她身为燕侯府的主母,一边要开始为新年做准备,一边还要尽快写出医疗网络的搭建方案,让昌东阳开始着手做准备,忙得可谓不可开交。 有时候魏远晚上都回来了,她还在书房里奋笔疾书,俨然一副比他还忙的样子。 魏远有时候虽然会表现得有些不满,但也没有说什么,毕竟他自己也是常常忙得不见人影。 他都没有时间陪自己的小妻子,也不好插手她的工作了。 陈歌却很享受这样的相处方式,她和魏远各自有自己的事要忙,该甜蜜的时候甜蜜,该充实的时候充实,虽然看起来少了几分如胶似漆,但又深知对方是自己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人。 她本便不是什么粘人的女子,这种心灵上的相依相偎,比天天黏在一起的相处方式更让她心动。 这天,她正在跟钟娘清点过年要买的年货,蓝衣突然走了进来,道:“夫人,陈十四娘来了。” 陈歌微一扬眉,道:“你让她先去前厅稍候片刻,我马上到。” 蓝衣应了一声,出去了。 陈丽这些天时不时便会来找她,陈歌倒是不讨厌这个看起来柔弱却又暗含一抹倔强的女子,何况可能因着原主的记忆,她对她多多少少带着几分亲厚。 她放下手中的事情后,便去了前厅。 陈丽见到她,立刻露出一个清甜婉约的笑容,迎上去道:“十三娘,你来了,我方才听府里的小厮说你在忙,我没有打扰你罢?” 陈歌摇了摇头,把她带到榻边坐下,笑着道:“忙一早上了,你来的话,我刚好能忙里偷个闲。” 陈丽眼眸中的笑意更浓,忽然,垂了垂眼眸道:“十三娘,其实我这回过来,是想跟你道别的。” 陈歌微微一愣。 “虽然大兄还没跟我说,但我听他身边的人说,大兄准备启程回去了,”陈丽咬了咬唇,抬眸笑道:“我担心到时候走得匆忙,没时间跟你道别,看今天有空,便先过来了。 这回来到冀州,见你生活得那么好,我已是很满足了……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说,其实……其实阿爹当初叫我过来,是想让我……” 接下来的话,她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陈歌看着她,笑笑道:“一切都过去了。” 陈仕贤的心思,她多少能猜到一些。 当初他让陈浩安无论如何都要带着陈丽在燕侯府落脚,很有可能便是存了,把陈丽推给魏远的心思。 原主跟陈丽情同姐妹,陈仕贤肯定是知道的,所以他才会选了陈丽,也确实只有陈丽,才不会让原主排斥。 陈歌悄然掩下唇边掠过的一抹冰冷笑意。 连这般干净纯洁的姐妹之情都能利用,浔阳那群人,到底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陈丽微怔,不禁动容地看着陈歌,“嗯,你说得对,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你会越过越好的,我也会过得很好。” 说这句话时,她嘴角微扬,唇边带着一抹温柔的笑容。 送走陈丽后,陈歌站在前厅沉默了许久。 虽说那回庆功宴给了谢兴派过来的人迎头一击,但她可不认为,他废了那么多心思设局,还特意来到浔阳,会就这样放弃。 然而陈丽确实说,他们要回去了,按理来说,陈家那几个人是他如今手上最好的筹码了,他又怎么会轻易让他们回去。 陈歌眉头微蹙,看向一旁的凌放,“对了,先前我不是让你派人去留意着跟陈家一行人一起来到浔阳的那个郎君吗?他如今如何了?” “回夫人,”凌放微微弯腰,道:“那郎君昨天晚上,便匆匆离开了冀州,返回浔阳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72章 人间极乐之事(第三更) 竟然回浔阳了?! 陈歌震惊地看着他,眉头一皱,沉声问:“确定那个人是他吗?” “属下确定,”凌放道:“属下一开始也担心那人有诈,特意嘱咐跟着他的人跟了他一段路,方才探子传来了消息,说那人已是到了陈州。 陈州离冀州隔了两个州,那人似乎十分着急赶路,一晚上都没有休息,估摸是不可能回来了。 而属下派去的人一直紧盯着他,他找人易容装扮成他瞒天过海的可能性不大。” 陈歌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她一开始就知道那个跟着陈浩安一行人来冀州的方姓男子有问题,他倒是自信,大摇大摆地便跟着陈浩安他们进来了。 许是他对自己设的局信心满满,毕竟他自认手上掌握了沈禹辰这张皇牌,又许是他知晓伪装打扮也没用,陈家一行人的到来定然会引起魏远注意,到时候若被魏远发现他在暗中跟他们来往,只会适得其反。 倒不如大大方方的,也许还能迷惑他们一时,而他这样对自己的身份毫不遮掩,魏远便是发现背后是他在搞鬼,因着对谢兴的忌惮也不会轻易对他下手。 后来她让魏远派人去一查,果然发现那人是谢兴府上的幕僚,方中人。 可是,他怎么突然走了?庆功宴之后,陈家的人分明没有离开冀州的意思,她还以为,他后头定是还有什么动作。 若是他那时候便想收手了,又何必在冀州多逗留这么十几天。 仿佛看出了陈歌的困惑,凌放继续道:“他突然那般匆忙离开的原因,许是因为浔阳那个小皇帝,快不行了。 圣上一旦驾崩,浔阳定会大乱一段时间,不少追随皇室的臣子说不定会趁这个机会对谢兴发难,现在还挑衅主公绝对是最愚蠢的行为,他那边又急需人出谋划策,这才把方中人召回去了罢。” 陈歌一怔,顿时想起了在常州时,昌东阳已是说过,浔阳的小皇帝病重,太医断定他很大可能活不过今年了。 而现在离今年过去,只剩不到半个月了。 原来如此,如果是这个原因,他匆匆离去也说得通了。 也难怪魏远最近总是早出晚归,浔阳那个小皇帝虽只是个傀儡,但绝对是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傀儡。 他驾崩后,这个天下的局势会怎么变化,没人知道,但先做好准备总不会错。 何况,她先前曾听吕闻说过,到那时,魏远作为王侯,说不定得亲自去一趟浔阳…… 陈歌眉头蹙得越发紧,只是不管如何,她心理都是不敢轻易放松警惕的,叮嘱凌放道:“让那探子继续盯他一段路,随时跟我们报告情况。” “是。” “还有,”陈歌顿了顿,脸色淡然道:“我让你送去给沈禹辰的信,可是送到他手上了?” 凌放微微一愣,有些怪异地看了陈歌一眼,“我们在鲧州的人前天已是把那封信送到沈郎君府上了,这件事属下已是告知了主公。” 陈歌:“……” 不禁暗暗抚了抚额头,好吧,那男人绝对是故意不跟她说这件事的! 他本来便百般不情愿她给沈禹辰写这封信,但魏远这个人做了十几年军队的主帅,向来目标明确,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性格,在已是笃定她会留在他身边且是真心实意留在他身边后,也并不怎么介意她给这段感情中的失败者写上一封信了。 因此,在她写完信后,他只是看了两眼,便让她交给凌放,让他找人去送信了。 只是他虽然不怎么介意这封信,却也绝没有大方到毫无芥蒂地在她面前提起旁的男人,特别是那个男人在名义上跟陈歌这个人以前有过一段情的情况下。 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笑笑道:“行罢,只要顺利送到他手上便好了。” 看在原主的份上,她已是给了沈禹辰选择的机会,若他接下来继续偏执,她也只能不再对他留情面了。 …… 此时的鲧州。 明明是大冷的天,吴侯府的后花园里,却是火热一片,坐在席子上的男子无不抱着一个穿着清凉妖媚惑人的女子,脸上都是被美酒熏出的酡红酒气。 这般一边享受着美人的殷勤,一边享受着美酒佳肴,可谓人间极乐之事,让人醉生梦死啊! 坐在主座的一个中年男子身边更是同时围了四个女子,其中两个衣裳已是褪去了一半的女子娇媚地躺在他的怀中,在他半露的胸膛上勾人地画着圈圈。 一个跪在他左侧,手里举着盛满了美酒的酒盏,一个跪在他右侧,纤纤玉手上捏了一颗剥了皮的晶莹剔透的葡萄,性感丰润的红唇微启,“君侯,啊~妾身亲自给您剥的葡萄。” 男子四五十岁的年龄,方脸长眼,相貌不错,眉眼间却满是颓靡的酒肉之气,见到美人递过来的葡萄,他张嘴吃了,顺便大手一捞,急哄哄地狠狠尝了一番美人的红唇,啧啧感叹道:“葡萄甜,但美人的小嘴儿,更甜~” “讨厌!”美人娇羞地轻捏粉拳捶了他一下,顾盼间风情万种,惹得男人又急不可耐地把她抓过来,狠狠地啜了一口。 底下的人见了,无不哈哈大笑,纷纷谄媚地道:“主公雄风丝毫不减当年!” 男子——吴侯刘通道十分受用地朗声大笑,席间顿时笑声阵阵,春意满满,仿若这场宴席,宾客皆欢,真的就像那世外桃源一般,没有任何俗世的烦恼。 然而,在座的人中,有一个人似乎与这一切格格不入,看着主座上沉湎酒色的男人,沈禹辰暗暗牙关紧咬,酒杯中的酒液随着他身体的轻颤,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做梦也没想到,刘通道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在他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见到了吴侯,并说服他让自己留下后,他兴奋不已,满心以为这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这一回,他不会再蠢得被人利用,被耍得团团转却不自知! 他定是要把所有看不起他的人狠狠踩在脚下,然后把央央接过来,拿回他应有的一切!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刘通道竟然是这样一个废物! 跟着这样一个废物,他又有什么将来可言! 而央央……央央又怎会愿意重新回到他身边! 想起前天突然收到的那封信,沈禹辰的牙关咬得更紧了,一双眼睛,瞬间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73章 ****像(第一更) 他万万没想到,连央央,他的央央都是那般狗眼看人低的货色! 说什么这辈子非君不嫁,说什么嫁给他做他的新娘,是她这辈子最盼望的事情。 如今,她不过嫁了个比他有权有势的男人,便要与他划清界限了,便说她与他缘分已尽,还假仁假义地祝愿他前程似锦,这句话听在他耳中,真是嘲讽至极。 是啊,他的前程似锦需要她去祝愿,而她嫁的那个男人,早已是凌驾于万人之上。 过往的柔情蜜意都是假的!她无非就是嫌他无权无势,给不到她荣华富贵的生活! 她就跟那些可恶的人一样,只会践踏他的真心,瞧不起他的存在。 沈禹辰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仰头把杯中的酒都灌进了肚子里,一旁的粉衣女子笑容妩媚地挨到他身旁,道:“请容妾身为郎君把酒满上。” 谁料,身旁的男人突然杀气腾腾地瞪了她一眼,冷声道:“给我滚!” 粉衣女子一抖,手中的酒壶一时没拿稳,摔到了地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席上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齐刷刷地汇聚在了他身上,刘通道摇晃了一下晕乎乎的脑袋,眼睛一眯,脸上掠过清晰的不满神色。 沈禹辰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站起来行礼,“属下并非故意惊扰主公,请主公宽恕!” 刘通道似乎醉得狠了,眼睛又眯了眯,才嗓音沉沉地道:“原来是你,沈什么辰来着? 我注意你很久了,好好的一场赏雪宴,我费尽心思招待诸位,你却总板着一张死人脸是什么意思?可是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啊?” 刘通道虽沉迷玩乐,平时鲜少过问正事,但到底在吴侯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身上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势,此时他特意压低嗓音说话,沈禹辰只觉得心头一沉,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冰冷的雪地上,额头伏地紧声道:“主公误会了! 某只是在为一些私事烦恼,一时忘了这是在主公的宴席上。 主公这般为属下们着想,还特意请来了美人助兴,属下又怎会对主公有任何不满!” “哦?” 刘通道舒服地往软榻上一靠,狠狠抓了一把怀中女子最为柔软丰满的地方,惹来女子一声娇吟,才嘴角一勾,道:“沈郎君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还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呢。” 沈禹辰身子一僵,尽量稳住声线道:“不敢劳烦主公……” 话没说话,主座上的男人便不耐烦地甩了甩手,“别说这些假惺惺的话,我让你说就说!” 宴席上其他男子顿时纷纷起哄。 “是啊,沈郎君,主公都开口说帮你了!嘿嘿,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啊!” “就是,你这般扭扭捏捏,可是不相信咱们主公能帮你啊?” “沈郎君,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 席上本来便是一群老醉鬼,又惯会阿谀奉承,话中的刀子一句比一句锋利,一句比一句阴狠,直逼得沈禹辰无处可逃,仿佛他不说出他正在烦恼的事,便是十恶不赦一般。 他不知不觉地,已是死死握紧了双手,指甲深深扎进肉中传来一阵又一阵微小的痛楚,仿佛要把牙关生生咬碎。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他永远是被踩在脚下的那个!那些人凭什么高高在上,凌驾于他的头上? 他哪里都不比他们差!若换成他,他只会比他们做得更好,而不是一天到晚躲在女人的怀里醉生梦死! 见那个趴伏在地上的男人久久没有说话,刘通道脸上的笑容慢慢收去,眸色沉沉地看着他。 就在他要开口说话时,外头传来仆从整齐划一的声音:“见过二郎君!” 刘通道一愣,一张脸更是沉了几分,抬眸看向前方。 只见一身白衣干净出尘的男子带着惯常的浅淡笑意慢慢朝他走来,他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眼神,轻哼一声道:“你怎么来了?可是也想参加为父的赏雪宴啊。” 男子——刘徐淡淡一笑,朝他行了个礼道:“儿子便不叨扰父亲了,儿子这回过来,不过是因为找到了一样好东西,想呈给父亲。” 刘徐身旁的小厮天喜见到自家君侯对主子的态度,忍不住万分不岔。 主子这回到常州,是带着说服昌家少东家辅佐他们的任务去的,却没想到偏偏遇上常州爆发天花疫情,被困在了常州一个多月不说,连昌家少东家的面都没见到。 这件事本便让君侯十分不满了,后来那昌家少东家竟还跟着燕侯去了冀州,这其中的意思明眼人都知道,君侯更是又怒又恨,加上世子在一旁煽风点火,他这些天对主子都是一副冷嘲热讽的神情,看得天喜无比窝火。 主子因为疫情被困常州,好不容易回来,君侯连一句关心的话都不说便算了,竟还对主子那般阴阳怪气。 主子这回的任务虽然失败了,但他以前为他做了多少事,如今百姓对君侯的呼声那么高,还不是因为主子! 世子除了暗搓搓地戳主子脊梁骨,还会什么?!君侯竟然因为世子的几句话,就抹杀了主子以前的功劳,让他怎么不恨! “哦?”原本对这个儿子爱答不理的刘通道听到他的话,立刻一挑眉,道:“是什么?” 刘徐笑笑,朝一旁的天喜使了个眼色,“天喜,呈上去。” 天喜暗暗地撇了撇嘴,借低着头的动作掩去脸上的气愤不屑,走上前把手里的托盘呈到刘通道面前,一把扯开盖在上面的织锦,道:“君侯请过目。” 刘通道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要掉出来了。 只见托盘上,竟是一座用上等美玉雕刻而成的****像,玉石清透水润,水灵灵的仿佛汇聚了天地间所有灵气而成,显是极品。 然而更惹眼的,是这座玉像雕刻的工艺,每一处细节都精巧到了极致,观音那双眼睛中的悲悯慈善如有实物,看一眼,便仿佛能清洗掉人内心所有不干净的事物,让观者不由自主便生出了一种跪地叩拜的冲动。 刘通道猛地站了起来,手微微发抖想抚上这尊观音像,伸到一半却又顿住,仿佛生怕玷污了它一般。 定定地看了半响,他猛地抬头看向自己这个向来让他摸不透心思的二儿子,哑声道:“你……你这是从哪里找回来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74章 他的目的(第二更) 刘徐轻轻一笑,霎时,他本便俊雅无双的容貌仿佛渡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看得在场的女子心头一跳,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她们早便听说过这个吴侯府鲜少出现在人前的二郎君有着让所有女子都会为之心动的天人之姿,只要被他看上一眼,便仿佛人生圆满了,她们先前只觉得夸张,现在亲眼一看,才知晓那样干净出尘的郎君,是当真存在的! 一时心头又是渴望又是酸涩,若他能看她们一眼,她们便是当场死去只怕也是甘愿的,只是听说这二郎君有着极其严重的洁癖,从不碰别人碰过的东西,女子也是。 她们这般肮脏的身子,他又怎么可能愿意看上一眼呢。 刘徐对那些投到他身上的似哀怨似控诉的眼神视而不见,道:“过几天便是父亲的生辰,这是儿子专程托锦州福田县的匠人连夜加工赶制出来的,不知父亲可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75章 她以前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第三更) 沈禹辰忽地心情激愤,连呼吸都快了几拍,趁着没有人留意,偷偷溜出了宴席。 他快速地沿着吴侯府的回廊往前跑,刘徐离开没多久,他只要跑得够快,定是能追上他的! 就在他跑到一个拐角处时,外头传来的隐约说话声,让他猛地顿住了脚步,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没有走出去,而是悄然上前,屏气凝神地听着从拐角那条走廊里传来的说话声。 “郎君这般厉害,奴觉得,这天底下定然不会有能难倒郎君的事了!” 是刘徐身旁那个小厮的声音。 随即,刘徐轻缓的声音响起,“呵,天喜,你可是忘了,父亲这回是因为什么看我不顺眼。” “这……这是因为那昌家少东家没眼光!郎君可比那生性暴戾的燕侯好多了!哼,他以后定是会后悔的!” 刘徐走着走着,忽地像感应到了什么,眯了眯眸,脚步慢了下来,似笑非笑地道:“你道那昌家少东家是奔着燕侯去的? 天喜,你太天真了,他连我的一面都不愿意见,又哪里会那般轻易地选择了燕侯。 跟我在常州设的局一样,我不是输给了燕侯,而是输给了……他身边的那个女子。” 天喜一愣,一脸震惊又难以相信地道:“郎君,你是说那昌家少东家是奔着燕侯夫人去的?这……这怎么可能,那燕侯夫人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女子啊!” 同样被刘徐这句话震惊到的,还有拐角处的沈禹辰。 方才那男子竟说,是陈歌破了他在常州设的局,甚至,昌家那少东家愿意追随燕侯,也是因为她? 这……这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有这个能力! 虽然这段时间,燕侯夫人克服了天花疫情的事迹传得到处都是,他却是不信的。 他再了解那女子不过了,先不说她以前只是一个长于深闺中的再普通不过的娘子,便是如今,她也不过是个贪恋权势、爱慕虚荣、朝三暮四的女人! 她跟旁的女子相比,唯一还算有些亮点的,便是她的容貌了。 因此,那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她怎么可能破了刘徐的局,又怎么可能让昌州的少东家自愿追随! “是啊,只是个女子,可是这样的女子,当真世间少见呢。” 刘徐停下脚步,微微侧身,眼角斜斜地睨了不远处的拐角一眼,嘴角微勾道:“你说可是,沈郎君?” 沈禹辰身子微颤。 他什么时候发现他的?他又怎么知道躲在这里的人是他? 刘徐所在的位置,理应看不到他才对! 刘徐轻笑一声,道:“怎么,还不出来吗?你特意追来,定是有什么事找我罢。” 沈禹辰紧了紧双拳,走了出去,单膝跪地行礼道:“二郎君。” 刘徐垂眸看着地上的男人,也没叫他起来,只淡淡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沈禹辰抿了抿唇,道:“敢问二郎君,如何能猜到来人是我?” 知道有人跟着,可能是他的气息暴露了他的存在,然而,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他是怎么知道跟着他的人是谁的? “方才我到父亲的宴席上时,见到有个男子趴伏在地上,显然是惹恼了父亲,若是长期跟着父亲的幕僚,早已是知晓父亲的性子,只会奉承他,又怎会惹恼他。 而那男子之所以惹恼父亲,定然是做了父亲不喜的事,会跟父亲对着干,只能是对父亲的行为有不满之处。” 刘徐笑看着他,笑意却未达眼底,“因为对现状有所不满,才无法在宴席上继续待下去,我若没猜错,你追过来,是想投奔于我罢?” 沈禹辰不禁讶然地看着面前的男子,他还以为他刚刚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没想到这男人不动声色间已是把宴席上的一切收进了眼底。 不禁垂头道:“二郎君聪颖绝伦,某钦佩二郎君,还望有机会侍奉左右。” 刘徐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地轻笑一声,道:“你这怎么瞧,都不像是那女子会瞧上的男人啊。” 实在无法想象,那个明艳自信,眼神坚定的女子会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76章 荒谬(第一更) 陈歌一愣,皱眉看向蓝衣,“怎么了?” 这丫头向来咋咋呼呼的,若换成是别人说这话,她的神经老早就绷起来了,现在也不过是有些怔愣,还能淡定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里面的热茶。 这茶叶似乎是专门从盛产绿茶的灵州采购回来的,喝起来别样的清醇绵长,陈歌不禁享受地眯了眯眼睛。 见陈歌显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蓝衣气急地道:“夫人,真的大事不好了!方才陈大郎君来了咱们燕侯府,说十四娘不见了! 他以为十四娘来了咱们燕侯府,发现十四娘不在后,立刻又离开了,想来是到别处去找了。 门口值班的侍卫原本想来告知夫人,半路上遇见了奴婢,就跟奴婢说了。” 陈歌原本抬起杯子想喝茶的动作顿了顿,诧异地看向蓝衣。 陈丽不见了? 她今天上午才来找过她,怎么可能不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十四娘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他又是怎么断定十四娘不见的?” 毕竟如今还没到晚膳时间,陈丽说不定只是在外头闲逛呢? “这些大郎君都没有说,”蓝衣摇了摇头,道:“那侍卫说大郎君神色很是慌张,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问完他十四娘在不在后便匆匆走了,没有说多余的话。” 陈歌的心沉了沉。 陈浩安虽只是能力平平,但到底出身大户人家,基本的沉稳气度还是有的。 他这般慌张,很有可能,他不但确定陈丽失踪了,还认为若不早一点找到她,陈丽很可能会遭受什么不测。 可是,她现在连是什么情况都没摸清楚,便是想帮忙,也不知道从何帮起。 她沉吟片刻,站起来道:“蓝衣,派人去陈家给陈浩安送个口信,让他若有时间,便来燕侯府找我一趟。” 蓝衣应了一声,刚想往外走,便见钟娘领着一个小厮走了进来,那小厮见到陈歌,行礼道:“夫人,有一个郎君来了我们府上,他声称是陈大郎君身边的仆从,希望能亲自见见夫人。 奴瞧他似乎很是慌神,只怕是有什么急事,不知道夫人可要见他?” 陈大郎君的仆从? 陈歌立刻便想到了庆功宴那晚见到的跟在陈浩安身边的那个男子,他来找她定是为了十四娘的事,点头道:“带路罢。” 那男子在前厅等着,远远地便能看到他坐立不安的身影,显然是有些六神无主了。 见到陈歌,他立刻走上前噗通一声跪下,额头磕地哽声道:“求夫人救救十四娘,若十四娘平安无事,奴愿生生世世做牛做马偿还夫人的恩情!” 陈歌看着他,淡声道:“起来罢,十四娘是我情同手足的姐妹,于情于理我都不该不管不顾。 你先跟我详细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仆从又重重磕了个头,感激涕零地应了一声,才站起来道:“夫人应该还记得,十四娘今天上午出门找夫人去了,那时候,是……奴陪着她一起过来的。 从燕侯府出来后,她便回了陈府,那时候快到午膳时间了,十四娘担心让陈家的长辈久等,便匆匆往饭厅赶去,谁知道,经过院子时,她偶然听到了,郎君在跟郑夫人说话。” 郑夫人便是冀州陈家的主母。 仆从顿了顿,继续开口,只是声音中显然带上了几许艰涩,“十四娘本来没想偷听他们说话,但就在她想走开时,她听到他们提了她的名字,一时有些好奇,便停住了脚步。 却没想到,郑夫人是在跟大郎君商讨,把十四娘嫁给曹家老太爷当续弦! 郑夫人说……说曹家老太爷在城守府举办庆功宴那晚,便看上了十四娘,十四娘长得跟他夫人年轻时很像,而他夫人十年前便去世了,所以托了郑夫人求娶十四娘。 如今十四娘的爹娘都不在冀州,郎君便充当了十四娘长辈的角色,若是……若是郎君答应了曹家把十四娘嫁过去,十四娘便是不想嫁也得嫁。 十四娘当场便似乎有些受不住打击,身形摇晃了一下,虽然听郎君的话,他还没答应郑夫人,但郑夫人一再劝说,郎君后头似乎也有了松动的迹象,她再也听不下去,匆匆跑回了房里,连中午饭也声称身子不舒服,没去吃。 奴……很是担心,后来郎君唤奴过去做些事,奴只能走开了。 一直到下午,郎君担心十四娘没吃午膳肠胃会受不了,遣奴去厨房给十四娘备点饭食送过去,谁料……奴和十四娘身边的春桃敲了很久的门,都没人应答,春桃担心出了什么事,打开门一瞧,房里已是没人了。” 蓝衣早在听到一半的时候便脸色难看,这时候忍不住一脸荒谬道:“那曹家的老太爷今年都六十有二了啊!他都可以当十四娘的爷爷了。 何况我听后厨的万福说过,他可是出了名的老色鬼,他夫人在时还算收敛,他夫人去世后,他已是接连不断纳了十几房妾室了,这不是生生把十四娘往火坑里推嘛!” 便是陈歌此时心情沉重,也忍不住看了蓝衣一眼。 她有时候觉得,蓝衣和钟娘压根不像才跟着她来了冀州不到半年的样子,对冀州各种八卦熟悉得,比本地人还本地人。 她收起心神,看向脸色难看却努力稳住情绪不让自己崩溃的仆从,心里暗赞一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奴唤长安。” “好,长安,你应该再了解十四娘不过了,你觉得,她这般受了刺激后,会去哪里?” 长安嘴唇微颤地抬头看她,见陈歌面色如常,眼神甚至带着几许温和,沉默了一瞬,道:“春桃说,她中午的时候不小心打了一下瞌睡,十四娘可能是那时候出去的。 郎君去问了陈府守门的人,他也说,十四娘中午时确实出去了,那时候她孤身一人,他也很是奇怪,十四娘出去后,便一直没有回来。 她在冀州城没有认识的人,唯一认识的便是夫人了,她平日里除了去燕侯府看夫人,便都是待在陈府,奴是真的……想不到十四娘除了来找夫人,还能去哪里。” 陈歌眉头微蹙。 确实,陈丽对冀州,可以说人生地不熟,她能跑到哪里去? 不过她也算明白陈浩安的慌张了,陈丽若是误以为他要把她嫁到曹家,一时受了刺激,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来也说不定。 可是,她又隐隐觉得,陈丽不是那般脆弱的人,本来她的性子就比原主坚强许多,遇事虽然会胆怯,但有一股子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劲,就像她那天明明怕极了魏远,却依然没放弃与她说话的念头。 何况,长安都说了,陈浩安还没答应把她嫁过去,事情都没确定,陈丽害怕不安可以理解,却也不至于大受打击甚至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那她突然消失不见,又是为何? 陈歌正沉吟着,忽闻噗通一声,面前的男子又趴伏到了地上,似乎终是有些失控地哑声道:“求夫人救救十四娘,她如今的身子……经不起一点颠簸,是奴疏忽大意了,奴就该守着她寸步不离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77章 那些遥远的模糊记忆(第二更) 陈歌一怔,他特意提到了陈丽的身体,陈丽虽是个女子,但向来身体健康,平日里连感冒发热也少有,又哪里到一点颠簸也经不起的地步了? 而且他这说法也是奇怪,他不说陈丽出去后可能会遇到的危险,首先担心的是她的身子…… 陈歌忽地想起以往接诊过的一些孕妇的家属,眼睛微睁,厉声道:“长安,你跟我说实话,十四娘的身子到底怎么了?” 趴伏在地上那个身影微微颤抖,陈歌嘴角微抿,冷声道:“你不说实话,我们就没法判断十四娘的真实情况,到时候十四娘出了什么事……” “奴说!”长安颤抖着声音道,顿了顿,他抬起头,直视着陈歌,“十四娘她……怀了身孕,如今已是有一个半月了。” 这话一出,钟娘和蓝衣都是一副如遭雷击的表情。 十四娘……十四娘是个还没出阁的小娘子啊!何况她性子一向乖巧,又怎么会做出这般出格的事! 这孩子,又是谁的? 她们猛地看向脸色青灰一片的长安,突然心念电转。 陈歌点了点头,仿佛这一切已是在她的预料中,“很好,你……” 她话音一顿,脑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些模模糊糊的记忆,让她整个人下意识地僵在了原地。 女孩儿整齐干净的闺房里,两个女子正坐在一起做女工,陈丽正在细心地缝制一个荷包,嘴角微抿,笑容的弧度带着几分羞涩。 她收了针,看着手里做好的青底祥云纹饰荷包,眼眸亮晶晶地递给身旁的女子,道:“十三娘,你瞧,你觉得这个荷包……” 她顿了顿,脸上羞意更重,却又掩不住欢喜的神色,仿佛接下来要说的,是件牵动她心神的大事。 谁料,她的话还没出口,就只闻轻微的“啪嗒”一声,她心头一跳,转头,便看到陈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是泪流满面,隐忍而悲戚地哭着。 她一脸怔然地看着她,便听到她低低地道:“十四娘,怎么办,叔父说……说要我代替十一娘,嫁给那个恐怖的燕侯……” …… 脑中画面一转,变成了一个光线昏暗的卧室。 陈歌整个人蜷在床的最里头,肩膀一耸一耸的,已是哭得发不出声音了,陈丽一直陪在她身边,神情无措而哀伤,只是也不知道怎么办。 最后,她干脆靠坐在她身边,手臂跟她紧挨着,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身上的温暖传递给她一般,低低地道:“十三娘,放心,沈三郎那么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78章 棋子真正的用处(第三更) 陈歌立刻站了起来,问:“可是有消息了?” “是,”凌放道:“城门口值班的守卫说,今天下午卯时左右,有个看起来很像陈十四娘的女子出去了。 她当时坐在一辆马车上,守卫例行上去盘查时,她说自己是陈家的娘子,此番出去,是想到城外的普陀寺。” 普陀寺? 陈歌微怔。 不过这倒跟长安说的对上了,他说,陈十四娘虽然没有带她的贴身侍婢,但用了陈家的马车。 普陀寺是冀州城外的一座寺庙,因为据说在那里求签问卜很是灵验,向来烟火不断,城里的娘子夫人每回遇到什么事,总是会去那里求神拜佛一番。 以陈十四娘的心绪,她迷茫无措之下想借助普陀寺求得心底的安宁,也很正常。 陈歌向来知晓凌放是个做事滴水不漏的人,此番过来绝不是单纯跟她报告这个情况,想了想,盯着他继续问:“你可是派人去普陀寺查看过了?” “是,”凌放顿了顿,才继续道:“我们的人在普陀寺外头发现了陈府的马车,只是奇怪的是,找遍了整座寺庙,也找不到陈十四娘。” 他话音未落,一旁的长安已是猛地抬起头,身子微颤地看着他。 陈歌也脸色微沉,普陀寺周边都是荒山野岭,陈丽能去哪里? 她垂眸思索了一会儿,站起来道:“凌管事,帮我备一下车。” 凌放讶异地抬起头,“夫人,这么晚了您还要出去?” “我比较熟悉陈十四娘,”陈歌抿了抿唇,道:“我过去的话,说不定能找到什么你们发现不了的线索。 陈十四娘孤身一人,若是不尽快把她找到,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你派人去陈府一趟,若陈大郎君回去了,便让他立刻到普陀寺去。” 凌放静默了一会儿,想到那方中人已是回去了,浔阳那边如今一团乱麻,估摸也抽不出手去对他们下毒手,而主公的军营便在普陀寺旁边不远的地方,这才低头道:“是,属下立刻给夫人安排。” 长安不禁有些愣神地看着陈歌,凌放走后,也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陈歌看过去了,才垂下眼帘,动容道:“夫人重情重义,难怪十四娘那般放不下夫人,自从夫人嫁去冀州后,她天天都在担忧夫人,还特意跑到浔阳城外的大昭寺给夫人祈福。” 陈歌静默片刻,看着他别有深意道:“十四娘是个好女孩,你们是在来冀州路上知道十四娘怀有身孕的罢,你是怎么想的?” 长安微愣,低声道:“奴身份卑贱,只是也不是那等毫无担当的男人,奴先前已是决定,回到浔阳后,便带着十四娘离开。 奴本来在知道十四娘有了身孕后便想带她离开,但十四娘不放心远在浔阳的郭姨娘,也担心她若是在这趟旅程中失踪,会给郎君还有夫人带来麻烦,这才非要回到浔阳后才离开。” 陈歌暗叹口气,点了点头,便转身往外头走去。 凌放给她配了一队武术高强的侍卫随同她前去,临走前,陈歌问:“可是通知到陈大郎君了?” 凌放摇了摇头,“属下派去的人到了陈家后,陈大郎君还没回府,因此属下让他给陈大郎君留下口信,便回来了。 陈家倒是立刻派了一队人赶往普陀寺,等陈大郎君回府,应该也会立刻赶过去。” 陈歌点了点头,上了马车。 马车随即慢慢地往城外驶去了。 普陀寺便在城外不远的地方,马车很快就到了,前头带路的是一起到普陀寺搜索过的侍卫,他径直便带着马车往陈十四娘马车停放的位置走去。 这样的夜晚,远离城镇的普陀寺周围静幽幽的,偶尔只能见到一两辆返程的马车跟他们擦肩而过。 到了后头,更是连旁的马车都没见到了。 蓝衣忍不住眉头直皱,“这大晚上的,十四娘到底会去哪里。 奴婢也是想不明白,十四娘既然会选择来普陀寺,定然是想来散心,若是她真的想不开,又怎么会来普陀寺呢。” 陈歌心头忽地微跳,撩起帘子看了静悄悄的外头一眼,心里莫名地弥漫起一股淡淡的不安。 这时候,走在最前头的侍卫开口,“夫人,前面便是陈十四娘的马车了,咦?” 他的声音里突然带上了一丝困惑,“我们原本留了人在马车周围看守,怎的现在都不见了,莫非都去庙里搜索陈十四娘了?” 这一句话仿佛一根针一般猛地扎了陈歌一下,陈歌心头一紧,高声道:“停下!立刻掉头回去!” 所有侍卫都讶异地转头看向她,陈歌却没有多解释,只道:“先回去再说!” 然而还是晚了,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声,无数黑衣人突然从四面八方蝗虫一般涌出,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跟着陈歌而来的侍卫立刻大声道:“保护夫人!” “保护夫人!” 陈歌一看那黑衣人的数量,心头便先是一凉。 那黑衣人的数量不算多,却也远胜跟随她而来的侍卫。 便是加上她身边的暗卫,只怕也是打不过啊! 陈歌狠狠一咬牙,中计了! 她早该想到的,方中人突然离去只怕是幌子,他们一开始选了陈丽过来,确实是看中了原主与陈丽之间的关系,但陈丽跟原主交好,便是迫于形势进了燕侯府,也不一定会配合他们勾引魏远。 因此,他们一开始安排陈丽这颗棋子,便不是为了让她进魏远后院的,而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踏进他们精心设计的陷阱! 为了让她中计,他们也算煞费苦心,骗过了陈丽,更骗过了长安。 如果她没有猜错,陈丽当初确实是出去了,长安也确实对这件事毫不知情,因此长安来找她帮忙时,她寻不到一丝破绽。 唯一的破绽,也许就是陈浩安,他故意来燕侯府问陈丽在不在,却又不找她帮忙,很可能便是,他知道陈丽其实并没有失踪! 他这样做,只是走个过场,毕竟陈丽在冀州只与她相识,陈丽失踪了,他不可能不来燕侯府看一眼! 陈浩安,便是这件事的主谋! 周围响起刺耳的厮杀声,外头的车夫高声道:“夫人,坐稳了!”随即一抽鞭子,马车便风一般往前而去。 蓝衣下意识地拽紧了马车的帘子,惶恐道:“夫人,这怎么办才好?” 陈歌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幸好她这回出来只带了蓝衣,钟娘年纪大了,只怕受不了这样的折腾。 可是,她心里还是隐隐觉得不对劲。 凌放说得对,如今谢兴自己也是一团乱,又怎么可能蠢得去招惹魏远。 如果她出事了,魏远第一个怀疑的便是他,到时候魏远借机对他发难,谢兴可讨不了什么好来! 外头厮杀声不断,从跟着他们的马蹄声判断,他们身边的侍卫越来越少了,陈歌终是按捺不住,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发现他们身边竟只剩三四个侍卫了,而后头紧咬着他们不放的黑衣人,还有十几个! 她一颗心狠狠一沉。 只是,燕候府的侍卫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手,庙宇里理应还有凌放先前派去的人,只要他们再坚持一会儿…… 就在这时,马车猛地停了,巨大的颠簸让陈歌差点摔到地上,稳住身子后厉声道:“怎么了?” “夫人……” 车夫颤抖的声音响起,随即,便被一把阴柔漂亮的嗓音打断,“夫人,要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呢。” 陈歌微怔。 这把声音莫名熟悉。 她以前,绝对听过这个声音!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79章 阁下一如既往地多管闲事(第一更) 陈歌上前打开马车的门,看到外面的情景时,她心头一震。 只见前方崎岖的山间道路上,站着一个身着金色打底绣着奇怪图纹的窄袖短衣袍服的男子,他一头黑发绑成了一条粗粗的马尾辫随意拢在右侧肩膀上,高鼻深目,皮肤白皙得不像汉人,一双浅蓝色的眸子被月色反射出了淡淡的妖异光芒。 她确实见过他。 在冀州城的中秋夜市上。 男人身后领着二十来个黑衣人,后面的十几个黑衣人也已是紧追了上来,把他们团团围在了正中间。 再看他们这边,周围已是只剩六个侍卫,一个车夫,而她跟蓝衣都不会武功,便是她身边的暗卫还没出什么意外,加起来也绝对打不过他们。 一切都已是很明了了,这是一场为了抓住她精心布下的局,而这个局,从陈浩安他们刚到冀州那一天,便已经铺开了。 只是,设局的人不是谢兴,他跟那方中人也许没想到,他们做了这么多事情,也不过是为别人做了嫁衣吧! 陈歌暗暗吸了口气,跳下马车,冷冷地看着那胡人男子,以及站在他身旁的那个郎君,微微冷笑道:“没想到,咱们还会再见面。 也没想到,陈大郎君身为堂堂的大楚子民,竟然投靠了胡人!” 陈浩安脸上没有惯常带着的温厚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嘴角一扯,一脸嘲讽道:“大楚,又算什么?这个国家已是从根子里坏掉了! 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随意地掌控着我们的命运,而我们呢?不过是没有投到一个好胎,就被他们领所当然地俯视,凌辱,甚至压迫! 十三娘,你也是这种恶心的祖制的受害者不是吗?若不是谢兴和陈仕贤,你早就跟你心心念念的沈三郎成亲了,又哪来后头的这许多磨难! 你现在说已是没再牵挂着沈三郎了,难道不是无奈之下的选择吗?燕侯待你再好,又怎么比得过年少跟你一起长大的沈三郎! 呵,我算是看透了,如果我就此认命,一辈子也只能是一个看守城门的小兵,被陈家那些人死死地踩在脚下! 我不过是不服命罢了!十三娘,难道我这样有错吗?你能说我这样有错吗?!” 说这段话时,陈浩安由始至终面色如常,只是一双眼睛中,清晰地透出了一丝仇恨。 陈歌直直地看着他,淡淡道:“你的想法没错,人的命运不是由出身决定的,而是由自己决定的。” 陈浩安一怔,显然没想到陈歌会附和他的想法。 “可是,”陈歌眼神冰冷,“你这般利用全心全意对你的妹妹,和对你忠心耿耿的长安,错了,这是小人所为。 你协助胡人不择手段地抓住我,只是为了谋害魏远,错了,这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所为。 而你选择投奔胡人,把利刃对准自己的同胞,更是错了,这是对同胞不忠的行为。 这般不忠不义不男人,陈浩安,难道你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任何过错吗?” 陈浩安被她说的脸色难看,握紧手中的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从不认为自己有错,但对于那个真心实意把他当做阿兄的妹妹,到底是有几分愧疚的。 “陈浩安,别的我也不想多说,我没有察觉到你们的设局,是我技不如人。” 陈歌紧盯着他,一字一字道:“我只想知道,十四娘如今可还安好?” 陈浩安仿佛被这句话刺了一下,静默了一瞬,才颤抖着声线道:“我不是那种恩怨不分的人,我从没想伤害十四娘,再晚一些,便会有人把她送回陈家。” 陈歌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悄然放松了一些。 至少,有一个人平安无事了。 “呵,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心慈仁厚啊,”一直没说话的胡人男子忽然缓缓开口,尾音微微拖长,带着一种慵懒的气息,“我记得,我跟夫人说过,太过心善的人,容易吃亏吧?” 陈歌慢慢把眼神转移到他身上,轻轻一笑,道:“阁下也是一如既往地多管闲事呢。” 见到男子一愣后,微微冷了起来的眼眸,陈歌淡淡道:“不过,阁下的手段,我是真心佩服。 这个局,本来是谢兴派过来的方中人为我而设的吧? 我先前就觉得,他那般大摇大摆地跟着陈家人来到冀州,虽然他这个行为可以想到很多解释的理由,但,最根本的理由,还是他对自己的局十分有自信。 沈三郎的信和冀州的连环杀人案,只是他的第一个局,他早便料到那个局可能会失败,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地藏着陈十四娘这枚棋子,不让这枚棋子真正的意义被我察觉。 只是他没想到,谢兴会突然把他召回浔阳,他迫不得已,只能放弃了这个已是布置到了一半的局。 可是,他前期做的工作也没有浪费呢……” 陈歌嘲讽地看着面前的两人,道:“他估摸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在前头螳螂捕蝉,后头一直有只黄雀在虎视眈眈。 如今,便是我出了什么事,魏远首先会想到的人,只会是谢兴和方中人,你一方面成功利用我打击了魏远,一方面还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阁下果然神仙般的手段!” 胡人男子一直静静地看着她,这时候勾唇一笑,笑容带着一种勾人的妖冶,低低地笑着,笑得身体微微颤抖:“夫人的头脑也让我佩服,呵,也难怪连那男人,也能为了夫人,忘记曾经受过的屈辱。 你可知道,为了这一天,我已经是等了太久,太久了……” 陈歌有些怔愣。 他说的,应该是魏远。 可是,什么叫为了她,忘记曾经受过的屈辱?他以前认识魏远? 他还说,他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陈歌心头一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那男人淡淡道:“来人,把夫人绑起来。 夫人不必焦急,你可是我的贵宾,在看到那男人痛不欲生的表情前,我是不会让你轻易死去的。” 后面那句话,他是对着她说的,说话时,他嘴角诡异地高高扬起,浅蓝色的眼睛中带着一抹拼命压抑的疯狂和兴奋,嗓音低柔仿佛在与情人对话。 陈歌下意识地一阵恶寒,眼看着有两个黑衣人快步朝她走来,她猛地后退一步,冷声道:“慢着!这回是我技不如人,我认! 可是,所谓死也要死个明白,你到底为何那般执着要把我抓去?我若是想不明白这件事,这一路上我的心都会不得安宁!” 那胡人男子微微一挑眉,嘴角的弧度扬得更高了,“我若说我是因为要报复魏远,你可会怨他?” 陈歌一怔,尽量保持冷静道:“当然,我不但会怨他,他害我至此,我还要在心里诅咒他,便是下了地狱也不会放过他。” 男人一愣,忽地哈哈大笑起来,看着陈歌的眼神,倒是专注了几分,“夫人倒是有趣,只是,小把戏玩够了,你再拖时间也没用。 还愣着做什么?难道要我这个主子亲自去把夫人绑过来不成?” 见那些黑衣人有些惶恐地应了一声,又快速朝她走来,陈歌猛地又退后了一步。 这家伙竟然看出了她在拖延时间! 她不死心,只要再拖延一会儿,说不定能等到增援的人。 只是显然,如今这一点行不通了。 陈歌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几个黑衣人,就在他们就要走到她面前时,她猛吸一口气,转身跳上了马车,大喝一声,“走!” 车夫等待已久,一听这话立刻狠狠一甩缰绳,大喝一声,牵引着马匹便朝防卫最薄弱的左侧奔去。 左侧原本站了五个黑衣人,然而陈歌这一个动作太猝不及防,他们只是反应慢了片刻,便被马车狠狠地撞倒在了地上。 马车毫不留情地轧着他们跑了过去,在他们撕心裂肺的痛呼声中,径直跑进了左侧的那片密林。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80章 这两人真不愧是夫妻(第二更) 那六个燕侯府侍卫很快也反应了过来,立刻毫不犹豫地砍翻面前的黑衣人,策马跟了上去。 陈浩安一个激灵,立刻大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立刻把人追回来!” 其余黑衣人这才匆匆忙忙地行动了起来,握着手中的武器便追了上去。 一时间,无数枝箭矢朝着陈歌的马车袭来,几个侍卫一边艰难地阻止着那些追上来的黑衣人,一边要保证夫人的马车安全跑出包围圈,一时都有些力不从心。 眼见着燕侯府的人很快又倒下了三个,陈浩安嘲讽地一扬嘴角。 “他们这不是不自量力吗?就这么几个人能跑到什么时候?最后,还不是逃不过被抓回来的命运。” 他说完,见身旁的男子一直没有回应,不禁有些奇怪地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由得让他心底一惊。 只见身旁的男人身子微颤,脸上带着因为隐忍而微微扭曲的神情,唇角却高高扬起,妖冶的蓝瞳中,此时布满了蛛网一般的红血丝,轻声细语地道:“很好,很好,这女人跟魏远真不愧是夫妻,比草原上的兔子还能跑。 呵,既然如此,我也不必给她留什么情面了,就此把她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送到魏远面前,效果也是一样的。 嘶——这样一想,还真是让人兴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呢。” 他边说,边将身边的一匹马牵了过来,迫不及待地翻身而上,手里提着剑便风驰电掣地追了上去。 陈浩安嘴角微抿,想着方才那男人的神情,摇了摇头在心里暗叹:“果然便像单于说的,他这个四儿子太小孩心性,虽足够心狠手辣,却难成大事。” 他也没追上去,轻轻靠在了一旁的树上,看着已是见不到一个人影只能隐隐听到刀剑声响的密林。 “陈郎君,就这样让少主一个人过去好吗?我们不用过去帮忙?” 一旁的一个黑衣人皱眉问。 “四殿下不会乐意你们扰了他狩猎的乐趣,”陈浩安淡淡道:“不管如何,最后燕侯夫人再也回不去,也算达成了我们的目的。 你们派个人去跟前面放哨的人说一声,盯紧了,有什么情况立刻过来报告,燕侯的军营就在这附近,难保他什么时候便会带人过来。” 那黑衣人一愣,没再说什么,应了一声便快速往前去了。 密林里。 马车横冲直撞地拼命往前跑,也不管前面有没有路。 然而不管怎么跑,似乎都没法甩开后面蜂拥而至的黑衣人。 陈歌努力压下自己把头探出去一看究竟的欲望,紧紧地扶着窗沿,高声问外头的车夫:“外面还剩多少侍卫?” “回夫人,”车夫的声音仿佛紧绷的弦,稍微用力便要断开似的,“我们的人,只剩两个了!” 陈歌不自觉地暗暗咬牙。 虽然知道这次逃出来是孤注一掷,但不逃,更是任人宰割的下场。 何况,那男人对魏远有着一种近乎扭曲的恨意,她不敢相信,他会利用她对魏远做什么。 所以,即使希望很微小,她都必须逃。 可是,这般看来,不过一刻,她又会被抓回去。 要冷静,肯定会有别的方法的,一定要冷静。 陈歌努力地平静思绪,大脑急速地运转。 然而,不等她想出什么,马车又猛地停了,外头传来车夫绝望的声音:“夫人……” 陈歌一怔,立刻推开车门看了出去,当看到外头高耸的悬崖时,她心都凉了。 这是天要绝她。 “夫人……”蓝衣也有些六神无主了,忍不住低低地哭了起来。 陈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安抚地拍了拍蓝衣的肩膀,走下了马车。 没一会儿,十几个黑衣人就从树林深处跑了出来,为首的,正是方才的胡人男子。 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直直地站在平地上的陈歌,伸出鲜红色的舌头,妖冶地舔了舔唇,轻笑着道:“夫人啊,你这又是何必呢。” “就跟陈大郎君一般,我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陈歌淡淡道,眼看着后头没有燕侯府的侍卫追过来,心知他们已是九死一生,心微微一痛,强行打起精神抬眸道:“我可以跟你走,但你必须答应我,不许再杀我身边的一个人!” 胡人男子嗤笑道:“你以为自己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方才你若提出这个要求,说不定我心情一好便能答应你,可是如今…… 呵,我对如何把你片成肉片送去给魏远,更有兴趣。” 看着他眼眸中压抑的疯狂,陈歌又轻轻吸了口气,沉声道:“我猜你这回对我下手,除了想向魏远复仇,也是想趁此机会挑起魏远和谢兴间的矛盾罢? 到时候鹬蚌相争,你作为渔翁,只需坐等一个最有利于你的结果便是了。 只是,魏远可不是好糊弄的人,你若是就这么把我杀了,送到他手里,他不一定会觉得,这是谢兴做下的事。 毕竟,如今浔阳的小皇帝病重,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谢兴不会挑这个时机轻易地惹怒魏远,便是他真的把我抓了,也只会暂时把我藏起来,杀了送到魏远手上,是怕魏远不会立刻去攻打他,让他更加手忙脚乱吗?” 胡人男子一怔,眯眸看着地面上的女子。 “夫人倒是多虑了,你夫君可以因为常州的疫情便不顾后果地斩杀了司徒群义一家,又怎么知道,他不会因为你的死,便冲动地去攻打谢兴?” 陈歌暗暗地抿了抿干燥的唇,笑道:“你这不是在赌吗? 你又怎么知道,你一定会赌赢呢? 毕竟那时候魏远是在常州,常州没有能制止他的人,而如今冀州城里,可是有无数谋士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你最开始不打算杀我,而是要把我带走,也是想到了这点罢?” 胡人男子又盯了他一会儿,嘴角的笑容,越扬越高了,“你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很好,看在你取悦了我的份上,我……” 就在这时,树林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口哨声。 那口哨声接连响了三次,每一次都是又短又急,让人听着,便无端地紧张了起来。 随即,陈歌看到那胡人男子脸色一变,突然快速策马上前直奔她而来。 陈歌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然而,这一步的作用微乎其微,就在她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时,只闻“哐啷”一声利剑相碰的声响。 陈歌猛地睁开眼睛,便见自己身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好几个黑衣人。 虽然同样是身着黑衣,但他们显然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陈歌心头忽然狂喜,她没有猜错,方才的口哨声是这胡人男子的人在向他发出警告。 因为他们的援兵,到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81章 故人相见(第三更) 护在陈歌身前的其中一个黑衣人低声道:“夫人,主公已是到了,很快便会过来,您放心。” 陈歌微怔。 竟然是魏远来了。 军营虽然就在普陀寺附近,但来回至少要二十多分钟。 从方才他们遇袭到现在,也就过了十来分钟吧,所以她根本不敢想魏远能及时赶到,她只想着凌放派出去在普陀寺搜索的人能察觉到不对劲,出来增援。 然而,这希望也是微乎其微的,那胡人男子能把守在十四娘马车边的侍卫处理干净,也难保他们没有把其他人也处理掉了。 所以,她方才几乎是带着绝望的心情拼命逃离,也已是做好了要跟着那胡人男子走的心理准备了。 她没想到,魏远竟然那么快便赶过来了!他又是怎么知道,她遇到了危险的? 胡人男子眼含煞气地看着陈歌,忽然一把握紧手中的利剑,大吼,“都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去抓人!” 他身后的黑衣人却都踟蹰不前,其中一个黑衣人开口焦急道:“少主,燕侯来了,用不了多少时间他便会追到这里,现在咱们没时间跟他们缠斗,属下建议先撤……” “我让你上去抓人!” 胡人男子猛地转身爆喝,那黑衣人微微瑟缩了一下,忽地,他脸色一变,听着树林深处隐隐传来的脚步声,腮帮肌肉紧了紧,沉声道:“少主,得罪了!” 说完,他从马上一蹬而起,身姿轻盈地往胡人男子的方向掠去,一把抱住了他。 同时右手一甩,便把一条绳勾爪扔到了悬崖上,抱着那拼命挣扎的胡人男子狠狠提了一口气,借着那绳子的拉力飞到了悬崖壁上,蹬蹬蹬几步便跃了上去。 其他黑衣人也纷纷扔出绳勾爪,紧随着他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去了。 就在他们刚在悬崖顶上站稳脚跟,树林里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骚动,一身玄青色衣裳的魏远带领着一队骑兵从树林里一跃而出,同时响起吕闻惊喜的叫声:“夫人!” 见到陈歌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男人紧绷的面容似乎松动了些许,黑眸一眼不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抬头,冰冷刺骨的视线,直直地注视着悬崖上的人。 胡人男子似乎终于认清了形势,慢慢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魏远,一双蓝瞳仿佛深不见底阴冷森然的湖底,异常阴柔地笑道:“魏远,好见不见啊。” 他嘴里一边轻柔地说着话,右手却毫不犹豫地握剑,一把刺向了他身后的一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眼眸一张,甚至没来得及喊出声来,便倏然倒在了地上。 那是方才强行带着他上了悬崖的那个黑衣人。 其他黑衣人身子狠狠一僵,却终是什么也不敢说,垂下头,气氛一下子压抑到了极致。 胡人男子却仿佛毫无察觉,依然笑得凉薄地看着魏远。 魏远脸色不变,冷声道:“完颜直,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手段阴毒。” 他这熟稔的语气,让陈歌有些怔然。 她忽然便想起了林婉儿被劫走那晚,有个胡人给魏远寄了封信,魏远因为那封信杀气暴涨。 莫非,这就是当初寄信的那个胡人? 这么说,劫走林婉儿的人,也是他? 完颜直仿佛听到了什么让他愉悦至极的话一般,竟呵呵呵地低笑出声,笑声让人发悚,鲜红的舌尖慢条斯理地舔了舔唇。 “我竟然还挺怀念你这草原上的狼一样的眼神,看着,就让我很想很想,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再用针一根一根地戳烂。” 魏远身旁的将领无不脸现怒气,怒吼道:“竖子!有胆子就下来,看看到底是你把我们主公的眼睛挖出来,还是我们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魏远只是脸色冰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完颜直忽然仰天大笑,完全无视了魏远身边的将士,眼神仿佛淬了毒的利箭,一字一句道:“魏远,你不知道吧? 从我看到你把娘娘杀死那一天起,我就发誓,一定要让你也体会一回失去挚爱的心情! 你当初怎么就没死在娘娘的营帐里呢?你这样的人,就活该当别人的玩……” “放箭!” 魏远忽地眼角一跳,一声大吼。 顿时,早已是准备好的兵士纷纷张弓射箭,那完颜直却只是嘲讽地大笑两声,一转身便往悬崖另一边跑了。 空气中,只悠悠地传来他柔和得有些森然的声音:“夫人,这回是我小看你了,咱们……后会有期。” 他人在悬崖上,此时便是魏远派人追上去,也很难追上了。 吕闻狠狠地瞪了他离去的方向一眼,拉着马缰策马上前两步,有些担忧地看着身旁浑身紧绷的魏远,道:“主公……” 那完颜直好恶毒的心思,竟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主公当年受到的屈辱! 那件事对主公的影响他看在眼里,也不知道主公会不会被他勾起那些不好的回忆。 魏远却看也没看他,翻身下马,一步一步地朝陈歌走去。 陈歌看着他,脚突然很没出息地软了一软,竟就这样瘫倒在了地上,眼角余光见到魏远猛然一变的脸色,连忙抬头扬扬嘴角,有些囧地道:“刚刚神经一直紧绷着,突然发现自己安全了,有点脚软。” 其他士兵一愣,都眼神友好温和地看着陈歌。 魏远快走两步,单膝跪到了地上。 陈歌不由得怔然地看着他,一时想不到他想做什么,却见魏远猝然伸出手,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陈歌强行按压下自己要叫出来的惊呼声,下意识地看了围观众人一眼,有些紧张。 上次在常州城守府,魏远虽然也当着鱼文月他们的面把她打横抱了起来,但那时候围观的人到底还是少数。 现在他们周围,可是有一堆大男人啊! 其他人虽然也有些意外和害羞,但眼中均带上了浓浓的笑意。 那神情,怎么看怎么像满怀欣慰慈爱的姨母笑。 陈歌囧了一下,却是莫名地更羞涩了,干脆把头埋进了魏远怀里。 就这一会儿工夫,她已是被魏远放到了他的马上,魏远也翻身上马,拥着她开始往外走。 她感觉自己的心情彻底平稳下来了,才抬眸看上头的男人。 男人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黑眸定定地看着前方,幽深得仿若井底,她一时竟是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她这些天明明越来越能猜出魏远的心情了,可是这一刻,他的心仿佛飞到了别处,飞到了一个,她显然还没触及过的地方。 他这模样,让她有些陌生,平日里的他都是气焰高涨,杀伐果断的,鲜少见到他那般安静的模样,仿佛整个人都沉下来了,原先带着的几分浮躁,也消失不见了。 是魏远变了,还是这一切,都是因为刚刚那个完颜直? 这时候,他们已是走出了树林,回到了方才陈歌被完颜直围堵的地方。 她暗暗收回心神,问:“你是怎么知道我有危险的?就算有侍卫逃脱出去,到军营通风报信了,你们理应也没法来得那么早吧?” 忽然,她看到前方又有一队人朝他们纵马跑了过来。 看到领头的那个男子,陈歌有些讶异。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82章 这张臭嘴(第一更) “君侯,夫人。” 领头的男子一直来到了他们面前,才勒停马匹,下马朝他们行礼道:“见到夫人平安无事,真是万幸。” 陈歌眉头微蹙,缓缓道:“陈……二郎,你怎会在此处?” 来人,可不就是他们当初怀疑帮沈禹辰送信的三个郎君之一的,陈文轩。 一旁的吕闻朗声笑道:“夫人,我们能及时赶来还要多亏陈二郎,若不是他跑来军营告知我们夫人有危险,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地面上的男子身着一身月白色袍服,看起来温文尔雅,书卷气息浓厚,闻言又深深行了个礼道:“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与夫人解了某多年的心魔相比,不足一提。” 陈歌一愣。 陈文轩眼眸一黯,缓声道:“多亏夫人找到了王坤杀死彭娘子的证据,才让彭娘子的案子水落石出,彭娘子泉下有知,应该也能安息了罢。” 陈歌其实早在吕闻说是他帮忙给魏远传递消息那一刻,便猜到了他这样做的原因。 当年王坤和陈文轩是前后脚退学回到冀州的,而当年彭侍郎一心为自己的独女挑一个最好的女婿,经常在自己家举办宴席邀请太学的优秀学子前来赴宴,王坤和陈文轩作为当时太学名列前茅的几个学子之一,自然在他的邀约名单上。 如果她没猜错,陈文轩和彭娘子这对年轻小儿女在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也正是因为他们间的事刺激了王坤,才让他对彭娘子痛下杀手。 那之后,王坤因为杀了人心里有鬼,在案子的调查告一段落后,匆匆找了个借口回了冀州。 而陈文轩可能早便怀疑王坤了,只是一直找不到证据,又不甘心就此放走杀死彭娘子的凶手,也跟随他一起回了冀州。 这三年来,他一直守在冀州,宁愿生生蹉跎了自己的才华和年华也不离开,就是为了彭静的案子吧。 “其实,某在那天城守府的庆功宴后,就一直想上门正式跟夫人致谢,只是这般天大的人情,某不敢轻易行动,就怕哪里没有准备妥当,反而及不上夫人这个人情的万分之一。” 许是想起了曾经的佳人,陈文轩眼眸发红,连忙垂下头遮掩,深深地朝陈歌行了个礼后,道:“以后,若夫人有用得上某的地方,某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陈歌面容沉静,道:“我这回也不过是误打误撞,陈郎君不必如此,是那王坤自己心虚,才给了我可乘之机。” 见陈文轩摇了摇头,似乎不赞成她说的话,陈歌也不与他掰扯了,问:“你是如何知晓,我有危险的?” 他能及时去通知魏远,定然是在他们到普陀寺前便察觉到了危险,赶去魏远的军营,魏远他们才能这么快赶到。 陈文轩道:“夫人先前派了人来陈家,说在普陀寺发现了十四娘的马车,家父便派了某带人前来查看。 谁料,某来到时,远远便看到十四娘的马车边有一个身穿胡服的男子。 那男子见到某,立刻派了人前来杀某灭口,所幸当时某跟他们离得较远,他们瞧不清某的面容,也不知道某这边具体有多少人。 某察觉他的意图后,立刻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跟一个侍卫换了外衣,趁追赶的人不注意躲进了树林中,在树林里抄小路到了君侯所在的军营。 十四娘跟夫人交好,某猜想夫人担心十四娘,很可能会亲自前来,便是这只是某的猜测,某也不敢懈怠,把这件事告诉了君侯。” 原来如此。 在那么危急的时刻,他不但及时想出妙计摆脱了完颜直的追杀,还能推测出她很可能亲自来普陀寺。 果然不愧是当年太学博士万般惋惜的学子。 陈歌点了点头,朝他弯唇一笑道:“这件事,我是要跟你说声谢谢的。” 陈文轩一愣,又深深行了个礼,“夫人折煞某了。” “主公!夫人!” 一个大嗓门雷鸣般响起,只见是关燕回又带了一队骑兵快速奔了过来,见到他们哈哈大笑道:“韩将军担心主公带的人不够,让属下也带了一队人前来,属下就说咱们主公是什么人物,哪会打不过一个小小的胡人巴子! 夫人,幸好你没事!属下还在想,主公这回不会又要带绿帽子了吧?别到时候媳妇还不是自己的,就……” “关二!” 吕闻急得声音都有点变调了,这还有外人在呢,这家伙在说什么! 连忙急急地看了夫人和主公一眼,见夫人嘴角微抽,虽然看起来没有多生气,但显然无语至极,主公脸色也煞是难看,连忙气恼地直接一拳招呼了过去,“你这臭小子再胡乱说话,信不信我把你的皮剥了!” 关燕回显然不明白吕闻为什么生气,十分敏捷地避过了他的拳头,还嘚瑟地笑:“吕小四,你可打不过老子,你莫非忘了,每年军营里的武术大会,你都是谁的手下败将?” 吕闻面容一僵,又气又急地瞪着他,然而确实如他所说,这家伙牛高马大,一身蛮力,肉搏战还真没几个能打过他的。 关燕回看到他这模样,更为嘚瑟了,然而,还没等他嘚瑟完,便听身旁一个低沉的嗓音慢慢响起,“吕闻确实打不过你,明天下午,你到燕侯府,我来亲自与你会会。” 关燕回嘚瑟的笑就这样僵在了脸上。 吕闻忍不住指着他哈哈大笑,“关二,自己惹祸上身了吧,我是打不过你,但这些年来,你可一次都没有打赢过主公,上一年被主公打得嗷嗷叫的也不知道是谁! 你这张臭嘴,就该让主公好好地收拾收拾!” 想起上一年不堪回首的记忆,关燕回苦着一张脸看向自家主公,然而魏远已是彻底无视了他,径直勒动马绳往前去了。 靠,主公在武打场上可不是什么手下留情的人物! 上一年,他生生被主公折断了一条腿,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才好,上上一年,他直接从擂台上摔下来跌了个狗吃屎,虽然没受什么伤,但被那群幸灾乐祸的家伙嘲笑了半年! 他便是再大大咧咧,也听出了主公方才说那句话时的低沉,他直觉这回他可能要在床上躺足一个月了。 可是,吕小四便算了,他一向看他不顺眼,主公又是为什么生气? 忽地,他灵光一闪,满心的恐惧突然化作了怜悯。 他刚刚的话好像透露了主公那方面的问题,这种事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受被别人知道,何况是主公。 啧啧啧,原来如此,原来主公是个为这件事悲愤啊。 忽然,他想到主公让他明天下午到燕侯府去,忍不住便精神一震。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他老家的特效药都揣在身上很久了,快发霉了都,明天他恰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委婉地跟主公提一下这个问题,然后呈上他老家的特效药!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83章 魏远的心事(第二更) 届时他帮主公解决了问题,主公定然不会生气了,不但不会生气,反而会对他大加奖赏! 一想到那个画面,关燕回就忍不住嘿嘿直笑。 啧,他先前那般好心邀请萧长风和吕小四一起替主公想办法,他们这群没心肝的,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明天他们可不要后悔。 吕闻奇怪地看着关燕回脸上那恶心兮兮的笑容,撇了撇嘴道:“关二,你小子不会是害怕得傻了吧?我早就让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了,就得让主公好好收拾你一顿,你才能长记性。” 关燕回闻言,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用一种奇异的蔑视神情道:“你才傻了,吕小四,你就等着明天喊老子爹吧!” 说完,一勒缰绳,抛下呆怔在了原地的吕闻,就走了。 另一边。 回燕侯府路上,魏远一直没有说话。 陈歌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只是魏远这模样,不像生气,也不像不开心,仿佛陷入了某种沉思中,脸上的表情沉静得让人看不透,不禁又是困惑又是探究,也跟着他一直没说话。 一直到进了燕侯府,陈歌才说出了第一句话,“你说今晚要在军营里跟一众将领商讨事情,我没有打扰到你的正事罢?” 魏远仿佛蓦然回神,低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没有,陈二郎来的时候,事情都已经商讨完了。” “哦。”陈歌应了一声,暗暗地松了口气。 却忽地,身后的男人抱紧了她,在她耳边低低道:“歌儿,浔阳那个小皇帝,今日驾崩了。” 这个消息太过突然,仿佛晴天霹雳,陈歌猛地回头看着他。 魏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道:“这件事,谢兴暂时瞒了下来,只是瞒不了多久,不出意外,过几天便会昭告天下。 届时,我身为王侯,圣上驾崩,理应前去浔阳吊唁。” 陈歌暗暗平缓了一下心底的震惊,虽然她一直知道浔阳的小皇帝熬不过去是迟早的事,这些天民间的百姓隐隐也有关于那方面的骚动,但知晓跟事情确实发生,是不一样的。 她低声道:“到时候我也要去,是吧?” 魏远前去浔阳吊唁,其实是在表达他对皇室的忠诚,尽管朝堂上的老狐狸都知道,这所谓的忠诚,就差戳破外头那一层纸了。 而她作为燕侯夫人,除非病得走不动路了,也是必须前去的,否则只怕会被人抓住把柄。 可是,这一趟旅程可想而知危机重重,也不知晓会不会是一场鸿门宴,陈歌眉头微皱,道:“必须要去吗?” 魏远微愣,握了握她的手,道:“你不必过于忧心,这次去浔阳,鲧州的刘侯,以及其他亲王也会一同前去,便是谢兴想趁机闹事,也没那么大的胃口一下子吃掉那么多人。” 陈歌知道是这个理。 但这天下的格局其实一直摇摇欲坠,她也是知晓的,现在就是在比魏远、刘通道和谢兴谁沉得住气。 谁先沉不住气戳破那层纸,谁便会遭受万人讨伐,一旦实力不够,便会成为这片万里江山的牺牲品。 谢兴和完颜直这些天费尽心思对她下手,不就是想借她激怒魏远,让他先做那个沉不住气的人嘛。 因此这回去浔阳,明斗可能不会有,但底下暗藏着多少波涛汹涌,谁知晓? 只是这些事魏远肯定都知晓,陈歌也不想表现得自己太担心,让魏远担忧,于是抬头,笑看着他温声道:“既然不用忧心,你这一路上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可是有别的忧心的事情?” 魏远一怔,定定地看着女子如花的笑靥,低声道:“我方才一直在想……” 陈歌见他顿了顿,便问了一句:“想什么?” 她直觉,他想的事情跟她有关。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小厮走了过来,行礼道:“主公,韩将军他们已是在书房等候了。” 两人的思绪一时都被打断,陈歌无奈地道:“你先过去吧,有什么话,今晚再说。” 魏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好。” 随即,他翻身下马,把她也抱了下来,便径直去了书房。 陈歌慢慢地往房间走,一路上忍不住胡思乱想。 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去浔阳了。 浔阳可是有不少她和魏远的老朋友呢。 她对去哪里没什么意见,只是忍不住再次感慨,她来到这里后真的一直在漂泊,而且,目前来看,这种漂泊的日子还会持续一段时间,最后她跟魏远会在哪里安定下来,她竟也是想不出来了。 她回到房间后没多久,蓝衣也回来了,还带来了陈十四娘已是安全回了陈家的消息。 她是在停在陈家附近一条巷子里的马车里找到的,找到时,她还在昏睡,所幸她只是单纯睡了过去,身体没什么大碍。 陈歌心里一直吊着的石头终于彻底放了下来,陈浩安总算还有几分人性,因为知晓便是继续扣留着陈丽,也很难再引她出去了,他们忙着逃离,带着一个弱女子也不方便,干脆把自己这个无辜的妹子放了。 而蓝衣这丫头今晚吓坏了,一见到她就抱着她的大腿哇哇大哭,钟娘这才知晓他们今天发生了这般惊险的事,也是又惊又怕。 陈歌好不容易才让这两人的情绪稳定下来,钟娘不禁叹气道:“夫人身上老是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怎么办呐,要是夫人以后有了小少主,可经不起这样折腾。” 陈歌没想到她这时候竟会想到孩子的事,不由得轻咳一声。 这时候她倒庆幸她还没有孩子了,其实她这个身体前几个月才刚过了十七岁生辰,她本来就觉得这时候要孩子太早。 然而这观念明显跟古代的观念格格不入,古代又没什么很好的避孕措施,她原本还在烦恼呢。 想到这个问题,她就不由得想到魏远的毛病。 咳,这段时间,刚好可以好好治一治他的毛病,孩子的事,不急不急。 她自从回到冀州,就一直很想跟魏远好好地谈谈这件事,但每次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怕伤了他的自尊心,加上一忙起来,就耽搁到现在了。 而且,今晚那个完颜直说的话也很奇怪,他说,他没想到魏远能为了她,忘记曾经受过的屈辱…… 他当时虽然说得含糊不清,她却奇异地觉得,那个屈辱,可能跟魏远的毛病有关。 陈歌胡乱想了一通,但这些事也不是她空想就能想出来的,最后只能先抛到一边,打算到时候直接问魏远。 她随即洗了个澡,原本想靠在房间前厅的软榻上等魏远回来,然而因为今晚的事情太惊心动魄,她这一番逃亡又耗费了太多精力,她靠了没多久,就觉得眼皮不停地往下掉,最后终是受不住,嘱咐钟娘她们魏远回来后便唤她起来,自己回到了床上,打算先眯一会。 …… 另一边。 魏远跟白术他们说了今晚发生的事情,以及商讨了一些正事后,便让他们散了。 他正想回房间,却被白术叫住。 白术等到书房里的人都离开了,才走到魏远面前道:“今晚的事情可谓凶险,幸好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平安回来了。 那完颜直这时候行动,也是因为知晓了浔阳小皇帝的情况,想趁这个时候扰乱我大楚罢。” 魏远微微沉着脸色,没有说话。 “老夫估摸着,过几天主公和夫人便要到浔阳去了。” 这些事方才他们都谈过了,白术也不想魏远压力太大,换了个话题,思索了一会儿,道:“这一去,少说也要两三个月,老夫有一件事,希望主公在出发前,能帮一帮老夫。”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84章 实在是太无礼了(第三更) 魏远一愣,探究地看着白术,“先生也会有烦恼的事情?” “主公这话说得,老夫是人,自然也会有俗世之人的烦恼。” 白术撸了撸胡须,叹气道:“可是这回要解决的不是老夫的事情。 前几天,富将军跑来跟属下哭诉,说他家里出了件大事,若是无法解决,他这个年也没法好好过了。 老夫见他哭得悲悲戚戚,又想着年关确实要到了,他手下管着一群新兵蛋子,主公也知晓那些新兵蛋子的心态都很不稳定,过年那段时间尤甚,若是富将军那般消极,影响到那群新兵蛋子可难办了,只好充当了一回替人排忧解难的老妈子。 可是属下听完他的问题,也觉得甚是棘手啊,老夫在这方面也没甚经验,便想到了主公,只盼着主公也能帮属下想想,这事儿要怎么办?” 富青山是军队里专门训练管理新兵的将领之一,魏远闻言,也不由得皱了皱眉,问:“是什么事?” 白术眼眸一亮,笑呵呵道:“主公愿意帮忙便再好不过了! 不过这件事有点复杂,老夫一时说不清,倒不如直接把主公带去富将军家里瞧瞧。 不知晓主公明儿上午可有空?” 若是其他人在魏远面前这般故弄悬殊,魏远早便没有耐心了,然而白术自然是跟别人不一样的。 魏远虽然满腹狐疑,还是道:“明天上午我恰好有空。” “那老夫明天便过来,与主公一同到富将军家里一趟。” 白术立刻道,仿佛生怕男人反悔似的。 呵,他当然知道主公有空,他可是专门瞅准这一天来跟他说这些话的! 若主公的问题还不解决,下一回就要等到他跟夫人从浔阳回来后了。 他向来的宗旨是有问题便要及时快速地解决,一直拖下去,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变故来。 他仿佛没看到魏远越发狐疑的神情,笑呵呵地行了个礼告退,便出去了。 魏远皱眉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他虽然觉得白术今晚有些神神叨叨的,但他性子向来如此,只是对着他时会格外收敛,而且他心里也一直压着事情,见他走了,也便没心思细想,想着陈歌可能还在等他,出了书房,便大步走回了房里。 谁料,他刚走进房间的前厅,便见钟娘匆匆迎了上来,轻声细语地道:“君侯,夫人方才睡了,奴见夫人睡得沉,没忍心唤醒她,您看可要奴现在去唤醒夫人?” 魏远不禁看了安静幽暗的内室一眼,也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道:“不用,我先去沐浴。” 钟娘脸上不禁浮起笑容,道:“是。” 随即便遣蓝衣去帮魏远收拾沐浴用的一应事物。 魏远顿了顿,终是没说什么,自己往旁边的浴室去了。 以前这些事情都是林安在帮他做,他终是不习惯身旁有太多女子伺候。 然而如今陈歌住了进来,林安身为一个男子,终是不太方便随意进出他们房间,而经过了这么些天,他也逐渐开始习惯她们的存在了。 快速地洗了一个澡,魏远便回到了房间里,钟娘和蓝衣检查完炉子里的碳火,便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本来便安静的房间,一下子更是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只是这样的寂静不会给人冰冷孤寂之感,反而如同房间里充盈的暖气一般,让魏远心头自然而然地便生起了一股温暖舒适。 虽然陈歌搬进来也不过十几天,但这个房间,早已带上了她浓浓的气息。 她在房间里放了她自己配的熏香,说是可以增强体质,预防感冒。 第一天点燃熏香的炉子时,她得意地道,这个方子是她研究了很久才调配出来的,好闻之余,还最大程度地激发了里面药材的功效,她一年四季都有相应的熏香,他到时候可以慢慢地感受。 房间里的玉枕也被她换成了填充了药材的枕头,说是可以安神助眠,先前他在陈歌的房间睡觉时,用的便是那样的枕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枕头的功效,自从开始用她亲手做的枕头后,他确实睡得比以往每一个晚上都要好。 房间里也多了许多她的东西,衣柜里女子的衣物,从她房间里搬过来的一些花瓶字画,特意为她新打造的一张梳妆台,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她的胭脂水粉和首饰盒,还有衣橱旁边放着的一面全身镜。 有时候静下心来细细环顾这个房间,他才惊觉他的房间和以前比,竟已完全变了个样,原本总是被林安抱怨太过冷清毫无人气的房间,不见不觉间竟带上了浓浓的生活气息。 魏远撩开了通往内饰的浅绿色纱帘,走了进去。 房间里只点燃了一盏幽亮的油灯,借着油灯温暖的光线,他看到床上的女子披散着一头黑发,半侧着身子,睡得正香,脸颊被房间里的暖气熏出了淡淡的酡红色,便仿佛这天底下最勾人心弦的胭脂,让魏远心头微微一荡。 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竟不舍得唤醒她,就这样坐在床边,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上的女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皱了皱眉,嘤吟一声,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睛。 见到面前的男人,她还以为在做梦,呆呆傻傻地看了他好一会儿,那懵懂如幼兽的眼神看得魏远一颗心软了又软,伸手把她抱起,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柔声道:“你是要继续睡,还是我们说说话?” 陈歌仿佛这才察觉她不是在做梦,无意识地趴在了男人的肩膀上,双手握拳按了按困顿的眼睛,喃喃道:“我想跟你说说话……我等你很久了……” 魏远忍不住低笑一声,她便是这样等他的?兀自一个人在床上睡得香甜? 他也不催她,就这样让她迷迷糊糊地趴在他的肩膀上,感觉到她的头一点一点的,不由得有些心疼。 刚想说她先睡,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就感觉女子仿佛放弃了挣扎,就这样把脸搁在了他的肩膀上,因为她就面对着他的脖子和耳朵,她说话声的热气,便这样轻轻地喷洒在他的脖颈耳边,让他心尖儿忍不住微微颤栗。 “你方才为什么那样看着我?也不叫醒我?” 女子完全没有察觉到男人的痛苦,嘟囔着仿佛抱怨般地道。 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她睡觉的时候有没有做什么不雅的姿势,说什么不该说的梦话。 她得好好跟他说道说道,这样盯着一个女孩子睡觉,实在是太无礼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85章 那个死小孩(第一更) 魏远悄无声息地加重了抱着她的力度,微微侧头,脸颊碰了碰她的头发,道:“这样看着你,挺好。”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后却只是笨拙地重复道:“确实挺好的。” 他心里的感觉不知道怎么跟她说,看着她躺在他们的床上,他只觉得心里又热又涨,对她的喜爱疼惜充盈了整个身子,柔情满溢之下仿佛藏着一座危险滚烫的火山,这样的过程愉悦又暗藏痛苦。 只是他似乎甘之如饴。 陈歌却是被他这笨拙的话逗笑了,精神头也终于回来了一些,从他的肩膀上抬起头,察觉他们这样紧紧地抱在一起似乎有些黏糊,轻咳一声,从他怀里退了出来,笑盈盈地道:“魏远,你真可爱。” 魏远作为一个大男人,自然是不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86章 我养你啊(第二更) 魏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黑眸中还残留着些许躁动,道:“我若不说,有些人的脑子就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陈歌身子一僵,他这说法,莫非是知道她方才怀疑他跟完颜直有什么?不禁又是震惊又是心虚地道:“你……知道?” 魏远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百姓间关于我的传闻,我多少知道。” 身边有关燕回那种大嘴巴一根筋的家伙,他很难有什么不知道的。 当时他听说百姓竟然在猜测他是不是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87章 主公无所不能!(第三更) 随着这个声音响起,一个身穿青灰色布裙身材瘦小的老妇人蹬蹬蹬跑了出来,见到刚好下了马车的白术,立刻不管不顾地跑了上去,一把拽着白术的袖子拼命跳脚。 “作孽哦!这位老叟来得正正好!我瞧你看起来知书达理的,定是懂很多大道理,理应能替我好好教育教育我这个杀千刀的媳妇! 你说说,说说,女人嫁人后要遵循的七出分别是什么! 她初初嫁了我儿便随我儿来了冀州,从没有一天像别的媳妇那般侍奉过我便不说了! 然而六年了啊,整整六年了!她的肚子竟然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这回瞅着年关跟孩儿他爹千辛万苦来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特意带上了我从娘家千挑万选的一个表侄女,就想着她若真是只不出蛋的鸡,便是我这个做娘的不着急,她也该着急了。 谁料,她反而怨怪起我这个娘来了,仿佛我辛辛苦苦为我儿张罗这些是害了他们似的! 哎哟,真真作孽哦!我自认是个再仁慈不过的婆婆,前六年便是我跟孩儿他爹急得头冒青烟,有说过一句话吗? 老先生,你评评理,评评理! 她这般放在别人家,别人早便把她休了,她又哪有那个底气跟我对着干哦!” 饶是白术早便知晓富青山家里的这摊子烂事,也没料到刚下马车便被扯进这个战局中了。 他看到急急忙忙追了出来,见到他们立刻脸色瞬间大变的富青山,有些尴尬,想把袖子抽出来,却没料到那老妇人力气凭大,他竟是抽了半天也没抽动。 “白……白白白军师!主……主主主……” 还没等富青山“主”出什么来,那老妇人便回头撼天震地地一声大吼。 “主什么主!你今天有胆子便把老娘煮了,否则别想老娘罢休! 今晚你不把小燕纳了,老娘就把你刷一刷跟昨天那些剩饭剩菜一起煮了!” “谁要把我家男人煮了!” 一个比那老妇人更气震山河的女声响起,只见一个身材健硕的年轻妇人手里拎着两把菜刀,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出来,往门边一张小矮凳上一坐,左手的菜刀利落一甩插在了面前的地面上,右手拿着菜刀搁在膝盖上,眼眸一眯,冷声道:“我话就搁这儿了,若我夫君当真进了那女人的房间,我就当场把他子孙根割了!看他这辈子还敢不敢找别的女人!” 一旁的富青山猛地一夹腿,双手往下一捂,连魏远和白术的存在都忘了。 原本见到她手上那两把菜刀,老妇人脸色有些瑟缩,闻言却又气得头发一竖,不住地跳脚。 “你……你这悍妇!妒妇!你是什么恶毒的心思,非要看着我家青山断子绝孙不成?! 青山,这样的妇人你还留着是想让她把你老娘气死吗?!立刻、马上给我把休书丢在她身上!” “若他给我休书,下场也是一样的。” 那年轻妇人似是已经习惯了这些事,又是轻哼一声,还有心情把玩了一下手中的菜刀,富青山的脚顿时夹得更紧了。 “娘,当初你狮子开大口问我家要彩礼钱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对我又吼又叫的? 如今我爹娘给你们的彩礼钱都被你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败光了,就当咱们家从没有给过你们了是吧? 你就能把我爹娘当初跟你们富家提的,八年内若我能生下富青山的儿子,富青山便不许纳一个女人的事忘了是吧? 如今八年还没到呢,你急什么?既然还大喇喇把一个狐媚子往我家领了,在那狐媚子进我家时,我没有立刻把她砍了已经是我仁至义尽了!” “你……你……” 老妇人显然是被那年轻妇人说得心虚了,但见她竟敢这般怼她这个婆婆,又气不过,拉长脸大声道:“你说得好听,这六年你一个蛋都蹦不出来,你以为再给你两年就行了? 若是我们信了你的胡话,又放任你耽搁我家青山两年,最后你又不愿意我家青山纳妾,你让我们找谁诉苦去!” “你当我何秋花是这样的人?” 年轻妇人沉着脸,冷声道:“若两年后我依然生不出一儿半女,我便自请下堂,可不耽搁你的好儿子找别的母鸡给他下蛋去!” 老妇人一听,脸上顿时一阵狂喜。 一旁的富青山却慌了,连忙讨好地笑道:“媳妇,我不找旁的女人给我下蛋,我就要你给我下的蛋。” 边说,边苦着一张脸拼命给白术使眼色,眨眼眨得都快眼抽筋了。 自从五天前,他爹娘带着一个女人从平洲过来后,他家里便天天鸡飞狗跳的,他烦都烦死了,晚上也睡不了一个好觉,导致这些天训练新兵时屡屡出错,那些新兵蛋子都用他是不是不行这样的眼神看他了,让他又急又窝火。 刚好白军师发现了他这些天的失误,过来问了一嘴,他立刻便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痛哭流涕地把事情说了。 白军师可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他定是会有办法解决他的苦恼的! 白术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 有时候他觉得这些兔崽子实在太为难他这个老人家了,他确实是外人嘴里所谓的精通四书五经,兵法典籍的大儒,但不代表他就什么都会了,更不代表他就有办法解决这种家庭伦理之事! 幸好他今儿个带了个可以甩锅的人过来,白术先是装模作样地感叹一番,“这种事,老夫实在没有经验啊,没有经验啊。” 忽然,话锋一转,道:“所以老夫今日带了个人过来。 主公,这便是老夫昨日跟你说的富将军近日苦恼的事,您觉得,这件事该如何解决为好?” 他这话一出,一旁的魏远顿时微微一僵。 其他人也下意识地看向了魏远,虽然脸上情绪各异,却竟然都是一脸等待他解答的神情。 富李氏和何秋花不知晓这个气势凌然的男人到底是谁,只以为他跟这老先生一样,都是偶然经过。 两人心里都憋着气呢,不由自主地都产生了一种,就该让旁人评评理,让对方知晓知晓她有多无理取闹的心理。 瞧他气宇轩昂,相貌不凡,定然不是那等毫无见识的男子,这种人说出来的话,也能让人信服。 富青山虽一脸讶异,只是觉得白军师特意把主公请来,定然有他的道理,说不定,主公出乎意料地很会解决这些事呢! 不禁也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他决定了,若主公这回帮他解决了这个难题,他以后便要在军中大肆宣扬主公这方面的才能,让大伙儿知道他们主公是多么厉害!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88章 是谁的问题(第一更) 魏远肯定,今天的白术很不对劲。 他不可能真的认为他有那个耐心和能耐去解决这些婆婆妈妈的事,事实上,也就是因为白术,他才没有在那老妇人开口时掉头就走。 他不禁眸色微沉地看了白术一眼,却见他异常温和地看着他,竟仿佛……小时候爹娘给他请的对他谆谆教诲的夫子一般。 他微微怔愣,沉默了半响,抬眸看向院子里的人,淡淡道:“这些事,你又如何确定,不是你儿子的问题?” 生孩子是男女一起的事吧? 虽然孩子具体是怎么在女人的肚子里长出来的,他不甚清楚,但就像打仗一般,既然这不是一个人完成的事,若最后自己那一方输了,输的原因定然有很多种可能。 可能是主帅的问题,可能是士兵间合作的问题,也有可能是天时地利的问题。 那老妇人却一开始便拼命把这个责任推到她媳妇身上,这在他看来实在太不严谨,其他人竟也毫无异议,这若是他手底下的兵,这种能力是绝对不可能达标的。 众人:“……” 众人:“!!!” 便连白术也想不到魏远会这么说,怔愣了片刻,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 那老妇人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指着魏远跺脚道:“你……你这王八羔子,竟敢污蔑我儿子!你可是那女人……” “娘!” 富青山原本也是一脸尴尬赧然,见到自家亲娘竟敢指着主公骂王八羔子,吓得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急急地跑过去把她拉了过来道:“你可知那到底是谁!你是想儿子英年早逝啊!” 老妇人犹在气愤中,双手叉腰大骂道:“我管他是谁!他敢诅咒我儿子不行,便是他是天皇老子老娘也……” “娘,这是燕侯,儿子军中的主帅!” “也……也……哎哟喂!” 老妇人眼眸大睁,好半响才消化了富青山的话,脚一软,瘫软在了地上。 这……这竟然就是掌管这个冀州的燕侯?! 不不不……这样的大人物又怎么可能屈尊到他们这个破院子来,不会是这个臭小子骗她吧! 可万一是真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富李氏就手软脚软。 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他们县的县令,不禁悄悄瞥了那个男人一眼,这一看更是吓得她心肝都要跳出来了,只见那男人黑着一张脸冷冷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能杀人似的,比他们县里那个屠户的眼神都要吓人。 这一看,她心里更是信了八成,连忙狠狠一拍自己儿子,嚎哭道:“你这臭小子怎么不早说!存心让你老娘得罪这样的贵人,被贵人责罚是不是! 你这臭小子,别以为娘不知道,你是因为你媳妇怨恨你娘呢,恨不得你娘早点去死……” 富青山有些手足无措,又觉得自己家里这些破事被主公全看了去,更是急得抓耳挠腮,最后把心一横,板了脸道:“娘,主公和白军师突然过来,我也很讶异,我又怎么会故意瞒着你! 其实主公说得也不无道理,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你又怎么肯定,我和秋花一直没有孩子就是因为秋花? 我在外这么多年,可是见过不少因为男人自己有毛病生不出孩子的,就是往房里收一百个女人也是一个屁也蹦不出来!” 何秋花不禁诧异地看了自己男人一眼。 这种事关乎到男人的尊严,生不出孩子和那方面不行一样,都是要遭人耻笑的,因此自古而来,无后这个罪责都是推到女人身上。 她没想到,自家男人竟然就这样在燕侯面前,没心没肺地嚷出可能是他自己生不出孩子的话。 她以前就知道自己男人傻,却没想到,傻得没眼看了。 想是这样想,何秋花一颗心,却是不由自主地熨帖了起来。 富李氏被他转移了注意力,立刻跳起来道:“别胡说八道!你没试过,又怎么知道是你的问题?我就说你先收燕儿试试,若是真不行咱们再……” “娘!”富青山一脸不耐烦,涨红了脸道:“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我不会纳妾! 我和秋花生不出孩子,肯定是我们其中一个人有问题,有问题治好便是了,顶多……顶多我和秋花以后多去看看大夫! 我的事你就别管了!” 富李氏怔怔地看着他,却依然不肯放弃,梗着脖子道:“哪有人家会把这些事拿到明面上讲的? 若是你们前脚去看大夫,那些个无良大夫后脚便把你们找他的原因跟别人说了,你要我们富家面子往哪儿搁! 不行!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今晚就……” “娘!” 富青山本便是脾气急躁的军人,这会儿那本便不多的耐心早就用尽了,也梗着脖子道:“你不用说了,我只想要我跟我媳妇的孩子,你就是压着我,我也绝不会把表妹收房! 你再这样,我明天就备车,请人把表妹送回平州去!” 何秋花不禁看向自家男人。 却没想到,见到的是自家男人对着她邀功一般的笑容,顿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把头别到了一边去。 富李氏哪里看不出自己儿子是认真的,一时气得脸色涨红,狠狠跺了跺脚道:“你……你气死你老娘算了!等着吧,你以后绝对会后悔的!” 说完,也顾不上魏远他们在场,气呼呼地转身跑回了屋子里去。 富青山这才长长叹了口气,忽地想到什么,连忙转身给魏远行礼,脸色通红道:“让主公看笑话了。” 何秋花也放下了手中的菜刀,走过来跟富青山一起行礼。 两人的脸上都有些担忧,显然都怕方才的事情冲撞了他。 魏远沉默了片刻,道:“你方才做得很好。” 富青山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主公平时很少夸人,他倒是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这件事受到主公的夸奖! 不禁傻呵呵地笑道:“这都是属下该做的,连自己的媳妇都保护不了,又怎么能说自己是一个男人?” 一旁的白术看着富青山,撸着胡须笑眯眯地道:“老夫就说,只要主公出马,便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他脸皮颇厚地忽视了身旁眸色沉沉地看向他的魏远,道:“老夫方才听你说,你打算以后找大夫帮你们夫妇俩瞧瞧,老夫倒是想到一个好人选。 咱们主公的夫人医术高明,菩萨心肠,若能让夫人答应帮你们诊治,定然很快便会找到问题所在,一了你们这么多年的夙愿。” 富青山和何秋花一愣,都不由自主地脸色一亮。 富青山连忙看向魏远,万分期盼地道:“真的吗?夫人真的愿意帮属下看病?这件事属下……属下想都不敢想啊!” 虽然他不认同他老娘的很多话,但有一句话,她倒是说到了他心坎上。 这些事说到底是些见不得人的私密事,若是他们找了个没有医德的大夫,把他们的情况跟旁人说了,谁知道别人会怎么看他们夫妻俩。 他一个大男人脸皮厚无所谓,他只是担心她婆娘,女人家么,心眼一向小,若是被人说闲话心里不痛快,最后遭殃的还不是他!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89章 心猿意马(第二更) 魏远眉头微蹙,他不知晓白术为什么突然提出让歌儿帮他们诊治,他打从心底里不想让歌儿做这些事。 当初,放她进常州替天花病人诊治,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 只是,看着面前两人万分期盼的眼神,他默了默,忽然想到,若是一直要不到孩子的是他和歌儿,他会是什么心情。 他虽然不至于因此着急上火,但这绝对会是一辈子的遗憾。 便是以后他们可以收养孩子,但别人的孩子,又怎么能跟他和歌儿的比。 只要想想,这个世间会有一个人,留着他跟歌儿的血,他的眉眼可能会像他,嘴巴可能会像他娘亲,性情也可能像他娘亲,他心底便止不住地柔软,止不住地盼望,能尽快见到他。 歌儿也是一样的罢,就跟面前这个妇人一样,万分期盼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而且,他虽然先前便隐约有所耳闻,但是直到今天才那么真切地感受到,若一个女子成亲后长期生不出孩子,会被旁人如何恶意地揣测和中伤。 每当发生这种事,世人责怪的,往往是女子。 虽然他自信有能力不让那些人舞到歌儿面前,但歌儿若听到那些闲言碎语,心里也会不痛快罢。 想到这里,他忽然说不出拒绝的话,淡淡地道:“我可以替你们问问我夫人,看她愿不愿意。” 两夫妇一时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对望了一眼后,心头仿佛一下子炸开了一篮子的喜悦一般,感恩戴德地道:“谢主公!” 富青山感动得眼泪汪汪。 “能在主公和夫人手下做事,属下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 以后属下定会更严加看管那些兵蛋子!天天向他们灌输主公和夫人的伟大事迹!” 魏远:“……” 他若真的那样做,那些新兵蛋子只怕更抱怨连连了。 最后,魏远和白术在富青山夫妇的再三感谢下,离开了。 魏远一直策马跟在白术的马车旁边,走了一段路后,白术撩开帘子,看到男人脸上带着一抹沉思,不禁轻笑道:“何娘子不愧是咱们将士的媳妇,不像旁的小娘子一般扭扭捏捏的,那股子凶猛劲,连老夫都被吓了一跳。” “先生说得是。” 白术唇边的笑容更深了,“老夫看主公似乎心不在焉,可是在想什么?” 魏远一愣,垂眸看着白术,道:“我在想,先生今日为何特意让我前来。” 这件事虽然烦心,但富青山和何娘子都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若白术真心帮他们,又哪需耗费什么心力,简单点拨富青山几句,他们夫妇俩自己便能解决问题。 就像今天一般。 更别说需要他一个主帅亲自出马去帮手下的将领解决这类问题了。 他特意诱他过来,说是帮富青山解决问题,倒不如说,是想趁机告诉他什么。 魏远想过,他这样做可能又是在拐弯抹角地催他子嗣的事,可是想想又不对,他的态度已是向白术表明了,而这之后,他跟歌儿什么时候能有孩子,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如果不是子嗣的事,又会是什么? 白术呵呵地撸了撸胡须,道:“主公向来聪慧,很多事情不用老夫细说,便能领悟。 今儿老夫确实是特意让主公过来的,但也不是想教育主公什么,只是希望主公日后,能多多站在夫人的角度想事情。 主公和夫人是夫妇,以后是要相伴一生的,主公和夫人的一生还很长很长,很多事情,主公也不能单方面地做决定,可以的话,可以问问夫人,看看她是怎么想的。” 魏远却是越听越迷糊了,这件事,又跟歌儿有什么关系? 只是白术显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突然轻咳一声,从马车里取出了一样用油纸和红绳包了起来的物事。 那形状看起来,像是一本书。 魏远一怔。 什么书会让先生那般重视,还似乎生怕弄脏它一般,细细地把它包了起来? 感觉到魏远眼里的探究,白术觉得自己一张老脸都要烧起来了,在心里暗叹两声晚节不保,又轻咳一声,道:“前一段时间,老夫说老夫这里有一些可以让妇人更快怀有身孕的法子,这些法子都在这本书里了,主公可以把它带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只是,主公切记,这本书在有外人时务必不能拿出来。 主公第一回看时,最好先自己看,这后头嘛……若主公有想与他一起分享的人,再另说。” 魏远还从没见过白术这般奇怪拘谨的模样,又听到他叮嘱的话,心里更是狐疑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法子,才会让白术这般难以启齿?还说,他第一回看的时候,最好一个人看…… 他忽地想起先前和歌儿亲吻搂抱的那些事,心头升腾起一阵熟悉的燥热。 莫非,是关于那些事的?如果是那些事,确实会比较私密,不能让外人看到也正常。 他伸手接过那本书,把它揣进了怀里,尽量脸色淡然地道:“子望知晓,劳烦先生了。” 而前头的车夫早已是双耳通红,他才不承认,方才乍然听到白先生那番话时,他差点一个趔趄栽下马车。 白先生竟然会向主公传授这些闺房之事!莫非白先生其实对那些事十分有研究? 这实在是……人不可貌相啊人不可貌相…… 一回到燕侯府,白术便找借口火速溜了,再跟主公待下去,他真怕自己会忍不住破功。 魏远心心念念着怀里的书,倒是没有察觉到白术的异样。 他想了想,先没有回房间,而是去了院子旁的书房。 这里是他办公议事的地方,平时基本没有人会进去,而陈歌也没必要用这么大的书房,房间里那个书房就够她用了,因此除了来找他,也甚少过来。 魏远嘱咐了门口的侍卫,有人进来时通报他一声后,便走向了二楼,留下一脸迷惑的两个侍卫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平时有人过来,他们都会通报啊,这不是常规的事么?主公今天为什么要特意叮嘱他们? 魏远自是不知道自己心猿意马下的一句叮嘱让这两个侍卫奇怪了半天,走到书桌后坐下后,便拿出早已经在他怀里被捂得热热的书。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90章 一个陌生的世界(第三更) 魏远正要把它拆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口干舌燥,站起身到旁边的矮几上倒了杯茶水喝了,才回到书桌后,慢慢地拆开了书外面包着的那层纸。 书的封面出乎意料的简朴至极,上面一个字都没有,魏远心里奇怪,不由得想白先生不会买错书了罢。 这种没有书名的书,他只在一些见不得人的书上见过,例如记录了大家族密辛的书,或者描写一些不容于世间的事物——阴邪至极的毒物或者各种耸人听闻的逸闻之类的书,因为怕担上什么责任,才什么都不写。 这让女子更快怀上身孕的法子,竟也如此见不得人吗? 他还以为,这便是夫妻间的私密事,也理应是很多人想知道的,像富青山夫妇会为了生不出孩子去看大夫,不是跟他的情况殊途同归吗?莫非大夫出的方子也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物? 他忽地恍然大悟。 大夫的很多方子都是不外传的,那是他们吃饭的家伙,从这一个角度来说,那确实是不能见人。 他突然觉得自己能猜到这本书里的内容是什么了,莫非是什么……能加快让女子怀孕的秘方? 原来如此,白先生还不知道费了多大力气才帮他求来了这个方子,他却是有心了。 魏远一边想着,一边自信满满地翻开了面前的书。 随即,他整个人僵住了。 翻开的那一页上,一男一女缠绕在一起,衣衫凌乱,白花花的胳膊和腿给他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他脑中顿时无法控制地浮现起十几年前那噩梦般的一晚,画面上的女人仿佛化作了那个满身褶皱的干瘪女人,正咧着红唇朝他笑,拿着根鞭子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过来…… 魏远一阵反胃,猛地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扫落地面,整个人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一般,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出了薄薄一层冷汗。 下面的侍卫听到二楼传来的声响,立刻跑上来焦急道:“主公,可是发生什么了?可需要帮忙?” “不用!”魏远咬了咬牙,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白先生怎么会给他这般恶心的书? 这般靠凌虐别人获得快乐的事情,又跟那天真无邪至纯至真的孩子有什么关系?! 然而魏远到底聪慧敏锐,稍稍冷静下来后,他不禁想起白术在给他这本书前,还特意带他去了富青山家一趟的奇怪举动,和回来路上,跟他说的一番话—— “今儿老夫确实是特意让主公过来的,但也不是想教育主公什么,只是希望主公日后,能多多站在夫人的角度想事情。” “很多事情,主公也不能单方面地做决定,可以的话,可以问问夫人,看看她是怎么想的。” 他怔愣在了原地,脸上的神情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白术从来不是做无谓事的人,也没必要拿这些事情来恶心他。 他这么做,只有一个解释——他猜到了他以前发生过的事,知道他对那些事排斥至极,所以事先让他目睹了富青山夫妇因为没有孩子遭受的折磨,想借此让他明白一些事情。 他不自觉地握紧拳头,嘴角紧抿。 也许,有些事情,他确实想错了。 他坐直身子,斜眼看了看满地的狼藉,和已经被茶水浸湿了一半的书,顿了顿,伸出手把那本书拿了回来。 这回,他强压着心底的排斥,细心地看了下去。 不得不说,这本书的画工可谓精妙绝伦,每一个细节都勾勒得无比传神,底下还有小字说明。 那些说明的文字竟也文雅至极,通俗易懂,明明是在描述这么一件不堪入目的事情,却写得仿佛什么人间妙事一般,仿佛没有尝过这滋味的人,便是白白在这人世走了一遭。 魏远全程都身体僵硬,却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燥热,到后头,他发现自己竟忍不住把里面那些女子的脸想象成陈歌时,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爆开了,连忙把书放下,走到一旁的矮几上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那对他来说,毫无疑问,是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不过他也终于知道,之前他靠近陈歌时,那让他浑身浴火痛苦难耐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了。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浅笑的女子声音响起,“夫君。” 魏远竟破天荒地吓了一吓,抬头一看,只见穿着嫩黄色白牡丹夹袄和浅蓝色和胭脂色相间的间色裙的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门边,见到他显然心情很好,杏眸亮晶晶地走过来道:“我听府里的小厮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 你怎么回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魏远发现自己现在看不得陈歌的脸,见到她,他满脑子都是方才书上的图画,一时只觉得更加口干舌燥了,连忙又倒了杯茶水喝了,才沉声道:“才回来没多久,本来打算来书房办点事,就去找你。” 陈歌奇怪地看着他,他很渴吗?顺手提起矮几上的茶壶,又给他把杯子满上,道:“那你回来得正好,后厨刚做好了午膳,今天吃山药焖鸡,上回他们做过我觉得味道很鲜美,便让他们今天又做了。” 忽然,她眼角余光瞄到了书桌边一片凌乱的地面,不由得转头讶异道:“你方才做事的时候打翻了桌上的东西吗?” 她说着,顺势便要过去帮他收拾,魏远心里咯噔一下,一把握住她的手。 入手的肌肤竟是比平日里还要滑腻温润,仿佛散发着幽香的暖玉一般,让他心头微微一荡。 眼神不自觉地便凝结在了她的手上,陈歌的皮肤白皙如雪,却不是那种不健康的白,露出来的手和手腕儿仿佛软滑透明的凝乳,轻轻咬上一口便会破掉一般。 也不知晓,别的地方是不是也一样…… 陈歌一愣,转头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 魏远收回心神,轻轻吸了一口气压下濒临失控的心猿意马,道:“没什么,先吃饭吧,你下午不是还想去外头逛逛吗? 这些东西留着让林安收拾便是。” 魏远一说起下午到外头游玩的事,陈歌就忍不住高兴,也就忘了他这奇怪的举动,笑眯眯道:“好!” 两人回了房间里用膳。 然而,陈歌发现,魏远几乎没怎么吃,一双黑眸定定地看着她,仿佛这样就能饱了,不禁越发奇怪,也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担忧道:“你到底怎么了?” 想到浔阳那边的事,心头微紧,“可是谢兴又做了什么?” 他今天实在太怪异了,她没法说服自己这只是她的错觉。 “没有,”魏远顿了顿,忽然仿若不经意地问:“歌儿,你可想要一个孩子?”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91章 我会努力的(第一更) 听到男人这突如其来的问话,陈歌反应过来后,不禁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竟然又是孩子的事,他这两天怎么突然那么急了?之前也没见他这么心心念念啊。 她当然想要一个孩子,一想到孩子那香香软软的笑容,她的心就要化了,曾经,她可是认为一个女人可以没有老公,但不能没有孩子的人。 可是,她虽然想要一个孩子,但不想这么早生啊,何况,他们如今这么颠簸,也不太适合要孩子。 察觉到男人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眼神,陈歌莫名地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浮起两抹红晕,道:“当然想要……” 男人似乎怔了怔,黑眸里瞬间弥漫开某种灼人肺腑的情潮,陈歌的脸越发烫了,抬眸瞪了他一眼,道:“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怎么可能不想要孩子,只是这要孩子的事情,也不是想就能有的啊。” 魏远突然抬起手,轻轻按住了她搁在矮几上的手,声音微哑道:“我知晓。” 顿了顿,又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认真地一字一字道:“我定会努力的。” 陈歌顿时黑人问号脸。 他要努力什么?是她漏听了什么吗?还是说,他终于肯直视自己身上的问题,打算跟她坦白了?? 就在她一头雾水,忍不住要问出口的时候,蓝衣忽然走了进来,道:“君侯,凌管事方才派人来说,关副将已是到了,正在府里的练武场等候,君侯是要现在过去,还是再稍等一会儿?” 魏远这才想起昨天他让关燕回今天下午来府里找他一趟,没想到他中午就来了。 他今天的时间本来是想留给陈歌,好好陪陪她的,当下想让蓝衣传话凌放,随便说几句打发他走便是,话到嘴边,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改了口道:“我现在就过去。” 陈歌午膳后总是惯例歇息一会儿,而他自看了那本书后,便浑身燥热,心痒难耐,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找关燕回泄泄火。 否则,他担心自己忍不到晚上。 虽然他现在差不多已是明了,那些事并不像他想的那般龌龊恶心,更有甚者,只要操作得当,男女双方都能享受其中。 而且,这件事似乎是让女子怀上身孕的必经步骤。 但这么多年的偏见到底对他影响巨大,他总是忍不住担忧歌儿是不是真的愿意把自己完全交给他,这个过程中,他会不会因为没有经验弄伤她,或者让她遭受什么痛苦,最后留下如他一般的梦靥。 这般喜忧参半的心情一混杂,却是让他心里头的火更旺盛了,让他陷入了某种两难的局面中。 他缓缓地舒出一口热气,转向陈歌道:“我过去一下,你饭后可以先歇息歇息,我半个时辰左右便回来。” 她饭后消食加上午休的时间通常是半个时辰左右。 陈歌心里一暖,微微一笑道:“好,我等你回来。” 魏远看着她的笑靥,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喉结,最终轻吸一口气,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陈歌却是忍不住因为他最后那个眼神,心尖儿颤了颤。 方才魏远看着她的眼神,绿莹莹的,仿佛森林里见到了心仪猎物的猛兽,就等着猎物放松警惕那瞬间,扑上去把它吃干抹净。 这是……错觉吧? …… 练武场就在魏远院子的斜后方,他没走几步便到了。 关燕回见到一身靛青色衣裳的俊伟男人身姿飒爽地走了进来,立刻握紧手里的宝贝药瓶,屁颠屁颠地跑上前,嗓音洪亮道:“见过主公!” 他这兴奋莫名的模样让魏远脚步一顿,眉头微皱,淡淡地看着他。 这家伙,莫非傻到不知道他今天让他过来,是来挨揍的? 他可不认为一个知道自己即将挨揍的人还能笑得那么兴高采烈。 “主公,属下等你很久了!” 关燕回心里激动,不待魏远让他起来,便迫不及待直起身子凑近他,十分警惕地左右瞅了瞅,才把自己的宝贝做贼一般拿到了魏远面前,嘿嘿嘿笑得猥琐:“主公,属下今天给你准备了一样好东西! 这是属下老家的神药!可以瞬间让八十岁老翁还老还童,病弱书生夜夜新郎!嘿嘿,这可是属下特意嘱咐人带过来的,全冀州就这一小罐! 主公,你心里的痛苦,属下知晓。 但你放心,所谓人……人无完人,属下绝对没有因为这个瞧不起你的意思!主公在属下心中,永远是一得一的真男人!” 似乎为了加重自己的话的可信性,关燕回还重重地点了点头,艰难地用上了自己仅有的几个成语库存,把手中的药又往魏远眼前送了送,鬼鬼祟祟道:“主公,属下保证你用了这个药之后,能在夫人面前重振你的雄风,让夫人对你更死心塌地,天天都离不开你! 你拿去,拿去,不用跟属下客气……” 关燕回说了半天,却见面前的男人一动不动,不禁奇怪地抬眸看了一眼。 当看到男人那张堪比天上雷公的脸时,他后知后觉地张大嘴,某种小动物的直觉让他心里浮现出三个字——他、惨、了。 随后,他被自家主公结结实实地修理了一顿,最后惨兮兮地倒在练武场上,只觉得自己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娘的,主公的武艺更精进了!先前他还能抵挡他一顿饭的时间,现在不过一刻钟他就毫无招架之力。 比起身上的痛,他觉得心里更痛。 他这样一心为主公着想,想方设法为主公解决问题,主公不领情就算了,还这样折腾他是几个意思! 他……他以后再搭理主公这些事他就是狗! 魏远走到关燕回身边,垂眸看着他,冷声道:“把你脑中关于我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通通忘掉。” 他现在也算是了解了那方面的事情,自然知道关燕回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一想到他先前都是这样想他的,他就忍不住想把他拉起来再狠狠修理上几回。 看到自家主公危险地眯起的双眸,关燕回心头一颤,立刻很怂地耸拉下一张脸道:“主公,是属下错了,属下不该随意地编排你的事……” 同时心里痛心疾首地想,主公脑子也太不清醒了,这一时半会儿的面子,能跟一辈子的幸福比吗?竟然还把他宝贝了那么久的药打碎了! 真是气煞他也! 魏远又看了这不老实明显在暗暗抱怨他的家伙一会儿,忽然,有些别扭地别开眼睛,道:“你刚刚说,那些事会让我夫人对我更死心塌地,这又是什么说法?”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92章 喂饱夫人最重要(第二更) 陈歌午休完起来,刚梳妆打扮完,魏远便回来了。 她立刻笑着迎上去,唤了一声,“夫君,你回来了。” 看着女子稍加打扮后更是清丽无双的容颜,魏远呼吸微微一窒,好不容易才把黏在她身上的眼神移开,低声道:“我已是让凌放把马车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出发罢。” 陈歌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好。” 魏远本来便是陪陈歌的,这一个下午的行程,完全依着陈歌早上想好的走。 两人先是去城里几个布庄看了,陈歌兴致勃勃地给自己和魏远选了几块布料做衣服,又选了块据店家说新鲜从山上打回来的鹿皮,打算给魏远做双靴子。 随后便去了那个据说很会酿酒的掌柜的酒肆,那个酒肆在靠近城门的地方,离它还有一段距离呢,便能闻到从里面飘来的浓烈酒香,酒不醉人人自醉,大白天的,酒肆里便挤满了人。 陈歌出这般肉麻的情话。 她警惕地看着他,一脸“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实招来”的神情。 魏远却脸色不变,看到她这模样,似乎眼波微动,伸手理了理她额前的刘海。 陈歌纳闷了,然而,不待她更深入地想些什么,突然听到隔壁,一个男人猛然拔高的声音传来,“什么?!圣上病重? 这可危险了啊,我没记错的话,前太子膝下的两个儿子出生时都遗传了其父的顽疾,若圣上……啧啧,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是谁登上帝位。 如果我是谢丞相,肯定想推举圣上的弟弟,但圣上那个弟弟一看也是个短命的主,何况还是个庶出,皇室那些个亲王可以服现在的圣上,可不一定能服他弟弟。” “小声点,你以为在说你家隔壁老王的八卦呢?”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连忙响起,虽然他特意压低了声音说话,但酒楼雅间的隔音本来就不好,平时别的房间的人没有凝神听便算了,现在陈歌汇聚心神去听,还是能隐约听到的。 “不服有什么用?皇家那几个亲王要有能力,早就起兵攻进浔阳手刃谢兴了!还用得着眼睁睁看着谢兴挂着他们皇家的壳,做着皇帝的事? 那几个亲王也不是没能力,可惜啊,心不齐。 如今谢兴掌握了朝廷大部分的兵力,他们单打独斗,定然打不过他,但若几个亲王联合起来,结果就难说了。 这也是谢兴一直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啊。 但若他们继续这样恍如一盘散沙,谢兴便是最后真的自立为王了,他们也只能干巴巴看着!也是讽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93章 谁说他有问题?(第三更) “可是,那几个亲王都有野心罢,你也说了,也不是所有朝廷里的官员都站在谢兴那一边。 这回圣上若是真的……那些个亲王都要进京吊唁吧?还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趁机做出什么事来,咱们这个天下,也不知道会不会又要一朝变天喽~” “这些事谁也拿不准,朝堂上的事情复杂着呢。 可是皇家的人看谢兴不顺眼是肯定的,我听说先帝的亲姑姑敬武长公主每回见到谢兴,都要一脸轻蔑地啜他几口唾沫,哈哈哈,谢兴每每脸都黑了,都不敢说长公主一句。 便是谢兴掌管着这天底下最高的权势,明面上还是只能当皇家的一条狗啊……” “唉,你说,这回咱们燕侯也要进京吧?燕侯可是公认的如今天下兵力最强盛的王侯,你说……” “这就不清楚了,燕侯虽说兵力强盛,但他到底不是皇家之人,行事多有桎梏。 而且我观他前些年的动作,不像是有野心的人。 他每次出兵都是为了防御,或者以牙还牙,上回他带兵连夜攻入司马群义的丰州,竟然没有占领一个州便退了出来,其实以当时的情况,他顺势占领一两个州,谢兴也不好说什么。 何况他也不像是要爱惜自己名声的模样,我看还是鲧州的刘侯更有攻略这个天下的野心啊,他这些年兢兢业业,在百姓间积累了上好的名声,如今各地的难民也多是流到了刘侯的地盘。 百姓代表兵力,再这样下去,这个天底下兵力最强盛的人会变成谁,谁也说不准哦。” 陈歌听到这里,心里突然微微一咯噔。 听到别人说起逐鹿天下的事,她才想起,她似乎一直没有问魏远,他对这个天下可有什么想法。 他如今拥兵自重,要想从其中抽身而出简直难如登天,他也不可能拥兵自重一辈子,等到必须做出抉择那一天,他又会如何选择? 是要争做这个天下之主吗?亦或是,只想守住这一隅,无视外头的风风雨雨,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便算了? 她不禁有些心事重重地转头看向一旁的男人,却没想到,当触及他的眼神时,她心尖儿猛地一跳,一颗心竟微微战栗起来。 那双漂亮的眼眸明明一如往常的漆黑幽深,内里却仿佛燃着两个火球,深深地凝视着他,毫不黏腻,却蕴含着无限的情热。 陈歌仿佛一瞬间悟到了什么,朝他扯了扯嘴角,强装镇定地低声道:“旁边那两个人的对话,你听到了罢?我之前一直没有问你,你是怎么想的?你……想要这个天下吗?” 男人一眼不错地看着她,似乎不意外她会问这个问题,突然探身,握起她的手,置于唇边轻轻一吻,眼里带着深深的隐忍和情潮,低声呢喃道:“假若这个天下无法保护你和我们的孩子,我便攻略这个天下,为你们创造出一个太平盛世。” 饶是陈歌依然因为他的眼神浑身不自在,也不禁微微一怔。 他说要攻略这个天下。 为她和他们以后的孩子。 想起方才隔壁那个男子说的,以前的魏远可不像是有什么野心的模样,她嫁给他快半年了,也没见他为谋夺这个天下做过什么谋划。 反而一度嚣张任性得仿佛没有把这个天下放在眼中。 他这个决定是什么时候下的,陈歌不知晓,只是她却莫名地觉得,他说的话是真的。 这样的话搭配上他这样的眼神,让陈歌双颊的温度一点一点升高,她竟然没法继续问他将来的规划,也不太敢直视他,微微垂下眼帘,心里有些乱。 菜陆陆续续地上来了,一如她想的色香味俱全。 只是,她有些食不知味。 魏远依然没吃多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吃。 那眼神让陈歌好几次都夹不起自己想要的菜,脑子却在经过最开始的混乱后,逐渐冷静下来。 魏远的眼神太露骨,透出一股子让她吃饱喝足好让他吃干抹净的意味,她没法不往那个方向想。 可是,魏远身上的病还没治呢,他又怎么可能对她做出那种事。 便是他想,也有心无力啊! 她天天在他身边,若他在接受什么治疗,她不可能察觉不到的。 所以,是她想错了吧,他今天这样,可能只是因为浔阳的事让他烦心了。 陈歌想到这里,越发镇定了,抬眸直视他的眼睛,淡淡一笑,夹起一筷子雪白的鱼肉就要往他的碗里放,“这道粉条萝卜炖鱼头好吃,你尝尝。” 然而,她的筷子还没伸到男人碗里,他就伸出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然后倾身过来,直视着她的眼睛,就着她的筷子吃了。 看着有些呆住的女子,男人眼里似乎蕴起淡淡的笑意,道:“确实好吃。” 陈歌:“……” 脸颊的温度一下子更高了。 这男人,怎么今天突然这么会撩了? 她这有些忐忑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回府,魏远今天似乎格外有空,也没去书房工作了,跟着她进了房间后,几乎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陈歌又是无奈又是莫名,收拾好洗澡用的东西后,红着脸睨了他一眼,“我要去沐浴,你也要跟来?” 男人的脸也似乎隐晦地红了红,这才默默地站在了一边,只是一双眼睛,依然黏在她身上。 陈歌今天被他看了一下午,已经有些免疫了,抱着衣服便去了澡堂洗澡。 她洗完澡回来,魏远便拿起自己的衣物,看了她一眼道:“那我也去沐浴了。” “嗯。” 陈歌正坐在床边擦头发,一头瀑布般乌黑油亮的头发垂落在身前,映衬着她一身冰机雪肤,让男人一时看得竟走不动道。 陈歌察觉到他的眼神,抬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是要去沐浴么?” 洗完澡后,她头脑更清醒了。 以魏远现在的身体情况,又怎么可能会对她做什么? 她一边嘲笑自己胡思乱想,一边在心里想着魏远今天异样的真正原因。 以至于也没有察觉到,男人此时看着她的眼神,已是带上了一丝危险。 魏远眯了眯眸,轻声道:“是,你等我回来。” 随即,魏远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洗完了澡,他回到房间时,陈歌的头发还没完全擦干,见到已是一身清爽的男人,她小嘴微张,“你……怎么这么快?” 男人脸上带着一抹让人看不透的幽深,仿佛没听到她的话,把房间门关牢,便走到她身边,接过她手中的帕子,为她轻轻擦着头发。 陈歌知晓魏远不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94章 圆满(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194章圆满魏远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子,只觉得身体和心都在止不住地战栗,前所未有的满足和舒畅仿佛温泉水一般不停地涌出,填满了他心里头的空洞,让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圆满。 当完全沉醉其中甚至欲罢不能的时候…… 他已经完全不想回想以前的自己了。 难怪关燕回总是用那副怜悯的神情看着他。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关燕回如此感同身受! …… 陈歌第二天起来时,日头已是大亮。 她感觉自己被魏远紧紧地搂在怀里,身上的骨头都仿佛散架了,她有些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昨晚惨烈的情况,忍不住脸色通红地按住脸,轻叫一声。 某人实在太狂野,就像饿了很久的狮子终于吃到食物……不,应该是饿了一辈子的人终于吃上了一顿饱饭,死命地、近乎疯狂地缠着她不放,嘴里一边说着“很快就好”,做的事情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不过稍稍一动,身后的人就把她搂得更紧了些,带着压抑的沙哑嗓音响起,“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陈歌立刻便察觉到了他身上那股不自然的热潮,立刻吓得一动不敢动,感觉到怀中女子的僵硬,魏远眉头微蹙,坐起身,直接把还想鸵鸟地装睡的女子抱了起来,道:“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当然有!她哪里都不舒服! 陈歌哀怨地瞪了他一眼。 魏远顿时有些紧张,也有些无措。 关燕回那小子果然在胡说八道,而他竟然会信了他的话,也是脑子有些不清楚。 说什么只要按照他说的,女子定会十分喜欢,一刻也离不开他,还说什么女子初次时要温柔耐心,也不能一味地求欢,否则女子会生气,再喜欢也不愿意跟他好了。 他明明都按照他说的了,便是再心猿意马食髓知味也强行按捺了下来,怎么歌儿还是一副生气的模样。 “你哪里不舒服,可要请大夫来看看?”魏远嘴角微抿,沉声道。 他早该想到的,虽然他从中得到了无法言说的满足和舒爽,但歌儿昨晚的表情,可不像在享受。 可是也不像是痛苦。 陈歌看到他眼里掩不住的黯然和紧张,微微一愣,但听到他的话,心里的羞耻瞬间掩盖了其他,无力地锤了锤他的肩膀道:“请什么大夫啊,不许请!” 因为这种事请大夫,她是真的不用见人了。 魏远细细地看了她一会儿,见她眼里虽然含着愠怒,但脸色尚好,身体也确实没什么大碍的模样,又想起那本书说,女子那种事后难免会有些疲累和身子酸软,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又抱紧了她一些,道:“真的没事?” 见他一再追问,陈歌有些愣然,不禁又想起他方才眼中的黯然,顿了顿,低声道:“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她昨晚虽然累得意识不清了,但迷迷糊糊中也想了很多。 既然魏远身体不是有问题,那他先前……又是怎么一回事? 而他隐忍了那么久,昨晚为什么突然又不忍了? 她记得昨天,他是跟白术出去一趟回来后,开始变得奇怪的,她仿佛悟到了些什么。 如果……魏远先前的隐忍不是因为身体的问题,那只能是因为心理的问题。 她虽然不是心理方面的专家,只是也曾经听说过一些孩子因为小时候的事情留下阴影,长大后意识发生偏差的事例。 例如若小孩从小就是在父母的争吵猜疑下长大的,他可能会认为婚姻是一样不好的东西。 还会有小孩因为小时候的食物中毒,从此就排斥那种让他遭受过痛苦的食物,即便他长大后知道,真正让他受苦的不是食物本身,也很难接受那种食物了。 她虽然不确定魏远到底是因为什么导致的问题,但结合先前的情况和他现在的紧张黯然,她不难猜出他定是小时候发生过什么,才会让他先前一直按捺着自己的欲望。 他先前对女人厌恶,估摸也是这个原因。 白术昨天叫魏远出去,就是想解开他的心结罢! 这样一想,她一颗心又有些软了,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才会给他留下那么大的阴影,甚至连最原始的欲望也强行压抑了下来。 看了看魏远依然紧皱的眉头,她不过矜持地扭捏了一瞬,就主动抬起手抱住了他,轻轻抚着他的背,脸颊微红,强行按下心中的羞耻,闭上眼睛轻声喃喃道:“我是有些不舒服,但那是正常的。 而且昨晚,我其实感觉,还挺好……” 陈歌刚说完,就忍不住按住了脸。 不,刚刚说话的人绝对不是她! 不过这男人的技术,不会也是白术教他的吧…… 陈歌的声音虽然轻若蚊呐,但魏远还是听见了,一愣过后,一双黑眸顿时异常明亮地看着她,紧紧地搂住她柔软的纤腰,拉开她按着脸的手,无比温存地吻了吻她的黑发,耳廓,脸颊和鼻间。 他的歌儿怎会那般惹人怜爱,明明害羞至极,却又如此坦诚。 体内的燥热一直居高不下,但他实在不忍心再折腾自己的夫人了。 可是那种滋味实在太美好,他从早上起来便一直在脑中回味,这时候忍不住严肃地思考起一个问题——女子这种情况,一般多久才会好? 白术给他的书中,虽然很详细地说明了那种事要怎么做,却甚少提及女子的情况。 也许,可以再问问关燕回那家伙。 从歌儿方才的话来看,他说的东西也不是全无价值。 就在魏远心心念念着怎么缠着陈歌跟他好第二回时,门外传来钟娘带了浓浓笑意的声音,“君侯,凌管事方才派人来说,韩将军他们来了,说是有急事要找君侯。” 魏远微微一愣,沉声应了句:“我知晓了。” 这才有些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怀中的妻子,下床穿衣。 他先前忙了这么多天,才等来这两天清闲日子。 韩栋最好是真的有急事找他。 被迫离开温柔乡的男人心情很是有些不爽快,脚刚刚踩到了地面上,就忍不住回身,无比轻柔地,连人带被地把自己的妻子搂进了怀中。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95章 呵,男人就是幼稚(第二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195章呵,男人就是幼稚看到他这明显闹着小情绪的脸色,陈歌好笑地扬扬嘴角,强行把他推开,随便披了件外衣便忍着身上的酸软下床,想帮他穿衣。 “好了,你到时候见韩将军他们时别黑着一张脸,否则以韩将军的想法,又该觉得我魅惑他们的主公了。” 魏远眉头皱了皱,担心她身子依然不爽利,轻轻扶住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垂眸看她慢慢地把他的前襟拢好,并一点点地抚平上面的皱褶,不禁眉眼舒展,淡淡道:“我知晓韩栋先前对你态度不怎么样,我已是警告过他了,若他又对你说了些什么,你便与我说,这件事我来处理。” 陈歌见他还认真上了,忍不住绽开一抹笑意,“我只是开玩笑,我知晓他们先前对我有敌意,是因为一心向着你。 何况我从常州回来后,韩将军的态度就变了。” 她有些得意地扬起下巴道:“上回我在府里遇见他,他对我的态度别提多尊敬了,还一脸严肃地说——以前是属下带着偏见看夫人,夫人此番在常州做的事,让属下敬佩。” 她故意学着韩栋说话,神态精灵又可爱,魏远眸色微动,忍不住凑近她想吻她的唇瓣,陈歌连忙脸红红地把他的脸推开了,她还没刷牙呢!轻咳一声道:“总之,要真正赢得一个人的尊重,可不是靠着地位狐假虎威,而是靠实力和行动。 现在他们改变了对我的态度,是因为我本身,可不是因为你呢。” 看到她又不自觉地嘚瑟了起来的神情,魏远心头柔软,忍不住眼眸带笑道:“夫人说得对。” 他一边说,一边悄然抬起手,抚了抚她平坦的腹部,低声道:“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来便可,你若是身子不舒服,便先上床躺着罢,说不准你肚子里,已是怀了我们的孩儿。” 陈歌:“……” 卧槽,别吓她。 虽然确实是有这个概率,但她不想那么快啊! 而且,便是他们真的那么厉害,一晚上就中枪了,这么早又哪能看得出来,这男人用不用现在就摆出一副期待向往的神情! 顶着某种难言的压力,陈歌催着魏远尽快穿戴梳洗完。 她还从没见过魏远这般粘人的模样,便是洗漱时也非要搂着她,仿佛得到了一件心爱的玩具后便不愿意撒手的小孩一般,完全当一旁的钟娘是空气。 陈歌挣了几次都挣不脱他,只能无奈地望了望天,红着脸随他了。 呵,男人啊,就是幼稚。 而钟娘早在昨晚君侯唤她烧一盆热水进来时便兴奋不已,此时见到床上那凌乱暧昧的景象,一颗心是彻底落了下来,见到这黏黏糊糊的小两口,连不好意思都忘了,只忍不住咧着嘴角笑得喜气洋洋。 终于啊!夫人和君侯总算成为真正的夫妻了! 虽然她不知晓君侯怎么突然就行动起来了,但只要结果是好的就好了! 好不容易轰走了某个明显不愿意出门的男人后,陈歌轻咳一声,一脸平常地看向嘴角快要咧到耳朵根的钟娘,最后终是忍不住红了耳朵,淡淡道:“把床铺收拾一下罢,我吃完早饭后,想去新店一趟。” 她早在五天前便把在各个州建立医药馆的方案写完了,交给了昌东阳,昌东阳效率奇高,当天便传信昌家的人,让他们在各个州选好开店的地址。 他们现在自然是没法在谢兴和刘通道的地盘开店的,但要在魏远管辖下的十六个州建起医药馆,也是一个不小的工程。 没过两天,昌东阳就给她带来了一份十六个州的选址图。 每个州都有若干个县,昌东阳选的开店地址,多是在每个州的州治所,这自然无可厚非,州治所往往是一个州最繁华、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然而,他们这医药馆除了是医药馆,还承担着很重要的地方军医院的作用,比起选择繁华人流量大的地方,方便军队的调用和打仗时的物资运输,更为重要。 于是,陈歌在询问了魏远和白术后,把好几个与谢兴和刘通道地盘接壤的州的开店地址,都改到了那个州的军事要地上。 昌东阳只是看了一眼,便明了了她这样改动的意义,只是微微笑着,什么也没说。 他是个商人,看重的是投下去的银子能否获利,而他们医药馆以后最大的竞争力必然是源源不断的药材、有着奇效的中成药和医术高明的大夫,只要他们的口碑做出去了,便是建得再偏远,也会有求医的人找上门来。 等以后药材大规模收成了,他们的医药馆便不是单纯做医药馆了,光是做成全大楚各地的医药馆来采购药材的地方,便会有数不尽的银子涌进来。 只要能获利,便是把医药馆建到江河中心,他也没意见。 而他们在冀州的选址,依然选在了先前郭文涛买下的那个店铺里。 陈歌的想法是把冀州的这家店铺,做成以后培训和输送大夫以及调配药材的总部,因此位置自己是靠近她自己比较方便。 自从定下来后,她便开始着手做准备了,今天,她便是约了吴燕一起去看看这个店铺要做什么样的修整。 这个店铺先前本来就是个药房,因为掌柜的要回老家不做这个生意了,才临时转让了出来。 因此,他们不用做什么大的改动,倒是方便。 陈歌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要出府,她这些天都在跟鱼文月学骑马,本来想趁机检验一下成果,忽然却想到了什么,脸颊微微浮起娇美的淡粉色,还是乖乖地坐了马车。 她来到店铺前时,吴燕已是到了,见到她立刻笑容灿烂地迎了上来,“夫人!” 陈歌笑着下了马车,跟她简单地寒酸了几句后,便道:“我前几天跟你说的,想办法募集几个有意向学医的人的事,进行得如何了?” 建立医药馆的事请筹划起来了,培养大夫的事情自然也要开始进行。 前期若是大夫不够,可以临时从外面聘请,但外面聘请回来的大夫质量参差不齐不说,他们的品行是否过关也无法保证。 这个医药馆以后到底是要为军队服务的,至少每个医药馆都要有一个他们亲自培养的、可以信任的大夫主事。 陈歌前几天更是亲自去说服了张景加入他们,有了张景加入,她心里的底气更足了。 吴燕笑着道:“不负夫人重托,我这边已是募集到了三个人选!皆是冀州城里同样家里开医馆或药房的人家里的女孩儿。 她们都有一定的医术基础,听说夫人这次的募集不限男女后,她们惊讶之余,都很希望有机会尝试!” 女孩儿是无法继承家业的,便是她们真心喜爱医术,或是心里有着什么抱负,家里人也不会把她们当一回事,毕竟女孩儿长大后,总是要嫁人的。 可是,总是会有那么一两个不甘心的女孩儿,便如同她一般,真心地喜爱着医术,渴望着终有一日,自己也能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大夫。 因此听到有这么一个机会,她们心里又怎么能不狂喜呢? 陈歌微微挑眉,笑道:“很好,明天方便的话,把她们带到店里,我亲自看看。” 她过几天估计就要跟魏远出发去浔阳了,在那之前,她想先挑出一批人进行培养。 前期的培训可以让张景来,等她回来后,再加入进去。 她已是写了一本培训的大纲和教参,她的目的,便是培养出一批战地医生级别的医者! 这在这个世界,是开天辟地的头一份罢。 “还有一个娘子……” 吴燕突然开口,顿了顿,脸色竟是有些为难,“只是,我不知晓,夫人可会愿意让她加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96章 真正的原因(第一更) 陈歌看到吴燕这表情,便知道那个娘子不一般,她看着她,示意她直说。 吴燕似乎又想了想,笑道:“算了,反正那娘子今天也来了,便让她亲自跟夫人说罢!” 说完,她看向身后的一辆马车,她的声音刚落下,马车的门便缓缓被推开,一个披着一件水蓝色大蹩的女子走了出来,面容姣若秋月,般般入画,却隐隐透出几许清冷。 竟然是先前庆功宴上见过的王七娘——王素芸! 陈歌微微一愣,眉头已是不由自主地蹙起,“王……七娘?” 王素芸绰绰约约地走到陈歌面前,朝陈歌行了个礼道:“见过夫人。” 从她的眉眼神情看,她理应是清冷高傲的性子,王家在大楚的世家大族中排行前列,在朝中做官的人不计其数,现任王家主家的家主在浔阳任吏部尚书一职,是明面上的谢兴阵营的人,向来是谢兴管理政事上的左膀右臂。 即便她只是王家一个旁支的嫡女,自小也是被万人簇拥,争相谄媚的,然而如今她站在她面前,行礼的姿势完美谦和,头微微低着,陈歌没说话,她也就一直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陈歌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淡淡道:“王七娘,起来罢,是你……想加入我们的医者行列?” 王素芸没有抬头,又行了个礼,道:“是,儿真心追随夫人学习行医救人的本事,还望夫人成全。” 这态度看起来确实是足够真诚谦卑了,陈歌却忍不住笑了笑,道:“为什么?” 医者向来被认为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特别是这些讲求面子和清誉的世家大族,更是耻于这般抛头露脸给人看诊治病。 因此,当初陈歌的身份暴露了,常州的百姓才会那般震惊感动,争相把她的事迹传到了大楚各地。 王素芸的身子微不可察地僵了僵,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儿……敬仰夫人的为人,也向往夫人做下的千古功绩,同样是女子,儿也想成为跟夫人一样的人。” 陈歌静静地看着她,却是淡淡一笑道:“你连自己真正的目的也不愿意告诉我,又任何让我相信你的诚心,你走罢,医术不是让你来玩过家家的工具。” 说完,便径直转身,打算走进店里。 王素芸听到陈歌的话,脸色微微白了,她身旁的侍女一脸愤怒,忍不住大声道:“燕侯夫人,我家娘子如此放下身段说要向您学习,甚至一大早便过来这里等候,您这态度也太让人寒心了罢! 莫非是您心里还记恨着上回庆功宴的事,奴婢没想到,燕侯夫人竟是个心胸如此狭隘……” “柊叶!闭嘴!” 王素芸一声冷喝,突然快走两步,站在面色冷淡的陈歌面前,轻吸一口气,又深深行了个礼道:“儿想跟随夫人学习的心日月可表,天地可鉴,绝无半点随意的心思在里头! 夫人说,儿隐瞒了做这件事的真正目的……” 她抿了抿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抬起眉眼,直视着陈歌道:“这件事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儿是不甘心,家父曾想把儿嫁与昌郎君,然而昌郎君连儿的一面都不愿意见,他待夫人却如此另眼相待。 儿长这么大以来,从没有受过这般耻辱,儿不怕夫人笑话,上一回庆功宴上,儿的不甘心甚至化作了心魔,让儿在大庭广众之下,竟那般质疑为难夫人。 儿羞愧不已,甚至觉得……不认识自己了,自那之后,这件事日日夜夜折磨着儿,儿的心结一天不解,便一天无法直面当时的自己,这件事也会成为儿一个跨不过去的坎。 望夫人成全。” 陈歌有些讶异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慢慢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想跟我学医,是为了昌东阳?” “不,儿不是那般没有自尊的人,昌郎君看不上儿,难道儿便会看得上他?儿不过是不甘心。” 王素芸冷冷一笑,微微一扬下巴,脸色清冷仿佛在说着再平常不过的话,“儿是想知道,夫人是否真的如传闻一般让人敬佩,是否值得,让儿输得心服口服。” 她这话一出,周围人皆是脸色微变。 吴燕惊异非常地看着她,钟娘和蓝衣眉头一皱,很是不满。 这娘子也太心高气傲了,简直心高气傲得有些自以为是! 她这明摆着是说,她输给夫人心有不甘,所以想来拜师学艺,想看看夫人是否真的有让她心服口服的本事嘛! 这个王家娘子,以为自小被人簇拥谄媚,自己就很了不起?真是可笑,那些对她簇拥谄媚的人,冲着的也不过是她背后的王家罢了! 陈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虽然这王七娘有些狂妄自大,但心倒不坏,人也直率坦然,这性子她还挺喜欢的。 然而,就算她是真心想随她学医,她也是不可能收下她的。 先别说她培养的这批医者,以后都是要独挑大梁的。 她在进行培训之前便会跟他们说明,若是接受了他们这个培训,便要跟她签订一个至少五年的契约,契约期之内,她会给他们提供培训以及实操的机会,以后他们有本事,自然能一个人担起一家店来。 这对于要嫁人的女子来说,无疑是一个挑战。 陈歌也不会勉强她们,若她们觉得这会影响她们以后嫁人,她自然不会逼迫她们签订这个契约。 但若她们签订了,她也会给予她们相应的帮助,例如到了该成婚的年龄,若她们愿意,她可以帮她们在军中物色人品上佳的军士,给他们做媒。 她们嫁人之时,也会根据她们的表现,给她们贴上一份风风光光的嫁妆。 这对于解决军中一众光棍的成家难题,无疑也是一件大好事,她上回只是稍稍跟白术透露了这件事,白术便忍不住哈哈大笑,直言夫人你以后可要离军营那群臭小子远一点,他们为了媳妇可什么不要脸的事都能做出来。 再说,光是因为王素芸背后的王家,她便不可能让她沾染他们这个医疗体系半分。 看着面前嘴角微抿眼神倔强的女子,陈歌顿了顿,才嗓音清淡道:“如此,也未尝不能给你个机会。” 王素芸紧绷的嘴角微微松动了些许。 “只是,你一点医术基础也没有。 吴燕应是跟你说过罢?我招募人的条件里有一条,就是必须要有一定的医术基础,最不济的,也要看过十本以上的医书。” 王素芸的脸色又微微僵硬起来。 陈歌忽然掰着手指道:“、、、、……” 她一口气说出了十本现存于世的经典医书,看向已是一脸愣然的王素芸,淡淡一笑道:“这样吧,你若能在三个月内把这十本书都抄一遍,并能通过我的考验,我便让你加入我们的医术教学。”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97章 人善心美的小娘子啊(第二更) 熟知这十本医书的吴燕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十本医书,除了经典以外,还有两个共同的特点—— 字非常多,非常非常多。 涉及到的知识面非常广!非常非常广! 三个月的时间,确实足够让一个人把这十本书都抄一遍,但必然要他每天不停歇地抄,才能勉强抄完。 更别说,在抄的同时,还要完全吸收里面的知识,通过夫人的考核了! 便是她自小跟随阿爹和阿兄接触医术,这些医书也不过看完了其中的五本,而且还不敢说完全看懂了,更别说毫无医术基础的王七娘了。 夫人提出这个要求,明面上看给了王七娘一个机会,实则是不可能完成的难题啊! 王素芸是个聪慧的女子,哪里听不出陈歌是在故意为难她,脸色顿时又白了白。 她身旁的侍女又忍不住了,拳头一握正想说什么,王素芸却适时地扬了扬手,直视着陈歌淡声道:“夫人所说不无道理,儿知晓了,三个月后,儿必然会交出一个让夫人满意的答复。” 她说完后,又朝陈歌恭敬地行了个礼,便带着身边的侍婢上了马车,离开了。 陈歌眸色微动。 她早便猜到王素芸不会放弃,不但不会放弃,还会拼尽全力完成她说的两个条件。 她的性格中含着某种战士般不服输的因子,她的高傲也让她不会轻易认输。 倒是没想到,王七娘竟是个这般有个性的女子。 一旁的林一多少知晓王七娘背后的王家的事,不解地道:“夫人,你若不想王七娘加入,直接拒绝她便是。 若是她三个月后当真完成了您说的那两个条件,夫人难道真的让她加入吗?” 吴燕也一脸困惑。 虽说那两个条件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但听说王七娘自小聪颖非常,学什么都很快,是冀州城有名的才女,谁知道她会不会超越所有人的想象,真的完成了那两个不可能任务呢? 陈歌微微挑眉,突然仿似一脸苦恼道:“这般可爱的小娘子,我不忍心拒绝啊。” 众人:“……” 夫人,你这个语言神态真的不是调戏女子的登徒子吗?! 一旁的鱼文月脸色噌一下亮了,用找到了知己的激动眼神看着陈歌。 对啊,谁忍心拒绝人美心善的小娘子呢! 可是夫人的眼光她实在不敢苟同,方才的王娘子那般清高傲然,哪里可爱了! “若是三个月后她当真完成了这两个条件,”陈歌笑笑道:“便让她参加医术的教学好了,反正,我方才只是答应了让她参加医术教学,没有答应其他。 她也不是冲着以后就当一个行医救人的大夫来的,医术这种事,多一个人学会,就多一个人造福世人,有何不好?” 吴燕心中一动,不禁万分感动地看着陈歌。 这样的夫人,实在好得让她害怕是不真实的。 她不仅愿意给她们女子机会,还那般慷慨地把自己的医术传授给别人。 她以前认识的大夫,哪个不是死死地把自己的本事藏着,生怕别人学了去? 便是他的徒弟,也不一定便能得到他的倾囊相授,他最后可能只会把自己毕生的本事传给自己看中的一个弟子,这就是所谓的传承。 然而,因为得到他传授的人太少了,那些人若有什么不测,这些宝贵的医术和诊治经验可能就会从世间消失,实在让人可惜! 她以前觉得这样的传承没什么不对,毕竟那是别人的本事,他想怎么处置是他的事,如今却只觉得那种传承太过狭隘。 她不禁感叹道:“能跟着夫人做事,真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我以前想都不敢想,女子也能像男子一般,光明正大地在这世间行医。” 先不说女子给人行医会有诸多不便,便是世人的眼光,便足以让很多女子不敢迈出这一步。 其实,她现在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的,很多困难她光是想想,便不知如何应对。 只是,一想到站在她们背后的是夫人,一想到夫人在常州做出的那些让世人惊动的举动,她就无比激奋,这些事她们也能做到的,不是吗? 她招募来的三个女子,也是因为相信夫人,才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决然地走出这一步的。 陈歌不禁好笑地看了看星星眼看着她的吴燕,忽然抬起手敲了敲她的额头,没好气道:“别以为说两句好话我就能放过你了,刚刚那十本医书,也限你三个月内给我看完,还要看透,到时候我也是要考你的。” 吴燕捂着额头,鼓了鼓脸颊。 “而且,”陈歌转眸笑看了她一眼,“以后你们能做的事情,还多着呢,不要自己给自己设限了,你有多敢想,将来就能走多远。” 这就是所谓的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吧? 吴燕一愣,眼波一漾,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是!” 她突然有种预感,她的人生在这一刻,已经彻底改写了。 …… 吴燕作为第一个愿意追随她的大夫,陈歌自然是想重点培养她,以吴燕的心性和能力,只要好好培养,以后必然是能挑大梁的人。 跟她讨论了一些新店需要修整的地方后,她便把这件事全部交给了吴燕负责,只是她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全程自己做主的事情,她担心她会不熟练,便指派了郭文涛去辅助她。 这次来新店,她把郭文涛也带上了,郭文涛闻言,立刻点头道:“吴娘子有任何不清楚的地方,都可以来问我。” 吴燕虽然有些紧张,倒也表现得落落大方,笑着道:“那便有劳郭郎君了。” 陈歌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只是转眸看向郭文涛时,眼睛里带上了一丝若有所思。 回府路上,陈歌把郭文涛叫到了自己近旁来,隔着马车帘子笑道:“郭二郎,这些日子一直让你为我做这些杂事,真是辛苦你了。” 郭文涛立刻沉声道:“夫人言重了,为夫人分忧,是属下的职责。” 陈歌淡淡一笑,道:“然而让你去做这些事,却是埋没你了。 你为人沉稳理智,且识文断字,还通武艺,我先前便说过,你这样的才能,不应该只是小小的一个侍卫。 你先前也说过,你没有在我身边留一辈子的打算,这说明,你是有自己的抱负的。” 郭文涛身子一顿,向来沉稳的脸上,竟破天荒地掠过一抹慌张。 他先前是这样说过,只是,那是以前。 以前,他以为她只会是一个后宅妇人,便是他察觉了她身上的不一般,也从没想过,她会做出超越内宅的事情。 然而,她后来做的事情,屡屡超越他的想象,让他惊叹连连。 这样的乱世,哪个男儿没有抱负,何况是本来便是憋了一口气离开家的他。 可是,如今这世间,又有哪里比在她身边,更能实现他的抱负? 郭文涛连忙开口,“夫人……” “有件事,我已是想了很久。” 陈歌的声音同时响起,“我想培养起一支我专用的护卫队,你可愿意进入到我的护卫队来?” 魏远昨天在鱼品鲜说的话,已是十分明显,他终将是要逐鹿这个天下的,现在的形势,也不允许他们退缩。 他们已经身在局中,退无可退了。 完颜直对她设局那晚,她眼睁睁看着几十个保护她的护卫死在她眼前,她见过无数生离死别,这样亲眼目睹一出因为她而起的惨剧,还是第一回。 不,严格来说,是第二回,第一回,应该是沈禹辰把她掳去莱阳那回。 既然她已经身在局中,既然这是她夫君以后要走的路…… 她也不能一直这样坐以待毙。 她必须变强,变得,至少不能给魏远拖后腿那样的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98章 男人的理解能力(第一更) 郭文涛以为自己听错了,嘴唇微抖,好半天,才嗓音沉肃道:“能得夫人重用,是属下的荣幸,属下愿为夫人赴汤蹈火,尽犬马之劳!” 陈歌原本还担心郭文涛不会答应,闻言悄悄松了口气,听到他后面誓言一样的话,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难得听到郭文涛说这么长一句话,他往往是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绝不说第二句! 不过,如今得了他的承诺,她想做的事情的前期准备,也终于完成了。 而接下来…… 陈歌看了看垂于腰带上的一个小小的雕花银筒,眸色微深。 就在这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外头传来车夫的声音,“夫人,侯府到了。” 陈歌回过神来,应了一声,便在钟娘和蓝衣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在走回房间的一路上,陈歌明显感觉侯府的氛围,跟她早上离开时不一样了,府里的小厮和侍卫皆在四处奔走,一脸忙碌。 原本府里陆陆续续挂上的一些新年的装饰品也被摘了下来,所有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上了几分沉重,见到她,都只是匆匆行了个礼,便快速离去。 这种气氛,她不陌生,每回魏远突然回来或突然要离去时,府里的人都会这样忙碌上一段时间。 只是这一回,比她先前见过的几回,多了一抹凝重。 陈歌的眉头微微蹙起,因为预感到了什么,她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最终,在他们的院子门口,跟也正大步走回来的魏远碰上了。 魏远见到她,立刻走到了她身边,黑眸中带着一抹柔和,扶着她轻声道:“我还想,你再不回来,我便派人去找你。 你怎么今天就出去了,不在房里多休息休息?” 陈歌没料到魏远还记挂着这件事呢,原本早已是忘了的昨晚的事情又浮上心头,她不禁脸颊微粉,眼波如水,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掐了他一下,小声道:“我不过是身子有些酸软,又不是走不动路了。 府里是怎么回事?可是……要准备出发去浔阳了?” 这件事她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所以看到方才府里的异样时,她没有一丝惊讶。 只是看到一些她精心选购回来的过年的饰品被摘下了,心里莫名地有些惆怅罢了。 原本还有七天便到新年了,在这里的第一个新年,她注定是没法好好过了。 魏远点了点头,与她相携着进了房里,关上门后,转头看着她,突然拉着她的手在她额上吻了吻,带着些安抚的意味,道:“浔阳和冀州相隔太远,消息存在延迟性。 今早我们在浔阳的探子传来消息,说谢兴在前天已是把圣上驾崩的事昭告了天下,浔阳来传信的人如无意外,明天便会到达,你这两天收拾一下,我们后天便出发去浔阳。” 这男人实在太敏锐,她那一丝黯然不过刚浮上心头便被她按下去了,竟然都被他捕捉了去,不禁有些赧然地扬了扬嘴角,点头道:“好。” 顿了顿,她走上前,轻轻地抱住了面前的男人。 魏远微愣,也抱住她,皱眉道:“怎么了?可是还不舒服?” 他这一整天就记挂着她舒不舒服了是吧? 陈歌嘴角微抽,只是男人身上的气息实在让她太眷恋,陈歌在他温热宽厚的胸膛上蹭了蹭,把最后一丝从外头带进来的寒气也蹭掉,轻声道:“你不用担心我,只要咱们在一起,不管去哪里都一样的。” 身体的融合果然是男女关系间最有效的促进剂,明明人还是那个人,但经过了昨晚后,她总是有种,跟面前的人更亲近了的感觉,那是一种认定了一个人的依恋。 见不到他时还好,一旦人就在眼前,她就忍不住跟他亲近,甚至恨不得就这样跟他黏在一起,无时无刻感受身体与身体碰触时那一份亲密无间。 魏远自然也察觉了陈歌的变化,不禁心头一荡,默默地道了句下回练武场上要多让关燕回那小子两招,突然毫不客气地把人拦腰抱起,直接便走进了内室,把人放到床榻上便压了上来,吻住了她的唇。 某人这一连串动作太行云流水,陈歌一脸懵,直到感觉他的大手越来越肆无忌惮时,才猛然回神,连忙一把握住他的手,又急又羞道:“你在做什么?” 魏远反握住她的手,有些不满地咬了咬她的唇,嗓音中充满了让人脸红耳赤的渴望,“我以为,你方才的举动是想跟我亲近。” 陈歌:“!!!” 这是什么天大的乌龙,她想亲近他不假,但不是这种亲近啊!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我不过看了你一眼,你就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陈歌又哪里知道,魏远这么多年来终于尝到了那种事的滋味,简直就像心里的洪水突然放了闸,早已不是单纯的食髓知味了。 何况他又是个常年练武的武将,昨晚他身体里一半的精力都还没用去呢,若不是顾虑自家夫人的身体,他简直想就这样缠着她一整晚。 早上有事情做时还好,现在让他心痒难耐的人就在他面前,她的第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对他来说都不亚于致命的挑逗。 所以察觉到她突然向他释放出的信号,他心头狂喜,想也不想便把人抱了进来。 陈歌见某人又要上下其手了,连忙更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脸色通红道:“别…… 我还不舒服着呢……” 这句话就仿佛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圈,男人的动作顿时一顿,眉头紧皱地看了她一会儿,终是长长舒了口气,坐了起来,把人紧紧抱在怀里平复着心头的欲望,大手却依然有些难耐地在她腰腹间滑动。 陈歌察觉到他这些下意识的举动,有些好笑,又有些不忍,虽然觉得这跟边缘那什么行为差不了多少了,也不忍心叫停他,只能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去浔阳单程都要半个月罢?下次回冀州,可能就是几个月后的事情了。” 朝廷传帝王驾崩这种大事都是八百里加急,五天时间就能从浔阳来到冀州,只是他们一行人过去,自是不可能用这种玩命的跑法。 一般来说,正常行走的话,就是半个月。 她给了王素芸三个月的时间,也是想着,三个月后,她总该能从浔阳回来了。 “差不多,如无意外,我们要待到新皇登基后才能离开。” 魏远眯了眯眸,淡声道:“只是,此番去浔阳,全天下的人都必定盯着咱们,我会加强你身边的守卫,如非必要,你都不要离开我的身边。” 他的夫人总爱到处乱跑,有时候,连他都找不到人。 冀州是他的地盘,她自然想怎么跑都行,只是,浔阳到底是不一样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199章 第一个新年(第二更) 陈歌心头微动,仰头趁机跟魏远要人,“夫君,我想组建一支专属于我自己的护卫队,由郭文涛负责,你给我几个人吧。” 魏远微愣,看着她笑盈盈的双眸,道:“守卫的事情,我来安排便是,你不是还要忙医馆开设和药材种植的事?” “没事,反正这件事具体执行的人不是我。” 陈歌嘴角一扬,笑眯眯道:“我有自己的想法。 你身边的人大都是在战场打战的良才,派到我身边却是浪费了,普通的侍卫要应对那些小人的阴招,又有些不足。 因此,我想培养出一支可以用于奇袭和突围的护卫队,只听命于我,为我做事,未来他们的晋升规划也全由我负责,这样他们也不用进入到一种两难的局面。” 毕竟跟随魏远的将士大都是想在沙场上战功立业的,不可能长期跟在她身边保护她。 而她现在做的事情越来越多,也急需培养起一批可以为她所用的人。 魏远微微一扬眉,点了点头淡声道:“可以,你身边那郭文涛好歹是将门之后,虽然家族早已没落,但也算承袭了将门之家的家风和能力。 只是他以前终归没担过什么大任,到时候我叫几个军中的将士协助你。” 郭文涛虽不愿主动跟她提及他的身世,只是魏远又怎么可能放心一个不明不白的人跟在她身边,自是早便查清楚了他的来历。 郭文涛不是没脑子的人,自然是知晓这一点的。 陈歌想了想,抬起手圈在他的脖子上,道:“你让你的人来协助我自是再好不过,不过具体要怎么培养这支队伍,得我来定。” 魏远的眉头又不禁微微蹙起,他的小妻子莫非连训练护卫队这种事都会? 便见到她笑得一脸神秘地道:“我要打造出一支在这世间独一无二与众不同的队伍,你到时候便知晓了,定会让你也大吃一惊的。” 魏远见她连眉角眼峭都带上了盈盈的笑意,心头本来便没散去的欲望又蠢蠢欲动起来,看了她一会儿,胡乱地道了句“好,我等着我的夫人让我惊讶”,便又托着她的后脑勺,带着无限的心猿意马吻了下去。 最后,他紧紧地把女子抱在怀里,浑身燥热得仿佛一个火球。 虽然以前懵懵懂懂的自己很痛苦,但他发现,现在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甚至因为知晓了那种销魂蚀骨的滋味,比以前更多了一份求而不得的苦,结果是……更难以忍受了。 …… 两天后。 魏远骑马立于军前,听吕闻跟他报备队伍集结的情况。 他们此番去的是天子脚下的浔阳,他作为一方诸侯,自是不可能带着大军大摇大摆地进去。 各地的亲王和诸侯进京,历来有规定,亲王不得带超过五百人的队伍,诸侯不得带超过三百人的队伍,别管背地里其实有多少人,至少明面上不得有丝毫差错。 陈歌坐在马车中,撩开帘子朝外张望了几眼,嘴角微抿。 虽然知晓魏远定是已经做好了一切安排,也做了防备谢兴发难的布置,但对于这趟未知的旅程,她心里到底有些发虚。 浔阳啊…… 她对浔阳的一切印象,都来源于原主的回忆。 而原主对浔阳的感受,显然是复杂至极的。 钟娘知晓要回浔阳,倒是很开心。 她从热水壶中倒了杯热乎乎的茶水出来,递给陈歌道:“老夫人知晓夫人回去,还不知道会多高兴,当初夫人出嫁,老夫人因为身子弱没办法送夫人一程,这件事一直压在老夫人心里,总觉得愧对了夫人呢。 何况,夫人当时…… 若让老夫人看到君侯如今对夫人那么无微不至,她以后也能安心了。” 陈歌接过茶水,朝她淡淡一笑。 她还得想好怎么应对浔阳里那些“熟人”,毕竟浔阳不比山高水远的冀州,那里遍地是原主的“熟人”。 队伍很快便正式出发了。 陈歌在离开冀州前,又撩开帘子看了一眼。 看着冀州的城门离她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她才放下帘子,靠着身后的软垫闭目养神。 蓝衣看到她这一举动,忍不住笑道:“夫人才嫁来冀州半年,便对这里这般不舍了? 老夫人知晓又该哭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 陈歌抬眸看了她一眼,微微笑道:“对我来说,这里也是我的家。” 事实上,在这个世界,这里才是她的家。 头十天,他们都是行走在魏远的地盘里,一路上畅通无阻,大伙儿显然都带着几分轻松,行进的速度也颇快。 除夕那晚,他们到了前不久才去过的通州。 陈歌没想到这么快又回来了,当晚,她便和魏远一起去了灭胡村,和何嬷嬷一起过了个简单但不失温馨的除夕夜。 何嬷嬷乍然见到他们,满脸不可思议,一直拉着她跟魏远的手,眼睛含泪说不出话来。 陈歌知晓魏远是故意绕到通州的,在他心里,比起浔阳的魏家和林家,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乡罢。 守岁后,他们睡在何嬷嬷的院子里,因为圣上刚刚驾崩,整个大楚没有丝毫过节的气氛,整条村子安安静静的,甚至比平常的日子还安静,只能听到房间里灯火偶尔噼啪跳跃的声音。 陈歌舒舒服服地偎在魏远怀里,抬眸看着男人假寐的俊颜,有心问问他魏家和林家的事,又觉得难得的佳节,不想提起这些扫兴事,最后只是抱住他,仰头在他唇上吻了吻,笑道:“夫君,新年快乐。” 这是她跟他过的第一个新年。 虽然欠缺了一些圆满,但最基本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魏远睁开漆黑如墨的双眸,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在她额上轻轻吻了吻,哑声道:“夫人,新年快乐。” 往年的新年,他不是在军中跟一众将士过,便是在外征战途中。 虽然这个新年,是他过过的最安静最波涛暗藏的新年。 却是他自八岁那年后,最让他觉得踏实温暖的新年。 离开通州后,他们再往前走了三天,最后度过漓河,便离开魏远的地盘了。 自从离开了魏远的地盘,整个队伍的气氛就变得异常谨慎和小心,行走的速度也慢了不少。 一路往前走着,陈歌心头的震撼,无法言说。 他们一直走的是官道,只在晚上歇息时才会进到城镇里。 然而即便如此,陈歌还是明显感觉到了,谢兴管辖下的州县异常的荒凉萧索,路上满是乞丐和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甚至有时候走在路上,都能见到饿死街边的人。 城镇外聚集着大量流民,因为守城的将士不让他们进城,他们只能聚集在城墙外,这么冷的天,他们身上都穿着单薄褴褛的衣裳,冷得瑟瑟发抖,脸上都是凄凉甚至麻木的神情。 那才是,真正的属于乱世的神情。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00章 老父亲般的唠叨(第一更) 陈歌完全想不到,谢兴管辖下的地盘会是这样的。 因为他把皇家拽在了手里,世人皆认为谢兴的势力范围才是国家正统,他管辖下的地盘,理应是最为繁华、昌盛、最能代表大楚四百多年来的大国风貌。 虽然陈歌从原主的记忆中,也看到了一些送嫁路上的荒凉贫瘠景象,但因为原主送嫁路上一大半的时间都在缠绵病榻,看到的景象有限,因此陈歌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个别现象。 如今看来,却竟然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谢兴到底在做什么? 魏远管辖下的州,虽然不能说完全逃过了乱世的影响,但大部分也是和平安定,百姓虽然偶尔会感叹世道艰难,但不至于沦落到饿死街边也没人管的程度。 因此她一直以为,别的地方也是如此。 进入谢兴地盘的第一晚,他们到了漓河附近的徐州落脚,进城路上,陈歌看着挤在城门外眼神哀凄到麻木的流民,心情复杂。 骑马跟在她马车身旁的吕闻察觉到了陈歌的视线,也微微苦笑道:“虽然早有耳闻谢兴从来不管从别处涌来的流民,但亲眼目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啊。” 陈歌不禁看向他,问:“为何不管?” 那也是他的百姓,不是吗? “夫人不知晓?”吕闻有些讶异,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夫人可知道谢兴是靠什么坐稳如今的地位的?” 陈歌一愣,不解道:“不是皇室?” 吕闻摇了摇头,眼神中掠过一抹轻蔑。 “皇室早已败落了,现在不过是他的一块遮羞布罢了。 谢兴能坐稳如今的地位,靠的是大楚的世家大族。 大楚延续至今,已是有四百多年历史,那些世家大族,许多是跟着先祖皇帝一起起来的,他们在大楚扎根已久,早已蔓延到了大楚的各个角落,官场中均是这些世家大族的子弟。 他们自诩尊贵,手握实权,甚至兵权,拉帮结派,铲除异己。 夫人不知晓罢?咱们的老主公当年受到谢兴的迫害,便是因为他作为在军中白手起家、完全不依托任何一个家族的将领,无形中触犯了那些家族的利益。” 陈歌愣住了。 虽然她知晓魏远的爹娘便是受到先帝和谢兴迫害致死,但这个层面的原因,她是今天才听说。 吕闻嘴角上扬的弧度越发嘲讽,“夫人以为谢兴真的那么风光?他也不过是那些世家大族的傀儡罢了。 他们生活的奢靡常人无法想象,百姓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卑贱的草芥,只要不触犯他们的利益,他们可以容忍他们生存在这片土地上,一旦触犯了他们的利益,便会毫不留情地驱逐残杀,简直毫无人性。 夫人大抵也不知道罢?浔阳城那些世家子弟间流行着一种游戏,便是猎杀活人。 虽然规则上说了,不能猎杀除奴隶和罪人以外的良民,但就属下知晓的,那些嚣张成性的世家子弟才不管这些所谓的规则,常常因为一些百姓冲撞了他们,便把他们拎到狩猎场上,让他们参加这种残忍至极的死亡游戏。” 陈歌震惊到了极致,却也慢慢冷静下来了。 这些事情,她确实都不知道,原主小时候虽然一直被陈芯悠欺辱虐待,但一直都生活在后宅中,对外面世界的认知,实在是狭窄。 只是,现在回想,陈芯悠对原主和陈家其他庶子庶女做的事情可以说是惨无人道。 她以前便觉得奇怪,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出这么一个没有人性的小恶魔?现在听到吕闻的话,莫非陈芯悠的情况并不是特别的?她也许,不过是浔阳那些世家子弟的一个缩影罢了。 她突然想到了完颜直设局那晚,陈浩安咬牙切齿地跟她说的一句话——“大楚从根子里,已是烂了。” 一旁的钟娘和蓝衣听到吕闻的话,虽然也脸色沉重,但一点也不惊讶,显然是早有耳闻了。 原主到底是主子,而她们生活在底层中,对这些情况,只会更清楚和感同身受。 吕闻又摇了摇头,道:“如今国库的大部分收入,都被用来维持这些世家大族的奢靡生活了,而这样的世道,军队的开销也不容小觑,剩下的那点钱,完全不够一个国家运转。 世家大族的利益不能动,军队也必须一直维持着一定的规模,相应的,只能削减百姓的利益了。 属下听说谢兴管辖的地盘,税收比主公和刘侯管辖的地盘都重,而且每当遇到天灾人祸,官府的作为也十分有限,连自己的百姓都没有能力安顿好,更别提安顿这些流民了。 要知道,咱们每年用来安顿流民的银子,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是白军师和主公坚持不能削减,才一直勉力维持了下来。 也幸好主公向来生活简朴,也向来禁止他手底下的人有任何骄奢淫逸的举动,主公这方面的支出,是现存三大势力中最少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吕闻满脸的骄傲,活像夸的人是自己似的。 饶是陈歌听得眉头直皱,见到他这模样,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看来她先前没想错,魏远要维持十六个州的周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若当初,她没有忽悠……咳,拉到昌东阳和程毅给她的医馆搭建和药材种植投钱,她的这个计划十有八九是要被搁浅的。 就在这时,马车缓缓停在了一家客栈前。 大部分兵士都是在城外搭帐篷过夜,只有几个将领和一小队兵士跟着他们进了城。 在客栈里开好房后,陈歌拉住要去跟将士们谈事情的魏远,道:“方才在路上,我给十四娘诊了一下脉,她似乎冷到了,有些伤寒。 她如今身子弱,但她带的衣服又太少,我想一会儿与她到城里的成衣铺添点衣服。” 这回到浔阳,陈丽和陈芯悠也顺势跟着他们回去了。 陈丽本来便亲近她,自从知道她先前为了救她遇险后,更是对她掏心掏肺,这一路上,时不时地便过来与她说说话。 魏远下意识地皱了眉,只是他知道陈歌这一路上闷坏了,她这样说,其实也是想出去走走,再想这是在城里,她身边也有侍卫和暗卫保护,便悄然按下心头的不情愿,点头沉声道:“小心一些,察觉到有危险立刻遣人来叫我,在天黑之前便回来,不要到处乱跑。” 他一开口便是一连串的要求,陈歌顿时有种被家里老父亲唠叨的错觉,不禁望了望天,好笑地道:“是是是,我知晓了。” 徐州是座不算大的城,明明还没到晚饭时间,街上却人烟稀少,冷清得很。 街边也是到处可见乞丐和流浪汉,见到他们光鲜亮丽的一群人,都用一种幽静得近乎死寂的眼神看着他们。 那眼神,无端地让人发毛。 突然,一个看起来五六岁大的乞丐捧着手中一个破碗,蹬蹬蹬地朝他们跑来。 陈歌身边的护卫皱了皱眉,一个跨步,便站在了她和陈丽面前,满脸警惕地看着那个还在朝着他们跑来的小乞丐。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01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第二更) 那小乞丐在离他们还有两三步的时候便停下了,仰着一张脏兮兮的小脸看着她们,突然动作十分利落地跪下,对他们重重磕了个头,抬起头后,用那双还带着几分天真的眼睛看着她们,道:“夫人,娘子,我已经好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我娘生了重病,躺在庙宇里快病死了,求你给我们施舍点钱财,老天在上,定会护佑你们这些善心人的!” 那小乞丐年纪虽小,一长串话却说得无比顺溜,显然已是说了无数遍。 再看他穿着这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跪在刺骨的寒风中,瘦弱的身子不停地哆嗦着,仿佛随时就要被这冰冷的空气吞噬一般,连已是见惯了生死的侍卫都不由得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陈丽本便心肠柔软,加之怀了身孕后,她越来越无法看到这些小孩凄苦无依的样子,下意识地摸了摸挂在腰间的荷包,就要走上去。 然而才走出一步,便被一边的陈歌一把拉住了,陈丽微微一怔,转头不解地看着陈歌。 陈歌没说话,只是朝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坐在街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的那群乞丐。 那个小孩,也许不过是他们派出来的前哨。 若是他们给了这小孩银钱,那些对他们虎视眈眈的乞丐便会一窝蜂地涌上来,到时候,只会没完没了。 他们这回进京,本便是低调行事,她不想给魏远惹上无谓的麻烦。 何况,这种金钱施舍,只能救他们一时,不能救他们一世,纵然有些残忍,为了大局,他们只能把这一切无视过去。 陈丽还是不太明白陈歌的意思,但她下意识地信任着现在的陈歌,虽然心里依然不忍,还是停下了脚步。 她长这么大,这是第一回离开浔阳,从浔阳到冀州的路上,她不是没见过这些乞丐,但因为他们路程十分紧凑,加上她当时刚知道自己怀了身孕,正是慌乱无措的时候,压根没心思去关注他们。 她无法想象,光鲜亮丽一派盛世景象的浔阳城外,竟是这样的! 陈歌见陈丽一直忍不住看向那孩子的眼神,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若不忍心,回去后我们可以派人单独给这孩子送点银钱。” 陈丽一愣,眼神微微一亮,也不再纠结了,笑着点了点头。 她就知道,十三娘不是那般绝情的人! 只是离开时,她终是忍不住道:“十三娘,你真的变了很多,父亲母亲见到你如今的模样,还不知道会多惊讶。” 以前的十三娘,哪会那般缜密周到?更别提,她先前亲眼见到她强势却又让人心服口服地化解了她跟王九郎间的误会。 别提父亲母亲了,有哪一个以前认识十三娘的人,不会被她现在的模样惊到呢? 陈歌只是笑笑,淡淡地说了一句“人总是会变的”,便把这个话题掀了过去。 他们到了成衣铺子,陈丽简单地买了几件厚衣服,便往客栈走了。 却谁料,再次经过方才小乞丐向他们乞讨的地方时,他们见到那小乞丐又跪在了一个年轻女子面前。 那女子披着一件水蓝色的羊绒大蹩,眉目精致却又隐隐透着冷艳,那分明是本应在冀州城的王七娘——王素芸! 陈歌猛地顿住了脚步,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王七娘怎会在这里?! 却见她看着那小乞丐的眼神虽然带着几许清冷,但下一息,便偏头跟身旁的婢女说了句什么,那婢女立刻解下身上的荷包,从里面倒出了几块碎银朝小乞丐走去。 那些原本坐在角落里的乞丐顿时蠢蠢欲动起来,那一双双原本沉寂的眼眸中瞬间绽放出了某种让人心悸的亮光。 陈歌眉头微蹙,见王素芸身旁只带了两个侍卫,暗暗叹了口气,走上前淡声道:“王七娘。” 王素芸微微一愣,猛地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陈歌走到她面前,只是淡淡地瞥了她婢女手中的碎银一眼,微微一笑道:“不知道王七娘可听过一句话?财不可外露,你一个女子孤身在外头的时候,更是要小心谨慎了。” 王素芸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眼中的震惊慢慢转换成沉思,转眸看了一旁的婢女一眼,道:“夫人说的是,柊叶,把银子收起来。” 那婢女一怔,下意识地皱眉道:“娘子……” 她们又不是出不起这个钱,这会儿她把钱拿出来了,又要收回去,仿佛是她们不舍得这几块碎银一般,被人瞧见了,她们娘子的面子往哪儿搁? 她倒是没想到,堂堂一个燕侯夫人竟会这般吝啬小气,难怪能想出那般歹毒的法子折磨她们娘子! 因为前几天这燕侯夫人让她们娘子抄医书的事情,她对这燕侯夫人的成见可大着呢!她们娘子向来是被人簇拥讨好的存在,什么时候那般卑微过了。 王素芸哪里听不出自己婢女话里的情绪,眼里掠过一抹不悦,冷冷地看了柊叶一眼,“我让你收起来便收起来。” 这丫头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来越不像样子了。 柊叶暗暗地咬了咬牙,只是也没办法,只能不情不愿地把银子丢回了荷包里。 “嗤!冬雨,你说这世间啊是不是什么人都有? 有那等慈悲为怀的,也有那等明明穿着上好的布料做成的衣裳,却连几块碎银子也舍不得的? 真真是好笑!” 一个轻蔑的嘲笑声突然响起,那话中指桑骂槐的意味太明显,让陈歌她们几人无法不在意。 陈歌循着声音看过去,却见是一个刚好路过的女子,那女子跟她们年龄差不了多少,穿着一条水蓝色的裙子,外面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梅花纹饰大蹩,长得甚是娇俏可人,只是此时看着她们的眼神,带着深深的嘲讽意味。 “娘子!”柊叶顿时气得脸都红了,在王素芸耳边低唤了一声。 她就猜到会这样! 忍不住暗暗地瞪了那燕侯夫人一眼,她自己一毛不拔上不得台面便算了,做什么连累她们娘子?! 她们娘子可是每年都去城外给那些贫苦百姓施粥的,这个所谓救下了一整个常州的燕侯夫人,只怕连家里的几粒米都不舍得吧! 王素芸又警告地看了柊叶一眼。 就在这时,方才开口的女子垂眸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乞丐,轻嗤一声道:“这么冷的天,也是可怜,放心,别人不舍得那几块碎银,可不代表所有人都不舍得。 冬雨,咱们也别那般寒碜了,直接给他一两银子。”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02章 不过是一群愚民(第一更) 陈歌见那女子的婢女立刻应了一声,也一脸轻蔑地看了她们一眼后,解下荷包大喇喇地从里面倒出了一整块银子。 陈歌嘴角一抹冷笑转瞬即逝,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 王素芸瞥了她一眼,心里明了了她的想法,也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跪在地上的小孩顿时用饿狼般的眼神紧紧盯着她手中的银子,那婢女一脸嫌弃,把那锭银子往他面前一丢,道:“拿去罢……” 话音未落,意外陡生。 角落里的其他乞丐突然疯了一般涌了上来,把那对主仆团团围住,那一双双瘦骨嶙峋的手不断地往她们面前伸,好几个人甚至直接去扒拉那婢女手中的荷包。 那对主仆吓了一大跳,脸色瞬间青灰色一片,下意识要后退,却哪里跑得过这群盯上了猎物的乞丐。 陈歌早有预料,在那婢女把银子丢到地上时,便拉着陈丽后退了一大步,王素芸也紧跟着她的脚步。 王素芸身旁的婢女早已是吓呆了,看到那些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澡的乞丐拼命往那两个女子身上蹭,那股子恶臭便是她们站远了也能闻到,一时恶心得都要吐了。 若是方才,给了那小乞丐银钱的是她们,现在被那些乞丐团团围住的人,是不是就会变成她们了? 心里顿时一阵又一阵的后怕,方才的抱怨满腹和气急攻心早已消失不见,只余满满的庆幸。 幸好燕侯夫人阻止了她们…… 难道,她早便预料到了这一幕? 柊叶不禁难以置信地看了一旁神色冷淡的女子一眼。 这时候,被围在乞丐堆中的女子似乎已是到了忍耐极限,崩溃地大吼,“你们一个两个都死了?!立刻给我把这些贱民都拖下去乱棍打死!” 贱民? 陈歌眉头微皱。 这女子好大的口气,竟然把这些乞丐都称为贱民。 她身旁的侍卫仿佛这才回过神来,急急地应了一声,大喝着上前驱赶擒拿那些乞丐,乞丐们见势不好,怪叫着快速离去,只是终是有那么几个被那些侍卫擒住了。 随即,那女子竟径直从怀中掏出了一副鞭子,手腕一甩,便脸色狰狞地甩到了其中一个乞丐身上。 那乞丐被抽得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嘴里乱七八糟地嚷嚷着饶命的话。 陈歌心头一跳,意识到她方才说要把他们杀死的话不是说说而已,连忙上前一步,冷声道:“且慢! 这位娘子,如今圣上刚驾崩不久,举国哀掉,为了不损害圣上的功德,在新帝上任前都严禁杀生,你这般……” 陈歌话没说话,那女子忽地把仇恨的眼神投向了她,突然一甩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朝她抽去,“本公主多的是法子让你们这些贱人生不如死!方才你这贱人竟敢看本公主笑话,简直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同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厉喝,“朝阳!” 陈歌身旁的侍卫心头一惊,立刻上前一步一把握住那带着凛冽寒风朝陈歌横扫而去的鞭子,那女子显然没想到竟然有人徒手接下了她的鞭子,讶异了一瞬,立刻眼神阴戾道:“给我滚开!” 那侍卫被她仿佛看蝼蚁一般的眼神惊了一惊,只是依然纹丝不动地站在陈歌面前,沉声道:“小人不过尽了保护主人的职责,请这位小娘子先收起鞭子。” “你……” 女子脸色一变,正要破口大骂,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便带着警告的意味响起,“朝阳!” 却见是一个身披黑色大蹩面容冷峻的高大男人大步走了过来,一把夺过了女子手上的鞭子,冷冷地看了擒着乞丐的几个侍卫一样,那几个侍卫神色一虚,立刻松开了擒着乞丐的手,那些乞丐顿时怪叫着连滚带爬地跑了。 “四兄!” 那女子狠狠跺了跺脚,显然很气他这番不由分说的举动。 那男人看也没看她,转向陈歌,淡淡道:“舍妹顽劣,请勿见怪。” 男人二十几岁的年纪,虽然看似在跟她说着道歉的话,用的却是聛睨的姿态,那双眼睛中,分明完全没有映入她的身影。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目空一切? 陈歌暗暗打量了他一眼,便收回眼神,面上不动声色地道:“不过是一场意外,我跟令妹萍水相逢,令妹突然对我横眉冷对,可能是对我产生了什么误会罢。” “误会?!”那女子立刻炸了毛一般眼神阴暗道:“四兄,她明知道我给那下贱的乞丐银钱会发生什么,却什么也不说,在一旁等着看我笑话,这是我误会?” 那男子闻言,眉头微蹙,眼神中也终于映入了陈歌的影子,却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别开,淡淡道:“你又何必这般自降身价,跟这些愚民计较?立刻跟我离开,小九已是在秦海楼点好菜等我们了。” 突然成了愚民的陈歌众人:“……” 感情他出手干预这一切,不是为了管教妹妹,而是觉得自家妹子这样做很掉价? 那男子说完,似乎不想再管这一切,转身便往前走。 那被叫做朝阳的女子突然神情扭曲,趁那男子不注意,竟一把抢回他手里的鞭子,再次狠狠地挥向陈歌,“这口气本公主无论如何也咽不下,你这贱人给我去死!” 陈歌眸色一沉,立刻汇聚起了全部的注意力。 她这些天也在跟鱼文月学一些基础的武术,虽然还很菜鸟,但理应能避开这回的鞭子! 就在陈歌看清鞭子的方向准备闪避时,她的右手手腕突然被人一把握住,一股大力把她往后一扯,同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那人的左手似乎只是随意在空中一抓,便轻而易举地把那凌厉的鞭子抓在了手中。 朝阳今天第二回被人抓住自己的鞭子,气得忍不住要发飙,却在看清面前的男人时,微微一怔。 原本已是转身打算离开的男人也回过身来,见到突然出现的魏远,他脸色微微一变,沉着脸一字一字道:“是你。” 魏远把手中的鞭子往地上一丢,直视着面前两人,脸色晦暗不明地道:“下官倒是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朝阳公主和晋王殿下。”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03章 所谓钢铁直男(第二更) 这两人竟然一个是公主,一个是王爷。 陈歌他们倒没有多惊讶,毕竟方才那女子自称“本公主”,他们都听到了。 只是陈歌没想到,他们这么快便遇上了皇室中人。 “呵,魏远,”姬无川嘲讽地看着魏远,“你自称下官,见到本王跟朝阳却丝毫没有应有的礼节,这便是你身为下官的态度?” 魏远手下的人闻言,脸上都露出隐隐的不悦和不屑情绪,他们主公不过是给皇家面子才自称一声下官! 就他们几个亲王的弹丸之地,主公都不用出动他的大军,派出其中一个州的守兵就能把他们踏平了! 魏远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松开陈歌的手,抱了抱拳道:“下官见过朝阳公主,晋王殿下。” 陈歌不禁看了魏远一眼。 平日里都是别人给她和魏远行礼,突然见到魏远给别人行礼,她竟然有些不习惯…… 姬无川扯了扯嘴角,突然把眼神投到了陈歌身上,轻呵一声道:“这就是传闻中你宝贝得不行的夫人?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燕侯也会有醉卧美人榻的一天,小心你哪天被女人迷晕了头,连上战场的方向都忘了。” 陈歌嘴角一抽。 这人什么毛病,怎么突然把火烧到她身上了? “不劳晋王殿下费心,”魏远只是淡淡道:“下官确实很宝贝下官的夫人,只是这也不影响下官做正事,这一点,晋王殿下很清楚,不是吗?” 姬无川脸色猛地一黑。 这家伙,是在向他挑衅,他便是宠着自己的女人,也不妨碍他是如今这个天下的霸主之一! 这厮竟是丝毫不遮掩自己对他们皇家的轻视了。 “朝阳公主和晋王殿下也是在赶往浔阳的路上罢,下官便不叨扰了,待到浔阳再正式拜见两位。” 魏远却显然没有耐心跟他们继续虚情假意了,甚是敷衍地抱了抱拳,便携了陈歌的手,转身离去。 临走前,陈歌不禁瞥了那个怨毒地瞪着她的朝阳公主一眼。 从魏远出现开始,她就一直用这种眼神瞪着她,她真担心她会不会把自己的眼珠子瞪出来。 她暗暗地把眼神投到了一旁的男人身上,这家伙,烂桃花可真不少,而且竟然还一个比一个难缠。 想起方才那公主毫不犹豫地甩出鞭子抽人的架势,陈歌暗暗冷笑。 这公主,可一点都不好惹。 王素芸跟他们走了一段路后,便告辞了,临走前,她看着陈歌道:“感谢夫人今日的提点。 虽然是在路途上,儿依然一刻不敢忘记夫人的叮嘱,两个月又十五天后,儿定会完成夫人交托的任务。” 陈歌看着她这一脸认真的表情,忍不住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想不到王七娘是这般较真的性格,感情她是天天数着还有多少天到跟她约定的三个月? 也是莫名可爱。 陈歌这一刻,是真的有点遗憾她是王家的人了。 魏远看了她一眼,径直牵着她回到了客栈里。 陈歌见他把房门关上了,顿时开始了秋后算账,别有意味地瞥了他一眼,幽幽道:“某人魅力可真大啊,在冀州有一个婉儿表妹,通州有一个心芹,连在浔阳,也有一个公主在默默守候。”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原本想跟她好好说说话的魏远立刻皱了眉,把她拉到塌边坐下,沉声道:“她恨我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对我有那种心思。” 恨他? 陈歌微微挑眉,这又是什么说法。 魏远见某人一脸兴致勃勃地看着他,莫名地有些不爽快,伸出手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蛋,见她吃疼,才神色微霁,冷声道:“朝阳公主和方才的晋王殿下是亲兄妹,除此之外,九皇子,也就是如今的齐王也是他们一母同胞的兄弟。 他们的母妃珍妃娘娘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子,先帝连带着也十分宠爱她所生的三个孩子,尤以朝阳公主为重。 朝阳公主自小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04章 护短(第一更) 陈歌望了望天。 所以她这是还没到浔阳,便结下了仇家? 她忽地想到了什么,把窗外的暗卫唤了进来,道:“你去准备些保暖的衣物和食物,送到方才那些乞丐手上,只是他们要想得到这些东西,今晚必须换一个地方乞讨休息。” 那暗卫脸上现出几许困惑,大冬天的,那些乞丐确实可怜,只是给他们送东西可以理解,夫人为什么要让他们从原来的地方离开。 魏远看了陈歌一眼,哪里不知道自己的小妻子在想什么,淡淡道:“照着夫人说的去做便是。” 见主公都开口了,暗卫立刻有些惶恐地应了一声,便出去干活了。 陈歌有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无缘无故开口做什么,把人都吓坏了。” 他也不是不知道,他手底下的人有多怕他,除了一些与他亲近的将领,其他人哪个不是他稍微黑一下脸,就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的? 魏远皱眉,语气中隐约透出几分不满,“他是保护主子的暗卫,怎能被这么一点小事吓到,你也太护着他了。” 他的夫人对她的病患上心便算了,现在竟连她身边的暗卫都如此上心。 这还不止,连偶然碰见的一群乞丐都如此操心。 某男人心中有了深深的危机感。 陈歌不禁好笑,正想说什么,便见他放下手中的杯子,淡声道:“你是担心朝阳公主会找那些乞丐麻烦罢,虽然确实是有这个可能,但如今你已是想办法把他们引到了别处去,也不用一直念着他们了。” 陈歌一怔,忍不住又无声无息地笑弯了腰。 她什么时候一直念着他们了?这男人要不要这么闷骚?吃味便吃味嘛!还颇有道理似地说了一大堆,重点是还说得那么一本正经。 在感情的事上,魏远时常幼稚得让她觉得无奈又好笑。 眼见着男人故意板起来的脸色越来越有维持不下去的迹象,陈歌见好就收,轻咳一声道:“那你觉得,晋王这回会起事夺位吗?” 魏远暗暗地、惩罚一般握了握她的手,才摇头道:“很难说,但他理应没有那个能力。 起事夺位,靠的是绝对的兵力,所以他当初才想借姻亲关系获得舞阳侯的支持。 如今朝廷的兵力无非就是分散在那几个将领手中,他们背后皆依托着自己的家族,便连谢兴,也没法完全掌控他们,只能小心地维持着平衡。 晋王的母妃珍妃是卫家的嫡女,卫家不算特别强势的家族,如今的卫家家主,即晋王三兄妹的舅舅任北军的屯骑校尉,领兵七百人,这么点兵力,还没到皇宫只怕便被降服了。 北军便是守卫京师的兵力,守卫京师的兵力主要分为北军和南军,南军为守卫皇宫的军队,这部分兵力目前掌控在谢兴手中。 掌管北军的正是舞阳侯,只是四年前,舞阳侯便与晋王断绝了关系,如今,他应是站在谢兴那一边。 而任南军长官的,正是王家这一任家主的亲弟弟,他们两兄弟一个是礼部尚书,一个是南军卫尉,向来被视为谢兴的左膀右臂。” 陈歌正听得滋滋有味,突然听他提起王家,不禁微微一愣。 他定然是察觉到了她对王七娘的遗憾,这是在拐着弯来告诉她王家的一些情况。 她心头微荡,扬了扬嘴角道:“我知晓的,虽然王家是我们的敌人,但也不妨碍我欣赏王七娘,她虽然长于王家,但心地纯良。” 魏远见她如此通透,眸色柔和了些许。 “只是,我有些想不透,王七娘这回应该也是去浔阳罢。 王七娘只是王家一个旁支嫡女,理应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到浔阳去,她现在过去,只有可能是家中长辈的要求,她一个女子到浔阳,能做什么……” 她心中突然浮起一个答案,有些怔住了。 她一个女子突然被叫去浔阳,自然只会有一个原因——家族为她安排好了婚嫁之事。 魏远见她想到了,也没说什么,只淡淡道:“王家如今显然把一整个家族的命运都压在了谢兴身上,谢兴兴,王家兴,谢兴亡,王家亡。 王家的人想把自己家的女儿嫁到谢家,以牢固这种盟友关系,也很正常。” 陈歌嘴角微抿,想到那个认认真真地跟她说两个月又十五天后,定会完成她给她的任务的女子,心头有些沉重。 她这样说,应该是还不知道家族对她的安排罢。 那样一个好强心善的女子,确实是可惜了。 何况,王家要嫁女儿给谢家,为什么不从本家的女孩儿里挑?非要一个旁支的嫡女千里迢迢跑到浔阳去出嫁?这个婚事,想也知道,不是什么良缘。 魏远看到她这模样,眉心微蹙,又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数,你无需为别人过多操心。” 陈歌自是知道是这个道理,抬头朝魏远笑笑。 魏远看到她的笑容,眉心蹙得更紧了,突然动了动身子。 就在陈歌以为他要过来抱住她的时候,他又坐下了,拍了拍她的手,道:“明天一大早又要赶路,一会儿用过晚膳,便早些洗澡歇息罢。” 说完,主动站起来,到门边唤人把晚膳送进来。 看到男人俊挺的背影,陈歌眼波微动。 她果然没有感觉错,魏远在有意无意地与她保持距离。 可是,为什么呢? 吃过晚膳,陈歌先收拾好了东西去洗澡。 这里到底不比燕侯府,虽然他们要的房间已是客栈里最大最好的,也没有独立的沐浴间,只在房间里支了个屏风,后面放着一个浴桶。 只是比起旁的连浴桶都没有的房间,已是很好了。 陈歌去洗澡时,魏远正坐在榻上,拿着卷卷轴在看。 她瞥了他一眼,道:“夫君,我先去洗了。” 魏远抬头,眸色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目光,看得陈歌眉毛微微一挑。 她突然想起,似乎自从那次魏远误会了她的意思,她说自己身子不舒服不许他乱来后,他便再没有碰过她。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05章 天下霸主(第二更)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对她的亲近越来越克制,只是克制中,分明还带着一抹打量和探究。 陈歌一开始以为,他是因为连续赶路,才不想折腾她。 事实不会是,这男人以为她身子一直没好,所以在暗搓搓地观察打量吧? 仿佛看到了一头满怀小心思的狮子在自己的猎物边来回逡巡,小心翼翼地观察它能不能入口,陈歌忍不住暗暗地笑开了嘴角,又说了一遍“那我进去了”,便仿佛看不到男人一直凝聚在她身上的幽深眼神,兀自走到了屏风后面。 听到屏风后面不时传来的水花声,魏远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完全没办法集中在手中的卷轴上,明明方才已是喝了不少水了,他还是觉得嗓子干得不可思议,又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然而,茶水完全没法缓解他的饥渴,他放下杯子,眼睛又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可恶的屏风。 这屏风到底是谁做的?竟然做得那般密实,连个影子都没有透出来。 先前那些客栈的屏风,好歹还能看到一些若隐若现的影子。 他又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终是忍不住站了起来,想到外头冷静冷静。 突然,屏风后面传来一声轻呼,瞬间止住了男人的脚步。 他想也不想地转身,快步走到了屏风后面,一句“怎么了”还没出口,便被面前的一幕刺激得僵在了原地。 只见女子曲线玲珑的身上只堪堪围了块擦身用的巾子,白皙纤巧的脚丫踩在深色的地板上,强烈的色差对比牢牢攥住了男人的眼。 她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披落在莹润的肩头,一步一步,仿佛能勾魂摄魄的妖精一般走到他面前,伸出洁白纤细的手臂环上了他的脖子,随着她的手离开身上的巾子,那条巾子轻轻掉落地面。 “夫君,”女子带着一丝羞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仿佛要生生把他的魂魄吸走一般,“你最近怎么都不抱我了?” 这还真是…… 魏远咽了口唾沫,一瞬间觉得,牡丹花下死,也不过如此。 随即这一整晚,他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得偿所愿,如鱼得水。 第二天,陈歌觉得自己的腰几乎算是废了。 昨晚,她以某种大无畏的牺牲精神,一直任由魏远折腾,后来实在奉陪不下去了,拿被子把自己一卷,朝还明显意犹未尽的男人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也幸好魏远这方面还算迁就她,见到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也没有勉强她,自己跑到外头冷静了一下,回来时提了桶热水,腆着脸非要帮她擦身子。 最后自然是自作自受,自己把自己的火撩起来了,又跑出去冷静了一回。 想到那男人幼稚的举动,陈歌就忍不住摇头无奈地笑。 这个笑容看在旁人眼中,却是透着一股子蜜糖一般的甜,钟娘在旁边暗暗观察,这时候忍不住笑呵呵地道:“君侯这般疼爱夫人,夫人肯定很快就要怀上小主子了。” 她原本还担心君侯年少气盛,会把夫人折腾坏,现在看来,君侯确实疼惜夫人,夫人今天虽然一直懒洋洋地靠在马车的软垫上,但脸色红润,眼波妩媚,在她原本纯净清丽的气质上,又添了一抹仿佛果子成熟时的诱人风韵。 “只是,”似乎想到了什么,钟娘喃喃道:“如今路途颠簸,小主子最好还是先不要那么快到来,等我们回到冀州后再来罢。” 这说得,好像这孩子他们随唤随到似的。 陈歌不禁淡淡笑着看了她一眼。 有这个想法的显然不止钟娘一个,魏远昨天也特意注重了这一块,做了些避孕的处理。 只是,这种人为的避孕方式到底不保险,就是杜某斯都有失效的可能性呢,如今,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就在这时,马车壁被有节奏地敲了敲,钟娘撩开马车帘子,却是林一。 林一行了个礼后,道:“夫人,昨天那朝阳公主果然派了人去教训那些乞丐,幸好夫人早有预料,把他们转移到了别处去,朝阳公主派出去的人才扑了个空。” 陈歌眉头微皱,眸色一沉。 那朝阳公主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睚眦必较,看来魏远说得没错,她昨天看了她的笑话,她必是要让她也当众难堪一回才罢休。 也幸好昨天徐州的相遇只是一时,只希望在到浔阳前,他们不会再遇见他们。 能得这一路的清净,也很不错了。 接下来的日子,一路也算安定平和,陈歌也如愿没有再碰见晋王一行人。 在他们离开冀州的第十八天,他们终于来到了大楚的都城——浔阳。 进浔阳城时,守门的士兵看了吕闻递过去的牌子,脸色霎时一变,不由得暗暗地打量了魏远两眼,才退后两步行了个礼,道:“小人见过燕侯,见过燕侯夫人,请——” 说着,让到了一边去,态度恭敬中还带着某种无法掩盖的好奇。 这应是魏远自从拥兵自重后,第一次回到浔阳。 上一回,他离开浔阳时,还只是得皇帝重用的一个将领,这回回来,却已是成了威震天下的霸主。 这让他们如何不好奇?如何不想一睹这个风云人物的真面目。 魏远仿似已是习惯了这样的目光,目不斜视地协同陈歌所在的马车,缓缓走进了这扇庄严宏伟的城门。 陈歌不禁好奇地撩起帘子,打量着这个只存在于原主记忆中的浔阳。 这个浔阳,显然不是原主记忆中那个车水马龙,人潮熙攘的繁华都城了,因为圣上新进驾崩,走在路上的人都穿着颜色朴素的衣服,脸上的神色或多或少带着几分迷茫,街上有着浓郁色彩的装饰物都被收了起来,只偶尔见到窗户上挂着的白色丧幡随风飘扬。 虽然浔阳城看着比他们一路上经过的州县都要磅礴大气,也不像有些州的百姓那般仿佛无头苍蝇不知所措,但百姓脸上的迷茫,却比别的州的百姓更甚。 陈歌不禁有些沉默。 便是这个小皇帝只是个没有实权的傀儡,在这些底层百姓心中,他也是彷如信仰一样的存在吧。 皇帝突然驾崩,这个天下会走向何方,他们的命运又会如何,如今,没有人能回答他们。 正是因为他们生活在皇城脚下,才能更深切地体会这种乱世中的迷茫罢。 就在这时,一直骑马走在她身旁的魏远突然一勒马缰,有些怔然地看着前方。 那双大部分时间都是冷硬沉肃的眸子,突然仿佛带上了几许感性,几许叹息,这些感性的情绪,竟熏染得他棱角分明的脸缓缓透出几分惑人的性感来。 魏远这样的神情,陈歌还是第一回见到,不禁整个人顿了顿,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06章 我和你在一起(第一更) 他们此时正走在浔阳城一条宽阔的街道上,街道上行人来往,马咽车阗,虽然整个气氛笼罩着一层安静的气息,但还算热闹。 街道最尽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队身着甲衣的兵士,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一脸正直严肃的男子,他身形偏瘦,面容干净,只在鼻子下留了一小撮胡子,那满身威严的威势,便是陈歌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感觉到。 他就这么静静地骑马立在那里,神情复杂,一双鹰眸看着的……分明是他们的方向。 陈歌不禁看了一旁的魏远一眼。 他脸上那感性甚至带着几许怀念的神情,可是因为这个将军? 这个将军,莫非是特意来到这里迎接魏远的?可是,他为什么就站在那边,没有丝毫上前的意思。 陈歌不过看了魏远一会儿,再转头看向街头那队兵士时,竟见到那领头的将军已是调转马头,带着他的那队人马缓缓地离去了。 那挺直的背影,竟莫名地透出几许沧桑,和跟魏远如出一辙的感怀来。 陈歌微微收紧了握着窗棂的手指,就在这时,一旁的魏远低低道了句:“继续前进。”他们短暂停留了一小会儿的车队,才又慢慢前进了。 陈歌想不透方才那个将领是怎么一回事,看了魏远一会儿,开口道:“魏远……” “魏远!你这庶子!” 突然,一声爆喝声起,生生止住了陈歌的话头。 陈歌讶异地转头看过去,却见街道另一头,一个皮肤黝黑年轻健壮的年轻男子手提大刀,竟就这般直直地朝魏远冲了过去。 街道上的百姓和车马被他吓得慌忙四处回避,一时间,惊叫声、马蹄声和马叫声乱成了一片。 她连忙看向魏远,却惊讶地发现,魏远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处,脸部线条硬朗锋利得仿佛一把利剑。 他周围的侍卫急急地就要上前去拦住那男子,魏远忽然一声低喝,“都不许动!” 其他人只能止住了脚步,眼睁睁地看着那男子直接冲到了魏远面前,举起大刀就朝魏远迎头劈来。 陈歌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虽然知道魏远这样做定然有原因,还是忍不住狠狠捏了一把汗。 就在这时,魏远解开了腰间的利剑,也没拔出剑身,右手一横,就这样用剑鞘生生挡下了那男子迎头的一劈。 不拔出剑身的意思是,他不想跟他动真格。 那男子额角青筋毕现,牙关紧咬,似乎使劲了力气,却无法再砍下去分毫,忽然一声大吼,“你这懦夫!拔剑!” 魏远却只是面容清淡地看着他,淡淡道:“世子,你这般跑来,宋国公知道吗?” “我爹不需要知道,他只需要知道我替他斩杀了你这头白眼狼便是了!” 男子轻呵一声,满脸嘲讽道:“当初在军中,我爹那般看重你,甚至一度因为你忽视了我这个亲儿子。 可是你呢?!你怎么对我爹的?你明知道我爹这辈子为大楚出生入死,鞠躬尽瘁,心心念念着国泰民安,国家强盛。 可是你这竖子倒好,直接带兵占领了大楚十六个州,你如今可风光了?可是你知道我爹这四年怎么过来的?!他没有一天不在饮恨提拔了你这头白眼狼!给大楚带来了这般祸患! 甚至直到四年前,他才知道你是威武大将军的嫡子!哈,嘲讽,真是嘲讽!你可是故意接近我爹?想利用我爹替你爹娘报仇,嗯?” 见他越说越过分,便是魏远由始至终脸色不变,陈歌也听不下去了,冷冷道:“宋国公世子是吧? 我不知晓你跟我夫君间的恩怨,也很敬佩宋国公老人家忠君爱国的心,只是我希望你闹清楚,给大楚带来了祸患的人到底是谁?造成这百姓流离,民不聊生的原因,又是什么……” “你什么都不懂就别说!” 男子一转头朝着陈歌就是一声大吼。 魏远脸色一沉,猛地一用力,便把蒋勤的刀给撞了出去,蒋勤一时收不住身形,差点就这样往后倒下,连忙一把拉住缰绳才算稳住了。 “世子,我一直把宋国公当做我的恩师,当初没有宋国公,我早便死在战场上了,因此,你与宋国公如何谴责我,我都无所谓。” 魏远淡声道:“只是我的夫人与我们间的恩怨无关,你有什么情绪都冲着我来。” 蒋勤经过方才那一遭,发热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些许,不敢置信地看着陈歌,“你便是找出了克制天花法子的那个……” 他的声音忽地收住,嘴角一扯看着魏远道:“你觉得我是那种会把无辜之人扯进我们恩怨的人?特别是那只是一个女人。 魏远,你等着,你等着,如今你既然来了浔阳,我怎么也会找机会替我爹狠狠教训教训你这个龟孙子!” 说完,竟就这样调转马头,就如他风风火火地出现一般,又风风火火地离去了。 陈歌嘴角一抽,这人,也不知道是说他头脑简单好,还是过于冲动好。 魏远收起佩剑,看了蒋勤离去的方向一会儿,才继续拉动马缰往前走。 边走,边低声道:“当初我投身入军,拜的,便是宋国公麾下。”他顿了顿,嘴角微抿,“可以说,我之所以有如今的成就,多亏了宋国公对我的指点和提拔。 宋国公他老人家,一辈子忠于皇室,四年前我叛离皇室后,他气得大病了一场……” 当初的他不过是一个十三岁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父亲在把满身的本事教给他之前,便去世了,他懵懵懂懂,决定投入军中,也不过是找不到依靠,想找一处有吃有喝可以活命的地方。 其实他这一路跌跌撞撞地走来,遇到了不少扶持他的贵人,他满怀感恩,只是,终有曲终人散的那一天罢了。 陈歌方才听到蒋勤的话,已是猜出了些许。 方才站在街头目视魏远的那个老将,应该便是宋国公。 她没猜错,他是特意为了魏远而来。 她突然觉得,对于浔阳城,魏远的心情比她还要复杂一千倍,毕竟他在这里经历了太多太多事情,而那些事情,都是他亲身经历的。 然而,他一路走来,没有把这种心情向她显露分毫。 她有些心疼,眼神柔和地看着魏远,道:“夫君,如今有我和你一起了。” 我和你在一起,所以在这座城里,你不再是孤身一人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07章 命运的碰头(第二更) 魏远微微一愣,转头看着透过车窗对他笑得柔美的妻子,原本凝结在眸子上的那层冰霜微微融化,伸出大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虽然他已是接受了跟其他人都有曲终人散的一天,但他的妻子是不一样的。 这辈子她都会陪着他,直到他人生终了的那一天。 他们的车队最终停在了一处三进制的宅院前,院子不算大,但作为他们临时的居所,已是完全足够了。 魏远扶着陈歌下了马车,领着她往里面走道:“这是我托长风帮我们找的一处院子,你今天先好好休息,圣上的送葬仪式在七天后举行,明天,我们先去皇宫拜见皇后和皇太后。” 这么快就要去宫里了? 陈歌一愣,莫名地有些紧张,虽然如今皇室已是式微,但受了这么多年历史教育的她,还是下意识地对庄严的皇宫有着某种敬畏之心。 “我需要准备什么?” 魏远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抚了抚她的脸颊低声道:“你什么都不必准备,好好休息便是了。 这几天,应是会有不少人给你送拜帖,你通通无视过去便是。” 陈歌微微挑眉。 到了下午,她总算明白了魏远说的是什么意思。 浔阳城权贵遍布,这也注定了这座城里不会有秘密。 他们到了浔阳的消息,不过这一小会儿功夫,便仿佛人尽皆知了。 翻了翻此时堆在她面前的一堆拜帖,陈歌嘴角笑意微冷。 其他人便算了,她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肃毅伯府的拜帖。 肃毅伯府,就是魏远母亲的娘家,也是当初……据说把小小的魏远赶出了家门的林家。 她拿起拜帖看了看落款的位置,写这封拜帖的是如今肃毅伯府的世子夫人,据说肃毅伯夫人年纪上来后,精力不济,这几年已是把掌家权全部交给了儿媳妇。 所以,这封拜帖代表的是林家的意志?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当初那般绝情地把魏远赶了出去,后来又意味不明地送了个林婉儿过来,如今又来给她送这样一张拜帖。 这种人,陈歌只能想到一个词来形容——墙头草。 还是那种靠着如今的墙头觉得不稳靠,同时先物色好两三个墙头那种。 她嘴角微抿,把这张拜帖丢回了那一堆拜帖上,如魏远说的,通通无视了过去。 魏远这身份,来到浔阳本便万分敏感,这座城里的人都各怀心思,不管是谁,她都要小心为妙。 她如今只希望能平安无事地结束这一趟旅程。 这一整天,她都待在府里,没有出去。 第二天一早,她想了想,选了身纯黑色的衣裙穿上,就跟着魏远进宫了。 虽然魏远说她不用做什么准备,但毕竟是人生头一回进宫,陈歌还是很谨慎的。 他们到了宫门前便下了马车,立刻有皇宫的守卫上前,领着他们进去。 大楚是绵延了四百多年的大国,虽然如今它分崩离析,但曾经也是繁荣强盛,万国来朝。 因此这个皇宫,建得恢弘大气,庄严典雅,走在其中,陈歌充分感觉到了自身的渺小,不禁有些恍惚。 难怪从古到今,便是明知道这条路布满鲜血与荆棘,还是有无数人络绎不绝地横冲直撞,只为了那个象征着万人之上的位置。 魏远作为外男,是不能进后宫的,到了宫里后,便有一个太监上前接替了引路的事情,径直带领着他们到了一处小桥流水,端庄素雅的庭院。 “皇后娘娘和太后听闻燕侯来了,都很高兴呢,说是自从四年前……啊,如今应是五年前了,便再没有见过燕侯。” 太监操着一把尖细甜腻的嗓音道:“也是巧了,今天吴侯也过来拜访皇后和皇太后,刚好啊,皇后娘娘和太后可以同时接见你们两位贵客了。” 陈歌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她虽然知道鲧州的吴侯也来了,只是没想到,刚好跟他们同一天进宫。 想起当初常州给他们制造了无数麻烦的刘徐,陈歌就对他们没什么好感。 而且,先前凌放跟她说,沈禹辰如今投靠了吴侯…… 也不知晓他这次会不会跟着吴侯一起过来,若真是那样,也实在是太巧了。 太监把他们带到了一处亭子前,远远地便能看到亭子里坐了一圈的人,有两人身上皆穿着刺眼的白衣,想来那正是皇后和皇太后了。 太监先进去通报了一声,立刻听到一个女声响起,“请进来罢。” 那声音,沉稳肃穆,显然是坐惯了高位的人发出来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年轻。 陈歌微微低着头跟着魏远走了进去,随着魏远一起行了个礼,“参见太后,参见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来坐罢,你们来了浔阳,还特意来拜见我们,也是有心了。 皇后,你说是吧?” 方才那个声音又响起。 随即一个更为轻柔婉约的声音响起,“是的,母亲。” 两个声音听起来,年龄竟差不了多少。 当初太子年仅二十二岁便去世了,想也知道,他的太子妃年纪也不会大到哪里去。 陈歌和魏远说了声,“谢太后,谢皇后娘娘。”才随着上来带领他们的宫人到了一旁的榻上坐下。 陈歌这才抬眸,暗暗打量了一下在场的人。 却见她的斜前方,两个穿着白衣的女子坐在上首,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年纪,长得竟是出乎意料的美艳绝色,便是她如今只是化了浅浅的妆,穿着一身寡淡的白衣,也无法遮掩她的艳色分毫。 反而更突出了她面容的绝美,那明明甚是端庄的神情中,竟隐隐透出几分妖娆来。 毫无疑问,她就是皇太后。 一个太后竟长得如此美艳,虽然明知她如今只是个三十出头的女子,也莫名地有种违和之感。 而她旁边的女子,看起来更年轻,看着不过十几岁的年纪,眉眼温和,面容清丽如莲,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倒是比太后,更让人觉得舒服。 原来,萧长风一直念念不忘的女子是这样的。 她虽然身处这般似乎毫无盼头的位置,但脸上不见丝毫哀怨,反而平和温婉,眼神澄净如水。 她似乎察觉到了陈歌的打量,突然抬眸朝陈歌眨了眨眼,神情不变,却说不出的娇俏。 陈歌微微一愣。 皇后,认识她? 莫非是萧长风跟她说过她? “哟,燕候也来了啊,真是稀客啊。” 一个浑厚的男声突然响起,是坐在魏远对面的一个中年男人。 他留了一脸的络腮胡,虎背熊腰,咧嘴看着魏远,突然转向陈歌,颇为意味深长地道:“看来这就是燕候夫人了,久仰久仰,当初在常州,犬子受你关照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08章 情敌相见(第一更) 陈歌一挑眉,垂眸掩下眼底的一丝冷意,道:“此话不敢当,我和夫君当初不知道吴侯的二郎君也在常州,否则定好好招待一下他。” 她不动声色地反讽了回去,似乎丝毫没有受他这挑衅的影响。 刘通道看着她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凶狠,下一息却拍着大腿哈哈大笑,“燕侯夫人果然不是普通女子!燕侯啊燕侯,你能娶到这样一个妻子,真是走了狗屎运啊。” 这刘通道看着大大咧咧,实则每一句话都夹枪带棒。 且动作粗鲁,言语粗俗,让人十分不舒坦。 他这模样,就是典型的军中的二混子,魏远带领的兵士中虽然也有这样的人,但因为魏远军中军规严明,他们便是二混子的性格,也很少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最典型的便是关燕回了。 而魏远本人,更是对自身严苛到了极致,旁人做到七分,他定是会让自己做到十分。 魏远眸色平淡地看了刘通道一眼,沉声道:“吴侯说得是,我能迎娶到这样的妻子,当真是幸运至极。 听闻这是太后替我赐的婚,此番,我是要好好地跟太后道声谢的。” 婚虽然是谢兴赐的,但借的是太后的名。 这内里的子丑寅卯,在场的人都知道。 太后神色清冷地扫了陈歌一眼,道:“能成就一桩好姻缘,本宫心里也开心,也算是为贤明皇太子积德了。” 贤明皇太子,便是早逝的前太子的封号。 刘通道原本那样说,是想嘲讽魏远靠女人,却没想到他的反应那般不咸不淡,不禁暗暗地咬了咬牙。 这两夫妻,真是一个比一个让人不顺眼。 在讨人嫌这方面,他们倒是绝配。 忽然,他眸色凝了凝,似乎看到了什么,又哈哈大笑起来,“燕侯,你确实要好好感谢太后啊! 要不然,燕侯夫人此时不该是燕侯夫人,该是沈家的少夫人才是!” 陈歌一怔,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我两个儿子今天有些事,耽搁了一会儿,这会儿总算到了。” 刘通道舒舒服服地往身后的软垫上一靠,咧嘴笑出了一口暗黄的牙齿,“说起来,燕侯夫人,你有个故人,如今就在我手下做事,刚好可以让你们趁这个机会叙叙旧。 我可是为了夫人您特意把他带来的啊,夫人可别辜负了我这一番心意。” 陈歌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方才刘通道凝视的方向,就见不远处,两个太监领着几个人正朝他们这边走来。 领头的两个男子一人身穿蓝衣,一人身穿白衣,皆是身高八尺,远远地看起来,身形模样有点像。 但随着他们走近,会发现穿蓝衣的男子眉眼间透出一股子高傲轻浮,脸上毫无笑容,另一个穿白衣的男子则风度翩翩,嘴角一抹浅笑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着墨色衣裳的男子,他显然也一眼便看到了亭子里的陈歌,身形猛地顿了顿,脸上现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陈歌缓缓吸了口气,眼神冰冷地看向刘通道。 这卑鄙小人! 这不管是对她,还是对沈禹辰,都无疑是巨大的侮辱。 她现在相信传闻说的了,鲧州吴侯的好名声绝不是因为他这个人。 呵,能让这么一个小人声名远播,背后那个人确实厉害。 忽地,她的右手被人一把握住,陈歌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忽视了魏远,连忙抬眸看了过去。 魏远的神情却是有些出乎她意料。 他神色如冰般冷冽,一双怒气翻滚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刘通道。 却是,看也没看离他们越来越近的沈禹辰。 陈歌的心微微一松。 魏远自是有他的骄傲的,而且他这样在战场上摸爬打滚出来的军人,讲求的是力量高于一切。 如今的沈禹辰,大抵让他连正眼都不想投过去一个吧。 那是一种强者才会有的自信,正是因为足够强大,才丝毫不会有自己的地盘会被人抢夺去这样的担忧。 她方才满心的恼怒和戾气也慢慢平复了下来,没再看正走向他们的一行人,对一脸看好戏的刘通道轻轻一笑,“倒是劳烦吴侯这般用心了,只是,吴侯都说了是故人了,自然是让他待在过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已是走到了亭子前的沈禹辰身子瞬间僵住了。 刘徐深深地看了亭子里的女子一眼,随着刘行一起走了进去,对皇后和太后行礼,“参见太后,参见皇后娘娘。” 太后看了刘行和刘徐两兄弟一眼,不动声色地扫了眼陈歌,点头道:“你们两兄弟真是卓尔不群,一个如烈日骄阳,一个如清风明月,吴侯,你真是生了两个好儿子。” 说这句话时,太后从一开始便显得有些清冷的眼神中,若有似无地划过一抹黯然。 刘通道一双眼睛依然紧紧盯着陈歌,抱拳跟太后道了谢后,又咧了咧嘴,朝已是走到了角落里静静站着的沈禹辰一招手道:“沈三郎,愣着做什么,过来。 夫人这般也未免太绝情了,这好歹是跟你有过婚约的郎君,说不准夫人以前跟沈三郎还曾花前月下,郎情妾意呢……” 刘通道话音未落,魏远便猛地站了起来,让在场的人都不由得惊了一惊。 他却仿若未觉,垂眸看着刘通道,一字一字道:“吴侯,请自重。 十三娘是我夫人,我决不允许有人这般诬陷她的名声。 不过,也许吴侯不在意罢,毕竟吴侯对女人的喜好,确实比较特殊。” 刘通道的脸色顷刻间黑了下来,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他喜爱女色,尤其喜爱那些已是嫁做人妇的女子,在他看来,那些妇人在床上施展起来才够味。 他的妾室中有一大半都是他从各处搜刮回来的妇人,只是这件事,向来是吴侯府的秘密,一旦有人泄露,格杀勿论,理应不会有旁人知道! 这家伙,是明着告诉他,他在他身边,安放了眼线。 刘通道暗暗咬牙,杀气满溢地看着魏远。 魏远却没再看他,转向太后和皇后的方向抱了抱拳,冷声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此番下官是特意协同夫人来拜见两位,如今目的已达成,便先告退了。” 太后看了魏远一眼,却是道:“燕侯何必如此焦急,本宫知晓你跟吴侯要来,特意嘱咐御膳房备好了午膳,你如今就这么走了,备好的午膳也就浪费了。 方才的事,吴侯确实过了,女子的声誉何其宝贵,又岂容你那般拿来开玩笑。 这件事没有发生在本宫面前便算了,如今本宫见着了,不为燕侯夫人主持一下公道,反倒显得本宫这个太后一点用都没有了。” 魏远一愣,暗暗地蹙了蹙眉,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脸色一如既往的平和清冷,端庄地坐在那里,仿若真的只是一心为陈歌讨公道一般。 陈歌也不禁暗暗地看了她一眼。 不是她疑心病重,方才他们跟刘通道间的暗箭往来,她不信太后察觉不到。 只是先前她什么也没说,却偏偏在魏远提出要离开的时候,出来替她主持公道。 这时机,也未免太凑巧了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09章 你到底有多少个男人?(第二更) 太后见刘通道沉着一张脸,依然什么也没说,眼眸微动,看着他淡淡道:“吴侯,本宫自是知晓自己人微言轻,但在这宫里,本宫理应还是有几分面子的罢?” 她这话说得很直白了,便连刘通道也有些讶异,看了太后片刻,转向魏远一抱拳道:“太后的面子下官自然不可能不给! 方才是我鲁莽了,还望燕侯和燕侯夫人海涵。” 陈歌嘲讽地扬了扬嘴角。 便是这个时候,他还在暗示,他道歉是因为太后,而不是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这个人,不止卑鄙,而且无耻! 只是到了如今这个局面,他们再执意要走,倒显得是他们不对了。 魏远沉沉地看了一眼刘通道,什么也没说,拉着陈歌反身坐了回去。 太后似乎这才满意了,唤来一旁的宫人道:“摆膳。 本宫看今天天气不错,就摆在这个院子里罢,咱们人多,这里地方开阔,待着也舒服。” 那宫人应了一声,立刻带着几个人下去准备了。 陈歌此时已是完全没心思去想沈禹辰的事了。 她总觉得太后的态度有些怪异,可是她这般千方百计地把他们留下,所谓如何,她也无从知晓。 一旁的魏远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突然伸手过来握了握她的手。 熟悉的温度让陈歌一怔,看向他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没事。 一旁的沈禹辰把他们两人间浑然天成的互动尽收眼底,身体不禁微微颤抖,垂在两侧的手慢慢地紧握成拳。 没一会儿,午膳便摆好了。 因为还在丧期,膳食也没有多精致,都是一些很朴素的菜色。 太后坐在上首,姿态端雅地道:“都是些粗茶淡饭,也不知晓各位可吃得惯?” 这话说出来就是纯客套,这种情况下,他们便是吃不惯也不可能说出来,回应的自然都是“太后多虑了”这样似是而非的话。 一顿饭,便在一种看似和谐的氛围里开始了。 这种应酬式的饭局注定不是让人享受的,陈歌一直低调地用着膳,只是,她分明感觉到,有几道目光一直若有似无地落在她的身上。 她不禁觉得这一幕有些可笑。 谁能想到,如今霸占这个天下的两大势力,会这般坐在一起,没有任何尔虞我诈,只是其乐融融地一起吃饭。 这种场景,以前没有,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了。 陈歌没什么胃口吃饭,茶倒是喝了不少,吃到一半的时候,她顿了顿,侧头跟魏远说了一声,便起身往茅房去了。 魏远原本说陪她一起去,只是在这种场合,她只是去一趟茅房,可不好意思连这都让魏远陪着,因此强行按下他,自己去了。 只是她没想到,回饭席的路上,竟然会遇上……刘徐。 她见到他时,他正静静地立在一株光秃秃的梅树下,一身白衣,面容清俊,远远看过去,当真公子如玉世无双。 陈歌脚步顿了顿,便淡定自若地走了过去,轻轻一笑道:“刘二郎可是在饭席上待久了,来这里透透气?” 刘徐转向她,嘴角微微一扬,嗓音一如他这个人,温润悦耳,“我特意等在这里,只为见夫人一面。” 陈歌脸上笑容不变,“哦,我跟刘二郎初次见面,我倒是不知道,我跟刘二郎之间什么时候有了这般情谊。” 面前这个人看着温和无害,陈歌却不会忘记,常州城那被他残忍杀害的几十个大夫。 他不是那个杀人的刽子手,但他把百姓的情绪玩弄于手心中,这种人却是比刽子手还要可恶狰狞。 何况,若在吴侯身后为他营造名声的人就是他,这个人的城府,绝不可小觑。 “夫人为何要那般警惕地看着我?”刘徐忽地,似笑非笑道:“夫人与我是第一回见面,我却是第二回见到夫人了。 我等在这里,只为跟夫人道声谢,若不是因为夫人,我也许连常州城的城门都出不了。” 他后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陈歌却分明听出了一丝调侃的意味。 她眉头紧皱。 这家伙特意等在这里,就是为了挑衅戏弄她? 她没心思跟他周旋,冷冷道:“刘二郎何必感谢我,便是没有我,刘二郎又岂是那般甘愿乖乖被困在某处的人?” “夫人说得是,”刘徐扬唇一笑,似乎甚是愉悦,“我倒是没想到,夫人不过第一回见到我,便这般了解我。” 这人,可是变态? 能在听到别人对他的嘲讽后笑得如此灿烂的人,也是世所仅有了。 陈歌面容紧绷地看着他,正暗自想着怎么摆脱他,不远处忽然响起一个轻柔婉转如清风吹动花林的声音:“燕侯夫人,原来你在此处,本宫看午膳快结束了,还想说一定要找机会跟你说说话。” 两人皆是一怔,同时看了过去。 竟然是皇后。 矜贵典雅的女子慢慢地走了过来,看着陈歌和刘徐向她行礼后,才淡淡笑道:“两位免礼罢。 刘二郎,本宫有些话想跟燕侯夫人单独说,不知道你……” 刘徐微微一挑眉,嘴角轻扬,又恢复了先前温润如玉的笑,“自然,那臣便先告退了。” 临走前,他看向陈歌,轻轻一笑,“夫人,待有空,我再备上厚礼,郑重跟你言谢。” 陈歌完全摸不透这人在想什么,嘴角紧抿,没有搭理他的话。 跟她言谢? 呵,只怕他真实的想法是恨不得杀了她吧,毕竟当初在常州,算是因为她,他的计划才那么快兵败如山倒。 她这厢还在想着刘徐突然找上她的原因,却忽然感觉有道目光一直投在她身上。 那目光中竟带着浓浓和好奇和有趣,仿佛内里包含了无穷无尽的探究欲望一般,让陈歌微微一愣,抬眸看向了对面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皇后。 这个皇后长了双极其漂亮的桃花眼,明明应是略显清艳的长相,却被她眼眸中的澄净中和了不少。 陈歌不禁沉默了片刻,道:“皇后娘娘,请问你……” “终于见到你了,你比长风说的还要有趣呢。” 皇后一下子笑开了,原本只能算中上之姿的面容,突然就像完全绽放的花朵,惑人双眼。 “唉,从本宫方才见到你开始,你身边就出现了三个男人,你到底一共有多少个男人?” 陈歌:“……” 这话乍听起来,十分无礼,用这个时代的话来说,这是在诋毁她的清誉。 只是,配上面前女子怎么看怎么认真诚恳的面容,陈歌莫名地有些无语,不由得望了望天。 这皇后,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10章 理想的夫君(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210章理想的夫君也幸好宫里的人都训练有素,她们说话时,都自动退到了后面去,而皇后带在身边的人,应该是她的心腹,便是他们听到什么也不会到处乱说。 可是…… 陈歌探究地看了看一脸恳切地等待她回答的女子,轻轻一笑道:“皇后娘娘这般问妾,却是让妾有些为难呢。” 皇后一愣,轻咳一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本宫头一回见到你这般特别的女子,有些太兴奋了。 嗯,本宫看一些话本子里,如你这般特别的女子都会有很多男子垂青,才一时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许是见到陈歌这般一本正经的模样,她也收敛了不少,恢复了端庄的仪态,只是一双眼睛还在不安分地打量着她。 瞧她这模样,不像在说谎。 陈歌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她还以为,皇后娘娘这般彪悍,可能跟她来自同一个地方…… 她快速地把心里头的异样扫去,看到皇后见她一直没有回应,眼神中带了丝紧张,不禁有些奇异。 这女子虽然贵为皇后,却完全没有皇后的架子,举手投足间,还带着少女的活泼灵动。 她这性子也是难得,待在这般吃人的深宫中,却完全没有被里头的冷寂哀怨吞噬。 比起似乎已是无波无澜神情有些麻木的太后,她无疑是这宫中一抹太过绚丽的色彩。 她不由得想起了另一个跟她眉眼有几分相似的女子,暗暗地在心中一笑,道:“皇后娘娘这般说是折煞妾了,妾是头一回见到皇后娘娘,虽然先前曾听旁人说起,但对皇后娘娘还是不甚了解,这才一时领悟不到皇后娘娘话中的意思。” 她说着,朝她轻轻眨了眨眼。 就如方才在亭子里,她跟她眨眼一般。 林婉清原本已是有些懊恼的双眸顿时染上夺目的神采,猛地上前一步,嘴角高扬道:“我就知道!长风说你虽然不是一般的女子,但心肠软得不行,怎么会是那么容易便生我气的人。 我在这宫里都闷得不行了,好不容易才等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你说话也别那么客气了,咱们就像普通的女孩儿那样说说话好不好? 你瞧,我知道你今天要来,还特意给你带了一袋子山楂糖,那可是我最喜欢吃的山楂糖,是长风上回进宫给我带的,就剩这么一点了,我都不舍得吃。 你喜欢吃糖吗?” 她献宝一般从怀里掏出了……一包用油纸包着的糖果,小心翼翼地打开递到她面前,眼巴巴地看着她,仿佛万分期盼她的反应似的。 陈歌:“……” 这皇后,自来熟得有些出乎她意料了。 只是被这样盼望的眼神看着,她也不好意思说她其实不爱吃甜食,在油纸里挑了块不大不小的糖块,笑道:“那就谢过皇后娘娘了。” 随即放在了嘴里。 林婉清眼中的光彩更亮了,仿佛她收下了她的糖便象征着已是接受了她一般,小心翼翼地把糖果收起来,便上前亲亲热热地挽住了她的手臂。 “怎样,好吃吧?自从我嫁进宫里,就没机会吃了,幸好长风回来后,每次进宫都会给我带些好吃的来。” 她说到后头,语气突然低了下来,唇角的笑容透出些许落寞。 陈歌微愣,看着她问:“娘娘的家人不会来宫里探望娘娘吗?” “你别叫我娘娘了,就叫我婉清或者阿清,可好?” 林婉清很快隐去嘴角边那抹落寞,笑得一脸平常道:“我祖父常说,做了皇后就要有皇后的样子,他自小就不喜欢我看话本子和吃外头的零嘴,总是说,这样有损林家的形象。 我爹也是古板得很,我自小就不太敢跟我爹说体己话,而我娘……” 她微微一顿,笑道:“我不想让她担心,宫里要吃什么没有?若我开口让她给我带宫外的山楂糖,她以为我在宫里受了欺负怎么办? 再怎么说,我也是嫁人了啊,不再是可以在家里任意撒娇玩闹的小娘子了。” 陈歌一愣,她的笑容虽然灿烂,眼中却是笑意浅浅。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孤身一人嫁入深宫,自己的丈夫虽说是皇帝,却只是一个刚满十岁的傀儡,自己的家人,又没法帮她,自己甚至不敢跟他们透露自己的心事。 说不害怕不无措,才是假的吧。 她只是用灿烂的笑容和玩闹的心态,藏起了心里的害怕无措。 陈歌默然片刻,轻声道:“阿清。” 林婉清脸上的笑容顿时更灿烂了,把她的手臂挽得更紧了些,仿佛整个人都要贴在她身上一般。 她在家里时,定然是个爱撒娇玩闹静不下来的小娘子吧。 “我又多了一个朋友了,真好,自从我嫁进宫里,我以前闺中的姐妹要不是跟我生疏了,要不就是没法经常进宫看我。” 林婉清笑眯眯道:“你跟长风来了,真好,长风之前离开浔阳,我都没法去送他,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他呢。 有时候想起这件事,还觉得有些遗憾……” 陈歌看着她,忽然轻声问:“你既然舍不下萧长风,当初怎么不跟他一起离开。” 她记得魏远说过,萧长风曾经想带她走,她不愿意。 萧长风也是因为眼睁睁看着她嫁进了宫里,自己却无能为力,才绝望地跑到冀州投奔了魏远吧。 林婉清眨了眨眼,似乎没想到陈歌会突然跟她说起这般私密的事情。 毕竟从初见开始,陈歌就对她客客气气的,那明显的疏离感让林婉清有些失落。 莫非,是因为她给她的糖?她就说,糖是一样好东西,不仅能让人心底甜滋滋的,还能收获一个朋友。 林婉清笑弯了眼眸,她不是没有心机,只是她相信萧长风,面前的女子是长风认可的,她就不会是坏人。 “若我跟长风走了,会给他带来麻烦吧,而且,我这般抗旨离去,林家要怎么办呢。” 林婉清似是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撇了撇嘴。 “长风要带我走,也是怜悯我,我又怎么能因为小时候的情谊,就让长风白白赔出自己的一生呢。 我也看开啦,虽然我小时候也想过,以后会嫁一个什么样的夫君。 他也许会长得很好看,对我很温柔,不会嫌弃我爱看话本子和吃糖,也许,他还是个会随身带着各种糖的郎君。 只是现在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嫁进了宫里,宫里什么都有,我想做什么,只要不是出宫也没人拦我,虽然话本子和糖比较难找,但长风这回回来,给我带了很多最新的话本子和糖来呢……” 陈歌听着听着,只觉得不对劲,脚步一停,看着身边的女子道:“你说,萧长风要带你走,只是怜悯你?” 林婉清不疑有他,道:“是啊,毕竟我们也算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我小时候还给他吃了不少糖呢。 我虽然很想跟他一起走,但他带走我后,这辈子都没法回浔阳了吧,也就没法再见到他喜欢的人了,这般自私的事情,我又如何能做出来?” 陈歌静默了一会儿,有些艰难地开口道:“你说,萧长风有喜欢的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11章 男人等女人的理由(第二更) 听到陈歌的话,林婉清脸上一瞬间似乎掠过一抹怪异,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才点了点头。 “是啊,长风心里一直有一个人,他虽然不说,但我跟他认识了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虽然,这段感情注定没什么好结果,但不管如何,我还是希望他好的。” 陈歌:“……” 你看出来了什么? 她发现她无知了,也许除了面前这个女子外,其他人都无知了。 林婉清却似乎不想多说这件事,笑着道:“反正啊,我如今这样确实挺好的,就是偶尔觉得少了个可以说话的人。 你在浔阳这些日子,有空的话便多多进宫吧,咱们说说话。 我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浔阳呢,你从浔阳嫁去冀州,一路上肯定看到了不少新奇的事物吧,都跟我说说,好不好? 长风虽然跟我说很多了,但他一个男子,自是没有女子那般懂女子想听的是什么。 等以后,你跟长风都离开浔阳,我想见见你们都很难了。” 女孩子清亮妩媚的桃花眼中盛满了渴望,陈歌不由得心头一软,点了点头,道:“好,你想听什么,我都跟你说。” 算了,萧长风跟她之间的事情,总归不是她能插手的。 他们最后能走到哪一步,看的还是他们自己。 林婉清眼中的笑意顿时更浓了,“你果然就跟长风说的一样,很容易心软。” 忽地,她浓密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仿佛蝴蝶的翅膀微微合起,道:“还有,夫人,我一直想替我妹妹跟你说声抱歉。 婉儿她自小便是不服输的性子,我爹是肃毅伯府的世子,而她爹是我叔父,她因此一直觉得我在家里处处压她一头,便是我如何跟她解释我没有这个意思,她也不愿意听。 也许,在她眼里,我没有资格跟她说这些话吧,有些事情,从出生那一刻起便已经注定了。 只是我没想到,她竟然会做出伤害他人性命的事。 我听说,她被胡人掠了去……” 她顿了顿,轻吸一口气,又慢慢呼出,道:“也许,一切都是已注定的罢。” 婉儿被胡人掠走了的消息传回来后,她听娘说,叔父和叔母在家里痛骂了燕侯好几天。 有一回叔母随娘进宫看她,还阴阳怪气地说了一些话,话里话外都是指责她太过娇纵,不懂让着妹妹,这才逼得婉儿亲自跟祖父说要到冀州去。 那时候大楚初初奠定了四分的趋势,祖父也有意交好这个外孙,立刻便应下了,第二天便遣人准备车队,把婉儿送去了冀州。 被叔母指责的时候,她只觉得茫然,甚至荒谬。 这个肃毅伯世子嫡女的身份,她避之唯恐不及,若不是因为这个身份,也许她便不用大好的年华,嫁给一个小她整整六岁的丈夫。 但在婉儿看来,那是她渴望却不可得的东西,而拥有这样东西的人,不管跟她说什么,都是高高在上的怜悯。 陈歌微微一愣,林婉儿竟然只是她堂妹吗? 不过,这也能解释林婉儿的偏执到底从何而来了。 见她说得真诚,陈歌忍不住沉思,为什么同一个家里出来的两个女孩儿,能这般千差万别呢? 面前的女子说到底也是魏远的表妹,若不是魏远跟林家如今形同陌路,她还应该叫她一声表嫂。 咳,只是表嫂什么的就算了。 陈歌也扬起唇角,道:“你既然让我喊你阿清,你也别唤我夫人那般见外了,叫我陈歌便是。” 林婉清原本还担心自己跟陈歌提起林婉儿的事,会让她对她有成见,如今见她不但面色如常,脸上的笑容甚至深了几分,顿时喜上眉梢道:“好,阿歌。” 阿哥…… 好罢,谁让她单名就是一个歌字。 林婉清显然不愿意叫她全名,也许觉得这样显得生疏。 她又不可能让她叫她歌儿。 咳,歌儿这个名,某男人经常在床上叫,以至于每每听到魏远这样叫她,都让她莫名地不自在。 陈歌甚是艰难地接受了阿歌这个称呼。 就在这时,她们已是走回了饭席附近,林婉清朝她眨了眨眼,笑道:“阿歌,有空记得来皇宫找我啊,我们再好好聊聊。” 说完,就放开她,恢复成了最开始那个素雅大方的模样,走回了上首坐下。 陈歌不禁暗道,林婉清瞧着还满是少女的娇憨,但经历了那么多事,又怎么可能真的单纯如少女。 至少在这样的场合,她学会了给自己带上一国之后的面具,这是她坐上这个位置的必经之路,也是她对自己的保护。 她走回了魏远身边坐下,魏远立刻伸手过来握住她,低声道:“怎么这么久?” “遇到皇后娘娘,说了会儿话。” 陈歌笑着道,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微沉,“还遇到了刘徐。” 魏远英挺的眉头微蹙,冷冷地看了斜对面的白衣男子一眼。 刘徐刚好也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倏然对上,刘徐嘴角的笑容更深了,甚至执起案几上的酒杯,朝他举了举。 两人的气质几乎截然相反,刘徐温润,魏远冷硬,唯一的共同点也许是,两人都是看着便鹤立鸡群的人物。 魏远轻呵一声,别开眼神。 “夫君,”陈歌低声道:“你觉得他方才突然找上我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吴侯的嫡长子,注定无法继承大统,然而他那般用心帮吴侯营造出了一个好名声,所谓如何?瞧着,他可不是甘愿替人做嫁衣的人物。” 魏远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道:“这个吴侯府的二郎君,鲜少出现在人前,对于很多人来说,他是一个谜。 但他暗中替吴侯做下这一切,定然也是有野心的。” 他定定地看了陈歌一会儿。 而一个男人,会特意去等一个女人,除了对她产生了什么心思,还会有什么理由? 魏远沉黑如夜的眸子微冷,收紧了握着陈歌的手。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突然匆匆跑了进来,凑到太后耳边说了几句话。 太后眉头一皱,轻声嘱咐了那个太监几句,那个太监便又匆匆离去了。 此时,饭局已是接近尾音。 太后抬眸看了在场的人一眼,淡声道:“本宫的皇儿方才午觉醒来,有些闹脾气,本宫已是嘱咐宫人把皇儿送来,希望没有扰了各位用膳的兴致。” 太后膝下只有两个孩儿,一个便是刚去世没几天的圣上,另一个,便是圣上年仅六岁的亲弟弟。 据说圣上这个皇弟跟他一样,在娘胎时便得了无法治愈的哮疾,身子骨一直很弱。 因此,便是按理来说,圣上驾崩后,该由他这个皇弟继承大统,但朝廷上许多大臣都对这件事持了保留意见,甚至有相当大一部分人,直接提出了反对。 便是他们反对的背后可能藏着各种心思,至少这个皇弟看起来,并没有十分得人心。 在场的人纷纷行礼道:“太后言重了。” 没过一会儿,方才那个太监便回来了,手上还抱着一个看起来比同龄孩子瘦弱不少的孩子。 陈歌在见到那个孩子的瞬间,身子便微微一颤。 这孩子…… 怎么可能!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12章 失态(第一更) 太后站了起来,主动迎上了那太监,从他手里把孩子抱了过来,回到了上首。 这孩子跟宫里的人一样穿着一身白衣,到了太后怀里,倒是乖得很,十分眷恋地蜷缩成了一团,靠在太后的肩上一动不动,仿佛又睡了过去。 六岁的孩子,正常的话,应该已是如一头小牛犊健壮了,那孩子看起来却小小的一团,仿佛一棵不起眼的小豆芽一般,稍不注意,便要忘记了他的存在。 虽然孩子似乎没什么精气神,看也没看在场的人,他们作为臣子,应有的礼节还是要做的。 陈歌随着魏远他们一起站了起来,对着太后的方向施了一礼,“见过翊王殿下。” 翊王,便是这个孩子的封号。 孩子闻言,只是懒懒地抬了抬眸,最后是由太后代替他回道:“各位免礼,都坐下罢。” “谢翊王殿下,谢太后娘娘。” 所有人又坐下了。 陈歌的眼神一直盯着太后怀里的孩子,因为某个猜测,只觉得满心荒唐。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可若这是真的,这宫里的水,远比她想的要深,隐藏在背后的敌人,也许远不止如今站在了明面上的谢兴! 魏远从方才便察觉到了陈歌的异样,只是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后,他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嘴角紧抿,什么也没说。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 “谢丞相,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正在招待贵客,请您留步!” “谢丞相!请留步!” 一个身材高大面容白净带着几分书卷气的中年男人完全无视了劝阻他的宫人,大步走了过来,径直走到了眉头微皱脸上带着一丝不满的太后面前,草草地行了个礼,咬牙道:“太后娘娘,翊王殿下如今大病未愈,太医交代了他要卧床休息,不能吹风着凉,更不能离开寝宫,您为何还要把翊王殿下带出来?” 他似乎是真的着急到了顶点,语气很冲,也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在场的其他人。 陈歌把视线从那孩子身上移开,投到了谢兴身上。 这便是传说中的谢兴罢。 倒是没想到,她是在这种场合见到他。 只是也不难理解他如今的失态。 这孩子便是谢兴的救命稻草,圣上如今已经驾崩,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在七天后圣上的送葬仪式完成后,理应就要举办新皇的登基仪式。 本来朝廷上就有很多人反对翊王登基,如果翊王的病情再恶化下去,势必要另择明君。 只是如今皇室中,还有谁比翊王更能名正言顺地登上帝位,同时受他掌控呢? 太后冷冷地看着谢兴,忽然一声厉喝,“无礼!翊王是本宫的孩儿,本宫还会害了他不成? 他已是被你跟一众太医关在寝宫里快一个月了,病情不但丝毫不见好转,人反而越加孱弱! 方才本宫在此处宴客,无法走开,恒儿醒后挂念亲娘,哭闹不已,本宫恐他哭坏了身子,让人把他带到本宫这个亲娘身边来,有何不对?! 比起担心本宫这个举动让恒儿病情恶化,本宫建议谢丞相,不如彻查一下恒儿身边的人,看看他到底为何至今身体不见好转罢!” 陈歌一愣,有些讶然地看向太后。 她从见到太后至今,这是首次见到她情绪如此外露,她还以为,她不管何时都是那副清冷矜贵的模样。 而且,她竟然这般直白地指责谢兴,竟丝毫没有给他面子,话里话外,分明透露出了一个信息——她觉得有人在害她的孩儿! 莫非,这就是太后千方百计把他们留下来的原因? 她是想告诉他们什么,她想向他们求救? 谢兴脸色铁青,脸上高涨的火焰反倒平复下来了些许,深深行了个礼道:“太后娘娘,臣不是这个意思,臣怎么会怀疑太后娘娘有害翊王殿下之心? 只是太医的话也不可不听啊!臣跟太后娘娘的心情是一样的,臣也是盼着翊王殿下好啊!请太后娘娘务必相信臣。” 他的话说得诚恳至极,掏心掏肺,只是太后依然一脸冷然地看着他。 忽然,太后脸色一白,猛地低头看着怀里忽然抽搐起来的孩子,出口的声音都变调了,“恒儿?恒儿!” 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 谢兴立刻转身朝身后的宫人一声大吼,“立刻宣太医!” 陈歌也因为这突发的情况怔在了原地,就在这时,太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向她,声音微颤道:“燕侯夫人,都说你精通医术,破解了困扰世人多年的天花之疾,求你救救我的恒儿,求你……” 所有人的视线,也因为太后的话唰唰唰地投到了陈歌身上。 陈歌身子微僵,一时间觉得自己被架在了火上烤,进退不得。 魏远的脸色一下子难看到了极致,不动声色地走前一步,挡在了陈歌面前。 救,还是不救。 这种情况,她似乎已经没有选择。 又看了看那痛苦地大口大口喘着气,脸色已是有些发紫的孩子,陈歌咬了咬唇,快速走上前道:“立刻把翊王殿下放平,松开他身上的衣裳!取一个火盆过来!” 太后身边的宫人显然对这种情况已是很有经验,立刻从太后手里接过翊王,把他放在了用几块软垫铺成的小床上。 陈歌走到他身边,快速地观察了一下翊王的情况,又把了一下他的脉,便从腰间的袋子里掏出了一包银针,抽出其中一根,淡声道:“抬起翊王殿下的上半身。” 周围的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陈歌冷光一扫,道:“我说,抬起翊王殿下的上半身。” “是……是!” 她们这才猛然回神,其中两个年长一些的宫女立刻伸手,轻轻地抬起了面前的孩子。 陈歌把银针在火盆上烤了烤,伸出手在他的颈椎上感觉了一下,便把银针慢慢刺进了他位于背部的清喘穴,操作银针,微微震颤了五秒。 随着他这个动作,翊王喘气的频率似乎慢了一些,脸色也没那么痛苦了。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陈歌。 陈歌此时全副心神都在翊王身上,见他哮喘还没完全平复,便把针提至皮下,先向左斜刺0.5厘米,提插3次,再将针提至皮下,向右斜刺0.5厘米,提插3次,最后将针提至皮下向下斜刺0.3厘米。 期间一直辅以震颤的手法,同时轻声道:“翊王殿下,请跟着妾说的做,放轻松,深呼吸,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许是被治疗多了,孩子出奇地听话,陈歌叫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乖巧得完全不像一个才满六岁的孩子。 陈歌有些心酸,见他的情况彻底平复下来了,才拔出针,轻轻舒了一口气。 在抬眸前,她仿若不经意地扫过孩子那异常发黄的皮肤,看着身旁的宫人道:“喂翊王殿下喝一些温水,记得喂水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慢慢来……” 话说到一半,她就不自觉地停了下来,面色平静地看着身旁异常安静的众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13章 正确的选择(第二更) 哮喘是一种慢性呼吸道疾病,便是在现代,也没有根治的方法和药物,只能进行控制。 然而,不像现代已是发明了许多控制哮喘的吸入剂,在医疗水平落后的古代,一个人得了哮喘后能活多久,完全看对自身的调理和运气。 虽然陈歌看这个世界的医书时,也看到了一些针对哮喘的研究,也有大夫研制出了治疗哮喘的药方,但它们起的同样是缓解控制的作用罢了,作为日常维护可以,却完全无法应对紧急的情况。 一旦遇上哮喘急性发作,这里没有β2受体激动剂和茶碱类的药物,病患基本上都是九死一生。 何况这个孩子,又哪里只是哮喘那么简单…… “燕侯夫人,你……”太后怔然过后,有些失魂落魄地走了上来,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臂,一双艳丽的美眸中满含泪水,朱唇微抖道:“你是不是能救我的恒儿?求求你,救救我的恒儿……” 谢兴心情无比复杂地看着还半跪在地上的女子,她眼中的镇定自若深深刺痛了他的眼,不由得眼神阴暗地瞥了一边的魏远一眼。 虽然早便知道,他亲手送给魏远的这个女人非同一般,但此时亲眼见到,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个女子的不同寻常之处,心里恨得当场把陈仕贤宰了的心都有了。 每当翊王哮疾发作,那群庸医便是使劲浑身解数,也找不出能快速缓解翊王痛苦的法子来。 这女子竟然轻轻松松便做到了! 若圣上病重时她在场,圣上是不是就不会去世得那般突然,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明明只要再给他半年时间,只要再有半年时间…… 陈歌看着面前哀戚绝望的女人,嘴角微抿,终是道:“太后娘娘,这种病妾没有根治的法子,也只能用药物控制……” “不,骗人!你骗人!” 太后抓住她手臂的力度一下子加重,眼睛紧紧盯着她道:“你连天花之疾都能找到克服的法子,又怎么可能救不了我的皇儿! 你骗人,你是不是不想救?你……” 她眼眸中的情绪十分复杂而激烈,有悲痛,有绝望,有愧疚,也有寻求救赎一般的自虐…… 陈歌被这样的眼神看着,一时定在了原地。 “太后娘娘。” 魏远脸色微变,向前一步,一副要把太后的手从自己夫人身上拿下的模样。 太后身边的几个侍婢微微一惊,这个燕侯手段的残暴他们可听过不少,加之这个夫人可是他放到心坎上疼的,谁知道他心急之下会不会做出伤害太后的事。 连忙快他一步上前,连哄带劝地让太后收了手,陈歌这才恢复了自由身,立刻站起,退后了一步。 魏远脸色晦暗不明地走到她身边,以一种守护的姿态挡在了她面前。 太后失神地看着她,似乎还沉浸在自己过于激烈的情感中,无法走出来。 这时候,太医们终于到了,察觉到这奇怪的氛围,都有些讶异,只是到底救人要紧,他们快速地掩下心头的思绪,朝在场几人匆匆行了个礼,便跑上前替翊王查看情况。 领头的太医细细替翊王查看了一番后,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 “翊王殿下呼吸平缓,脸色平静,没有丝毫发病的迹象,这是…… 方才可是有人替翊王殿下医治了?” 翊王现在虽然没有发病的迹象,但他身上贴身的衣物都汗湿一片,显然方才处于极度的痛苦中。 这说明,翊王方才确实发病了,只有有人替他缓解了病症。 他们从太医院赶过来,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到底是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缓解了翊王殿下的症状? 陈歌看了一眼地上的孩子,忽然开口道:“可以的话,先把翊王殿下送回寝宫吧,他身上的衣物都被汗浸透了,这样下去容易着凉。 翊王殿下身子弱,要好好保重他的身子才是。” 立刻有宫人应了一声,用眼神寻求了太后的意见后,小心翼翼地用一块毛毯包住了翊王,把他抱起,快速往翊王的寝宫去了。 方才说话的太医有些困惑探究地看向陈歌。 这夫人是谁?为什么她似乎很关注也很了解翊王殿下的身体情况? 一直没说话的谢兴这时候突然看向陈歌,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缓缓道:“方才多亏燕侯夫人缓解了翊王殿下的症状,燕侯夫人果然如传闻说的,有着一身非凡的医术。” 陈歌眸色微闪,淡淡一笑道:“妾不敢当,妾只是刚巧知晓一些缓解哮疾的法子罢了,跟太医院众位经验丰富的太医比起来,妾倒是班门弄斧了。” 在场的太医闻言,都不由得一脸惊讶,连忙互相对看了几眼,满满的不敢置信。 方才替翊王殿下治病的,竟然是这个女子? 而方才谢丞相唤她燕侯夫人,莫非她就是…… “夫人何必自谦?”谢兴意味不明地一扯嘴角,道:“在我看来,你这刚巧知晓的法子,却是比太医院众位太医的法子都要凑效。” 陈歌暗暗皱了皱眉,心里忽然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谢兴没看一众太医不自然的脸色,看着陈歌慢慢道:“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夫人能在浔阳多留一段时间,为翊王殿下调理身子。 夫人说,这哮疾无法根治,但可以控制,便是能稍微缓解翊王殿下的痛苦,对于这个天下,也是大功一件啊。 这件事,夫人应该不会拒绝罢?” 说着,还转向魏远,眸色微沉道:“燕候想必也不会舍不得自己夫人罢? 我在此可以跟燕候保证,待翊王殿下的病情有所好转,我定派人亲自护送燕候夫人回冀州,原璧归赵。 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大楚的江山社稷啊,我相信燕候会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选择。” 陈歌暗暗咬了咬牙,眼底冰冷一片,只能尽量保持着表面的平静。 这老狐狸!他明知道她不可能也不可以拒绝,还故意这样一问。 竟还威胁起魏远来了! 早在太后让她上前替翊王诊治时,她就猜到了事态会如何发展。 只是,要她眼睁睁看着病患在她面前如此痛苦,她也做不到。 林婉清也一脸讶异,连忙看向陈歌。 谢兴这是变相地把陈歌软禁在了浔阳! 这件事,不管是陈歌还是燕侯本人,都没有资格拒绝。 毕竟,还有什么事情会比替即将继承大统的王爷治病更重要呢? 除非,你不想他的病能治好。 除非,你自己……觊觎着这个天下! 在场的人都不由得看向了一直没说话的陈歌,陈歌感觉身边的男人浑身紧绷,已是濒临爆发边缘,突然伸出手,悄悄地触了触他的手背。 魏远立刻转眸看向她。 陈歌却依然直视前方,隐下唇边的一抹冷意,微微一笑道:“谢丞相也太看得起妾了。 既然如此,妾也只能尽全力一试,努力减轻翊王殿下的痛苦了,只盼着……妾不会让谢丞相失望。”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14章 你们这些少年人啊(第一更) 陈歌这般果断地应下,显然让在场的人都有些讶异。 魏远也微微一怔,定定地看着她,眉头紧皱。 只是这种情况,他也不可能问她什么。 谢兴讶异过后,脸上似乎闪过一丝若有所思,最后只是呵呵一笑,抱了抱拳道:“所谓巾帼不让须眉啊,燕侯夫人果然是个爽利人,大楚的百姓会记得燕侯夫人的大义。 既然如此,我有个提议,燕侯夫人不如直接住进宫里,这样更方便替翊王殿下看诊。” 这得寸进尺的老狐狸! 他这样,可是在测试她的底线? 陈歌暗暗握了握拳,面上却微垂眼帘,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妾的夫君过几天就要回冀州了,妾要替翊王殿下调理身子,想来无法跟着夫君一同回去。 这几天,可以的话,妾想与夫君住在一起,待夫君离开冀州后,再搬进宫里也不迟。” 她这模样,怎么看都只是一个不舍丈夫的女子形象。 谢兴眼眸微深地看了她片刻,朗声一笑,道:“燕侯夫人和燕侯鹣鲽情深,真真羡煞旁人呐! 我也不是那等不通情趣之人,我提出方才的建议,却是我鲁莽了,也盼望夫人谅解我替翊王殿下焦急的心。 等燕侯回冀州后,我再派人亲自护送夫人进宫。” 陈歌淡淡一笑,“谢谢丞相体谅。” 她说完话,一转眸,却刚好与不远处眸色阴晦地看着她的沈禹辰四目相对。 自从刘通道跟她和魏远致歉后,她差点就忘了他的存在。 她不知晓他如今是怎么想的,但她的想法,在上回写给他的那封信里已经写得很清楚了。 如今,他们理应是毫无关系的一对陌路人。 陈歌收回视线,走到了魏远身后静静地站着。 沈禹辰的心微微一痛,身体里仿佛有一把火,一直源源不断地炙烤着他,让他感觉到了说不出的屈辱、愤怒和痛恨。 原本,这个女子是他的,只是他的。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许是成功把陈歌留了下来这件事让谢兴的心情好了不少,他转身,陆续朝魏远和刘通道抱了抱拳,微微笑着道:“方才我焦急翊王殿下的身体,倒是失了礼数了。 两位侯爷远道而来,实是辛苦,待空闲下来,我定亲自到两位侯爷的府上拜访。” 魏远掩下眼里翻滚的阴戾和杀气,淡淡地回了个礼。 刘通道对着谢兴倒是不咸不淡的,眼里还隐约透出几分轻蔑,回礼的动作也甚是潦草。 谢兴被刘通道这态度弄得有些下不来面子,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也没说,只转向太后和皇后行了个礼道:“既然翊王殿下已是没事了,臣便不扰各位的雅兴了。 臣告退。” 说完,便带着随他而来的几个官员转身大步离去。 他们这场饭局实际也已是到了尾声,经过了方才的事,太后似乎没了应对他们的兴趣,一直有些魂不守舍,坐了没一会儿,便宣布散席了。 太后先是和皇后一起离去,离开的时候,林婉清暗暗地看了陈歌一眼,眼中带着几分担忧。 只是,在这样的场合,她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 太后和皇后离去后,刘通道也站了起来,带着两个儿子走到魏远和陈歌面前,嗓音带着轻慢道:“燕侯,可要一起离开啊? 难得咱们有这般碰面的时候,我有许多事情,还想请教请教燕侯呢。” 魏远淡淡地看了面前几人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嗓音微冷,“不了,我没什么跟吴侯说的。 吴侯贤名在外,这可是我远远比不上的,吴侯说什么请教,应是我请教吴侯才是。” 魏远这句话说得平淡,然而熟知刘通道那贤名名声内情的人,又哪里听不出他在嘲讽。 刘通道脸色顿时一沉,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不禁哼声道:“既然你这般说了,看在我比你年长的份上,我便教你一件事罢。 少年人啊,稍微懂得谦卑一些,收起一些锋芒,不是坏事。 如果你跟燕侯夫人早些领悟我这句话,方才,也不会发生跟谢丞相间的事情了。” 他这是在嘲笑他保护不了自己的夫人,让谢兴找到机会把人扣留了下来。 魏远搁在矮几上的手猛地紧握成拳,仿佛一柄随时要出鞘的利剑,沉沉地看着刘通道。 刘通道看到他这模样,暗暗嗤笑一声,似乎这才满意了些许,忽然意味不明地看向一边的陈歌,眼里带着让人不适的热烈。 “不过有幸目睹了燕侯夫人出神入化的医术,这趟浔阳没白来啊。 燕侯夫人,若是你哪天在冀州待不下去了,大可来鲧州求助于我,我啊最是怜香惜玉,定会好好备下酒席招待夫人。” 陈歌脸色一紧,冷冷地看着他。 这家伙…… “唰”一声兵器摩擦的脆响,下一息,冰冷的剑尖已是直指刘通道。 “燕侯!” 一旁的皇宫守卫脸色一变,连忙跑了上来,然而看着紧贴着刘通道脖颈大动脉的利剑,他们一动不敢动,只能紧张地道:“燕侯,此处是皇宫!请放下手中的武器!” 魏远看也没看他们,眼中杀气滚滚地看着脸色煞白的刘通道。 陈歌也吓了一吓,反应过来连忙道:“魏远……” “你疯了!”刘通道没想到魏远竟那般嚣张,在皇宫里就敢拔出利剑! 这小子,果然一如传闻说的性情冲动暴戾! 难怪能做出夜闯丰州斩杀司徒群义一家的举动! 站在刘通道身后的刘行也脸色一变,恨声斥道:“燕侯,你可知道在皇宫拔出武器意味着什么!你可是想造反?!” 刘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魏远。 陈歌暗暗吸了口气,轻声道:“魏远……” 虽然刘通道那无耻小人很让人恶心,但现在,不是跟他兵刃相见的时候。 若在这里被人捉住了把柄,只怕日后对魏远不利啊! 就在这时—— “哎呀,这不是吴侯跟燕侯吗? 草民听宫里的人说,太后正在此处宴客,还想着来此处能不能碰见太后,却没想到,反倒碰见了两个不得了的人物。” 一个带着几许调侃的磁性嗓音忽然自不远处响起,陈歌下意识地看了过去,脸上立刻现出几分讶异来。 这家伙怎会在此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15章 兄弟默契(第二更) 却见正朝他们走来的是两个各具风骚的男子,一个有着一双魅惑的狐狸眼,唇角似乎不管何时,都保持着一抹微扬的弧度。 另一个男子剑眉星目,一表人才,只是脸上毫无表情,淡淡地看了正用剑指着刘通道的魏远一眼,眉心微微一收,眼中似乎掠过几许不满。 陈歌不知晓另一个男子是谁,但此时正暗暗地朝她眨着一双狐狸眼的人,不是萧长风又是谁! 这家伙怎会这般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里?这里可是皇宫,又不是他家哪个后花园。 她还没反应过来,萧长风便走到了他们跟前,微微一挑眉,意味深长地道:“许久未见,燕侯还是那般冲动易怒,这是在军队里待惯了,一言不合便要用拳头分出胜负罢。 可这里不是军中,燕侯若是想与吴侯比试一番,草民建议,不如另寻一处地方。” 他这三言两语,便把魏远的行为说成了这只是军中两人解决争端的一种常用方式,倒是一下子把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冲淡了。 “你……” 这哪是单纯的想用拳头分出胜负?这小子分明对他起了杀心! 刘通道暗暗一咬牙,刚想说什么,一个清润好听的嗓音便不紧不慢地响起,“原来如此,看来,倒是我们误会燕侯了。 但我父亲方才说的话也并无恶意,燕侯是个血性男儿,可能一时也误会了罢。” 魏远眸色暗沉地看了微微浅笑的刘徐一眼,忽然手腕一翻,便把利剑收回了剑鞘,冷冷地一扯嘴角道:“刘二郎多虑了,是否误会了令尊,我自是有能力判断。” 刘徐眸色一沉,嘴角笑容却不变。 这家伙,虽然收了剑,但听他的语气,这件事分明还没过去。 “你这小子……” 刘通道原本便还在气头上,见魏远收了剑,狠狠一咬牙握紧了拳头。 然而看了看围着他们的一圈人,他终是狠狠忍下了那口气,脸色暗沉道:“好,很好,这笔账,我记下了!” 说完,一甩袖子,便气冲冲地离去。 刘行眸色冷傲不善地看了魏远一眼,又暗暗地瞥了瞥一旁的刘徐,不屑地轻哼一声,也快步跟了上去。 刘徐倒是不紧不慢地朝他们行了个礼,一双眼眸慢慢扫过魏远和陈歌,嘴角含笑地道:“那我便先告辞了。” 这才转身,慢慢跟了上去。 陈歌不自觉地盯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 刘通道心胸狭隘,行事荒唐,注定无法成大气。 而吴侯世子,她虽然相处不多,但从这短短的接触中,便能看出他也不是什么沉得住气的人物。 这三父子中,最让人忌讳的,果然还是这个让人看不透的刘徐。 只是,她始终想不明白,他为何要一直隐在背后,莫非他就是想做那个默默辅助父兄的人物? 呵,也不怕这两人都烂泥扶不上墙。 何况,瞧他那个兄长,也不像是能容人的性子。 陈歌正想得入神,她身旁的魏远突然转身,朝萧长风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男子行了个礼,道:“下官参见怀王殿下。” 陈歌微微一愣,这男子竟然也是个王爷。 这里真不愧是权贵遍地的浔阳,她似乎随便走几步便能见到一个公主或王爷。 陈歌也跟着福了福身子,道:“妾参见怀王殿下。” “免礼罢,”怀王扫了魏远一眼,淡声道:“倒是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燕侯和吴侯,只是本王还要赶去拜见母后,便不多跟燕侯絮叨了。” 他的脸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除了最开始见到魏远剑指刘通道时显露过几许不满,便再没透露出旁的情绪。 魏远行了个礼,也淡声道:“下官恭送怀王殿下。” 怀王看了他一眼,转身便离开,走了两步发现萧长风没跟上来,不由得转头看了他一眼。 萧长风微微笑道:“草民跟燕侯也算老相识了,想多与燕侯说几句话。 怀王殿下一会儿还有事忙罢?你不用管草民,草民跟燕侯聊完后便去跟姑母请安。” 姑母…… 陈歌有些意外,细细地打量了萧长风一眼,果然发现他的眉眼竟跟太后有几分相似,不禁沉默了。 贵圈可真乱。 所以萧长风一直觊觎的,其实是自己的侄媳?! 陈歌有些被自己的这个发现雷到了。 怀王没说什么,点了点头,便兀自转身离去了。 诺大的庭院里,一下子只剩下他们三个,和方才因为魏远和刘通道起争执冲冲跑了过来的皇宫守卫。 那些守卫见事情已是解决了,暗暗松了口气,跟他们行了个礼,也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萧长风嘴角的笑容这才染上了几分真心,忽然右手握拳,朝魏远伸了过去。 魏远看了他一眼,也右手握拳,跟他碰了碰。 两人相识多年,许多事情不用明说,只是这般拳头相击,便一切尽在不言中。 “阿远,一段时间没见,你还是老样子啊。”萧长风笑着摇了摇头。 他此时不在魏远军中,自是不用以下属之礼跟魏远说话。 他说着,眼眸带笑地看向陈歌,“嫂子也来了。 我还计划着今晚到你们府上蹭一顿饭,看来,我今天能省下到你们那里的车马费了。” 嫂子…… 陈歌默默接下了这个新称呼,便听魏远对萧长风道:“我现在就要跟歌儿回去了,你若还想在宫里待一会儿,今天的车马费还是你自己出罢。” 萧长风一挑眉,故意做出哀怨的神色,“阿远,好歹咱们是认识了十几年的兄弟,你就不能等上我一等?” 然而,看到魏远眉眼间凝着的沉冷,他立刻便察觉到他们方才定然发生了什么事情,让魏远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地方继续待下去。 他沉吟片刻,嘴角一扬道:“行罢,这点车马费我还是出得起的。 今晚我便带上一壶好酒,找你们聚聚去,你跟嫂子便准备好好菜等我罢!不用多,摆满一桌便是。” 说完,又跟他们说了几句,便转身往宫里去了。 看着他带了几分迫不及待的脚步,陈歌暗暗好笑。 林婉清还在这里,也难怪他不舍得立刻跟他们离开了。 庭院里终于只剩下她跟魏远。 陈歌看了神色暗沉的某男人一眼,伸手握住他,笑笑道:“走吧,咱们回家。” 这不过半天的旅程,竟让陈歌有种已是恍然隔世的感觉。 这深宫大院,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待的。 魏远立刻收紧了她递过来的手,垂眸看了她一会儿,牵着她往皇宫大门走去。 直到上了他们一直在宫门外等候的马车,魏远才把她拉进了怀里,紧紧抱了抱她,哑声道:“抱歉……” 在谢兴方才把她留下的时候,他没法护住她。 陈歌一愣,抚了抚他宽阔厚实的背,道:“方才的情况,也是别无选择。” 魏远眸色黑沉,刚想说他绝不会让她孤身一人留在浔阳,便听到趴在他肩头的女子,突然淡淡道:“而且,我不会留在浔阳的,谢兴的诡计,注定无法实现。” 他微微一愣,微微松开陈歌些许,看着她皱眉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16章 没有旁的解释(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216章没有旁的解释在饭席上,他就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 从翊王出来后开始。 陈歌眼中浮起些许凝重,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道:“翊王他不是单纯的哮疾……” 她顿了顿,看到魏远似乎已是明白了什么,道:“如果我没猜错,他一直在被人下毒,如今,已是毒入肝脏,没几天可活了。” 饶是魏远已是猜到了些许,还是被陈歌说的“没几天可活了”怔了怔,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你觉得翊王被人下毒的概率有几成?” 陈歌想了想,抬起右手,弯了弯食指,比出一个九道:“九成。 你应该也有留意到,翊王露出来的皮肤,颜色都是不健康的蜡黄,便连他的眼白也是黄色,这正是肝中毒最显著的特征,而这个特征,不是患有哮疾的人会有的。 方才我替翊王治疗哮疾发作时,特意留意了一下他的指甲,他的指甲上有很多凸起的棱线,这也是肝中毒的人会有的特征,除此以外,他的腿部和腹部均有水肿的症状,整个人毫无精气神,便是刚刚睡醒的时候,看起来也很是疲劳…… 这已经是肝中毒很严重的症状了。” “这不太可能,”魏远轻呼一口气,一脸沉思地摇了摇头,“若真的有人长期给翊王下毒,宫中那么多太医,又怎么可能都察觉不出来? 毕竟,谢兴如今十分看重翊王,他派去给他治病的太医,必定都是他的人,至少主诊的太医必定是他的心腹。” 陈歌脸色沉重道:“若这种下毒的行为是长期进行的,而翊王本身又体弱多病,太医一时察觉不出来,也很正常。 何况,像翊王这种常年缠绵病榻的,抵抗疾病的能力本来就比一般人弱,便是他身体出现了什么异样,太医可能也会把它归咎于旁的原因,不会想到有人给翊王下毒这个层面。 毕竟肝脏慢性中毒的诱因可以有很多个,因为肝是人体内排毒解毒的器官……嗯,就是肝脏会帮人体排解掉一些毒素,有时候饮食不规律,吃得过咸或者吃了太多烟熏类食物,也会造成肝脏中毒。 药吃多了本身也会对肝脏造成一定的影响,稍不注意也会引起肝脏中毒。 我之所以认为翊王的毒不是自然形成,而是有人在背后害他,是因为……如果是旁的诱因,太医早就应该察觉了。 若原因是翊王喝的药,太医定然立刻会进行调整,事实上,现在很多大夫也意识到了有些药材会对人体肝脏负荷过重,会有意地避开,太医院中的太医都是经验丰富博闻强识的大夫,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点。 如果说是因为食物的原因让翊王肝脏中毒,便更不可能了,翊王身子虚弱,想也知晓,御膳房给他准备的食物定然都是以清淡为主,太医院也定会亲自把控翊王的膳食。” 见魏远越听,脸色越是凝重,却一直神情专注地看着她,陈歌不禁握紧了他的手,沉声道:“事实上,我觉得太医们如今是知道翊王的身体状况的,但他们可能找不出导致翊王身体衰弱的源头,源头找不出来,就只能束手无策。 会让翊王肝脏中毒到如今这个药石罔效的地步,太医院的太医无能为力甚至找不出源头,除了……有人在一直偷偷地用某种隐秘的方式给翊王下毒,我想不到旁的解释。 太后今天说,谢兴和太医把翊王关在了寝宫中一个多月,翊王身体完全没有好转,反而越加严重,便是因为,让他虚弱至此的不仅仅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哮疾,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的肝脏已是濒临衰竭了。 可能为了不造成恐慌,谢兴才命人把这件事隐瞒了下来。” 这件事能瞒过所有人,瞒不过她。 可是,她也一时想不到,那个人到底是用什么方式对翊王下毒的。 陈歌说完后,魏远半天没有说话。 马车一直在平缓地前进,浔阳的街道修得很平整,不像在冀州,马车走在路上,偶尔还会颠簸一两下。 然而陈歌发现,自己已是开始怀念那被浔阳的人视作苦寒之地的冀州了。 她看向魏远,道:“魏远,你觉得,若真的有人在给翊王下毒,那个人会是谁?” 那个人不可能是谢兴,谢兴焦急翊王的身体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希望他死。 林婉清不可能,太后更不可能,她今天千方百计把他们留下,很可能便是察觉到了什么,在向他们求救。 有嫌疑的,只有可能是对皇宫中那个位置虎视眈眈的几个皇子。 然而,那些皇子成年后都已是离开浔阳到了自己的封地,大楚律法规定,如无大事或圣上传召,各地亲王不得随意进京,这也是在防着这些亲王会起一些不该起的心思。 因此,他们理应也是在这几天才陆陆续续从自己的封地到了浔阳,又如何给翊王下毒? 除非,他们在宫里安插了人手。 陈歌暗暗抿了抿唇。 可是,若是如此,几乎每个亲王都有这个嫌疑,这个嫌疑人的范围,实在太大了。 魏远沉默了一会儿,道:“浔阳形势复杂,然而有能力同时有野心觊觎那个位置的人,不多。 有些人是有野心但能力不足,因此需要依附旁的力量,例如谢兴,还有那些亲王。 有些人是有能力,但没有野心,他们不舍得手中至高无上的权力,但又不想背负弑君篡位的千古骂名,因此他们会选择扶持自己的人登上帝位,例如隐藏在谢兴和各个亲王背后的势力。 所以,策划给翊王下毒的人,不是某一个人,应是某一支势力。 谢兴不可能,翊王如今可以说是他的救命稻草,一旦让其他亲王登上那个位置,无异于养虎为患。 因此,剩下有嫌疑的人,便是那几个亲王和他们背后的势力了。” 这跟陈歌的猜想差不了多少。 然而,先帝膝下光是儿子就有十二个,除掉去世了的太子,和两个还没成年养在宫中的皇子,已是成年并有了自己封地的皇子就有九个。 这么大的范围,他们要锁定凶手,谈何容易! 然而,他们如今已是卷入其中,浔阳可以想见的,在新皇登基之前都不会太平,甚至,可能会发生一场浩劫。 若不尽快找出凶手,他们无法得知,背后的敌人到底是谁,他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而他们在其中,又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17章 更重要的事(第二更) 陈歌想了想,问:“你可有怀疑的人?” 魏远把她的手抓在手心,有些不安分地摆弄着她纤长匀称的手指,脸上带着沉思道:“按理来说,翊王死后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应是怀王。” 怀王? 陈歌想起方才在宫里见到的那个没什么情绪起伏的男子,有些讶异,“为什么?” “怀王是先帝第一个孩子,按照传统礼法来说,太子薨逝后,若他膝下没有孩子,按顺序应该是怀王登基。” 魏远沉声道:“然而怀王的母妃只是个没落家族的嫡女,当初他母妃进了宫当宫女,因为有几分姿色,被先帝看上,才收进了后宫。 他母妃在生他时难产去世了,他一出生便被抱到了先帝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皇太后处抚养。 太皇太后因为太子天生患有哮疾,一直潜心礼佛为太子祈福,也向来以心慈仁厚闻名于世。 她待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庶子倒是不薄,怀王也一直很尊敬太皇太后,便是后来他被封怀王后搬离了浔阳,也时时派人关心太皇太后的身体,每回回浔阳,第一件事也必是去看望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因为太子薨逝后太过悲痛,在两年前便搬到了城外的大昭寺长住,怀王这回回浔阳,也先是绕路去拜见了太皇太后才进的城。 然而,便是他很得太皇太后看重,太皇太后所在的曹家也不会扶持一个别人娘胎里出来的皇子,而怀王家族势微,也没那个能力支撑他跟其他几支势力抢夺皇位。” 陈歌听懂了,“所以,怀王设局的可能性不大。” 魏远点了点头,“而有足以争夺那个位置的实力的皇子,有三个。 一个是出生卫家的康王,卫家现任家主曾是掌管西北边防三十万大军的长史,虽四年前他的兵权便被谢兴借故削了,但他掌管西北边防军十几年,要在短短几年内便把他军中的势力一扫而尽,不太可能。 另一个是齐王,他的母族是平家,平家虽不是将门之家,但他们历任家主都在太学任博士,门下学子数以千计,如今在朝廷中任职的,十有八九是平家的学生。 但也因此,平家一直被大楚的帝皇忌惮,我对平家不甚了解,但听说,平家的人历来忠义,沉迷学术,没有二心,这才能在被帝皇如此忌惮的情况下,还能平安无事地在大楚屹立这么多年。 最后一个,是秦王,他母族同样势微,然而,他本人曾去军中历练,并靠自己的实力一路晋升到了骠骑将军的位置。 直到如今,军中仍有不少将领暗地里推崇秦王,觉得他才是真正能带领大楚回到昔日辉煌的储君人选。” 陈歌听得有些晕,慢慢地梳理了一下这些信息,才道:“这样看来,谢兴的处境确实没有外头看起来的那么风光,前有狼后有虎,也难怪他那般焦急了。” 跟魏远这些靠自己奠定了实力基础的将领不同,谢兴再厉害也只是朝堂上的一个文臣。 便是四年前,他用自己提拔上来的人替换了大部分大楚重要兵力的将领,但连谢兴自己也不敢说,那些兵力就此完全为他所用了。 毕竟大楚那些家族在大楚各个角落已是经营了几十上百年,短短的四年完全没法把他们的势力连根拔除。 如今看来,谢兴挟天子以令诸侯,除了维持所谓的忠义名声,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自己实力不足,要扯着皇家这面旗子做盾牌啊! “呵,若他真的有能力,司徒群义掌控下的地盘开始乱的时候,他早就可以派出大军把那些州县收回来了,又哪至于直到如今还腾不出手去解决那几个州县的动乱。” 魏远提起谢兴也是满脸轻蔑,轻扯嘴角,“他也不过是只狐假虎威的纸老虎,自己一堆事情还没解决,还妄想搅浑别人的水。” 陈歌看了看他,知晓他还在耿耿于怀先前谢兴派方中人来给他们设局的事。 不过提起司徒群义,她便有些没好气,“那几个州县是怎么乱的,你难道不知道?” 不是他跑过去把人家一家老小砍了,他掌控下的州县能崩溃得那么厉害吗? 虽然魏远下令了,凡是遇到从司徒群义地盘过来的难民,他掌管下的州县都要全力救助和收留,但,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她都不敢想象,司徒群义地盘上的百姓,是怎么想魏远的。 魏远沉默了一会儿,道:“司徒家颓势早已开始显现,在我攻进丰州前,甚至更早,他掌管下的州便经常性地发生动乱。 那回的天花之疾,更是给了司徒群义致命一击,便是我不攻进丰州,他手底下的州县也迟早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虽然是这个理,但他明知道如此,还要做那个被世人误会责骂的箭靶子,岂不是显得更傻了? 陈歌暗暗叹了口气,也不是真的想责怪他,以前的魏远确实有些不成熟,但人无完人,她自己也是一堆缺点呢。 “你自己明明什么都清楚,”陈歌挨进他怀里,抓住他的大手玩儿似地跟他五指相触,道:“以后,不要那么冲动了,我会很担心你。” “好,”魏远的手揽在她柔软的腰间,微微收紧,低声道:“以前我孤身一人,但如今不一样了。” 陈歌心头一荡,嘴角微扬,说回了方才的话题,“所以,你怀疑,给翊王下毒的是这三个亲王的其中之一?” 只要翊王死了,朝廷势必要另择明君。 怀王母族弱势,几乎可以说毫无竞争力。 到那时,只要给翊王下毒那支势力趁机在朝堂造势,未必不能顺理成章地把自己支持的皇子推上去。 而魏远方才说的三个王爷,都显然有在朝堂上造势的能力。 魏远点了点头,沉吟道:“是,可是……” 可是,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如今线索太少,凶手可能在那三个王爷中间,也未尝不可能另有其人。 陈歌也领悟到了他的意思,一时沉默了下来。 魏远低头看了看靠在他怀里的女子,忽然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低声道:“不必担心,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定会带着你一同回到浔阳。 现下,却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陈歌微愣,抬头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还会有什么事情,比弄清他们如今的处境更重要?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18章 玉堂富贵(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218章玉堂富贵魏远看着她,纯黑如玉的眸子中慢慢蒙上了一层温情。 “既然来了浔阳,怎么说也要拜访一下你娘,我早上出门前已是吩咐吕闻去给陈家递了拜帖。 你可还记得,你娘喜欢什么?趁现在有时间,我们可以去买点给你娘的东西。” 陈歌眨了眨眼。 连她都差点忘了她在浔阳的便宜娘亲,魏远竟然还记得。 他是知道她的来历的,也定然知道,她在浔阳这个阿娘对她的意义之复杂。 可是,他还是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并郑重地提了出来,这是对她的重视,也是不希望她被旁人说闲话。 毕竟别人不知道内情,若魏远跟她来了浔阳,却没有陪她归宁,只会觉得,魏远看不起她的娘家,甚至看不起她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看不起女方的亲人的男人,对自己的妻子,又会尊重到哪里去? 看着男人一脸认真的模样,陈歌暂时放下了心里的担忧,眸子一弯道:“我娘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但我记得她房间里收藏着好几卷古董字画。 钟娘曾经跟我说,我娘年轻时是个才女,甚是喜欢收藏字画,只是爹和阿兄去世后,她便把这些小喜好都放下来了。” 那时候,连生存都已是成了问题,又哪有心思去管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 那样一个原本无忧无虑的才女,在丈夫和儿子都去世后,竟然能坚强地一个人把女儿抚养成人,对于这个便宜娘亲,陈歌还是很敬佩的。 “我明白了。” 魏远点了点头,扬高声音道:“到城里最好的古玩店。” 外头的车夫立刻应了一声,“是,君侯。” 随即,陈歌便感觉马车拐了个弯,往另一条街上去了。 这个车夫也是萧长风帮他们找的,是浔阳本地的车夫,浔阳对于他来说,就像自己的后花园一样熟悉。 没过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外头的车夫开口道:“君侯,夫人,古玩店到了。” 魏远先下了马车,再把陈歌扶了下来。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家不算特别大的店,悬挂着的门牌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字——寻物斋。 这名字倒是风雅别致。 车夫谄媚地笑着道:“君侯和夫人别看这寻物斋小,里面的东西可是整个浔阳最全的。 掌柜的曾经为了三百多年前一位高僧的绝笔跑到了塞外去,每年更是会东南西北地跑收集各种珍奇古物。 平日里浔阳的大人物要找什么东西,都会到这个寻物斋来,据说里面连两百年多前书圣王逸的书法真迹都有,城里的权贵出到了万金,那掌柜的都不愿意卖。 也就是如今这形势,否则这里面绝不会这般冷冷清清。” 魏远点了点头,朝一旁的侍卫道:“做得不错,赏。” 便在那车夫喜笑颜开的注视下,携着陈歌走了进去。 到了店里,陈歌不禁有些惊喜。 果然就像车夫说的,这家店非同凡响,面积虽小,但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新奇古怪的东西,连墙上都贴满了古董字画和有着异域风情的各种乐器和艺术品,陈歌都要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用了。 一个身材微胖留着一小撮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见到他们,立刻从柜台后走了过来,看清他们的面容后,眼中掠过惊艳的神色,呵呵笑道:“难得今天有贵客上门,请问两位想找些什么?” 魏远看了他一眼,道:“我听闻你们这里有书圣王逸的书法真迹,便把那个拿出来看看罢。” “客官果然识货,一上来便直冲咱们小店的镇店之宝。” 掌柜摸了摸他的山羊胡,笑着道:“要我拿出来可以,可是我要先跟两位贵客说清楚,这个王逸的书法真迹,我是不卖的。” 魏远眉头一皱,“既然不卖,又为何摆在店中?” 魏远本便带着一股子凌人的威势,此时他只是眉头皱了皱,那掌柜便心里一咯噔,连忙讨好地笑道:“客官有所不知,这个王逸的书法真迹是我爹的珍爱之物,临终前,他千叮万嘱过我不能把它卖出去。 若不然这样吧,两位既然想找的是古董字画,我这里还有怀真和尚当年为仁和皇太后祝寿时亲笔画的《玉堂富贵》图,那也是小店的镇店之宝,平常人我可不舍得拿出来,不知道两位可有兴趣?” 既然王逸的书法真迹他不卖,他们光看也没什么意思,魏远略一沉吟,便道:“拿怀真和尚的画来看看罢。” “唉!” 那掌柜的应了一声后,噔噔噔跑到了内室,很快捧了个紫檀木长条盒子出来,把它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画卷。 随即,他小心翼翼地在陈歌和魏远面前打开画卷,霎时,一张满含春意百花竟艳的图,就这样出现在他们面前。 画用石青衬底,海棠、玉兰、牡丹和杜鹃布满全幅,牡丹庄重典雅,玉兰洁白纯净,海棠高贵艳丽。 便连陈歌这种不怎么会鉴赏画作的人,一时都被惊艳到了。 掌柜一脸得意地道:“如何?这可是我亲自到了怀真和尚的故居阳州找回来的。 民间百姓常以玉兰、海棠象征玉堂,牡丹象征富贵,所以这幅图又有富贵满堂的寓意,被怀真和尚命名为《玉堂富贵》。” 魏远垂眸看着面前的画作,神色似乎很是专注。 陈歌好奇地看着他,魏远这模样,倒显得他真的会鉴赏一般,他这常年在战场上打仗的,不会真的会鉴赏这些字画吧? 就在这时,门口处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掌柜转头一看,连忙道:“两位贵客,又有客官来了,我把画放这里,你们先慢慢看。 只是请一定要注意不要弄坏这幅画,这幅画可比我的命还宝贵。” 他说得紧张兮兮的,看得出来是真的很珍爱这幅画了。 陈歌不禁扬了扬嘴角,下意识地扫了门口新进来的人一眼,身形顿时一僵。 那刚刚走进来的黑衣女子见到她,也是一脸讶异,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出口的话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是、你。” 陈歌暗暗地望了望天,心里只能想到一个词——孽缘啊! 就在这时,又有两个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一个是他们在徐州见过的晋王,另一个看起来更年轻活泼一些,进来后察觉到气氛不对,眨巴着眼睛看向黑衣女子。 “朝阳,你怎么这副表情?可是刚才吃太多吃坏肚子了?” 朝阳脸色更难看了,狠狠地瞪了那个男子一眼。 这时候,魏远也把眼神从画作上移了开来,不带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们一眼,就转向一脸警惕的掌柜道:“掌柜,可以了,把这幅画包起来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19章 唯一会让的女子(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219章唯一会让的女子“唉!客官真是好眼光,我多嘴问一句,不知道客官这幅画是为谁而买? 客官请见谅,因为小店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我费尽心血找回来的,因此我盼望着它们都能遇到珍爱它们的人,每个来我店里买东西的贵客,我都会问上这么一句。 这里每一样东西都是世间难寻的宝物,若是不懂珍惜它们的人,便是那人出再多的银钱,我也是不会卖的。” 那掌柜连忙凑过去,搓着手小心翼翼地笑道,同时暗暗地用余光留意着新来的那几个人的动静。 他开店多年,他们走进来那瞬间,他的直觉就告诉他——要糟! 这三人跟这对气质非凡的夫妇,一看便知道发生过什么。 这三人也不是第一回到他店里了,他自然知道他们的身份。 这对年轻的夫妇虽然面生,但看那气度和举止,也能看出那定不是一对普通的小夫妻。 若是他们真的争执起来,便是十个他也拉不住啊!他出事不打紧,若是他店里的宝贝被牵连了,他哭个十天十夜也哭不回来! 因此,他一边借跟那气势凌然的男子说话,一边暗搓搓地走到了他们两拨人中间,企图以他肥硕的身材隔绝一场肉眼可见的冲突,保护他的宝贝们。 “掌柜果然是个性情中人,”魏远完全无视了门口的三人,淡声道:“掌柜可以放心,这是我为我岳母所买。 今日我带我夫人归宁,只想着买样投岳母所好的东西,以表心意。” 一旁的朝阳顿时脸色微白,暗暗地握起拳头。 掌柜一怔,一时没察觉旁边气氛的突变,忍不住感慨地笑道:“郎君竟然能为岳母这般一掷千金,想来郎君十分珍视喜爱您的夫人啊。 您的岳母,定然也是个喜爱书画的人!” 魏远没说话,只道:“包起来罢。” “唉!” 掌柜乐呵呵地应了一声,这般看重自己岳母的男子,又怎会随意买样东西糊弄自己的岳母。 他这下能放心地把怀真和尚的画托付给他了。 掌柜正要把画收起来包好,一旁突然传来一声娇喝:“且慢!” 掌柜动作一顿,心里微微一咯噔。 陈歌皱眉看向突然发声的朝阳公主,便见她冷这一张俏脸走了过来,面无表情道:“这幅画还没卖罢?给本公主包起来,本公主看上这幅画了。” 周围几人都一脸讶异地看着她,掌柜讶异中还带着一种他就知道的感叹,一脸牙疼的表情道:“朝阳公主,虽说你和晋王殿下是草民小店的常客,但这幅画方才草民已是卖出去……” “你也说本公主是你们店的常客了,本公主如今不过是想买一幅画,你还不卖吗?!” 朝阳公主猛地提高声音,冷眼看着他,“你说你卖出去了,你是收钱了还是那人已经把东西带回家了?!” 这女人,分明是在故意针对他们! 陈歌抿了抿唇角,眸色微沉。 那掌柜虽然被她喝得神色微怂,但还是咬了咬牙不让步,“可是,草民分明记得,公主对书画墨宝之类的东西不感兴趣……” 她每次来他这里,买的都是各种珍奇罕见的首饰和武器,又哪里见她买过什么书画! 她分明不是真的喜欢这幅画才要买的,他是脑子抽了才卖给她! 而且他开门做生意,基本的信义还是有的好么!他已经说了要把这副画卖给面前的男子,便是……便是天皇老子来了他也已是卖了! “本公主以前不感兴趣,现在感兴趣不行么?” 朝阳公主见这掌柜唧唧歪歪的,耐心早已耗尽,脸一沉,伸手便要去抓他手里的画,“不过是一副破画,本公主还不能买它十张八张了……” 那掌柜一惊,慌忙转身要护着手里的画,然而又怕不小心把它弄坏了,动作幅度不敢过大,一时又是心焦又是无措。 眼看着朝阳公主的手就要碰到他手里的画了,掌柜心疼不已,暗暗一咬牙,打算就是得罪朝阳公主也要护着这幅画了,突然却感觉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人伸出右手,在他身前挡了挡,脸色冷凛地道:“公主,请自重。” 朝阳公主眼神发狠地瞪了他一眼,突然一弯身,要从下面去够那副画,魏远却仿佛早已知晓她的意图,不紧不慢地移了移右手,把她挡住了。 朝阳公主又出其不意地往左绕过去,又被挡住了,从上伸过去,又被挡住了…… 这样几个回合下来,朝阳公主的脸色早已难看得难以形容,冷喝一声,“魏远!你这男人怎么跟以前一模一样!你就不能让一让我!” 一直站在朝阳公主身后的晋王暗暗地皱了皱眉。 朝阳自小骄纵,从不会在旁人面前服软。 然而她这句话,分明带了几分可能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委屈。 陈歌不由得暗暗冷笑一声。 魏远闻言,看了她一眼,淡声道:“冲撞了公主,是下官不对,但天底下,下官只会让下官的夫人一个女子。” 朝阳公主脸又白了白,眼中的恨意更深了。 魏远没再看她,转向掌柜道:“包起来。” “你……”朝阳公主神色一厉,正想说什么。 “朝阳,你还想丢人现眼到什么时候?” 一个带着浓浓不满的微沉嗓音响起,晋王缓缓走了上来,看也没看朝阳公主一脸憋屈的面容,看着魏远,道:“想不到燕侯竟是如此有心的人,为了讨好岳母,专程寻来了这般宝贝。 君子不夺人所好,方才的事是我教妹无方,还望燕侯见谅。” 掌柜一怔,嘴巴大张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这……这竟然就是那威震天下的燕侯! 唉呀娘呀,幸好方才他没有屈服在朝阳公主的淫威下,反悔不把画卖给他。 否则,后果只怕比得罪朝阳公主还惨。 他真是太难了! 魏远看了晋王一眼,轻呵一声道:“晋王殿下每回都出现得很是及时。” 晋王脸色一黑。 陈歌瞥了他一眼,暗暗地撇了撇嘴。 看来他也有自知之明啊,虽然他似乎总是在为他那骄横的妹妹擦屁股,但每回都在他妹妹疯完之后才站出来,而且这表情,她可看不出他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坏事都是他妹子做的,他永远保持着一个王爷应有的风度,这算盘打得还真不错。 魏远没等晋王说什么,又道:“不过是小事,朝阳公主的性子下官已是很了解,自是不会责怪她。 掌柜,还不把画包起来。” 听出了魏远的言下之意,陈歌忍不住暗暗地偷笑一声。 没想到这男人也会有这么腹黑的一面! “唉!是!客官请稍候!” 自从知道魏远就是那传闻中的燕侯后,掌柜顿时不敢有丝毫怠慢,急急地便拿着画跑进内室了。 店里,一下子只剩他们几人。 晋王一直晦暗不明地看着他,只是没再说什么。 这有些低沉的气压,直到掌柜拿着包好了的画出来后才被打破。 魏远接过画,把早已准备好的一张一千两银票递给掌柜,并言明剩下的款项一会儿会有人送过来后,便朝晋王他们三人行了个礼,携着陈歌走了出去。 晋王一行人一直注视着他们,直到他们已经彻底消失在外头了,方才一直没说话的九皇子,也就是如今的璟王才啧啧道:“朝阳,这便是念念不忘了这么多年的燕侯? 我还以为这燕侯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倒是没想到,他还有这般铁汉柔情的一面。” “谁说本公主对他念念不忘了?!”朝阳立刻仿佛炸毛的猫,厉声道:“姬无痕,你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璟王仿佛早已习以为常,无视了朝阳,看向晋王道:“九兄,那个燕侯夫人可还真沉得住气呢。 不过我这些天听到一个传闻,如今的燕侯夫人跟以前相比,似乎变了不少,很多熟悉她的人,都完全没法相信她就是以前的陈十三娘,说完全变了个人也不为过。”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20章 小看了自家男人(第一更) 晋王沉默了片刻,眼神暗沉道:“燕侯夫人怎样,与我们无关。” 璟王微微挑眉,朗然一笑点头,“四兄说得是,那确实跟我们没甚关系。” 晋王看了他一眼,忽然转向眼神还一眨不眨地瞪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外头的朝阳,厉声道:“朝阳,你方才成何体统!不过是一个粗野莽夫,值当你在他面前完全丢了身为大楚公主的骄傲?” 朝阳被吼得一怔,下意识地竖起双眉,脸色发青道:“四兄,我……” “他配不上你,想想当初谢兴那老匹夫把怀柔嫁去给他,惹来世人多少嘲笑?” 晋王不容置疑地打断了朝阳的话,冷冷地一扯嘴角,“记住了,你的血统在大楚是最为尊贵的,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做出抹黑自己血统的蠢事!” 朝阳脸上一阵黑一阵红,最终狠狠咬了咬牙,没说什么。 只是眼中翻滚的仇恨阴戾,就如那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被一道落雷劈开。 晋王没再看他,转向一直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可怜掌柜,道:“本王上次让你找的东西,可找到了?” “找到了找到了,”掌柜如释重负,立刻跑到柜台后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雕花木盒,打开道:“草民特地托人从澄州那边带回来的,前后足足花了两个月时间,晋王殿下看看可还满意。” 盒子里,一根通体雪白的卷云纹白玉簪被妥帖地摆放在大红色的织锦上,被织锦鲜艳饱满的颜色衬托得更为莹润剔透,不似凡品。 虽然还在为方才自己听到的事瑟瑟发抖,但一说到自己店里的宝贝,掌柜就忍不住兴奋,大手一挥开始唾沫飞扬。 “雕刻这根玉簪的白玉啊可是这几十年来难得一见的上等好玉!所谓十玉九裂,咱们这块玉不但几乎没有杂质和绺裂,还触手温润,比女子的肌肤还要细腻。 您瞧,把它放到阳光下,就仿佛上面上了一层油脂,啧啧,便连我也头一回见到这么美的白玉。 除了这根玉簪,草民这里还有一对用这块玉制成的梨花耳环,不知道晋王殿下……” 晋王脸上闪过几分不耐,冷声道:“本王就要这根玉簪,把它包起来。” 掌柜乍然被截断了话头,顿时有些讪讪,也不敢继续说什么,应了声“是”,便拿起盒子去把它包起来了。 …… 另一边。 陈歌自上了马车后,便一脸沉思。 魏远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在想什么?” “在想……”陈歌沉吟片刻,道:“晋王他们为什么会现在到寻物斋去?如今是圣上的丧期,便是普通百姓也不敢明着寻欢作乐,何况是身为皇族的他们。 你也瞧见了,今天寻物斋里冷冷清清的,掌柜见到我们明显很惊讶,说明这几天到他店里的人少之又少。” 而他们,若不是情况特殊,也不会挑这个时间去买字画。 否则被旁人看到,说不定会参他们一个对圣上不敬的罪名。 魏远神色冷淡道:“这件事确实有些奇怪,但晋王三兄妹从以前便仗着先帝的宠爱,行事骄纵任性,虽然先帝驾崩后,他们收敛了不少,但到底本性难移罢。” 也是。 不管事实是不是如此,这件事跟他们似乎没什么关系,陈歌便把它抛到了脑后,探身从魏远身旁把装着图的紫檀木盒子拿了过来,轻轻抚了抚,感叹道:“这样一幅画竟然要卖到六千两,这也太贵了!” “怀真和尚是一百三十年前有名的画师,他的真迹卖这个价格不算贵。” 魏远倒是一脸平常。 陈歌不禁瞥了他一眼,有些惊异,“你知道这是真品?你会看画?” 似乎被陈歌这不可思议的眼神逗乐了,魏远微微一扯嘴角,道:“我怎么就不能会看画? 我爹虽然只是个粗人,但我娘当初是浔阳第一才女,小时候,我记得家里典藏着历朝历代众位大师的墨宝真迹,我娘一有空,就会跟我讲解这些大师的风格与创作喜好。 怀真和尚就是我娘最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21章 夫人真厉害(第二更) 魏远脸上虽没显露什么表情,一双黑眸却暗沉了下来,转头看了看一脸凝重的陈歌,道:“你说,翊王应是没几天可活了,能推测出他还有多少时间吗?” 吕闻没有跟他们一同到皇宫去,听到这话,不由得一脸震惊。 翊王身子弱他是知道的,但竟然弱到没有多少日子了吗? 他的脸色更沉重了些许,圣上驾崩,已是让浔阳够乱了,若翊王也去世了…… 浔阳会变成什么样子,他简直想都不敢想。 虽说他们已是在浔阳附近秘密安插了不少人手,但浔阳要是真的乱起来,风险还是无法计量。 陈歌摇了摇头,沉声道:“我也不知晓,可能今晚,也可能还有十天半个月。 现在主要是看翊王能否挺过每一次哮疾发作,我举个例子,翊王如今每次哮疾发作,就相当于半只脚伸进了阴曹地府。 也就是说,其实随便一次哮疾发作都可能要了他的命,就看他能不能挺过去罢了。 我今天那个法子,是剑走偏锋了,按理来说,它只适用于十八岁以上的病患,用于十八岁以下的病患,会有极大的风险,而且,它只适用于哮疾发作轻度或中度的患者。 若翊王的哮疾越发严重,我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在鬼门关里把他拉回来。” 听完陈歌的话,魏远和吕闻脸上的神色越发凝重。 吕闻轻吸一口气,道:“主公,若翊王在圣上出葬之前出事,只怕事态会一发不可控制啊。” 现在的浔阳,聚集了大楚所有亲王,谢兴自己实力不够,要是真的有人借机发难,只怕会牵连到他们。 虽然现在所有亲王和谢兴加起来,都不一定能打过他们的大军,他们忌惮主公背后的势力,不会明着对他们发难,但就怕他们会有什么阴招! 魏远知道的情况比吕闻更多,自然不用他说就知道事情的严峻性。 给翊王下毒的那个人这般处心积虑,定然不仅仅是想要那个位置那么简单。 那个位置如今形同虚设,他要坐上去,还要坐稳,定然会把谢兴、刘通道和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如今谢兴、刘通道和他都在浔阳,这般千载难逢的机会,若他当真有那狼子野心,又怎会放过。 魏远看向吕闻,道:“我们如今在浔阳内外的人手,共有多少?” 吕闻立刻道:“如今埋伏在浔阳内外的人手有近两千人,暗卫有三百,都是属下精挑细选的好手,还有我们带过来的三百兵士。 若是当真发生了什么,只要不是到了事态最严重的时候,这些人都足以护送主公和夫人度过漓河。 而漓河那一边,郑将军已是集结了五万兵马,只要收到咱们的信号,立刻便能渡河援助。” 他的话中强调了要在事态最严重之前离开。 毕竟即使他们的两千人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手,人数也实在太少了。 他们也已是尽力,要在不引起谢兴和浔阳各个权贵的注意下,把他们的人放进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魏远点了点头,道:“你传信给各方负责人,这几天把队伍清点规整起来,随时领命。” 吕闻重重地一点头,“是!” 说着,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陈歌,“那夫人……” 夫人不会真的要进宫替翊王治病吧? 若说这个浔阳,他们唯一鞭长莫及的地方,便是深宫大院里了。 夫人一个人进去,无异于深入贼窝啊! 只是,如今太后娘娘亲自发话,夫人若没有不得不为的理由,又哪里有拒绝的余地! 魏远也冷着一张脸,眉峰似剑,好一会儿没说话。 陈歌看了看他,微微一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我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弱女子,我猜到此去浔阳不会太平,特意给自己准备了许多防身的器具……” 她边说,边把头上的一支银簪摘了下来。 这是一支银簪,簪头是两只嬉戏花丛中的惟妙惟俏的蝴蝶,而簪尾,细看的话,比一般的簪子要锐利不少。 吕闻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眸微微睁大道:“这是……” “簪头蝴蝶翅膀隐藏着的花芯和簪尾里,均藏着我特制的软筋散,只要吃下去一点,一刻钟之内,便是武功再高强的男子也会手脚无力。” 陈歌淡淡地道,把簪子在一旁的几面上放下,又露出了腕间的嵌珍珠金镯。 “这个嵌珍珠金镯里,藏着三根毒针,只要我掰动上面的珍珠,便能射出里面的毒针。 针上涂的毒,均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刺中人体后只需要三息,那个人就会停止呼吸。” 吕闻一脸震惊地看着陈歌,便连魏远也有些意外。 听到陈歌用平静的语气说出“只需要三息,那个人就会停止呼吸”,吕闻不由得默默地退后了一步。 娘耶,便是他们上战场打仗,被砍上三刀也不会死。 而这个看起来精致美丽的镯子里,竟隐藏着一针便能把人杀死的毒针? 这看着便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啊。 魏远看了她一会儿,道:“这就是你之前在冀州让铁器工坊里的人做的小东西?” 陈歌立刻笑眯眯地点头:“是啊,何要那小子实在机灵,我不过是跟他大概说了一下我想要的东西,他就做出来了。 若不是怕他到了我身边英雄无用武之地,我都想跟你把他要过来了。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些防身的器具,就不一一给你们看了。 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有这些东西在,我遇上危险至少也不会毫无还手之力。” 吕闻还处在震惊中,忍不住道:“夫人,这些毒药都是您自己做出来的?” 虽然他听说过这世间确实有制作毒药的天才,但因为这些东西被世人视为奇技淫巧,向来只在地底下流传。 何况,制作和使用毒药都有着极大的风险,一旦用不好,说不定会反噬自身,因此鲜少有人有这个能力和胆量去制作和使用它们。 “是啊,”陈歌微微挑眉,淡淡地笑道:“药物和毒物之间的界限本便不分明,药物能治人,自然也能害人,看的只是你怎么去使用他们罢了。” 吕闻:“……” 夫人,您说这句话的时候能别笑得那般云淡风轻吗? 嗯,得出结论,以后夫人是更不能惹了! 否则自己什么时候被下毒了都不知道。 魏远闻言,眉眼倒是舒展了些许,“既然这些东西能傍身,你平时便多备一些,你想要何要,我回去便把他指给你,他归了你后,一样能在工坊里做事。” 吕闻:“……” 还有一个明显不分青红皂白助纣为虐的! 陈歌嘴角笑容不由得更上扬了一些。 “至于你以后进宫,我都会亲自把你护送过去。” 魏远沉着眼眸,道:“虽然我无法跟你一起进后宫,但长风理应在后宫中安插了不少人,到时候他们都会照应你。” 陈歌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最好的安排了。 现如今,不管会遇到什么事情,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 第二天,陈歌起来后,先跟魏远去了一趟陈家。 因为魏远先前已是让吕闻给陈家递了拜帖,他们到了后,陈家的人早已是等在了大门口。 陈仕贤站在最前头,旁边站着他的夫人苗雪娇,陈家的郎君和娘子们依次站在他们后头。 见到陈歌他们的马车慢慢靠近,陈家好些娘子忍不住好奇,探头探脑。 这可是十三娘出嫁后首次回来,还是带着她的夫君。 听说在冀州时,因为十六娘对十三娘口出狂言,燕侯毫不留情面地遣人打了她五十杖子,直到如今十六娘还不能正常走路呢! 十六娘平常在府里就横行霸道,她被打了,她们一点也不心疼,甚至有些快意。 但对这个传闻中甚是宠爱十三娘的燕侯,她们却是无比的好奇,还隐隐带着一丝微妙的质疑。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22章 太豪橫了!(第一更) 马车停下来后,陈仕贤先匆匆迎了上去,扬起一个笑容,刚想说什么,就见马车的门被推开,一个俊朗高大气势迫人的年轻男人从里面跳了下来,一双凌厉的眼眸仿若不经意地扫了他一眼。 他顿时微不可察地一颤,很没有出息地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魏远没有理他,甚至没有正眼看他,下来后便转向马车,伸出右手。 很快,从车门里探出了一只素白的小手,轻轻搭在男人的大手上,随即,一个笑容明艳的柔美女子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借着男人的力跳下了马车。 陈仕贤在见到陈歌那一瞬间,便愣了愣。 明明女子还是以前那个女子,但她看起来感觉不一样了。 不管是气质、眼神还是脸上的笑容,都跟以前的陈歌完全不一样。 他突然就相信了谢丞相说的,正是眼前这个女子找出了克制天花的法子,举世震惊。 之前,不管外头的人怎么说,他都是不信的。 便是丽儿和悠儿从冀州回来后,形容的十三娘跟他记忆中的十三娘完全不一样,他还是抱着一丝怀疑。 直到如今,他亲眼见到了现在的十三娘,心里那一丝怀疑才完全消散。 陈歌扫了站在门口的众人一眼,福了福身子道:“大伯,大伯母,好久不见。” 苗雪娇见到她心里就来气,若不是被陈仕贤拉着,她根本不想出来。 她还记恨着她狠心地把她的悠儿打到现在还下不了床呢,冷着一张脸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陈仕贤见到她这模样,气得不行,所以说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再大的怨气也不能在燕侯里面显露出来啊! 那可是个随时能把他们一刀砍了的祖宗! 他连忙挂上笑容道:“十三娘啊,终于见到你了,自从你嫁去了冀州,我和你大伯母都担心得不行,你大伯母更是天天念叨你,怕你到了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吃不好睡不好。 瞧,你大伯母昨天刚知道你要来,便立刻亲自拟了份菜单,上面都是你平时最爱吃的东西,打算今天叫厨房的人做呢。 冀州的饮食习惯跟咱们浔阳不同,那些菜你在冀州估摸都很难吃到罢。” 苗雪娇看到他这窝囊样就恨得不行,自己女儿被打成什么样子了?!竟然还能那般没骨气地去讨好这对贱人。 就算那贱人得了燕侯的看重又怎样?他们背靠的可是谢丞相!她就不信燕侯敢在浔阳找他们麻烦! 不由得阴阳怪气地笑道:“是呢,我特意吩咐厨房给你做了你以前最爱吃的东西,只是如今十三娘可不一般了,连自己妹子都不放在眼里,也不知道还看不看得上咱们陈府那些粗陋的饭菜了。” 陈仕贤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拼命地朝苗雪娇使眼色,苗雪娇却看也没看他一眼。 陈歌嘴角的笑意泛出几分冷意。 然而,她还没开口说什么,一旁的男人就冷冷地道:“十三娘是我的夫人,自然不一般,她要看得起谁便看得起谁,看不起谁便看不起谁,你们可是有什么意见?” 魏远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张了张嘴。 这话,也太豪横了! 不过,他也确实有那个豪横的本钱。 陈家几个还没出阁的娘子顿时表情丰富,有人羡慕有人感慨有人失落。 哪个女孩子,不希望嫁一个能护自己周全的夫君呢? 却没想到,最后有那个福分的,是一直唯唯诺诺没什么存在感的十三娘。 苗雪娇心头有火苗猛地窜了上来,然而对上男人暗含威势的眼眸,她的心一颤,就要破口而出的话就这样生生哽在了喉咙口,被这眼神里的刀光剑影唬得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这男人的眼神好恐怖,仿佛光用气势就能杀人。 “不过,夫人倒是有一句话说对了。” 魏远收回视线,冷声道:“你们陈家的饭菜粗陋不堪,实是配不上我夫人,留膳就免了,我跟我夫人回来,只是为了看望我岳母。” 这句话更损,直接就说他们来这里跟他们没什么关系,若不是他岳母在这里,他们也不会过来,他们大可不必自作多情。 虽然早就知晓这男人有他腹黑的一面,陈歌还是忍不住扬了扬唇角。 魏远说得没错,他们归根结底是为了她的便宜娘亲而来,别的无关紧要的人物,完全没必要理会。 苗雪娇听到这话,脸色更难看了。 魏远却没再看他们,转身牵起陈歌的手,径直往陈家走去。 陈仕贤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道:“燕侯,某的夫人什么都不懂,不过是个粗俗无礼的女人,燕侯请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某……” 魏远心里不耐,顿了顿脚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魏远的眼神可是连军中杀敌无数的将领都怕的,别说这辈子连菜刀都没拿过的陈仕贤了。 他仿佛被当场冻在了原地,只能脸色发白地看着魏远协同陈歌走远,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那股让他连呼吸都困难的威压才猛然消失。 他有些脚软地靠在了一旁的大树上,竟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这位祖宗,果然不是个好惹的主! 也匆匆走了过来的苗雪娇见到他这样子,方才的憋屈加上恼怒一下子爆发了出来,气得不行地道:“你这没出息的!瞧你方才那狗腿的样子,可对得起我可怜的悠儿! 上回大夫来替悠儿看过后说,悠儿的腿可能要落下一辈子的毛病了,就算以后能下床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 我到底做了什么孽哦,要嫁给你这么一个窝囊废!先前我让你去讨好谢丞相,别的跟你一起去讨好谢丞相的人都升职加薪了,就你还只是个小小的驾部侍郎! 这样下去,陈家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你给我闭嘴!” 陈仕贤听的不耐烦,吼了她一句。 要不是她,他们哪至于得罪燕侯! 这种大人物是可以得罪的吗?谁知道把他惹恼了,他会做出什么来。 陈仕贤说完,没再管苗雪娇,快步追着魏远他们离去的方向去了。 苗雪娇反应过来,恨得直扯手中的帕子,她早就知道这男人没用了,一辈子谨小慎微,胸无大志,做什么都怕得罪人。 先前要不是她拼命劝说他把陈莲介绍给丞相夫人,他还死活不干呢。 要不是陈莲那般不要脸,她早就嫁去给燕侯了,又哪里轮得到陈歌那小贱人。 谢丞相也早就因为这件事对他们陈家另眼相看了! 这什么燕侯比起谢丞相又算什么!不过是个军中莽夫罢了!又哪有谢丞相来得受人尊重和敬仰,在这浔阳城吃得开? 他自己窝囊便是了,她可不想她的孩儿跟着他一起窝囊。 苗雪娇狠狠跺了跺脚,眼里隐晦地闪过一抹阴暗。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23章 家人(第二更) 另一边,钟娘在前面熟门熟路地带路,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感慨。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夫人能在陈家这般挺直腰杆,扬眉吐气。 想起方才陈仕贤和苗雪娇那一脸吃瘪的表情,她就爽快,又想起夫人和老夫人先前受过的苦,心里就只剩下感慨了。 以后,夫人和老夫人定会越过越好的! 因为陈家一直把陈歌母女俩当做外人,也向来不怎么关注她们,当初原主和她阿娘搬进来后,就被随意地丢到了角落里的一个小院子里,全部的面积加起来还不如陈芯悠的一个书房。 钟娘把他们带到了那个院子前,人还没走进去,就忍不住红了眼眶,扬高声音道:“夫人,娘子回来了,娘子回来看您了,夫人……” 她边说边率先跨进了房间里,整个人忽地一顿,下一息便有些无措地快速围着这个不大的房间转了起来。 “夫人?夫人!” 陈歌心里一咯噔,因为预感到了什么,也快步走了进去。 刚踏进这个房间,她就感觉到这个房间里充斥着一股子没有人气的死寂,房间里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上面覆盖着一层浅浅的灰,显然已是有一段时间没有住人了。 钟娘找了一圈没找到人,早已慌得六神无主,走到陈歌面前着急道:“娘子,奴找不到夫人,这怎么办好呐……” 这时候,魏远也走了进来,站在陈歌身边,环顾了一下四周,道:“岳母应该没事。” 陈歌也点了点头。 若是她的便宜娘亲出了什么事,陈仕贤他们早便不敢见他们了,又怎么会还特意站在门口迎接他们。 “燕侯,十三娘!” 门外传来陈仕贤的声音,随即便见他匆匆跑了进来,先是倚着门口呼哧呼哧地喘了两口气,才道:“前几日弟嫂身子不好,大夫说这个房间阳光透不进来,对弟嫂身子恢复不利。 某跟某夫人心里焦急,便让弟嫂搬去了东北角的玉清堂里,玉清堂坐北向南,最是适合养病。 方才某一直想跟你们说这件事,无奈……” 他原本想抱怨燕侯完全没给他机会说,然而乍然碰到他冷厉的眼神,又吓得咕咚一声吞回去了。 “是吗?我岳母在贵府住了这么多年,你们终于发现了这个房间对她身子不好,也是难得。” 魏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带路罢,我夫人该是十分忧心岳母的情况了。” 陈仕贤连忙站直身子,有些赧然地轻咳一声道:“燕侯和十三娘随我来罢。” 接下来,陈仕贤在前面带路,魏远和陈歌在后面跟着。 陈歌不自觉地一直盯着陈仕贤竹竿般的背影。 在原主的记忆中,玉清堂是陈家老夫人以前的住所,两年前陈家的老夫人身子不好,回了乡下调养,便空了出来。 因为是给陈老夫人住的,那个院子的各项配置自然都是什么,你这辈子还长着呢,怎么可能见不到我。” 陈歌嗔了她一眼,从钟娘手里接过了昨天在寻物斋买的字画,放到矮几上推到冯碧月面前,笑道:“娘,这是夫君特意买给你的见面礼,你打开看看。” 冯碧月一愣,接过女儿递过来的木盒,轻轻打开,拿出了里面的画卷。 当她展开看清这是什么画时,她一脸掩不住的讶异,“这是……” “这是怀真和尚当年给仁和皇太后画的画,我听歌儿说您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24章 窝囊得很纯粹(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 因为陈歌下午要到宫里,待了一会儿就要走了。 差不多要离开的时候,她又暗暗扫了冯碧月身边的几个婢女一眼,眉头收了收。 就在他们跟冯碧月说话这一会儿功夫里,她又看到了两个婢女。 冯碧月说,这两个婢女平日里都在外头,只有她叫她们的时候才会进来。 苗夫人忧心她身子不好,做事情不爽利,平日里又孤身一人,特意多派了几个婢女给她。 陈歌在这些婢女里见不到红桃,思绪一转,笑着看向冯碧月,“对了,我怎么没见到红桃?” 冯碧月看到面前女孩子的笑容,又有些恍惚。 女儿这次回来后,她总有种莫名的怅然之感。 可能是因为女儿变化太大了,以前的女儿就像只敏感脆弱的小鸟儿,她要拼尽全力张开翅膀守护她,呵护她。 但现在的歌儿,明艳自信,眼神清亮,那是她在以前的歌儿身上从没见过的神采。 她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歌儿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但歌儿长大了,她该高兴才是。 冯碧月微微笑了笑,道:“你嫁出去都半年多了,自是不知道,红桃她已是嫁人了。 上回陈家庄子的一个管事来找苗夫人汇报事情,不经意间撞见红桃,两人就这么看上了眼。 红桃自小就跟着我,若不是因为不放心咱们母女俩,她早就应该出嫁了,如今她快三十了,终于寻到了一个归宿,我也算了了一件心事。” 陈歌一怔。 红桃竟然出嫁了,虽然她确实年纪不小了,但以红桃的性子,她理应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出嫁! 陈歌掩下眼底的情绪起伏,笑着道:“娘,红桃向来忧心你的身子,自我嫁去冀州后,你的身子一直不好,她定然是不愿意在这时候出嫁的,你不如说说,你是怎么说服红桃离开你的罢。” 她这句话,故意用带着几分娇憨的语气说出,冯碧月没有听出什么异样,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还是你最了解红桃,也不枉费红桃以前给你这只小馋猫做了那么多点心零嘴。 红桃确实不愿意这么快嫁人,但陈家庄子那个管事前些年因为守孝,耽误了婚期,他家里人都急着红桃嫁过去。 我劝了红桃大半个月,还威胁她不嫁的话,我便不好好吃药,红桃这么多年一直没找到好人家,这件事都快成了我的心病了,又哪有心思吃药,红桃这才答应嫁了。 刚巧那时候,你大伯父和苗夫人派了新的婢女到我身边,又让我住进了这个弄玉堂,红桃才终于彻底放心了,乖乖上了花轿。” 陈歌不动声色地扬了扬嘴角,“原来是这样,这般看来,一切都是上天注定呢。” “是呢!”冯碧月今天心情本来就好,提起红桃,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红桃的嫁妆我好几年前便帮她攒好了,这下子终于送出去了。” 看着眉开眼笑的冯碧月,陈歌忽然柔了柔眼神,主动握起她的手道:“娘,其实我这回过来还有件事想问你,你愿意来冀州跟我和夫君一起住吗? 你是我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陈府虽然有大伯父和大伯母,但我远在冀州,没法时时陪在你身边,心里总是挂念着的。 你要不然这回就跟着我跟夫君一起回去吧,我相信大伯父和大伯母不会反对的。” 一旁的钟娘立刻难掩惊喜地看着陈歌。 如果老夫人也跟了过去,那夫人跟老夫人就不必母女分离了。 她心里一直暗暗盼望着这件事,只是不敢说,没想到夫人已是想到了。 冯碧月愣了愣,似乎没想到陈歌会突然提出这件事,脸上的笑容收了收,眼中流露出淡淡的犹疑,看了看平稳地坐着的魏远,又看了看陈歌,“这样真的好吗?我听说……” 她顿了顿,眉眼间似乎有些慌张,凑到陈歌耳边低声道:“你跟阿远这回来浔阳,处境不太好,娘虽然不太懂这些政治上的事,但阿远的身份,总归有些特殊……” 陈歌眉头微皱,刚想说什么,冯碧月便已经坐直了身子,淡淡一笑道:“歌儿,你不用挂心娘的,你大伯父和大伯母对娘很好,娘身子不好,在这里也住了大半辈子了,与其跟着你们舟车劳顿到冀州,一路上还不知道要给你们添多少麻烦,还不如就在这里安心地住着。 今天能见到你跟阿远,娘已经很满足了……” “娘!你在说什么呢!” 陈歌连忙唤道。 然而,接下来不管她说什么,冯碧月都坚持留在陈家,脸上的笑容温柔,却分明带着一丝不舍和伤感。 最后,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陈歌才无奈地放弃了继续劝说她,轻声道:“娘,你别多想,我跟夫君决定把你接去冀州,便是觉得你不会给我们添什么麻烦。 我跟夫君有些事要走了,你先好好想想,我这几天抽空再来看你。” 冯碧月显然只听见了她后一句话,紧紧拉着她的手不舍得她走,但又怕误了女儿的事。 毕竟如今的女儿,已经不是那个总是躲在她背后的小女孩了,她有了自己的家,也有了自己要做的事。 她强行压下了心底的落寞,吩咐一旁的婢女把没吃完的红枣糕都包起来,塞到陈歌怀里,然后一直把他们送到了院子门口,痴痴地站在那里,一直到他们的背影看不见了,才怅然若失地回了房间。 这时候,她忍不住要责怪起自己这个不争气的身子了。 但凡她的身子好一点,她也能把他们小夫妻一路送出陈家,又哪至于只是送到院子门口,便被歌儿严肃地要求她回房间里去。 她身边的一个婢女看出了她的伤感,笑眯眯地道:“夫人,十三娘可真有福气呢。 奴婢瞧着燕侯对十三娘可是好得不得了,那样一个气度不凡的男人,每次看向十三娘时,那双眼睛都温和得仿佛一汪春水,奴婢都要羡慕死了。”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友大本营】,看书领现金红包! 听她这么一说,冯碧月心底的寂寞消散了些许,嘴角微微扬了起来,“阿远确实是个好的……” 说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匆匆往房间去了。 她给歌儿做的那件珊瑚色棉袄才做到了一半,得抓紧时间把它完成。 北方天气严寒,她远在浔阳,平日里也没法为歌儿做什么,但至少这件棉袄要做好给歌儿,这样她以后想起歌儿,也不会遗憾最后什么也没为她做。 …… 陈歌和魏远从弄玉堂出来后,陈仕贤又追在了他们身后,一脸献媚地留他们用午膳。 虽然这个大伯父有些软弱窝囊,也从没有格外关注过她们母女俩,但这种窝囊得很纯粹的人,倒是比那些心思歹毒深沉的人来得讨喜。 因此,陈歌对着他的脸色好了几许,淡笑着说自己下午还要到宫里,拒绝了。 快要走出陈家时,她突然见到不远处,有两个女子站在小路的一边,两人均看着他们的方向。 一人穿着一身浅黄色的衣裳,梳着少女髻,眉眼灵动,另一人穿着一身蓝色衣裳,气质比身旁的女子瞧着更为稳重,看装扮,显然是已经嫁人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25章 我不过去,你过来便是(第二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 陈歌心思微转。 这两人…… 这时候,他们已是走到了这两个女子面前,浅黄色衣裳的女子首先朝他们福了福身子,笑嘻嘻道:“见过燕侯,见过夫人。” 这女子,是陈家排行第十的庶出娘子,陈梅。 而一旁正脸色复杂地看着她的,显然是已经嫁给了谢九郎的陈十一娘,陈莲。 陈梅跟陈莲年纪相仿,且都生得一副好颜色和有自己精通的一门手艺,陈莲弹得一手出神入化的琴音,陈梅写得一手好字,因此自小便一直暗暗较劲。 然而因为陈梅在长相上略逊陈莲一筹,一直被陈莲压着,两人一向不对付,因此乍然见到她们站在一起,陈歌有些意外。 也没想到,今天陈莲竟然回来了。 她在今天回来,这时间点也是有些微妙。 魏远淡淡地扫了那两个女子一眼,便没什么兴趣地收回了眼神。 看着面前这对出色得让人自惭形秽的夫妻,陈莲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被狠狠刺痛了。 曾经,要跟那个男人成亲的人是她。 如果当初,她没有那般抗拒那个婚约,乖乖嫁过去了,是不是此时跟他并肩站在一起的人,就是她? 是不是……她就不用落到如今这个遭人耻笑的处境了? 陈莲说不出心底的感受,脸色难看地杵在那里。 陈仕贤眉头跳了跳,气急道:“陈莲!在燕侯面前,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可是以为自己嫁给了谢九郎当贵妾,就可以不把所有人看在眼里了? 你便是嫁到了谢家,也不过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妾罢了!” 他本来就气这个女儿,在她嫁人后,一直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现在见她竟然那般无礼,一方面是想起了旧恨,一方面是着实担心会惹到魏远,着急之下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陈莲脸色一白,只觉得心口仿佛万箭穿心一般,脸上火辣辣的,万分后悔明知道陈梅主动告诉她十三娘和燕侯今天来陈家是不怀好意,还是忍不住好奇,和某种微妙的不甘跑了过来。 她低下头,朝面前的两人福了福身子,道:“妾生平从未见过燕侯这般威武的男子,一时被吓得忘记行礼了,还望燕侯不要见怪。” 魏远感觉到了这几人间的气氛有些怪异,但他向来是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人事物冷心冷情的人,听到面前的妇人对他致歉,只是瞥了她一眼,低低地“嗯”了一声,嗓音中已是透出了几分不耐。 陈歌看了陈莲一眼,心里多少明白她此刻的感受,但也不怎么想在这些与他们无关的人身上花心思,唤了陈梅和陈莲一声算打招呼,便笑微微地道:“我和夫君一会儿要到宫里,没时间跟几位姐妹好好聚一聚了,下次有机会,再好好跟你们说说话。” 陈莲看着她嘴角的笑容,似乎晃了一下神,脸上闪过一抹决绝,走前一步道:“十三娘……” 魏远蹙了蹙眉,牵起陈歌的手,低声道:“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陈歌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哪里不知道这男人的耐心已是用尽。 他对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的时候,耐心往往只有三句话,此时在别人府里,他算是多忍耐了几句了。 她于是转向陈梅和陈莲,笑着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先离开了,下次见。” 说完,便由着魏远把她牵着走了。 陈莲有些怔怔地看着这两人和谐美好的背影,心里有些酸,不,是很酸。 仿佛吞下了一颗还没熟透的梅子一般,酸得她的心都皱起来了。 “燕侯眼里分明只有十三娘一个人呢,啧啧,先前太后娘娘要给燕侯指婚的时候,城里的贵女吓得跟什么似的,不知道她们看到这一幕,可会觉得打脸?” 陈梅意味深长地看了默不作声的陈莲一眼,笑着道:“你来得晚了一些,没看到方才燕侯为了十三娘,把母亲怼得一句话都还不了口的样子,十三娘这福分啊,还真不是每个人都有。 对了,十一娘,谢九郎好像即将迎娶正妻了罢?听说是王家一个才貌双全的嫡出娘子呢,也不知道你最近……” 陈莲有些听不下去了,瞪了陈梅一眼,眼睛有些发红地打断她道:“陈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无非就是恨我这么多年都抢了你的风头,想看我的笑话。 好了,如今我的笑话你看到了,十三娘如今有多幸福,就衬托得我当初是多么狼狈可笑。 可是陈梅,风水轮流转,你多攒点功德不是坏事,别到了你自己被人笑话那一天,连一个可以哭诉的人都没有。” 说完,没再看陈梅猛然沉了下去的脸色,转身便抬头挺胸地离去了。 陈梅瞪了她一会儿,最后轻哼一声。 她就是看不惯她这么傲的样子,不过是个庶女,还以为自己真的能成为凤凰呢。 她是没她长得美,但她有自知之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不会不自量力地去奢想。 母亲已是为她定下了跟曹家庶出七郎的婚事,便是曹七郎只是个庶子,她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光是这一点,便比她好上不知道多少了。 …… 陈歌被魏远拉走后,还在不自觉地想着陈莲今天来陈家的原因,直到男人发现了她的分神,有些不满地把她拉得离自己更近一些,“在想什么?” 陈歌这才回过神来,发现他们已是走到了停在了门外的马车前。 看了看男人的脸色,陈歌挑了挑眉,这家伙最近性格中的霸道似乎越来越不加掩饰了,现在连她想什么都要管了? 若她什么都依着他,以后哪还有自己的空间,于是顾左右而言他地道:“没有啊……啊!” 话音未落,便被魏远一把抱起,放到了马车上。 陈仕贤和陈家的仆婢还在看着呢! 来来去去都是这一招,他腻不腻啊! 陈歌耳朵有些发热,瞪了他一眼,便见男人仿佛没看到一般,撩袍也跳了上来,只能无奈地望了望天,假装没看到陈仕贤他们一行人尴尬的神情,钻进了马车里。 魏远也紧随她进了马车,习惯性地要凑到她身边坐,陈歌眼眸微睁,“不许过来,我在生气呢!” 事实证明了,男人是越纵容越得寸进尺的生物。 偶尔作一作,让他知晓一下厉害是必须的。 魏远果然没再动了,黑眸定定地看着她。 陈歌脸上还没露出胜利的笑容,对面的男人忽然伸出手,直接把她整个人抱了过来,淡淡道:“我不过去,你过来便是。” 陈歌:“……” 她突然明白狗男人这个词是怎么来的了! 她挣脱了一下,没挣脱开他的钳制,只能无奈地放弃了自己难得想作一下的心。 感觉到马车慢慢动了起来,她把思绪放回了正事上,靠在了魏远身上,沉吟片刻,“魏远,我娘那边……你怎么看?” 方才,她在冯碧月那边看到的一切,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 事出反常必有妖。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26章 我只是个无所事事的男人(第一更) 魏远微微眯了眯眼眸,道:“这一切,看着是巧合,然而,太多的巧合凑在一起,便不可能是巧合。” 陈歌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娘说,苗雪娇是一个半月前让她搬去弄玉堂的,红桃出嫁也恰好在一个半月前。 那时候,我们还在常州回冀州的路上,也是,陈丽和陈浩安跟着方中人前往冀州的时候。 如果他们那时候就存了对咱们示好的心思,又怎会配合谢兴派出陈丽和陈浩安对我设局……” 魏远“唔”了一声,接上陈歌的话头,“只有一个解释,他们做这一切不是为了对我们示好,而是为了控制你娘,进而束缚我们的行动。” 陈歌默然片刻,忍不住清冷地笑了笑。 “我娘性子虽然坚韧,却有些迷糊,红桃精明,疑心重,他们担心红桃会撞破他们的计划,便设计让她离开了我娘。 今天我让我娘跟着我们一起回冀州,我娘却怎么也不愿意,看来这一个多月来,我娘身边那几个婢女没少给她洗脑,让她坚信咱们处境艰难,若她来了我们身边,只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我娘担心连累我,自然不会愿意跟我离开了。 而她留在陈家,只会继续被人控制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被利用来对付我们!” 这计谋,可谓严谨缜密。 如果这件事是一个半月前便开始筹谋的,筹谋这件事的人只能是谢兴! 而她不确定她娘被洗脑到了什么程度,便是她直接跟她说,他们是故意用这个法子把她留在陈家,她也不一定会信。 “我这几天会暗中派人保护岳母,”魏远看了陈歌一眼,道:“便是我现在想强硬地把岳母带出来,也不是时候。” 若是他们这样做了,谢兴定然会立刻察觉他们识破了他的计谋。 谢兴察觉这件事不要紧,如今的谢兴不敢轻易对他们动手。 他们担心的是浔阳其他势力借着这件事,探查到他们在浔阳和浔阳周围埋伏的人手。 如今浔阳形势不明,他们身边的人手又有限,每一个人都不能随意牺牲,都必须用在刀刃上。 陈歌点了点头,这是目前最好的安排了。 “能说服娘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是最好的,这样我们的人手也不用分散,我这几天去看娘的时候,再试着劝说一下她。” 魏远握了握她的手,道:“好。” 他们回浔阳的住处简单地用了个午膳后,魏远便亲自把她送到了皇宫。 太后早便派了人在宫门前迎接他们,见到他们的马车终于出现,等待的太监暗暗舒了口气,快步迎上去道:“燕侯夫人,您再不来,奴才便不知道怎么应付太后娘娘派过来询问的人了。 太后娘娘急得哟,已经派人来问了奴才五回了。” 陈歌旁的不擅长,应对各种难缠的病患家属还是很有经验的,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道:“劳烦公公带路罢。” 那太监唉了一声,便走在了前头带路。 魏远一直陪着陈歌,直到要进入后宫的区域了,才不得不停下脚步,垂眸看着她,“我就在外头等着你,事情一结束,你便可以出来找我。” 陈歌笑着应了一声。 一旁的太监不由得笑道:“奴才先前便听闻燕侯看重燕侯夫人,却还是低估了燕候对燕候夫人的宝贝程度。 燕侯完全可以放心,有太后娘娘在,燕侯夫人绝不会被欺负,燕侯大可以去做自己的事。” 魏远看也没看他,淡淡道:“在浔阳,我只是个无所事事的男人,倒是我的夫人更忙一些,我等一等她也是应该的。” 太监不太确定燕侯这句话是不是在抱怨太后娘娘把燕侯夫人叫去给翊王看病,愣了愣,只能呐呐地笑了一声,道:“燕侯真会说笑。”便领着陈歌,走了进去。 陈歌是第一次进到后宫,这里比前殿多了许多绿植盆栽,回廊曲折,曲径通幽,气氛祥和,看着便是日常起居作息的地方。 太监一边走一边道:“奴才现在带夫人去的是翊王殿下的永安殿。 翊王殿下的哮疾昨天发作了两次,这些天好不容易养回来的一些精气神又散了,今天一整天都卧床不起,太后娘娘已是在翊王殿下身边守了一个上午了。 庆幸的是,翊王殿下今天的哮疾没有再发作过,否则…… 唉,只盼着夫人能帮帮咱们可怜的殿下,便是让他别这么痛苦也好。” 陈歌轻轻一笑,“我会尽力的。” 一双眼睛,却是在不动声色地把周围的物事尽收眼底。 来的路上,她跟魏远分析了一下背后那人给翊王下毒的手法,列出了好一些可能性,她这回去给翊王看诊,同时也抱了找出那人给翊王下毒的法子的目的。 只要找出他是怎么给翊王下毒的,便能顺藤摸瓜,把那人一把揪出来。 敌在暗,我在明,这种滋味终究是不好受。 也是时候让那人尝试一下自己成为箭靶子的滋味了。 永安殿很快便到了,太监在外头通报了一声后,里面立刻传来太后有些急切的声音,“快请进来。” 那太监“喏”了一声,匆匆领着陈歌走了进去。 诺大的寝宫里,除了太后,还有不少人,除了在翊王身边侍奉的仆婢,光是太医便有五个。 他们此时都围着翊王的床边,在为他查看情况。 林婉清也在,她在人前永远是一副端庄文雅的模样,只是见到陈歌,她脸上忍不住掠过一抹喜悦,悄悄地朝她眨了眨眼睛。 她这端庄的神态,却是映衬得她这个动作更为俏皮了。 陈歌也微不可察地看了她一眼,便走到了太后面前,给她行礼,“见过太后娘娘……” “这些虚礼就免了。” 太后还是那一副看着清清冷冷的模样,只是陈歌能感觉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浓浓担忧之情,“你快替本宫的皇儿看看罢,他的哮疾今天虽然没有发作,但已是睡了一整天了,只偶尔醒过来一下,又很快睡过去。 本宫真怕他这样睡下去,会把身体睡坏了。” 陈歌看了床上脸色惨白一片的孩子一眼,暗暗叹了口气。 他这情况,明显是身体虚弱到极致了。 他的身体除了用睡觉来维持那微小的能量,还能做什么呢? 正在替翊王把脉的是陈歌前天才见过的一个老太医,他看了看陈歌,脸上露出尊敬的神色,让开了身子低声道:“夫人,请。”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27章 体内的两个魔鬼(第二更) 他们身为宫中的太医,代表着大楚最顶尖的医术水平,多多少少是有些傲气的。 若是旁人,他们还不一定会那么和颜悦色,也就是因为来人是陈歌,他们才会毫无异议地接受了让一个女子与他们一起替翊王殿下诊治。 陈歌点了点头,坐到了床边。 这一回跟前天匆匆忙忙的看诊不同,陈歌仔仔细细地查看了床上的孩子一番,脸上带着一种肃穆的认真。 情况跟她前天查看的差不了多少,翊王殿下是天生的哮疾加上严重的肝脏中毒,这两个疾病仿佛他体内的两个魔鬼,已是几乎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 陈歌查看完后,转向方才跟她说话的老太医,“我能看看你们先前对翊王殿下的诊治记录和开的药吗?” 那老太医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从一旁的内侍手里拿过两个本子,递给陈歌道:“这便是翊王殿下的疾病记录本,翊王殿下的身体情况和过往吃过的药,上面都有详细的记录。” 陈歌道了声谢,把本子接了过来,便快速地翻看了起来。 这诊疗记录跟她想的也差不多,最开始的时候,太医们主要是集中诊治翊王的哮疾。 翊王开始出现肝脏中毒的迹象,是在大约半年前,那时候他们显然以为是自己开的药出了什么问题,对药物做了很大的一番调整,把里面会对肝脏有耗损的药材几乎减少到了极致。 然而,他们便是这么做了,翊王肝脏中毒的症状依然没有消失,反而越加严重,他们最开始可能以为是别的原因偶然导致了翊王肝脏中毒,没有太重视,等到他们开始重视起来时,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再后来,他们给翊王开的药中便多了替肝脏解毒的汤药。 然而,因为翊王的毒已是深入肝脏,而且他们找不到源头,那些毒物还在源源不断地侵蚀着翊王的身体,喝再多的汤药,又哪里能抵挡得了病情的恶化! 陈歌脸色凝重。 半年前便出现了肝脏中毒的迹象,这说明,背后那人至少在那之前便开始对翊王下毒了! 这么长期的下毒过程,说明他每次给翊王下的毒分量都很少很少,需要长时间的坚持,才能量变产生质变。 然而,也正是因为他每次下的毒分量都很少,旁人才难以察觉,并难以找到源头。 陈歌看着手中的诊疗记录本,脑中忽地电光火石。 不对,若太医他们早便察觉了翊王肝脏中毒的情况,又怎么可能猜不出翊王很可能是被人下毒的? 他们能猜出来,谢兴定然也已经知道了,所以他肯定也知道了,背后有人妄图除掉翊王,登上皇帝的位置。 然而前天翊王哮疾发作时,那老狐狸不但丝毫没有表现出来,还表现得似乎连翊王肝脏中毒这件事也不知道! 陈歌嘴角微抿。 谢兴这般装糊涂,到底想做什么?莫非他跟她和魏远一样,想找出下毒那个人,所以才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不想打草惊蛇? 可是,他既然知晓翊王的身体情况,定然也知道,翊王不久于人世了,到了这地步,便是神医再世也束手无策。 他就算真的成功找出了背后下毒那支势力并将它清除,把翊王推上那个位置,翊王又能在那个位置坐多久? 只怕用不了几天,大楚又要变天罢! 何况,瞧那支给翊王下毒的势力的手段,便可知他们也不是吃素的,又哪里能那么容易被他找出来便清理掉。 最后也不过是两虎相斗,并有一伤,甚至连累无数无辜之人罢了。 见陈歌看诊疗记录本时一言不发,神色严肃,太后忍不住轻声问:“燕侯夫人,本宫的皇儿怎么了?你有办法吗?” 陈歌倏然回神,合起手中的本子,朝太后笑笑道:“翊王殿下的身体情况,妾已是大致弄清楚了。 太医们给翊王殿下的诊断,跟妾的诊断差不多,他们开的药和对翊王殿下的诊治也十分恰当,妾倒是没有多少可以做的事情了。” 见太后脸色一僵,似乎急着要说什么,陈歌不紧不慢地打断了她,道:“但妾以前对哮疾研究良多,倒是知晓一些除药物以外的缓解哮疾的法子。 只要翊王殿下坚持照着妾说的法子做,他的哮疾理应会有起色。” 她没有明着说翊王肝脏中毒的事情,有些含糊地把它带过去了。 她说完后,明显感觉方才跟她说话的那个老太医一脸探究地看着她,似乎想看出她说这些话时的心思。 太后闻言,立刻道:“请燕侯夫人帮皇儿进行诊疗,燕侯夫人需要什么,便尽管说。” “太后娘娘只需要为妾准备一盆热水,一条干净的毛巾,一只碗和一碗新鲜姜汁便是,”陈歌道:“旁的东西,妾已是准备妥当了。” 太后点了点头,转向身旁的婢女道:“立刻帮燕侯夫人准备东西。” “是。” 没过一会儿,那婢女便把陈歌要的东西都拿来了。 陈歌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圆滚滚白乎乎的陶瓷小瓶子,从里面倒了些粉末到碗里,再把新鲜的姜汁倒进去,用筷子慢慢把它们搅匀了。 直到碗里面的东西变成了稠膏状,才把碗放了下来。 随即,她吩咐宫人把翊王上身的衣服脱了,用浸泡了热水的毛巾轻轻地擦拭了一遍翊王的清喘、肺俞、天突、风门等穴位,再把碗里面的稠膏状物体轻轻抹在了这些穴位上。 那老太医一直看着,这时候轻声道:“夫人用的可是贴敷疗法?” “是,”陈歌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眼神,继续专注手上的事情,“妾见太医院先前也给翊王用过贴敷疗法,只是妾用的药粉是妾自己调配的,专门针对像翊王这般患有寒哮的小儿患者。 用这种药膏敷在穴位上,等上一个时辰便可擦去。 随后每隔九天,妾都会给翊王殿下做一次贴敷疗法,一个疗程要做三次,等做完后,再根据情况看需不需要继续。 因为妾不住在宫中,这段时间,只能劳烦翊王殿下身边的内侍和太医们密切留意翊王殿下的身体变化,每一件细枝末节的东西都可以记录下来。” 翊王身边的仆婢们立刻应了声是。 这时候,陈歌把药膏涂完了,放下手中的碗清洗了一下双手,道:“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妾都会留在这里照看翊王殿下。” 太后一直有些呆怔地看着床上的孩子,这时候仿佛如梦初醒一般,眼神复杂地看了陈歌一眼,语速异常缓慢地道:“燕侯夫人,本宫想问你一件事,除了哮疾,本宫的皇儿身上,可还有其他病症?”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28章 只相信你一人(第一更) 陈歌微微一愣。 旁边几个太医立刻看向她,脸色多多少少都有些紧张。 显然,太后并不知道翊王真正的身体情况。 陈歌眉头微微一皱。 她不知晓谢兴不告诉太后,是担心她知道后会宣扬出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但既然他有意隐瞒这件事,又为什么让她来给翊王诊治?难道他竟以为,她会看不出翊王的真实情况吗? 还是他觉得,经过昨天那一遭,她已是看出了翊王的身体情况,干脆不瞒着她了? 但是他便不怕,她会把这件事告诉太后? 心里的莫名伴随着一种若有似无的不安,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陈歌面上却不露分毫,淡淡道:“翊王殿下除了哮疾,肝脏也有些弱,妾估摸是翊王殿下汤药吃多了,对身体负担太过。” 太后的身子似乎晃了晃,她身旁的一个宫人立刻扶住了她,担忧地道:“娘娘,你没事吧?” 太后却置若罔闻,一眨不眨地盯着陈歌,“那导致本宫的皇儿到了如今这个境地的,到底是哪个原因?” 陈歌不动声色地直视着她的眼睛。 太后显然是察觉出了什么,她现在这般问,可是想找出谋害翊王的凶手? 可是她一个深宫女子,就算知道那个人是谁,又能做什么呢? 而谢兴的态度也很奇怪,莫非他其实不介意她把这一切告诉太后? 她瞥了周围的太医一眼,她问他们要翊王的诊疗记录本时,方才跟她说话的那个老太医脸上出现了明显的犹豫神情,但最后还是把诊疗记录本给她了。 这说明,谢兴一开始便让他们全力配合她,没让他们对她有什么隐瞒。 而从老太医方才脸上的犹豫来看,他虽然照着谢兴的命令做了,心里其实不太明白谢兴的用意。 所以,谢兴到底想做什么? 如今事态不明晰,陈歌思索了片刻,十分谨慎地道:“翊王殿下如今的情况,乃是这两种病症一起造成的,要让翊王殿下身体好转,需同时医治这两个问题。” 太后身子又颤了颤,若不是身后的宫人扶着她,只怕就要摔到地上了。 “那本宫的皇儿……”太后红唇轻颤,眼中的泪水仿佛晶莹剔透的琉璃,自眼角边慢慢滑落,“还有救吗?” 这回,陈歌没再说什么,只在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道:“妾会尽力的。” 这个尽力,正常人都知晓是什么意思。 太后脸上的血色一下子退了个干净,眼中一瞬间掠过痛苦愧疚到了极致的情感,就跟她前天在花园里,看到翊王发病时的神情一样。 陈歌微微一愣。 她先前便觉得奇怪了,翊王变成如今这样,太后痛苦不难理解,但她为什么愧疚? 也许,是她觉得自己身为一个母亲,却没法保护自己的孩子,才会这般愧疚把。 “娘娘,”扶着太后的宫人应是太后身边的老人,见她脸色难看,轻叹一口气低声道:“您先去休息一下吧,您昨天一晚上没睡,一大早又来了永安殿陪在翊王身边,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翊王殿下有燕侯夫人和太医们守着,不会有事的。” 一旁的太医也立刻道:“请太后娘娘去休息吧。” 太后抬眸,幽幽地看了那几个太医一眼,太医们脸上都出现了不自然的神色,显然是觉得自己先前一直瞒着她翊王的身体状况,现在被拆穿了,有些心虚。 太后嘴角微微扬了扬,脸上的神情有些冷,看向陈歌,拉过她的手道:“那劳烦燕侯夫人照顾本宫的皇儿了,本宫如今,也只能相信你一个人了。” 这不是明着说她不相信太医院的太医嘛。 一众太医脸上的神情更赧然了,有几个人甚至忍不住轻咳一声,一脸如坐针毡。 陈歌只能微微一笑道:“请太后娘娘放心。” 林婉清也温婉地笑笑,“母后,您放心,儿臣也会守在这里,有什么事情,儿臣会立刻派人通知您。” 太后点了点头,又看了翊王一眼,才在一众宫人的搀扶下离开了。 林婉清看了陈歌一眼,慢慢走到了她身边,轻声道:“燕侯夫人,您这一个时辰都要待在翊王殿下身边,可要本宫吩咐人给你拿点茶水点心。” 陈歌抬头看向她,便见林婉清又快速地朝她眨了眨眼,明明一副极想与她亲近的模样,却偏偏要端着皇后的架子。 不禁扬了扬嘴角,也一本正经地道:“谢皇后娘娘,妾进宫前刚用了午膳,点心便不用了,可以的话,劳烦皇后娘娘叫人送点茶水过来。” “唉。” 林婉清应了一声,虽然她已是极力掩下,这一声应答里还是忍不住泄露了一些见到她的愉悦。 没一会儿,林婉清身边的侍婢便沏了一壶茶过来,陈歌捧起杯子慢慢啄了一口,看向一直守在翊王身边的一个侍婢道:“你是翊王殿下的贴身侍婢吧?你手上可有翊王殿下日常的饮食食谱?” 一旁的几个太医看了她一眼,只是给病患诊治的过程中,查看病患的日常饮食和起居习惯,都是很正常的行为,因此他们也没怎么在意。 那侍婢福了福身子,道:“回燕候夫人,御膳房那边理应能找到翊王殿下近半年的饮食食谱,只是再往前的食谱,已是存放到了皇史宬。 要从皇史宬里拿东西,需要先上报审批,燕侯夫人要的话,可能要到明日了。” “我先看这半年的饮食食谱就行了。” “是,奴婢立刻遣人去御膳房拿来。” 那侍婢应了一声,便转身吩咐身旁的一个小宫女去御膳房一趟。 在等那小宫女回来的过程中,陈歌仿若不经意地问:“除了御膳房呈上来的膳食,翊王殿下还会吃其他东西吗?” 那婢女想了想,道:“太医院对翊王殿下的饮食有非常严格的限制,平日里奴婢们都不敢给翊王殿下旁的食物,只有太后娘娘偶尔会煮点汤水给翊王殿下,这些汤水都是问过太医院,说翊王殿下可以吃,太后娘娘才做的。 除此之外,为防翊王殿下在正餐以外的时间里想吃东西,殿里会常备一些点心和蜂蜜。” 陈歌点了点头,“如今殿里有那些点心和蜂蜜吗?都拿来给我看看。” “是。” 那婢女应了一声,又吩咐身旁一个婢女去拿了。 这时候,陈歌身旁一个太医似乎有些不满了,嗓音微沉道:“燕侯夫人可是觉得翊王殿下肝脏中毒是因为饮食的原因? 翊王殿下的一应饮食都会经过太医院的把控,毫不夸张地说,翊王殿下一天要喝多少水,咱们太医院都要衡量的,燕侯夫人大可不必在上面花费太多时间。”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29章 走,我们回家(第二更) 嗯……这是迟来的对她的傲气么? 陈歌淡淡一笑,“妾只是尽了作为一个大夫的职责,妾当然相信太医院的能力,但了解病患的饮食习惯和日常作息,向来是妾给人诊治时的常规步骤。 毕竟妾也不是给翊王殿下诊治几天便离开,是冲着长期给翊王殿下调理身子去的。” 那太医一噎,脸上有些赧然。 竟然是这个原因么?看来是他想得太狭隘了。 而且这般看来,这燕侯夫人在替人诊治方面确实很有经验,应对他的质疑时也冷静大方得很。 他原先还对找出了应对天花之疾的法子的人是她有几分怀疑,现下却是更信服了一些。 在他们说话期间,去拿永安殿常备的点心和蜂蜜的那个婢女回来了,双手把东西呈给了陈歌。 陈歌问了那婢女这些点心是怎么做成的后,分别拿心和蜂蜜闻了闻,又尝了尝。 制作这些点心的原料和方式,确实如他们所说,是完全按照翊王的身体情况来做的,既能裹腹,又能调理他的身子。 她吃的时候,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 这些点心和蜂蜜,都没有问题。 没过一会儿,去御膳房拿菜谱的婢女也回来了,陈歌接过菜谱翻了一遍。 翊王每天吃的东西也完全没问题,甚至在察觉出他肝脏中毒后,菜谱中多了许多绿豆、海带、胡萝卜等可以帮助身体排毒的食物。 可是,她如今看到的只是菜谱,在看到实物之前,都不能确定翊王每天吃的东西没有问题。 她寻思着要不要找借口等到晚上翊王用完晚膳再离开,可是这样的话,魏远在外头就要等很久了。 要找个人跟他说一声。 陈歌正寻思着,忽然听到旁边一个太医低声道:“今天谢丞相也没有过来?” 另一个太医“嗯”了一声,“谢丞相这几天忙着准备圣上的送葬仪式,没时间过来吧。 但他每天都有派人过来询问翊王殿下的身体状况,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松懈啊。” 方才发问的太医轻咳一声,道:“松懈当然是不能松懈的,我只是好奇,以前谢丞相再忙也至少每天来看翊王殿下一回…… 不过最近各地的皇候都来了,谢丞相可能是真的抽不出时间罢。” 陈歌眸光微转,微合眼帘,低头继续翻着手中的菜谱。 最后,陈歌以翊王是第一次用她的药,要留下来多观察一段时间为由,留到了翊王用晚膳的时候。 孩子到了晚膳时间倒是醒了,太后万分感慨,把这个功劳全记在了陈歌身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看来还是燕侯夫人靠谱。” 陈歌只是淡淡微笑。 在这种多说多错的时候,就要祭出她的微笑大法。 能用笑应对的问题,就绝不用说! 只是翊王虽然醒了,但依然没什么精神,吃了几口菜和粥,便不愿意吃了,宫人们哄了他半天都没用,只能放弃,让他继续回床上躺着。 陈歌细细地看了看翊王的饭食,光看外观没什么不妥。 只是她也没理由让他们给她亲口尝一尝翊王的饭菜,特别是在一众太医的围观下。 她方才不过详细问了问翊王的饭食,他们便不高兴了,她再当着他们的面要求尝一尝翊王的饭菜,岂不是明着说她不相信他们? 她不认为有人会堂而皇之地在给翊王的吃食中下毒,如果是毒药,不可能大半年都查不出来。 因此这种隐晦的下毒方式不会是毒药,而很可能是一些十分难以查出来、又不会让人联想到毒药的东西。 这整个下午,她不动声色地查看了这个永安殿一圈,然而不论是翊王的衣服床被,还是殿里的摆设、熏香,都似乎没什么异样。 她早便猜到了真相不会那么容易查出,否则谢兴也不会那么被动了。 到她离开永安殿的时候,天色已是完全黑了下来。 入夜后天气更为冰冷,陈歌穿好大蹩,刚要跟着领路的太监离开,林婉清就笑着走了过来,“本宫刚好也要回寝殿,便顺带送燕侯夫人一程吧。” 陈歌看向她,便又看到笑得一脸端庄的女孩子悄悄地朝她眨了眨眼。 她不由得好笑,这林娘子还真是个戏精! 看她的模样,也似乎乐在其中,也是难得,换做别人,估摸早便憋疯了。 林婉清说送她一程,实则一直把她送出了后宫。 刚走到前殿,陈歌便见到皇宫庄严肃穆空无一人的空地上,独立着一个俊挺如松的身影。 天上的月亮和星星仿佛在他身上披了一层淡淡的银辉,稍微冲淡了男人身上过于冷硬的气势,这一幕美好得仿佛一幅画。 她微微一愣,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转过头来,刚好伸出手握住了女子伸过去的手。 陈歌有些嗔怪地看着他,“你不会一直等在这里吧?我不是让你没事的话就先回去吗?” 她在永安殿待了两个多时辰呢!这男人也还真待得住。 “我怎么可能抛下你先走,”魏远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眼,确认她没事后,握紧她的手道:“走罢,我们回家。” 陈歌也不禁扬起笑容,轻轻道了句:“稍等。” 便松开他转向身后的林婉清,笑着道:“皇后娘娘,我们便告辞了。” 在她乍然对上林婉清的眼眸时,她看到她眼里清晰地掠过一抹殷羡,只是很快便被她收了起来,也笑着点了点头道:“今日劳烦燕侯夫人了,路上小心。” 说完后,便转身,和一众宫人慢慢地往回走。 夜晚的皇宫漆黑一片,若是他们不说话,便寂寥得仿佛空无一人的平原。 陈歌看着林婉清纤细秀美的身子慢慢地往前走,竟忽然,仿佛感同身受了她心中的寂寞麻木。 她嫁进了宫里,如果这辈子没有旁的造化的话,便一辈子只能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告别亲人朋友,转身走回那冷清寂寥的皇宫中。 这种生活,想想便让人觉得窒息。 两人往宫门外走的时候,陈歌低声道:“萧长风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他总不能一直这样天天往皇宫跑。 何况,看如今的形势,他不尽快把林婉清带出来,后面只会更加艰难。 魏远默了默,道:“皇后娘娘在长风心中占据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长风性子风流洒脱,唯有在皇后娘娘面前洒脱不起来。 五年前,他让皇后娘娘跟他走,被皇后娘娘拒绝了,这件事对他打击不小。 何况,你可能不清楚皇后娘娘的性子,她表面看起来很好相处,但执拗起来,会一根筋走到底。” 这一点她倒是有点看出来了。 而且不但会一根筋走到底,还会用各种法子催眠自己,用一种看似积极乐观的心态,去接受所面对的风风雨雨。 魏远看了陈歌一眼,道:“你也不用忧心,长风不是懦弱的人,他既然选择回到浔阳,便是决定不再逃避这一切。” 陈歌点了点头。 一直到上了马车后,她才拉着魏远,脸色微沉道:“魏远,我有预感,浔阳要乱,而且,就在这几天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30章 这臭流氓(第一更) 魏远微愣,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何以见得?” “我怀疑,”陈歌嘴角微抿,“谢兴已是放弃了翊王。 翊王如今的身体状况,在这世上多活一天,都是上天对他的垂怜。 谢兴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便是我医术再高超,也不可能逆天而行,何况,他也不可能把全部的宝压在我身上。 今天,我还听到太医们在讨论,说谢兴这几天都没有去看翊王,而以往,他不管多忙,每天都必会去看翊王一回……” 魏远:“所以你怀疑,谢兴有旁的打算?” 陈歌点了点头,“是,如果他有旁的心思,这几天必定会有所行动,毕竟那个在背后谋害翊王的人,也一直在虎视眈眈呢。” 这时候,拼的就是谁能先发制人,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而他若是已经放弃了翊王,却还用给翊王调理身子为由把我留下,便很耐人寻味了。” 陈歌轻轻一笑,“只有两个可能,一,他只是找个借口把我留在浔阳,进而辖制你的行动。 但若他已是存了自己坐上那个位置的心思,那他以这个理由让我每天进宫,便只能是,他在未雨绸缪,打算等他行动的时候,对我做些什么。” 而不管他是想抓住她还是软禁她,最终目的都是一样的——为了挟制魏远。 魏远面容沉肃,“那你这回进宫,可有发现给翊王下毒那人的蛛丝马迹?” 陈歌摇了摇头,有些挫败。 “我已是把能查看的一切都查看了,还专程留了那么长时间等到翊王用晚膳。 不过……” 她顿了顿,眉心微蹙,“我没有近距离地观察过翊王的晚膳,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无法肯定,它是不是真的没有问题。 我得想个理由,等明天进宫的时候,深入地检查一下翊王的膳食……” “不。” 魏远打断她的话,轻声道:“你明天别去宫里了,便跟太后说,你身子抱恙,这几天都要卧床休息。” 陈歌一愣,“可是……” 魏远握了握她的手,一双黑眸沉沉地凝视着她,“若你的想法没错,谢兴这几天必有行动,我没猜错的话,他会在圣上的送葬仪式之前动手。 既然就是这几天的事了,你这时候去宫里太危险,倒不如找借口留在家中,等圣上的送葬仪式结束后,再看情况。” 也是,装病这个法子虽然俗套,但永远不会过时。 只要不是要装一年半载的病,只是几天,便是别人觉得有异,也不好说什么。 不管如何,这几天先避避风头,也是好的。 只是这样,她就没法继续查找给翊王下毒那个人了。 不过若谢兴到时候真的有所行动,那个人必定也坐不住,到那时,他自己便会现出原形。 陈歌快速地思索了一番,点了点头,道:“好罢,装病什么的,对我这种大夫来说可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他们到家的时候,钟娘他们已是备好晚膳了。 两人简单地洗漱了一番,便坐到了榻边用膳。 晚膳是三菜一汤,其中有陈歌平日里最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31章 她的执念(第二更) 魏远洗完澡出来时,见到的便是自家小妻子靠在枕头上,头一点一点的,睡得正香,手上还松松地拿着一个写满了字的本子。 他不禁柔和了双眸,扬了扬嘴角,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她手里的本子拿走,把她的姿势调整成了平躺,替她盖好被子,才走到另一边的书房做事去了。 她这几天确实很累,今晚便让她好好休息罢。 他虽然在皇宫那内侍面前说,他现在只是个无所事事的男人,但又怎么可能真的无所事事。 只是,必须装得无所事事罢了。 因为有心让自己的妻子好好睡个觉,魏远第二天起来也没有叫醒她,陈歌就这样,十分难得地睡到了辰时末才起床。 起来后,她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浑身舒爽。 蓝衣端了水进来给她洗漱,看着脸色红润的陈歌道:“君侯可真是纵容夫人呢,钟娘说,若夫人嫁的是家里有公婆的人家,只怕就要被公婆嫌弃了。” 陈歌好笑地瞥了她一眼,用手指弹了些水珠到她身上,“你这丫头,现在还懂得编排我了。” 蓝衣嘻嘻笑着躲了开去,“奴婢哪里敢编排夫人,若让君侯知道,奴婢可吃不了兜着走。” 陈歌今天睡饱了,也有了跟她玩闹的心情,两人笑着闹了一会儿,才算整理洗漱完。 魏远一大早便出去了,蓝衣说,他是跟萧长风一起出去的。 魏远要出去的事,他昨晚就跟她说了,他如今在跟吕闻集结先前埋伏进来的人手,只是不能明着做这件事,因此叫上了萧长风掩人耳目罢。 吃完一顿有些迟的早膳后,陈歌捧着杯热茶,一边喝一边道:“今天,不管谁来找我,都说我卧病在床,无法见客。” 蓝衣一愣,知晓夫人这样做定然是有她的用意,点头应下了。 陈歌的话,也被刚巧走了进来的钟娘听见了,她微微一怔,走到陈歌身边脸色微妙道:“夫人,奴刚想跟您说,方才陈十一娘来了,说想求见夫人。 虽然夫人说今天谁都不见,但……奴瞧着陈十一娘的脸色有些不对,还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夫人说,请务必让她见夫人一面,不知道夫人见还是不见?” 陈歌是有些意外的。 陈莲来找她做什么? 想起上回在陈府那次短暂的见面,陈歌默了片刻,淡淡道:“不见,便说我身子不适,卧病在床,不能见客。” 钟娘点了点头,“是,奴现在就去跟陈十一娘说。” 说完,便又转身走了出去。 陈歌随即便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又喝了一口热茶后,站起来坐到了梳妆镜前,自己给自己化起了妆。 蓝衣连忙走了过去要帮她,却被陈歌拒绝了,不由得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家夫人。 夫人的化妆技巧什么时候竟这般娴熟了? 最重要的是,夫人不是说今天都要“卧病在床”吗?怎么还要给自己化妆?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原因了。 原本镜中那个脸色红润、容光焕发的女子,慢慢地变得脸色苍白,神情憔悴,发青的嘴唇上还有几条逼真的裂痕,乍一看,竟真的就仿佛一个重病中的病患! 这时候,她再把一头黑发放下来,微微揉乱,乌黑的发映衬着一张毫无血色的小脸,要多让人怜惜便有多让人怜惜。 陈歌对着镜子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钟娘回来了,看到陈歌这样子显然被吓了一跳,急急地就要上前来查看她的情况,直到看到陈歌脸上淡淡的笑容时,才悟了是怎么回事,不由得有些责怪地看了陈歌一眼,“夫人,您要吓死奴了,您这样子,不明情况的人真的要被您骗过去。” 陈歌笑着道:“这正是我要的效果,毕竟我都见了这么多病患了,装一下病患还是很容易的。 陈十一娘离开了吗?” 钟娘这才想起了正事,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陈十一娘不愿意走,她说您病了,她更应该探望一下您,还说若是奴不让她见您,她明天再过来,明天见不到您,便后天过来……这样,总有一天会见到夫人的。 奴虽然不知道陈十一娘为什么要找夫人,但她似乎执念很重,说不定还真的会天天过来。” 陈歌也不由得皱了皱眉,沉吟片刻,道:“罢了,让她进来罢,我可不想天天想法子应付她。 也刚好趁这个机会,试验一下我装病患装得像不像。” 后面那句话才是夫人愿意见陈十一娘的真正理由吧! 钟娘好笑地扬扬嘴角,“是,奴现在便请陈十一娘进来。” 她倒是不怕陈十一娘会对夫人做什么,虽然她当初坑了夫人一把,让夫人嫁去了冀州,但她做出那件事时,也不知道被顶替上去的是夫人。 而且以前在陈家,她虽然对她们不理不睬的,但至少不像旁的人一般常常给她们夫人和老夫人冷眼。 所以,钟娘对陈十一娘的印象一向还好。 再说了,她若是真的想对他们夫人做什么,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趁着钟娘去请陈莲的当口,陈歌快速地躺到了床上,找了一下入戏的感觉,做出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 因此,等陈莲跟着钟娘进到房间里时,见到的便是躺在床上密密实实地盖着被褥,只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一脸虚弱地看着她的陈歌,不禁一怔,眼帘微微颤动,福了福身子,“见过夫人,妾听闻夫人身子不适,内心担忧不已,希望夫人能尽快好起来。 若妾有什么能帮到夫人的,夫人请尽管说。” 钟娘在一旁看着,不禁暗暗感慨,好家伙,夫人这装得比刚才更像了,让她有种立刻去给夫人熬一大碗药逼着她喝下去的冲动。 “不是什么大事,可能是旅途劳累,加上有些受凉,这才一时病倒了。”陈歌淡淡地笑了笑,声音轻飘飘地道:“我听闻你找我有事?” 陈莲的身子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咬了咬唇,忽然噗通一声跪下,嗓音暗哑,“是,妾知道这样做有些无理取闹,而且也不该在夫人身子不适时提出来。 但这件事,妾再不想办法就来不及了,想来想去,能帮妾的人,也就只有夫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32章 本就是疯狂的女子(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232章本就是疯狂的女子钟娘和蓝衣都被陈莲这忽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吓,陈歌暗暗蹙了蹙眉,咳嗽了几声,淡声道:“你先起来罢。 蓝衣,扶我起来。” 蓝衣虽然有些状况外,但还是牢记着要配合自家夫人演戏,一脸不赞同道:“夫人,您还病着呢,君侯出门前还千叮万嘱,一定要看着夫人好好休息,您就乖乖躺着吧。” 陈歌暗暗笑了一声,面上做出一副郑重的神情,“只是坐一会儿不碍事,我总不能躺着跟十一娘说话,那成什么样子了?” 陈莲见状也连忙道:“夫人便这样躺着就是,若是惹得夫人病情加重,妾才罪该万死。” 听到那侍婢说燕侯出门前还叮嘱他们照看好十三娘,陈莲心里不是不苦涩的。 不过,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也怪不了任何人。 陈歌最后还是“强硬”地坐了起来,因为躺着跟人说话感觉确实很怪。 蓝衣十分入戏地跺了跺脚,最后还是一脸自家夫人也只能宠着呗的神情,上前在陈歌身后塞了好几个软枕。 陈歌这才舒服了,暗暗地用赞赏的眼神看了一眼蓝衣,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才虚弱地笑笑道:“你说罢。” 陈莲微微一愣,这才回过神来,纤长的眼睫轻颤着垂落,声音中带着浓浓的苦涩,“妾这回前来,是想请夫人劝说冀州王家的王七娘,推掉跟谢九郎间的亲事。” 冀州王家的王七娘?王素芸? 钟娘和蓝衣都讶异地看向陈莲,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陈歌也不自觉地微微坐直了身子,眼神微深地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女子,但很快便恢复了先前的神情,孱弱地倚在软枕上,道:“十一娘说的话,着实让人心惊……” 陈莲仿佛早便料到了他们的反应,垂着头一动不动。 “可是,先不说这是王家的家事,我跟王家从未往来,更谈不上插手他们家娘子的亲事。” 陈歌声音虽弱,却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气魄,“便是我真的厚着脸皮去插手了,王七娘又岂会听我的? 她也不过是王家旁支的嫡女,她自己的婚事,连她自己都无法做主,难道十一娘竟不知晓这一点?” 陈歌脸上虽然淡定,心里却已心潮起伏。 王素芸果然是被王家的人叫回来成亲的,只是她没想到,她要嫁的人竟是……谢九郎! 虽说谢九郎是谢兴的亲儿子,理应有不少人家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过去,但因为他花天酒地、无能懦弱的名声,真正疼爱自家女孩儿的人家都会望而却步。 更别说他前不久跟陈莲的私情在浔阳城传得沸沸扬扬,最后他竟然还不顾家里反对,执意用贵妾之礼把陈莲接进了家里,在浔阳那些权贵眼里,这行为简直荒谬至极。 因此,王家才会把主意打到了远在冀州的王素芸身上吧!他们想跟谢兴加深同盟关系,但又不想牺牲自家女孩儿,于是就牺牲了王素芸。 毕竟王素芸虽然出自旁支,但也是正儿八经的嫡女,而且才貌双绝,品性纯良,让她嫁给谢九郎为妻,完全拿得出手。 然而,那样一个好女孩,谢九郎又配吗? 原本垂着头的陈莲听着听着,忍不住微微抬起头,惊诧地看着床上的女子。 她虽神情憔悴,眸色却清亮而睿智,说话不紧不慢,一条条一桩桩理得清清楚楚。 原来,这就是如今的陈歌。 她有些恍神,微微咬了咬唇,道:“夫人说得都很在理,妾也知晓这个请求很无理,但……王七娘一直想拜夫人为师罢?她那般敬重夫人,夫人又忍心看着她跳入这个火坑吗? 浔阳所有贵女都知晓谢九郎真实的性子,没有一个好女孩儿愿意嫁这样一个夫君,正因为妾如今嫁给了谢九郎,才更有立场说这样的话。 王家自己有娘子,为什么偏偏让王七娘千里迢迢从冀州来到浔阳?夫人这般聪慧,定然知道原因。 夫人也许会觉得妾很虚伪,嘴里说着是不想让王七娘跳进这个火坑,其实还是为了自己。 是,妾承认,妾这样做最终是为了自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是谢九郎不是一个好归宿也是事实,既然如此,何不选择一个双方都能得利的法子?” 陈莲这一番话可谓惊世骇俗,钟娘和蓝衣嘴巴都微微张大,一时不知道该谴责她在夫人面前胡说八道,还是赞赏她的毫不遮掩。 陈歌也是怔然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你的行为,我暂且不评价,我想知道,你如何得知王七娘想拜我为师?” 王素芸想拜她为师的事情,理应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她又是怎么神通广大地知道这件事的。 陈莲道:“妾昨天想找王七娘聊聊,一直在王家大门外等到她出来,妾是在那时偶然间听到她婢女让王七娘不要继续抄医书了,毕竟她是不可能回冀州了,也就不可能拜到夫人门下。 王七娘却说,她既然答应了夫人,便一定会把医书抄完,这与她最终能不能跟着夫人学习无关。” 这一番话听得钟娘和蓝衣都有点感慨。 王家这娘子也着实性子倔,只是没想到啊,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若当初她跟昌郎君定下了亲事,便不用遭受这一切了罢。 钟娘不禁看了自家夫人一眼,暗暗摇了摇头。 只能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啊。 陈歌也默然了片刻,道:“我跟王七娘间,确实有些缘分,我也确实很欣赏王七娘。 可是就像我方才与你说的,这不是我能插手的事情,何况莫非你以为,只要我开了口,王七娘便会去退掉这门亲事?接不接受这门亲事,本就不是她本人说了算……” “夫人,这一切妾都明白,妾也不是贸贸然来求夫人的。” 陈莲嘴角倔强地抿起,“夫人大可觉得妾这样做是自私自利,虚伪丑陋,但妾昨天去找王七娘时,能清楚地感觉到,她也很痛苦,她不想接受这门亲事,只是她就像夫人说的,对这一切无能为力。 虽然她是冀州王家的嫡女,但在本家,她什么也不是,只是被家族为了利益牺牲的可怜女子罢了! 夫人,妾来找你,只是想让你去劝说王七娘,任何时候,认命都是最愚蠢的一件事,自己的命运是靠自己抓住的。 王七娘其实什么都明白,她只是需要有人推她一把,而这个人,妾认为,只有夫人能胜任!” 陈歌一直看着陈莲,说实话,陈莲的行为让她很意外。 不过,也许这个女孩子本来就是这么疯狂的性子罢,否则也不会做出为了逃避跟魏远的婚约,给谢九郎自荐枕席这种事了。 她咳嗽两声,慢慢道:“你这样说,该是有了能让王七娘逃脱这个婚约的法子了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33章 世上最无望的赌博(第二更) 她方才说,她不是贸贸然来找她的,还说,自己的命运要靠自己去抓住。 陈莲的通透果断让她意外,因此她也更加笃定,她定然已是想到了法子,她只是想让她做推王素芸最后一把那个人罢了。 “是,不愧是夫人,什么事都瞒不过您。” 陈莲似乎有些紧张,又抿了抿唇,才道:“王七娘确实没能力左右家族的决定,这种情况下,唯一能让她全身而退的,只有——遁入空门。” 陈歌眉头猛地皱了皱。 钟娘和蓝衣更为讶异了,这……这还真是…… 以前怎么没发现,十一娘竟是这般胆大包天的性子? 陈莲抬了抬眸,“当然,这只是暂时的。 本朝信奉佛教,佛教中人享有不被俗事约束的特权,若是王七娘自愿遁入空门,便是王家再怎么不情愿,也无法说什么。 等过个一两年,事态已是平复了,王七娘大可还俗,虽然到那时,她年纪已是偏大,但总好过嫁给一个注定不会让自己幸福的男子。” 陈歌没说话。 陈莲说得没错,王素芸若想逃脱这门婚事,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只是…… 好一会儿,她才微微启唇,“不管如何,能做这个决定的人也不是我,但是,我会把你的想法转告给王七娘。” 王七娘对这门婚事的态度,她一直都只是听陈十一娘说,以及根据世人的反应自己做出猜测。 但王七娘真实的想法,还得让她自己说。 若王七娘当真想逃离这个婚事,这个法子又能帮到她,那……何乐而不为呢? 那样一个心地纯良的女孩儿,理应有更好的归宿。 虽然陈歌没有明着说会帮她说服王七娘,但她愿意把这件事转告给她,已经足够。 陈莲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忽然郑重地以额磕地,道:“谢夫人,夫人的大恩大德,妾没齿难忘。” 陈歌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她不是不明白陈莲的心思,若王七娘用这种法子逃离了这门婚事,以谢九郎的名声,短时间内可能很难再找到可以嫁给他的女子。 浔阳自然不缺乏想讨好谢兴的人,但愿意把自己家女孩儿嫁过去的,要不是些小门小户,要不就是自家的女孩儿不怎么拿得出手。 谢九郎名声再烂,也到底是谢兴的儿子,这正妻之位自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坐的。 否则,王家旁支遍布大楚,他们也不用挑来拣去,最终选择了离浔阳最远的王七娘了。 可是,这到底只是权宜之计,便是谢九郎短时间内不会再娶妻,将来总是要娶的。 陈歌看着陈莲,轻声道:“十一娘,你可有想过,谢九郎终将是要娶妻的?” 陈莲睫毛微颤,静默了一会儿,却没有直接回答陈歌的问题,“夫人是个有福之人,实不相瞒,妾怨过夫人,觉得是夫人抢了原本属于妾的幸福。 只是,妾又清楚知道,这是可笑的迁怒,当初这条路,是妾自己选的,那时候妾也觉得,妾绝不会后悔。” 陈歌看了看她这一身崭新的衣裳,和耳朵上那一对白玉雕刻而成的梨花耳环。 那对梨花耳环雕刻得栩栩如生,秀美绝伦,最惹眼的是雕刻它的那块白玉,陈歌以前的一个闺蜜是珠宝设计师,她尤其喜爱用各种各样的玉石,陈歌耳濡目染,也有了几分对玉的鉴赏能力。 雕刻这对耳环的白玉,无疑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珍品,颜色纯粹,细腻温润,上面仿佛覆盖着一层油脂,微微晃动间,被阳光折射出美丽的光晕。 陈莲只是个庶女,还是以那种不体面的方式出嫁的,陈家自然不可能给她准备多好的嫁妆。 这样一对耳环,只可能是旁人买给她的。 她慢慢道:“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后悔了?” 陈莲心思敏锐,哪里没察觉到陈歌的眼神,轻轻一笑道:“妾在夫人心中,除了自私自利,还多了个不知好歹的罪名罢? 没错,谢九郎对妾很好,对妾百般疼宠,不管妾要什么,他都会竭尽全力给到妾。 这几天,他见妾心情郁郁,便去城里的寻物斋,给妾买了这一对耳环……” 陈莲侧了侧头,抬起手摸了摸右耳的那只耳环,耳环触手滑腻,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能拥有的珍品。 只是,陈莲的笑容却添上了几许嘲讽,“他说,掌柜跟他说,制作这对耳环的玉石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玉,因为玉石不大,只做成了这对耳环,和一根玉簪,他一听便立刻掏钱把耳环买下了,说只有这般世间仅有的东西,才配得上妾。 世间仅有……呵,他可是忘了,用这块玉石做出来的,还有一根玉簪,这算什么世间仅有?那句话不过跟他先前的甜言蜜语一般,是他不过心地说出来的一句话罢了。 夫人,您说得对,便是这回妾阻止了王七娘嫁进来,终有一日他还是会娶妻,只是,只要再给妾一点时间就好,妾只是想有更多与肚子里的孩儿相处的时间。” 陈歌一怔,猛地看向她尚且平坦的小腹。 陈莲的右手轻轻抚了上去,扯了扯嘴角,“当初妾用那种方式嫁入谢家,谢丞相夫妻俩早便看妾不顺眼了,妾前不久偷听到他们说,只要谢九郎迎娶了正妻,就想办法除掉妾。 他们觉得妾是他们谢家的污点,让他们谢家沦为全浔阳城的笑柄,他们现在不对妾动手,一是因为谢九郎现在对妾恩宠正浓,二是因为这件事才发生不久,若妾这时候出事了,他们面子上挂不去。 但谢九郎一旦迎娶了正妻,势必会分被自己的夫人分去一部分心思,何况谢九郎并不是什么深情专一的男子……事实上,妾从来没想过,他会一辈子只对妾一个人好。” 陈莲顿了顿,自嘲道:“谢家向来子嗣不兴,妾不担心他们对妾的孩儿动手,妾只是不想孩儿一生下来就没了娘……” 陈歌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只是点了点头道:“我知晓了。” 陈莲走后,钟娘忍不住唏嘘:“陈十一娘也是个可怜人。” 陈歌轻轻“嗯”了一声。 陈莲自己也知道,便是她这回阻止了谢九郎娶妻,谢九郎也不会就此一辈子对她死心塌地。 谢九郎娶妻可能会加速她悲惨命运的到来,但那不是根本原因。 当初谢九郎是以死威胁谢丞相把陈莲娶进去的,等哪天谢九郎对她恩宠散去,便是谢家对她清算之时。 只是,她也没有旁的法子了,只能用这种最愚蠢的法子,隔绝谢九郎会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34章 不舍(第一更) 接下来,陈歌安安心心地“卧病休息”了几天,算是她来到浔阳后过得最舒服的一段时间了。 魏远在浔阳也不像在冀州时那么忙,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家里陪她,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倒是比在冀州时更多。 把家里的大门关上,窝在升起了火炉的房间里,每天和魏远各占据书房的一角,他处理公务,她做自己的事,偶尔一抬头,便能看到男人那让人安心的俊挺身影,不需要一句话便觉得心里满满的,真的颇有点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她虽然一直没有出去,外头发生的事情却都一清二楚。 这几天,翊王的哮疾又发作了三回,且一回比一回凶险,有一回太后派过来的人都直接冲进她房间里了,见到比翊王脸色好不了多少的她,顿时有些尴尬地立在了原地。 但因为陈歌便是生着病,也每天通过远距离就诊跟太医们商讨翊王的病症,翊王那三回哮疾发作虽然凶险,也算挺过去了,这几天的状态也不错,太后便是心里着急,也没到急得不顾一切的时候。 在她卧病休息的第二天,有一个让陈歌意想不到的人来了。 是王七娘。 陈歌本来便想找她,她主动过来倒是正中她下怀,便趁机跟她传达了陈莲的话。 王素芸虽然没说什么,但她素来清冷的眼眸中,像是蒙了一层淡淡的灰,好一会儿,浅淡地一笑道:“没想到,她竟然来拜托夫人了。” 陈歌牢记着自己的病人身份,咳嗽了两声,道:“我没想过劝说你什么,我只是觉得,陈莲有句话说得不错,命运是靠自己抓住的,你想要什么样的人生,只有你自己清楚。” 王素芸脸上现出几分迷茫,“但想要什么样的人生这个问题,儿以前从未想过。 儿一直觉得,女子的一生也不过如此,少时在家受父母护佑,长大后便听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嫁一个夫婿,从此相夫教子,和自己的夫婿共度一生……” 直到来到浔阳后,她才察觉自己这个想法有多奢侈。 那是只有像她这般一直被家里人娇宠着的女孩儿,才敢有的想法。 这回,父母家人也没法保护她了,浔阳王家瞒着让她到浔阳的真正目的,哄骗着她和她的家人,让她到了浔阳。 而她一个女子孤身来了浔阳,再想回去,谈何容易。 想想她前不久还在为昌郎君不愿意见她而生气,现在想想,也是挺可笑的,她竟然有一天会觉得,可以那样肆无忌惮地生气也挺好。 陈歌看了她一会儿,暗暗叹了口气,道:“以前从未想过没关系,你现在想,还没到来不及的时候。” 王素芸身子微颤,眼中似有若无地掠过一抹决绝。 也许就像陈莲说的,有些事,她其实很早以前就做了选择。 她只是需要一个推她一把的人。 王素芸看向陈歌,点了点头,道:“儿知晓了,谢夫人提点。” 临走前,她默了默,低声道:“若以后,儿能回到冀州,夫人还愿意收下儿这个徒弟吗?” 陈歌眨了眨眼,嘴角一扬,“当然,我跟你有过约定的,你忘了吗?” 王素芸一怔,脸上慢慢绽开一个浅淡的笑意,“儿怎么可能忘记,只要夫人不嫌弃儿,儿便满足了。” 说完,缓缓地跟她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陈歌看着她身影消失的方向,不禁暗暗感叹,不过来了浔阳几天,王七娘便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若说在冀州的她还带着世家贵女的高傲,此时的她便仿佛一朵玫瑰被人拔去了所有利刺。 只是即便如此,她还在努力地挺直腰杆,维持着最后的傲气。 蓝衣送完王七娘回来,忍不住问:“夫人,你觉得王七娘会按照陈十一娘说的做吗?” 陈歌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知晓,但王七娘素来是个大有主意的娘子,她能为自己做的决定负责。” 蓝衣听得似懂非懂的,所以,王七娘到底会怎么做啊? 她不讨厌王七娘,所有对夫人好的人,她都不讨厌,所以她也真心不想让王七娘嫁给谢九郎那样的人渣。 除了这些小插曲,陈歌的“卧病”时光,都很是岁月静好。 只是,随着举行圣上送葬仪式的那一天越来越接近,魏远外出的次数越来越多,陈歌知晓他们的人应是已经集结完毕了。 浔阳的气氛也越来越微妙,钟娘和蓝衣每回从外头回来,都要暗暗抱怨,城里四处巡逻的兵士越来越多了,百姓间的气氛本就压抑,这样一搞,更是连门都不怎么愿意出,这么大一个城市,搞得好像没有一点人气似的。 陈歌听得心情一点一点地沉重了起来。 如今浔阳城的卫兵大部分掌握在谢兴手中,这几天街上巡逻的兵士增多,可是谢兴的安排? 如果是他的安排,他这样做,是在为什么布局,还是因为察觉到了危险,所做出的防卫? 就在圣上的送葬仪式举行的前一天,陈歌一早上起来便窝在了书房里,进行大夫培训讲义的第三回修订。 魏远穿戴整齐走了过来,厚着脸皮挤进了她的贵妃榻中,把她搂进怀里低声道:“夫人,我要出门了。” 陈歌瞥了他一眼,前几天一直跟他在一起,他这两天频繁出去,她竟然矫情地有些不舍。 但这话自然不能跟男人说,否则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得意,于是佯装嫌弃地推了他一把,道:“去去去,我又没有拦着不让你出去。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人高马大的,还非要挤过来,挤死了。” 魏远看到女子微微嘟起的红唇,黑眸中染上淡淡的笑意,忽然低头吻了吻那仿佛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他的唇,才道:“我晚点回来再陪你,你不是爱吃上回蓝衣给你带回来的那家桂花藕粉糕?回来时我给你买一些。” “行了,”陈歌又推了他一把,再这样下去,她就真的要不舍得他走了,“快去吧,否则等你回来天都黑了,我可不想饿着肚子等你吃饭。” 男人低低地“唔”了一声,又低头吻了吻她,才心满意足把贵妃榻还给了她,走了出去。 魏远这两天出去,都是晚上才回来,因此中午陈歌自个儿吃了午膳,午休了半个时辰后,便起来继续做她上午没完成的教义修订。 就在她全部注意力都投入到了面前的教义中时,外头突然传来的喧哗声,一下子打断了她的思绪。 “福公公!那是我们夫人的卧室,请留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35章 可以放心地死去了(第二更) 陈歌眉头一皱。 这种事三天前才发生过一回,那时候翊王第二次哮疾发作,太后便坐不住了,遣了人过来,让她一定要进宫给翊王瞧瞧。 当时来的也是福公公这个太后身边的老人,他不由分说地闯进了她的房间,见她确实病着,也只能讪讪地走了出去。 他今天怎么又来了?难道是翊王的哮疾又发作了? 可是如今,还没到她病该好的时候。 陈歌暗叹一口气,幸好这些天她都一直维持着重病的妆容,只需要往床上一躺,便是一个以假乱真的病患。 她抽出发髻上的木簪,放下一头黑发,熟练地躺回了床上。 她刚在床上躺好,房间的门便砰一声被人推开,略有些矮胖的福公公以跟他这身材一点也不相符的灵活劲快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脸色着急气愤的钟娘和蓝衣。 陈歌慢慢撑起半边身子,右手放在唇边虚弱地咳嗽了两声,刚想说什么。 面前的人却突然一撩袍服,噗通一声跪下,“夫人,求您救救翊王殿下吧!这回,翊王殿下只怕……只怕……太后娘娘刚刚失去圣上,实在受不了这个刺激啊! 奴才知道燕侯夫人身子不适,但奴才也没有旁的法子了!太后娘娘如今相信的人,也就燕侯夫人一人啊!” 陈歌微怔,上回他闯进来时虽然焦急,但还不至于失态。 翊王到底怎么了?! “翊王殿下方才哮疾发作,晕死了过去,一直不醒,还一度没了呼吸。” 福公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停地给陈歌磕头,“太医们都束手无策了,太后娘娘心如死灰,说……说若是翊王殿下去了,她也跟着翊王殿下一起去算了。 燕侯夫人,这不仅仅是关乎翊王殿下一个人的事,更是关乎太后娘娘的性命啊!” 晕死了过去? 不会是哮疾发作出现支气管痉挛,导致大脑缺氧晕死了过去吧。 陈歌脸色沉重,一颗心微微收紧。 这种情况,可谓危险至极。 一代京剧大师梅葆玖先生就是因为支气管痉挛,昏迷了二十六天后抢救无效去世。 这种因大脑缺氧导致的昏迷,黄金救治时间只有六个小时。 过了六个小时,便是把人救回来了,他的脑部神经也很大可能已经受损——即,可能会变成一个傻子。 陈歌暗暗咬了咬牙,她这几天一直暗暗祈祷翊王的身体能多撑几天,至少,不要在这段时间出现什么大的问题。 看来她的祈祷失败了。 先不说现在这种情况,她作为一个大夫无法置之不理,便是她真的那般狠心不理了,过后,宫里的人把一什么,就见吕闻大步走了上来,面无表情地隔开了陈歌和福公公,“福公公,我家夫人可还在病中呢。” 这厮竟敢那般无礼地闯进他们夫人房中,一回便算了,竟然还来第二回,若他不是太后派过来的,若他不是没有显露出什么对夫人不利的心思,他早便抽出腰间的利剑了。 看来上一回,他们好声好气地把他们送了出去,让这群阉人以为他们夫人软弱可欺了。 福公公被吕闻的眼神看得背脊一凉,果然不愧是上过沙场的将士,那气势着实让人发怵,不由得呐呐地点了点头,道:“吕副将是吧? 奴才知晓的,奴才只是……只是太担心翊王殿下了,一时忽略了燕侯夫人的身体状况,是奴才不对。 等燕侯夫人给翊王殿下看完诊,燕侯夫人要打要罚,奴才也绝不会有丝毫怨言!” 陈歌再怎么说也是侯爵夫人,他这般冲撞她,别说打罚了,便是判处死罪也是值当的。 陈歌淡淡地看了明显一脸心虚的福公公一眼,嘴角有些清冷地扬了扬,道:“走罢。” 世间规律往往如此,有时候你对人宽容,不但不会换来他们的感激尊重,还会让他们得寸进尺。 她在浔阳要韬光晦迹,不好太锋芒毕露,由吕闻出面替她表明态度,也是好事。 福公公这下子就算再着急,也不好一个劲地催促陈歌了,耐着性子陪着陈歌一路慢慢走到了大门口,见她上了马车,才露出一脸如释重负的神情。 去皇宫的路上,吕闻全程骑马紧跟在陈歌的马车边,脸色凝重。 若可以选择,他是真不愿意让夫人走这一趟。 明天便是圣上的送葬仪式,然而如今朝堂还在为储君的人选争论不休,虽然目前默认的储君还是翊王殿下,但……不但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最终会是什么结果。 如今翊王殿下昏迷不醒,这绝不是什么好的事态发展。 他已是派了人给主公送信,主公收到信后,理应会立刻赶过来。 只希望这趟皇宫之行,能顺利结束。 到了后宫的入口处,吕闻他们照例不能进去。 趁那些宫人不注意,吕闻低声道:“夫人,我们就在外头。” 陈歌点了点头,便跟着福公公他们走了进去。 福公公走得又快又急,到了永安殿后,连通报都省略了,直接带着她走了进去。 刚走了没几步,陈歌的脚步便猛地一顿。 寝殿里安安静静的,完全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忙碌焦灼。 更甚者,里面一个太医也没有,甚至没见到一个侍婢,只有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翊王,和坐在床边的太后。 翊王的脸色虽然比前几天难看了不少,但陈歌就这样看,也看不出他是单纯睡觉还是昏迷了。 太后一直低着头看着床上的翊王,听到脚步声,抬眸看了陈歌一眼,脸色仿佛一张白纸,轻声道:“燕侯夫人,您终于来了。” 这场面太诡异,陈歌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面上却是平静至极,“太后娘娘,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门被关上的声音,陈歌猛地回头,却见福公公站在门边,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小刀,脸上哪还有半分焦急的神色,看着陈歌轻轻一笑道:“燕侯夫人,要把您请进来还真不容易呢。 不过,奴才可没有骗您,这确实是跟咱们翊王殿下和太后娘娘性命攸关的事情。 不过……恰恰相反的是,只有您来了,咱们翊王殿下和太后娘娘,才能放心地死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36章 一切的真相(第一更) 陈歌冷着一张脸,慢慢地看了看福公公,又看了看由始至终安静地坐在床边的太后。 方才那些跟着福公公的宫人,此时都不见了,本来便宽敞的永安殿寝宫,因为只有他们四个人,显得空落落的让人心慌。 福公公突然动了动,仿佛要朝她走来,陈歌先发制人,冷冷地一笑,“福公公怎么能说没有骗人呢?最后会死去的人,明明只有我一个。” 福公公微微一顿,一脸意外地看着她。 太后眸色微动,终于不再像陈歌刚进来时见到的那个毫无生机的冰娃娃,脸色微冷。 陈歌不露心神地把右手轻轻搭在了左手的金镯上,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着,以让面前的一切,最大限度地进入她的视线。 一边退,还一边不时地咳嗽两声,维持着跟方才一样的虚弱神情。 她此时的脑子在高速运转着,分析着眼前见到的一切。 目前的情况,有一点是很明显的,今天把她骗进宫中的,就是太后,而福公公不过是帮太后做事的人。 然而,瞧太后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哪里有一点将死之人的悲凉?何况,她也想不出她要杀死自己和翊王的理由! 如果说是因为她对翊王的病死心了,要跟着自己的孩子一起去死,那她又为什么煞费苦心地把她骗进来? 让她跟着他们一起死,有什么好处? 而且,上一回,她明明已是知道导致翊王变成这个样子的原因还有一个肝脏中毒,而那个毒很可能是人为下的,她那时候也分明在怀疑是谢兴和谢兴操控着的太医让她的孩子变成了这个样子…… 陈歌嘴角紧抿地看着不远处的太后,忽然,她因为看到了某样东西,瞳孔猛地一缩。 福公公紧盯了陈歌一会儿,忽地阴恻恻地笑了,“燕侯夫人不但医术高超,还聪颖过人,也难怪谢丞相千悔万悔把夫人赐给了燕侯,还要那般千方百计地把夫人留在浔阳呢。 只是,洒家也没有完全骗人,燕侯夫人身子不好,不如坐下好好歇歇吧,燕侯夫人不用害怕,到时候黄泉路上,有咱们翊王殿下陪着您,那可是大大的殊荣。 有您跟着翊王殿下,太后娘娘跟洒家心里也放心了……” 他边说,边抬脚往不远处的一个屏风走去,竟从屏风后面拎出了一个水桶,开始有条不紊地把水桶中的液体泼洒到了寝宫各处。 霎时,一股刺鼻的气味扩散在了空气中,陈歌的心狠狠一沉。 是煤油! 难怪她总觉得,今天永安殿里的熏香浓郁得有些呛人,原来竟是为了遮掩煤油的味道! 而现在,煤油被泼洒到了寝宫里的各个角落,连熏香也无法掩盖那股快速弥漫开来的刺鼻味道了。 陈歌双拳紧握地瞪着福公公做着这一切,忽然冷笑一声,看着太后道:“太后娘娘,都说虎毒不食子,我倒想问问您,亲手把自己两个孩子杀死的感觉,到底如何?” 太后身子猛地一颤,嘴唇微抖地看着陈歌。 福公公手上的动作一顿,一脸的不敢置信,忽然厉喝道:“燕候夫人,休要胡说八道!” “我怎么胡说八道了?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翊王殿下肝脏中的毒乃是人为,给他下毒的人就是你吧,太后? 也就只有你,才不会引起别人怀疑地日积月累地给已经驾崩的圣上和翊王殿下下毒,毕竟,谁会想到,对他们下毒的竟然是他们血浓于水的亲娘呢!” 陈歌仿佛手脚无力一般轻轻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冷声道:“我虽然不知晓圣上驾崩前的状态,但我在给翊王殿下诊治时,偶然间听到翊王殿下身边的侍婢说,翊王殿下如今的模样,跟圣上驾崩前越来越像了。 不管是越来越暗黄的肤色,还是所剩无几的精气神,这都不是单纯的哮疾病人会有的症状! 圣上和翊王殿下都是如此,谢兴定然察觉到了背后有人在搞鬼吧,虽然他一时查不出到底是谁,但他很明显不想继续被动下去了。 所以他放弃了翊王殿下,打算另谋出路,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翊王殿下的作用,远不止逼着朝廷另选储君那么简单。 背后那个谋划一切的人,是冲着把害死圣上和翊王殿下的罪名安到他头上去的!” 陈歌仿佛看不到神色越来越阴厉的福公公,只紧紧盯着身子抖得越来越厉害的太后,慢慢地、仿佛存心折磨她一般道:“所以,太后娘娘才费尽心思把我骗进来罢。 到时候只要一把火烧了永安殿,把我跟翊王殿下、以及你们早已准备好的‘太后娘娘’一起烧死,或许被烧死的人里,还会有可能泄露你们计划的一些宫人,就能把这一切都嫁祸到谢丞相头上。 毕竟,能在宫里策划这一切,并已经有了反心的人,除了谢丞相,还会有谁呢? 为了不让太后娘娘其实已经暗中逃脱这件事被察觉,到时候你们会把你们准备好的那个人烧得辨认不出原来的模样罢。 而我跟翊王殿下的面容,估计能有幸保住,只要他们看到我跟翊王殿下是真的,便不会去怀疑死去的那个人不是太后娘娘了。 到那时,魏远就会把我的死算在谢兴头上,你们知晓魏远很看重我,所以他定不会放过害死了我的谢兴。 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吧?让魏远出面对付谢兴,而太后娘娘和你背后的那个人,只需坐收渔翁之利便是了。” 也许,她和魏远初次拜见太后那天,她把翊王抱出来就是故意的,不过是寻个由头,让本来身体已是有些好转的翊王出来受凉,进而病情加重罢了! 因为,跟她合谋的那个人已是等不及了,翊王必须在圣上的送葬仪式举办之前死去。 难怪,她总在太后眼中看到某种近乎自虐的愧疚,她竟不是因为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愧疚,而是因为……害死了他们的人就是她这个亲娘啊! 只是,因为她和太医们的倾力医治,翊王一直没能死去,而谢兴又明显有了别的想法,所以他们才出此下策罢。 又因为她偶然间被卷进了这件事中,他们立刻便想到了利用她来让魏远对付谢兴,可谓一箭双雕。 陈歌忍不住嘲讽地笑了,“太后娘娘,你看到翊王殿下这般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时,心不会痛吗? 每当翊王殿下哮疾发作生不如死时,你作为母亲,难道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还是说,晋王在你心中的地位就那么重?重得超过了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两个孩子?!重得,你甘愿用你孩子的性命,来为他铺平道路? 在他亲手为你插上头上那支祥云纹白玉簪时,你可还记得你两个孩子病重时痛苦哭泣的脸!” 那时,她和魏远在寻物斋见到晋王时,就觉得奇怪。 明明如今是圣上丧期,晋王没理由在这时候去寻物斋。 当她看到太后头上戴着的那支白玉簪时,她茅塞顿开。 这种美得近乎没有瑕疵的白玉,她前不久才见过,就在来找她的陈莲那对梨花耳环上。 陈莲说,这是谢九郎特意给她买的,掌柜跟谢九郎说,这块白玉举世罕见,这世间,用这块白玉制成的,只有她戴着的那对梨花耳环,和一根玉簪。 此时,那根玉簪,不就……正在太后头上吗?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37章 局破(第二更) 太后震惊地看着陈歌,脸上的表情彻底绷不住了,泪流满面地低吼道:“你给我闭嘴!闭嘴!你什么都不懂! 你那般自由自在,不用被锁在这个牢笼般的深宫中,你的人生有着无限的可能,还有一个全心全意疼爱你的夫君,你又怎么可能明白我的心情!” 福公公狠狠一咬牙,突然紧紧握住手中的小刀,便猛地朝陈歌冲了过去。 然而,太后比他的动作更快,倏然从袖子中滑出了一把小刀,冲向了陈歌。 陈歌眸光微闪。 来了! 她废了那么多心神,又是装虚弱,又是言语刺激,便是为了这一刻。 她瞄准了太后冲过来的身影,在她到了她面前时,猛地伸手握住她的左手手腕狠狠一掰,太后的五官顿时因为彻骨的疼痛扭在了一起,还没痛呼出声,便被面前的女子一把打掉了她手上的簪子。 陈歌随即一个利落的锁喉动作,便反过来把太后挟制在了怀中。 为了以防万一,她顺手把太后的右手手腕也掰断了。 太后凄厉地痛呼一声,差点站不稳,被陈歌半拖着软在了她身上。 陈歌这才用左手抽出了头上的银簪,抵在了太后脖子的大动脉上。 她这个身体是在深闺里娇养长大的,短时间内无法大幅度地提升体力,鱼文月便专挑了一些利用巧劲制服敌人的招式教她,配上她对人体的熟悉,用起这些招式来,效果倒是出奇地好。 加上她到浔阳这一路上,一有时间便拉着魏远陪她训练,她这时候的身手,便是直面一些功夫不太到家的大男人也完全可以轻易地制服他们,别提太后一个弱女子了。 福公公脸色大变,颤着嗓子大叫:“大胆!燕侯夫人,你可是想谋害太后!便是你是燕侯的夫人,谋害皇族也是诛九族的罪名!” 他一副想冲上来的样子,但看着陈歌手上闪着银光的发簪,又不敢妄动,一时颇有些进退两难。 他原本也想过这燕侯夫人是在装病,但没想到她演得那般惟妙惟俏,把他完全骗了过去! 而且,她不但身子无恙,竟然还会这些拳脚功夫! 大意了! 陈歌扯了扯嘴角,瞥了因为双手手腕被折断痛得头冒冷汗说不出话来的太后一眼,冷声道:“你觉得我谋害皇族,那你叫人来抓我去审判啊。” 福公公脸色一白。 “你没办法叫人。”陈歌替他说出了答案,“因为此时的浔阳,只怕已是乱起来了,很有可能,动乱已是波及到了皇宫,在这种打得所有人都眼热的时候,皇族又算什么? 你们选在这时候对我下手,是因为,晋王会在今天动手讨伐谢兴吧。 我再猜猜,晋王会选择今天动手,是因为,他知晓……谢兴会在今天起事!” 否则,晋王完全可以等到翊王死后,再联合太后把圣上和翊王的死栽赃到谢兴头上。 到时候,不管谢兴认还是不认,他若是找不出证据证明自身的清白,他都是处于劣势,毕竟圣上和翊王先前,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下。 到那时,晋王联合他背后的势力讨伐谢兴,便顺理成章了。 从她前几次跟晋王的见面来看,他是个十分注重脸面,或者说,某种自以为是的傲气的人,不管做下的事情多么肮脏,他都有本事把自己摘出来,让自己成为主持正义的一方。 所以,若不是因为谢兴要起事了,他又怎么可能贸贸然行动,让自己给世人落下什么话柄呢? 福公公的脸色又白了几分,陈歌立刻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知道外面还有你们的人,”陈歌冷冷道:“我只有一个要求,放我离开,否则,我不介意现在就刺穿太后的脖子。” 随着她的话音响起,她手中的簪子也慢慢紧贴在了太后的皮肉上。 福公公脸色更加惶恐了,猛地尖声道:“住手,你不要伤了太后!” 他深吸一口气,狠狠一咬牙,“洒家放你走,但你若伤了太后,晋王……晋王绝不会放过你的!” 陈歌只是冷笑着,没说话。 他们莫非以为,晋王是真心待太后的? 只怕就跟他先前求娶舞阳侯的女儿一般,太后不过是他夺取皇位的工具罢了! 福公公说完,便丢下了手中的小刀,直视着陈歌慢慢后退到了门边,把门打开。 门刚打开,立刻有十几个做宫廷侍卫打扮的男人手持长剑,呼啦啦地围了过来,福公公连忙道:“所有人退后!退后!放燕侯夫人离开!” 那十几个男人也看清了门里的情况,脸色一时都有些难看,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后,小心翼翼地让出了一条路来。 陈歌挟持着太后,慢慢地走到了门边,看了门外一眼,脸上冷色更甚,“每个人再往后退二十步,但不许离开我的视线!” 她到底只有一个人,若他们趁她不注意时对她偷袭,她毫无还手之力。 那十几个男人似乎一脸不情愿,但看了看在她手上的太后,他们还是照做了。 便是他们已是都退后了二十步,陈歌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些人,应是晋王的人。 他们可能会看重太后的命,但他们更看重他们主子的命令。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突然做出什么让她猝不及防的举动来。 她挟持着太后,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每一步都走得惊心动魄。 只要一直往前走,出了永安殿的大门,外面便是一条宫道。 沿着宫道直走四百米左右,然后往右拐,便到了御花园。 穿过御花园,便能离开后宫了。 吕闻他们就在那里等着,只要跟他们汇合了,她的心便多多少少能安下来一些。 陈歌眼看着就要走到永安殿的大门边了,却突然,有好几声重物撞击的巨响从远处传来。 她心头一跳,猛地抬起头。 却见北门的方向,此时正幽幽地升起一缕缕代表着不详的黑烟。 那里,正是吕闻等她的地方。 陈歌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被高高提了起来,她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她必须尽快逃离这座皇宫了。 她的脚步快了起来,出了大门后,在一个福公公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把太后往地上一丢,便铆足了劲往前跑。 升起了黑烟的地方是北门,她是没法从北门出去了。 她不知道皇宫的其他门具体在哪里,只是先前跟魏远进来时,魏远跟她大概说过皇宫的布局。 她现在别无选择,只能凭感觉往前跑。 因为这几年接连死了两个皇帝,刚刚驾崩的小皇帝还是个孩子,因此诺大一个后宫冷清得不行,连宫人也没几个。 更因为方才的骚乱,仅有的几个宫人也慌慌张张的,根本无暇顾及她。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同时响起男人们暴戾的吼叫,“抓刺客!燕侯夫人意图行刺太后!抓住燕侯夫人!” 是方才那些侍卫追出来了! 陈歌咬紧牙关,也不费那个功夫回头看,只拼命地往前跑着。 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声,冬日的寒风仿佛刀子一般,拼命地往她脸上割。 她感觉她这辈子,都没有跑得这么快过。 眼看着前面就是拐角了,右拐后便是御花园。 到了御花园,躲避的地方会更多,不用像这条直挺挺的宫道,想找个地方躲躲都没有。 就在陈歌要拐弯的时候,突然只感觉身后掠过一阵异常的气流,下一息,她的肩膀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忍不住失声慘叫了一声。 好痛,真的好痛,痛得她脑子嗡嗡直叫,感觉神智都有些不清了。 垂眸一看,就见到一支带血的箭矢,已是贯穿了她的左边肩膀。 后边那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陈歌狠狠喘了两口气,便强忍着这一阵又一阵钻心的痛楚,又拼命往前跑了起来。 然而拐弯后,她还没跑几步,右手手腕突然一热,被一股大力猛地扯进了旁边的一座殿门里。 她脑子一片空白,刚要下意识地挣扎,便被人一把捂住了嘴。 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紧张响起,“阿歌,别叫,是我。” 陈歌有些愕然地抬头一看,竟然是林婉清! 林婉清只是看了一眼她肩膀上的箭,便别开了眼神。 她知道现在不是惊慌的时候。 她猛地拉住陈歌便往前跑,努力维持着思绪的冷静,“阿歌,我知道皇宫里有一处通往外面的密道,如今宫外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们无法从宫门出去了。 长风留了些会武功的婢女在我身边,他们应该能抵挡那些人一阵子,我们快趁现在离开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38章 逃出生天(第一更) 陈歌只想现在就昏死过去,但仅剩的理智强撑着她,被林婉清拉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虽然林婉清都是尽量选择走一些小路,还是不可避免地遇到了一些宫人,本来便惊慌失措的宫人见到肩膀上插了一支箭的陈歌,见了鬼一般呆立在原地,林婉清无暇顾及他们,只闷头拉着陈歌往前跑。 也幸好那些宫人见拉着燕侯夫人的是皇后娘娘,便是心里觉得怪异,也顾虑着不敢上前询问什么。 何况,前殿的骚动似乎越来越逼近后宫了,他们自个儿都心慌意乱不已,完全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事。 而原本追赶着陈歌的那些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拦下来了,倒是没再听到他们那阴魂不散的脚步声。 也不知道林婉清东拐西拐地最终拐到了哪里,忽然只听她低叫一声,“到了!” “夫人!” 一声满含惊喜的嗓音几乎同时响起,陈歌听到这个声音,眉眼下意识地松了松,抬头看向急急地跑了过来的吕闻。 见到他只有一个人且身上布满血污时,她神色一紧。 吕闻老早便看到了陈歌身上的箭矢,有些惊惶地跑到了她面前,一双手举到了半空中,似乎想扶她,却又不敢下手,“夫人,您没事吧?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歌见他活动自如,便猜到了他身上的血迹大抵不是他的,心头一松,勉力提着气道:“先不说这些……晋王联合太后起事,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抵挡不了他们多久,我们需快点离开这里……” 吕闻一怔,心头怒急,“竟然是晋王那厮!属下还在想,到底是谁那么大的胆子带领大军撞破了宫门!” 他从皇后娘娘手里扶过了自家夫人,道:“谢兴那老匹夫也动手了。 方才属下在外面等您的时候,突然有一队宫中的禁卫军把属下们围了起来,属下听到他们说谢丞相下令,要立刻抓住还在宫里的燕侯夫人、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 属下们心知不好,就在属下们打算强行冲出重围的时候,突然有大军在外面撞开了皇宫的大门,冲进来跟谢兴的人厮杀到了一起。 咱们也被牵连了进去,多亏别的弟兄帮忙牵制住敌人,属下才得以脱身进来找夫人。” 也幸好先前长风跟他们说过后宫里有密道的事,那条密道就在历代皇后居住的椒房殿后头。 长风说他先前嘱咐了皇后娘娘,一旦发生了什么事,便从密道里逃出皇宫。 他在后宫里转了一大圈没找到夫人时,立刻便想到了长风说的密道,问了几个宫人跑到椒房殿后头后,果然见到了夫人! 陈歌点了点头,看到林婉清快速地往前小跑,便知道她是找密道入口去了。 她抬眸看了吕闻一眼,道:“吕副将,麻烦你帮我把后背的箭身折断。” 她现在没法安定下来治疗,只能先把箭身折断,方便行动。 若是贸贸然拔箭,大量的血液流失只会让她的情况更糟糕。 唯一庆幸的是,这支箭上没有涂毒,等安定下来,好生治疗,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吕闻对这种箭伤十分熟悉,自然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处理方法,点了点头,抬起手便利落地折断了陈歌身上那支箭的箭身。 虽然他的动作已是放到了最轻,还是牵扯到了陈歌的伤口。 陈歌猛地皱了皱眉,硬是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林婉清已是跑到了不远处一棵粗壮的大树边,朝东南方向小心翼翼地走了十三步,趴到了草坪上,用手摸索了一会儿,在其中一处挖出了一个凹槽,随即解下身上的一块玉佩,慢慢地把它嵌到了那处凹槽里。 陈歌和吕闻都紧盯着林婉清,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几息,地面下隐约传来机关启动的轻微声响,陈歌愕然地看着地面,就见那棵百年古树的正前方,一小块草坪被慢慢拱了起来,最终形成了一个可供一人进出的出入口。 林婉清立刻收回地面上那块玉,把方才挖出去的泥土填回到了凹槽里,又在上面压了快石头,才快步跑回了陈歌他们身边,道:“我们快进去吧,这个地道通往城外的一处小树林,大概要走半个时辰。 阿歌,你可以吗?” 她咬了咬唇,眼神担忧地看着陈歌。 阿歌这情况理应要立刻进行医治的。 只是,现下,他们没有那个条件让阿歌治疗。 陈歌扬了扬嘴角,轻声道:“我没事,快走吧,再不快点,别说晋王的人要找过来了,前殿的动乱也要波及到后宫……唔……” 似乎不小心牵动了伤口,陈歌终是忍不住轻哼一声。 吕闻立刻满脸慌张,急声道:“夫人,您先不要说话了,保存体力要紧。 皇后娘娘,请您带路罢。” 如今,夫人身边只剩下他一人了。 不管如何,他都要把夫人安全带回主公身边。 林婉清神色有些无措地点了点头,转身先钻进了洞口。 吕闻轻手轻脚地把陈歌扶了进去后,自己也快速地跳了进去。 林婉清挤到他们身后,拉着门上的一个小把手,用力地把门合了起来。 霎时,只听到一声轻微的咔嚓声,这扇小门又被锁了起来。 吕闻讶异地看着这一切,几乎可以想象,此时从外面看,能看到的定然只会是一棵粗壮的古树,和一片枯黄的草坪。 又哪里有什么密道的影子! 这机关,可谓精细至极。 难怪所有人都说,这深宫大院里头,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秘密。 密道很窄,且空气十分浑浊。 林婉清虽然早就知道这条密道的存在,但走在里面也是第一回,轻吸一口气道:“我们快走吧,文正皇后的手札中记载,这条密道虽然可以通往宫外,但因为里面空气稀薄,人待久了会头晕目眩,四肢发软,如果逗留过久,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但也不用太担心,走到大概一半的路程时,会有一个机关可以开天窗透气,天窗应该是在御膳房的后院里。” 吕闻一听,脸色越发沉了。 夫人的情况本来便不乐观,还不知道走完这条地道后,夫人会怎样。 如果晋王和谢兴真的打起来了,此时城里定然混乱一片。 直到出事前,他都没收到来自主公的半点消息,也不知道主公如今如何了。 但主公定然也自顾不暇,他不能把获救的希望寄托在主公身上。 林婉清忽然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了一颗手掌大小的夜明珠。 夜明珠柔和的光稍微照亮了这条阴暗的地道,陈歌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低低地笑了,“阿清,你准备得真够齐全的。” 不知道,还以为她是出来郊游的。 林婉清抿唇一笑,“这条地道,是仁德皇帝为文正皇后修建的,文正皇后是跟仁德皇帝一起平定了大楚内乱的女将军,大楚恢复和平后,她便嫁给了仁德皇帝。 只是,她在外头自由自在惯了,接受不了宫里束手束脚的生活,为此,她提出要跟仁德皇帝和离,仁德皇帝拿她没办法,便命人修建了这条地道,让文正皇后可以随时通过这条地道到宫外去。 只有大楚皇后才可以佩戴的那块凤凰玉佩,便是打开这条地道的唯一一把钥匙。 我先前偶然在椒房殿的一个暗格里找到了文正皇后的手札,关于密道的一切,都是我在手札上看回来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39章 所到之处,尸横遍野(第二更) 陈歌淡淡地一笑。 肩膀上的箭伤已是痛到麻木,这样往前走已是用尽了她的力气,她不敢轻易开口说话。 林婉清的一颗心仿佛飘在半空中,便是她没有回头看,也知道陈歌的情况定然很不好。 她下意识地不停说着话,似乎想用这个法子,分散陈歌的注意力。 “这两天翊王殿下的身体状况都不错,我早上去永安殿看了他后,便回椒房殿了。 若不是我身边的柳儿去浣衣局给我拿洗好的衣服时,偶然听到有宫人说燕侯夫人来了,我还不知道太后娘娘竟然把你叫进来了。 我记得昨天长风进宫时,才跟我说你这几天应该都不会进宫,我就觉得奇怪,直觉有什么事发生了,便立刻赶往永安殿,谁知道……走到半路,就听到前殿那里出事了。 我忧心你在这时候被叫进宫里,跟今天发生的动乱有关,连忙加快了脚步…… 幸好我没有放弃来找你,幸好我赶到了。 阿歌,你绝对不能有事,我很喜欢你的,我是真心把你当做我的朋友。” 林婉清说到后头,嗓音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哽咽。 其实方才她见到阿歌中了箭的样子时,她就满心无措了,她还从没见过自己在意的人在自己面前受这么重的伤。 可是,她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软弱,什么时候必须坚强。 陈歌很想对她笑笑,跟她说她没事,但她发现自己说不出口了,身体里的热量在快速流失,脑子里仿佛住了一窝蜜蜂,嗡嗡嗡地叫个不听。 她忽然,只觉得眼前一黑,软软地往前倒了下去。 “夫人!” 走在最后的吕闻瞳孔一震,立刻伸手扶住了她。 怀里的女子显然已是昏死了过去。 他猛地咬紧牙关。 夫人中箭后,还坚持疾跑了那么长一段时间,能撑到现在才倒下,已是奇迹。 必须立刻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给夫人治疗。 他小心地把陈歌背了起来,沉声道:“皇后娘娘,接下来小人会走得快一些,您能跟上吗?” 林婉清在陈歌突然倒下的时候,已是慌得脑子一片空白,听到吕闻这样说,连忙点了点头道:“吕副将大可不必顾虑我,阿歌的身子要紧。” 接下来,他们一路快走,最后终于到了密道的尽头。 饶是中间透过天窗换了一下气,林婉清也觉得头晕恶心得紧,连忙走上前,拿着夜明珠在墙壁上摸索了一会儿,随即拿出凤凰玉佩,嵌进了她摸到的一个凹槽里。 随着轻微的齿轮转动声,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林婉清越听,脸色越是茫然,“那我们,要去哪里?” 吕闻沉默了一会儿,哑声道:“小人也不知道,现在,也只能尽快逃离这里。” …… 另一边,皇宫里,一个气势骇然的男人突然骑着一匹骏马,径直冲进了正厮杀得热火朝天的两派人马中,以摧枯拉朽之势,强行杀出了一条路,所到之处,尸横遍野。 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那个仿佛一个人便可以抵千军万马的男人,有士兵反应过来想上前把他斩落马下,男人只是冷冽肃杀地看了他一眼,他便心头颤了颤,手中的剑几乎拿不稳。 男人后头,一小队士兵骑马赶了上来,急切道:“主公,浔阳情势危急,请先随属下们离开!夫人那边有吕副将,她不会有事的!” 男人却置若罔闻,提着还在滴血的剑一路冲进了皇宫深处。 然而,在他风驰电掣地赶到了翊王所在的永安殿时,他一下子勒停了马匹,以他手下所有人都没见过的怔愣神情,看着面前熊熊燃烧的宫殿。 “主公!” 那一小队士兵赶到他身边时,也是一脸不敢置信。 领头的章严暗暗握了握拳,道:“主公,夫人不一定在里头,我们方才进来时没有见到吕副将和跟着他的弟兄,吕副将可能已是带着夫人走了。 目前来看,晋王勾结了舞阳侯起事,舞阳侯手上有五万兵马,等舞阳侯集结完兵马攻进城里,就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面前的男人突然一抽马匹,“驾”了一声,竟径直就要往火海中冲。 章严心神一震,狠狠一咬牙,突然从怀里抽出了一根银簪,策马上前狠狠刺进了魏远的手臂中。 魏远猝不及防,红着眼回头看了他一眼,仿佛一匹发怒的雄狮,狠狠地挥开了章严的手。 随即提起手中的利剑,脸色发狠地砍向章严。 章严白着一张脸,不闪也不避,在利剑就要落到他头上时,面色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利剑没有如他所想地落到他身上,他微微一愣,张开眼,便见到面前的男人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软倒在了马匹上。 他慢慢呼出了一口气,一挥手道:“立刻护送主公离开!” 他对主公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行为,早已存了以死谢罪的心。 但不是现在,来之前白先生嘱咐过他,夫人也暗中拜托过他,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算用强制的手段,也必须让主公离开。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40章 他们的小少主(第一更) 五天后。 浔阳附近的潭州。 吕闻手里抱着一大包药,匆匆地往前跑着。 村里的人见到他,都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小伙子,又给妹子买药了?” “你妹子身子好点了吗?也是可怜哦,前几天浔阳那场浩劫,我们光是听都觉得恐怖,你们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你妹子又……唉!” “祝老头,说什么晦气话呢!张郎君的妹子又不是不行了!人家还好好的呢!” 化名张千的吕闻只是微笑着一一跟他们点头致意,脚下的步子却一刻不停。 五天前的事情,他只觉得是一场恶梦,每次想起,都忍不住感谢上天,终究没有把他们逼入绝路。 那天,他驾驶着马车,一路沿着树林里那条小道往前走,到后来没路了,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硬着头皮走了一条路出来。 到天黑的时候,竟然还真的让他们误打误撞到了一条位于深山中的村子里。 夫人一直昏迷不醒,他不敢继续耽搁,简单地用黑粉给自己和夫人还有皇后娘娘做了一下伪装,便下车找了家农户,给了他们银钱让他们投宿,又去把村子里的大夫请了过来。 对村里的人,他只谎称说他们是住在浔阳的三兄妹,浔阳如今有人起事,他跟两个妹子在战乱中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只是其中一个妹子在逃跑途中,被不长眼的箭矢伤了。 这条村子位于偏僻的深山,外头的消息总是要隔一段时间才传到这里,颇有点独立于世间的桃源之感,自然对浔阳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幸好这几年世道一直不好,兵荒马乱是常事,村子里的人也淳朴和善,虽然没听说浔阳战乱的消息,还是很快相信了他们的话。 整条村子只有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大夫,但在这条以捕猎为生的村子里,这种皮肉伤恰好是这个大夫最擅长的。 吕闻虽然担忧,但原本也以为,既然大夫来了,夫人便定然不会有事了。 谁料,老大夫给陈歌把了一下脉后,原本气定神闲的面容,一下子变得惊诧不已,转头就对吕闻劈头大骂,“你到底怎么搞的?你可知道,你妹子如今怀着身孕!你竟然还让她受这么重的伤!那个孩子如今还没出事,算是他命硬!” 吕闻呆立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旁的林婉清猛地捂住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双眼紧闭的陈歌。 孩子,阿歌竟然有了孩子…… 然而,她如今这种情况,那可怜的孩子还能保住吗? 吕闻猛地,眼睫动了动,扑上去一把握住老大夫瘦弱的肩膀,原本正低头研究怎么给陈歌治疗的可怜大夫被吓得身子一激灵,满目惊恐地瞪向神色沉肃的吕闻。 “大夫,求你了,一定要救救我妹子和她的孩子,只要你能救我妹子和她的孩子,你要我生生世世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老大夫:“……” 这家伙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的夫人和孩子。 而且,他要他做牛做马做什么?还生生世世,他可不想生生世世都被一个大男人纠缠。 老大夫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道:“行了,现在不是老夫救不救的问题,是看这孩子跟你妹子缘分深不深的问题。” 他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说救就救? 何况这样一个烂摊子,便是神仙来了怕也只能听天由命。 吕闻和林婉清算看出来了,这老大夫脾气不怎么好,但确实有两把刷子。 吕闻虽然心乱不已,也只能先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只见老大夫先掏出了一颗小拇指指盖大小的药丸,放进了陈歌嘴里,让林婉清帮忙抚着陈歌的喉咙,让她吞下去后,给她喂了一小杯温水。 等了一刻钟左右,他拿起事先准备好的一块干净的布,塞进了陈歌嘴里,然后按着箭头,一把将陈歌身体里的箭拔了出来。 陈歌便是在昏迷中,也受不住这巨大的痛楚,五官猛然皱起,因为嘴里塞着布,只能痛苦地嗯了一声,就这么一瞬间,便出了一额头的汗,额前的发丝黏黏糊糊地粘在白净的额头上。 吕闻紧咬的牙关因为太过用力,已是没了知觉。 他突然庆幸主公不在这里,否则他看到夫人这情况,该多心疼。 林婉清按照大夫的吩咐,用在温热的湿毛巾,一点一点地擦拭着陈歌额头上的汗。 那老大夫把箭拔出来后,往旁边矮几上放着的铁盆中一丢,便拿起了一早便准备好的一瓶药粉,几乎撒了大半瓶药粉在陈歌的伤口上。 他撒完药粉后,过了一会儿,原本鲜血仿佛喷泉一般不停往外涌的伤口渐渐止了血,他这才拿起已经用火消毒过的剪刀,慢慢地剪开了陈歌伤口附近的布料。 吕闻的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便是放心不下夫人的情况,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房间里终于响起老大夫的声音,语调微微拖长,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好了,进来罢。” 吕闻连忙走了进去,便见在昏暗的油灯洒下的一片暖光里,陈歌静静地躺在床上,肩膀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了,脸色虽然还是很难看,但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微微舒缓了开来。 那老大夫轻哼一声,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接下来的十二个时辰里,如果你妹子没有出现发热、伤口溃烂发炎或身体痉挛的情况,便算捡回一条命了。 她的伤口前期一天需要换两次药,等伤口开始结痂了,便一天换一次。 一会儿老夫给你开两个方子,一个是治疗伤口的,一个是保胎的,治疗伤口的一天喝两服,保胎的一天喝一服。” 吕闻连连应是,努力地把老大夫的话一字不落地记在脑子里。 听他说的,他们的小少主应该还好好地在夫人的肚子里。 虽然夫人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但他也不希望他们全军上下盼望了这么久的小少主,还没来得及见到这个世间便离去。 否则,他只怕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没有保护好夫人和小少主。 若是主公知道了,又该多么痛心。 到晚些的时候,陈歌也醒了。 听到床上的动静,林婉清和吕闻立刻凑了过去。 “夫人!” “阿歌!” 陈歌的头还是有些晕乎乎的,迷迷蒙蒙地看着他们。 这是在哪里?她记得,他们应该正走在地道中逃离皇宫,走着走着,她似乎眼前一黑…… 陈歌猛然睁大眼睛,轻轻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涸嘶哑得可怕,“这是哪里?” “阿歌,我们逃出来了,你身上的伤,也已经处理好了。” 林婉清轻轻握起她的手,犹豫了一下,道:“阿歌,你可知道,你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41章 仿佛野生的崽(第二更) 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陈歌只觉得晴天霹雳,有些目瞪口呆地看了看林婉清,又看了看满目的担忧都掩不下眼底的喜悦的吕闻,突然快速地抬起左手按在了自己右手的脉象处,静静地感受了一会儿。 她的表情一下子更呆了。 奶奶的…… 竟然真的有了! 虽然她早知道在没有有效的避孕措施下,有孩子是迟早的事,但她到底还没有做好完全的心理准备。 而且,她没想到,她跟魏远的第一个孩子,竟会是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出来的。 经过这一番折腾,他竟然还好好地待在她的肚子里,这生命力仿佛野生的崽,也是忒顽强了。 陈歌轻轻抚着自己还平坦一片的小肚子,低低感叹。 虽然她还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但当得知自己的肚子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时,她只觉得无比神奇,心里自然而然地便滋生出了对这个还未谋面的小生命的深深怜爱。 林婉清看着陈歌似悲似喜的表情,有些好奇地问:“阿歌,你要当娘了,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离开了皇宫的林婉清,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在宫里的端庄优雅,属于少女的纯真活泼本性完全解放了出来,此时她眨巴着眼睛问她这个问题,仿佛一个懵懂的孩子。 陈歌一愣,什么感觉啊…… 就感觉,很神奇,很不可置信,也……很期待。 她最终只是扬了扬嘴角,道:“等你以后也有了孩子,就知道了。” 林婉清眨了眨眼,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突然带上了几分黯然,垂了垂眼帘道:“只是这辈子,可能没机会了……” 陈歌又是一愣。 这时候,吕闻走前一步,道:“夫人,大夫说您这种情况,至少需要卧床休息半个月。 可是……属下如今无法联系上主公,主公找不到您,还不知道要多担心。 而且,这个村子离浔阳太近了,在这里待久了,还不知道会不会遇到谢兴或者晋王的军队。” 夫人对谢兴他们来说,可是挟制主公的一大利器,更别说夫人如今还怀着他们的小少主。 若他们遇到夫人,定然会二话不说把夫人抓去。 陈歌的思绪立刻被吕闻带走了,抬头看向他,眉头微皱,“现在能否找到人给魏远传信?” 她身边只有吕闻一个,他定然不会愿意离开她身边。 吕闻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属下不敢贸贸然地找人传信。” 他一是不确定主公在潭州百姓心中是什么样的形象,毕竟在大多数百姓心中,皇族才是正统,而他们主公、吴侯和先前的司徒群义,多多少少带了些与皇族对抗的意味。 百姓只是不说,不代表他们不懂,加上主公他们虽然拥兵自重,只是也没有明着越线,大部分人也就难得糊涂了。 二是,若他贸然找人传信,泄露了夫人的身份,反而把谢兴或者晋王的人引了过来,只是得不偿失。 陈歌也知晓吕闻的顾虑。 只是如今的她,也不只是她一个人了,便是为了肚子里的小家伙,她也不能轻举妄动,暗暗叹了口气,道:“如今也没有旁的办法了,咱们先在这村子里休养几天罢,我的身体虽然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但养一养后还是能上路的,不过夫人,还是每天雷打不动地跑过来,美曰其名怀念怀念以前被那臭小子气得半死的日子。 也不知道他嘴里说的臭小子到底是谁。 他走进房间,把药材放到一边的矮几上,朝陈歌抱拳道:“夫人,属下打听到村里有一户人家的男人前段时间到城里采购东西去了,应该会在这几天回来,等他回来后,咱们可以找他了解一下外头的情况。” 陈歌下意识地抚了抚肚子,低低地“嗯”了一声。 在这样封闭的山里过日子,让人仿佛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但看着她写在本子上的那个完整的正字,五天又确确实实过去了。 也不知道,外头到底怎么样了,而魏远,如今又如何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42章 谁见了能不喜欢?(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242章谁见了能不喜欢?“阿歌,我给你做了些补身子的甜汤!” 一个纤细苗条的身影突然欢快地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 陈歌一见到她,嘴角先下意识地抽了抽,吕闻更是脸色一变,如临大敌地盯着她手上的托盘。 “皇后娘娘,您……咳,又给夫人做了什么?” 林婉清眼神微亮,凑到陈歌面前道:“这是用枸杞、桂圆、红糖和鸡蛋一起熬出来的糖水,我娘说这个甜汤很补身子,女人可以多喝。” 果不其然,又是鸡蛋! 陈歌看着在碗里沉沉浮浮的那颗光秃秃圆滚滚的鸡蛋,脑壳先疼起来了。 不相处不知道,这位贵为国母的林娘子对下厨竟然有着那般……强烈的热情。 也不是说她做的东西很难以入口,事实上,她做的东西还挺好吃的。 但她在下厨这件事上偏科实在严重,只会做跟鸡蛋相关的菜色,别的食材一概不通。 什么煮鸡蛋、蒸鸡蛋、荷包蛋、番茄炒蛋,陈歌这些天已经吃怕了。 也幸好,她也知道自己水平有限,没有逞强把他们的饭食都包圆了,只是每餐都忍不住自己下厨添几个菜,偶尔给她做点汤水甜点。 而他们的一日三餐都拜托给了他们借宿的这户人家,这户人家的大娘生了四个孩子,十分清楚怎么照顾怀孕的女人,每天给陈歌做的饭食都是十分适合怀孕的女子吃的。 见林婉清认认真真地把碗捧到了她面前的矮几上,陈歌默然片刻,微微一笑,道:“阿清,不好意思,我如今不能吃桂圆。” 林婉清一怔,连忙把碗捧了回来,神色有些慌,“不能吃吗?抱歉,我不清楚……” 她好不容易过回这般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生活,竟一时有些得意忘形了。 她只能庆幸阿歌知道自己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否则她要是好心做了坏事,还不知道要怎么偿还这个罪过。 吕闻一听陈歌说她不能吃桂圆,立刻比陈歌还紧张,上前一步一把捧过林婉清手里的碗,嘿嘿一笑道:“皇后娘娘,小的喜欢喝这个,这碗若不然就赏给了小的吧。” 笑话,夫人如今可是金贵得不得了,要是夫人有什么闪失,他也没脸回去了。 林婉清乍然被他把手里的碗抢了,眨了眨眼,道:“你前天不是说,你不喜欢吃甜的吗?” 吕闻:“……” 连忙轻咳一声,艰难地道:“小的……突然又喜欢了。” 林婉清也不是傻子,看到他这模样,忍不住低低地笑了,“大兄,不是说好了吗?在这里,不用以君臣之礼来跟我说话,我们只是普通的三兄妹。 何况,我也不是皇后了……” 林婉清轻声道,嘴角边的笑容带着一丝解脱,和无法掩饰的担忧。 她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她真的能逃离那座空荡荡的皇宫。 只是,也不知道她的家人如今如何了,他们有顺利逃离浔阳吗? 这些天,她都努力避免自己去想这些事,只怕把这些负面情绪传递给阿歌。 陈歌不禁看向林婉清。 吕闻连忙摆手道:“皇后娘娘,这如何使得,在人前小人是不得不失礼,但在这般无人的时候……” “好了,”林婉清撇了撇嘴,“你再说下去,我就天天给你做枸杞桂圆鸡蛋红糖水。” 吕闻立刻闭嘴,不说话了。 陈歌忍不住轻轻一笑,看向吕闻道:“你有事情就自己去忙吧,这里有阿清陪着我就行了。” 吕闻应了一声,忙不迭地出去了。 即使夫人不说,他也是要离开这个房间的,虽然如今情况特殊,但他一个大男人天天在夫人的房间里晃,也很不像样。 站在门外,吕闻微微皱眉看了看这一片祥和的村子。 虽然这村子与外界之间有着天然的屏障,但到底是在大楚境内。 他这几天问村里的人,得知每当朝廷有什么指令,都会由城守派人到各个村子里传递消息,消息可能会迟,但绝不会传达不到。 因此,若是浔阳那边的战事有了结果,新皇登基后,朝廷必定会派人通知到这里来。 如今外面一点消息都没有,是因为战事还没结束,抑或,消息还没传进来? 吕闻慢慢地往厨房走去,想问问他们借宿这户人家的大娘午膳做好了没有。 大娘见到他,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哎呀,我刚做好午膳,正想着给你妹子端过去呢。” 这年轻人长得高大帅气,气宇轩昂的,最重要的是,对他妹子可谓无微不至,这样一个郎君,谁见了能不喜欢? 若不是她女儿前年已经嫁人了,她还想撮合撮合这年轻人跟她女儿呢。 吕闻立刻笑着接过她手里的托盘,“孙大娘,我来就行,您歇着吧。” 多好的年轻人! 孙大娘感慨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笑眯眯道:“对了,我突然想起前一段时间,我女儿给我来信,说她这个月二十五号会跟她夫婿从县城里来看望我,二十五号就是明天了。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浔阳那边的情况吗?说不准我女儿在县城里有听到些什么消息。” 吕闻一愣,忍不住惊喜地看向孙大娘,“如此正好,我们不知道家里其他人的下落,正担心着呢。” 这般说来,如无意外,他们明天就能知道外面的情形了。 孙大娘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面容伤感,“你的心情大娘理解,想当初我老伴就是被征兵,然后再也没回来…… 这样不安定的世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我们小老百姓不在乎最后做皇帝的是谁,只希望能好好地过日子啊。” …… 房间里。 林婉清忍不住好奇地摸了摸陈歌的肚子,声音放得很轻很轻仿佛怕惊到了里面的小生命一般,“阿歌,真的好神奇,明明你跟我年纪差不了多少,但你已经要当娘了。” 陈歌好笑地看着她,道:“在我这个年纪当娘,不是很正常吗?” 嗯……虽然十七岁生孩子,在她的认知里是很不正常的。 但算了,便当入乡随俗罢。 林婉清扬了扬嘴角,“也是。” 由始至终不正常的,只有她而已。 陈歌看着她,突然问:“阿清,你既然知道那条密道的存在,怎么就没想过从那条密道逃到外面去呢?” 有那条密道在,她想设局离开,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林婉清微愣,默了一会儿,低低一笑道:“我无时无刻都想逃走,这样说虽然不应当,但其实我很理解太后娘娘为什么会做出那般极端的事情。”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43章 替我把他骂醒(第二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 “自从我看了文正皇后的手札后,我便时时刻刻把凤凰玉佩和夜明珠带在身上,连梦中,都在逃离皇宫。 但我不敢,虽然借用密道,我也许能不连累家人离开,但万一呢?哪怕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会连累到家人,我也不能这样做。 而且,我不像阿歌你,有那么厉害的医术,不靠任何人都能养活自己,也无法再回到林家,也无法再嫁人。 这样想着,我似乎也只能留在宫中了。” 女孩子双手捧着下巴,明明在说着那般悲凉绝望的事情,脸上的神情却十分淡然。 陈歌立刻捕捉到了她话语中的其中一个信息,“为什么你说,你无法再嫁人?” 林婉清神色有些黯然,“再怎么说,我也是嫁过人了,很少有人家会不介意娶一个嫁过人的女子罢? 便是我隐姓埋名嫁给了别人,以后一旦被人发现真相,也许还会连累我嫁的那个人。 最重要的是……”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领取! 瞧她说的,显然以前确实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陈歌不自觉地问:“最重要的是什么?” “经过这一遭,我已经不想再去想嫁人的事了,阿娘说得对,女子嫁人等于第二次投胎,我的第二次投胎好像有点失败,现在好不容易解脱了出来,实在不想再去经历这样的事情了。” 林婉清眼神认真,说着说着,忽然扬唇笑了笑,“瞧我说的,好像我真的要再嫁人似的。 阿歌,你不知晓,我这次误打误撞跟你们离开了皇宫,这几天,我不用再伪装着生活,不用做什么都在一堆宫人的监控下,突然觉得,自由真的好宝贵。 我现在只想找到我的家人,看看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阿歌,你也很担心燕侯吧?” 陈歌见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在心里为萧长风默哀了一下,微微垂下眼帘,把手轻轻地搭在了小腹上,道:“说不担心是假的。” 他担心他冲动这下会做出什么来,更担心他会出什么意外。 当天的浔阳乱成了一锅粥,魏远不管在谢兴还是晋王眼中,都是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某个方面来说,他比她更危险。 只是,再担心也没用,现在最要紧的是,想办法回到他身边。 林婉清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弯了弯眼眸。 阿歌的孩子,也是她的小表侄,命运也是奇妙,竟然把他们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连结在了一起。 “燕侯知道你怀了他的孩子,定然会很高兴。” 虽然她没有怀过孩子,但印象中,阿娘有了弟弟妹妹时,阿爹能高兴得连喝三天三夜的酒。 陈歌也不自觉地有些出神。 魏远会高兴吗? 应该会吧,毕竟他可是在他们圆房那一晚,便心心念念着要一个孩子的。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门被轻轻敲了三下。 这种敲门方式是吕闻特有的,陈歌回过神来,道:“进来吧。” 吕闻推开门,把午膳端了进来,放到床边的矮几上,面带喜色道:“夫人,方才孙大娘跟我说,她女儿和女婿明晚会从县城过来,可能会给我们带来一些外头的消息。” 这无疑是这几天最好的消息了。 陈歌的脸上也不由得带上了喜悦之色,道:“那你明天去打听一下,回来把情况说与我听。” “是!” …… 第二天临近傍晚的时候,果然有一对年轻夫妇来了他们借宿的农家。 吕闻听到前头传来声音,立刻收拾了一下自己,往前厅走去。 还没走到前厅,他就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争吵声,不由得微微一愣。 随着他慢慢走近,前厅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娘,你帮我骂一骂夫君!最好把他骂醒!你问问他,他好端端的去投什么军?是嫌自己命太硬吗? 朝廷到如今还没大规模征兵,我们就该偷着笑了,你还上赶着去送死!” “青儿,你不懂,我不是去送死,我是为了咱们大楚啊! 如今大楚内乱不断,可恶的胡人趁虚入侵,然而新帝完全没有集中兵力抵御胡人的意思,再这样下去,咱们大楚就真的要完了!” 吕闻的脚步猛地一顿。 胡人竟然入侵了! 他们挑这个时候,只怕是有备而来! 方才说话那个女子又开口了,嗓音暗哑,“我才不管大楚怎么样,我只知道你不能去! 咱们的孩子……咱们的孩子才出生没多久啊!要是你有什么意外,你要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办?” “青儿……”男子的声音弱了一些,只是里面坚定依旧,“我已是下定决心了,国难当前,任何一个血性男儿都无法眼睁睁看着咱们的国土被外族人践踏。 如今谢丞相带兵占领了漓河以南的六个州,新帝派人全力围剿谢丞相,那些奸猾可恶的胡人定然是知道了这点,才选择这时候南下! 偏偏如今司徒大将军统治下的地盘还没结束内乱,胡人把那几个州当做切入口,一路势如破竹,不日就要到达漓河以北了。 青儿,我跟你保证,我一定会安全回来,你知道的,这里才是我的家……” 谢兴带兵占领了漓河以南的六个州? 吕闻的眉头越发紧皱。 看来,这回浔阳动乱,最后胜利的是晋王。 只是,他也没能斩草除根,竟然让谢兴逃了出去。 如今,那群胡人又来凑热闹。 一直摇摇欲坠的世道,终究还是乱了。 里头的女子有些崩溃地低吼,“我不信!我只知道,十八年前阿爹也是这样说的,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 而且你自己也说了,新帝没有汇聚所有兵力去抵挡胡人,胡人这次来势汹汹,只是靠肃毅伯世子带领的军队,是压根抵挡不了的! 你明知道这点,去投军又有什么用?这不是白白送死是什么?!” “青儿……” 在外头的吕闻稳了稳心神,大步走进了房间里,朝愕然地看向他的几人温和地一笑,道:“不好意思,我方才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我听你们提起肃毅伯世子,家父跟这位肃毅伯世子素来有一些渊源,我们三兄妹这几天一直在打听走散的家人的消息,你们介意我问几个问题吗?”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44章 引以为豪的血统(第一更) 孙大娘见到是吕闻,立刻转向她女儿和女婿笑道:“这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从浔阳逃难过来的张郎君。 我已经跟张郎君说了,可以向你们打听外面的事情。”厽厼 她女婿是个模样文雅的年轻男子,只是文雅的外表下,分明带着几分警惕。 他打量了吕闻几眼,神色凝重道:“张郎君是吗?我想先问你几个问题,黑山村不是一般的村庄,它隐藏在深山中,并非平常的路能到达。 你们又是如何逃难来到这里的?” 吕闻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这男子,思绪还挺缜密。 他仿若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沉着面容道:“我跟我两个妹子当时误闯进了一片密林中,当时密林外头就是战场,我其中一个妹子又被乱箭所伤。 我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闯进了密林深处,走着走着,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来到了黑山村。” 男子眉头微皱地看着他。 这话听起来虽然有些荒唐,但也没有自相矛盾的地方。 而且方才听岳母说,他确实带着两个女子,其中还有一个女子受伤了。 若他是什么歹人,理应不会随身带着两个女子。 这时候,站在他身旁的女子似乎有些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眼睛微红地开口道:“夫君,你够了,这位郎君只是被战乱所迫的可怜人,我知晓你现在的一颗心已是飞到了军营里,可是你现在还什么都不是,犯不着见到什么人都觉得是敌人!” 那男子被女子说得又是无奈又是无措,闭上嘴没再说话了。 原本被这诡异的气氛弄得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孙大娘立刻打圆场,“好了,世文,你还担心张郎君会害了我们不成,我跟张郎君他们一起住了那么久,张郎君要想害我早就下手了。 张郎君,过来坐罢,世文是个很有担当的人,他没有恶意,只是担心我罢了。” 吕闻朝孙大娘笑笑,依言坐了过去。 孙大娘一边给他倒水一边有些唏嘘地道:“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方才我女儿和女婿也跟我说了外头很多事,没想到浔阳前几天真的乱了,你跟你两个妹子能安全逃出来,也是不容易。” 吕闻跟孙大娘道了谢,转向一旁的那对年轻夫妻,一脸诚挚地道:“我方才听到你们说肃毅伯世子的事,实不相瞒,我爹便是在肃毅伯世子的军中做事,任步兵校尉。 浔阳城乱之时,我正陪我两个妹子在外头买东西,城里乱起来后,厮杀的军队堵住了我们回家的路,我只能带着我两个妹子往城外跑。 我和我两个妹子都很担心家里的情况,只是苦于没有打探的途径。 方才听两位说,如今新帝已是登基了,还派了肃毅伯世子领兵对抗胡人,不知道两位能跟我详细说一下情况吗?” 那男子显然还没完全打消对他们的怀疑,这时候,主动透露一些自己的情况,反而更容易获得对方的信任。 那男子闻言,有些讶异地道:“你爹竟是肃毅伯世子军中的步兵校尉?” 吕闻点了点头,脸不改色地道:“正是。” 他想投的,便是肃毅伯世子所带领的军队。 男子谨慎地打量了吕闻两眼,见他不像说谎,而且他还具体地说出了他爹担任的军职,脸色这才慢慢舒展了开来。 这下子换成他妻子不乐意了,见自家男人竟真的一副打定主意要去投军的样子,紧绷着一张脸,猛地站了起来,硬邦邦地道:“水没了,我去烧水。” 话没说完,便抱着茶壶快速跑了出去。 男子微微一怔,有些无奈地看了看妻子跑走的方向,才转向吕闻,朝他抱了抱拳,“我叫周世文,方才失礼了,不知道郎君如何称呼。” 吕闻笑笑,道:“叫我张千便是。” “张郎君,”周世文点了点头,道:“既然令父也在肃毅伯世子手底下做事,我们也算有缘。 我不知晓张郎君方才在外头听到了多少,我便从头说起罢。 六天前,谢丞相谢兴勾结担任南军卫尉的王令旭发动兵变,还一把火烧了永安殿,把永安殿里的翊王殿下和太后娘娘一并烧死了。 晋王殿下立刻召集舞阳侯率领的南军赶去讨伐逆贼,舞阳侯手上有五万兵马,王令旭和谢兴当时可以调度的兵马只有两万,眼看着就要战败,那两个逆贼竟然突然撤退,在精兵护卫下逃出了浔阳,一直逃到了漓河以南! 漓河以南好几个州的城守都是谢兴的人,谢兴跟他们汇合后,趁晋王殿下在浔阳抽不开身,占领了漓河以南的六个州。 谁知道,就在这时,那些胡人仿佛野狗闻到了腥臭味,竟然开始领兵南下。 今天我听说,故人已是打到了永州,消息传递过来都要几天功夫,谁知道现在那些胡人打到哪里了!” 周世文说着说着,忍不住狠狠一敲桌子,一脸愤恨地咬了咬牙。 吕闻却是眉头微皱。 永州位于大楚西南边,跟漓河之间还有八个州。 如周世文所说,胡人打到永州已是几天前的消息了,如果他们一直全速前进,那用不了几天,就能打到漓河边上。 周世文的思维虽然已是比一般人要缜密,但到底从没有上过战场,对军事方面的灵敏度不及吕闻。 方才在外面,他听到周世文说胡人趁虚而入时,心里便已有了淡淡的怀疑,此时心里的怀疑更甚。 要从胡人的地方打到永州,便是一路势如破竹,也需要好几天。 而从浔阳兵变到现在,也不过是过了六天。 更别提,出战前还需要做各项准备,如果胡人内部不是早就知道浔阳会乱,提前做了准备,又怎么可能那么刚好掐准时机攻打进来。 大楚内部,只怕有人在跟胡人勾结! 只是,会是谁? 周世文平复了一下心情,看向吕闻道:“晋王殿下是三天前登基为帝的,那时候胡人那边的战况还没那么危急,圣上命宋国公为主帅,率领十万兵马讨伐谢兴。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后来胡人越来越肆无忌惮,都快打到漓河边上了。 圣上那边竟还迟迟没有行动,直到今天早上,才传来消息,说圣上钦点肃毅伯世子为主帅,立刻率领五万兵马迎击胡人。 五万兵马……五万兵马!胡人本便是成长于马背上的民族,在胡人的部落,连小孩都会骑马射箭,胡人的士兵更是一个赛一个骁勇善战,这是大楚的兵远远比不上的! 听说这回,胡人集结了六万兵马,立誓要一举攻破浔阳,把大楚的百姓踩在脚下。 胡人的六万兵马,我们大楚十万兵马都不一定打得过,更别提区区五万兵马了! 我不明白圣上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谢兴虽然占领了漓河以南的六个州,但他兵力有限,短时间内无法翻出什么风浪来。 如今怎么看,都是胡人那边的战况更危急,为什么圣上偏偏把大部队派去了谢兴那边?!难道他就忍心看咱们大楚的百姓被外族人践踏吗?” 周世文越说越激愤,吕闻也脸色凝重。 这一点,他倒是知道为什么。 叮叮小说 dingdingxiaoshuo.com 厺厽 主公说过,晋王本便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而且,还特别自豪于自己身上的皇家血统。 皇家曾经被谢兴那般践踏利用,他早已恨他恨得牙痒痒,如今有了机会,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45章 多么让人敬佩又羡慕的人啊(第二更) “所以,不管我妻子说什么,我都不得不去,即使我一个人的力量改变不了什么,但至少,我不能就这样躲在家中苟且偷生。” 周世文握了握拳,突然低叹一声,道:“既然你爹是肃毅伯世子军中的步兵校尉,如果他没出什么意外,现下该是跟着肃毅伯世子出征了吧。 现在浔阳也算是安定了,你们可以找时间回去看看。 厽厼。今天我们夫妇俩赶路时,在旁边村子里见到了朝廷的兵丁,他们估摸是来通知各条村子新帝登基的消息,就算今天没有我们,你们最晚明天也会听到消息了。” 吕闻的心微微一紧。 朝廷的人要来了?夫人和皇后娘娘失踪了的事,别人不知道,晋王不可能不知道。 如今还不知道晋王有没有下令追捕夫人和皇后娘娘,以防万一,还是不能让夫人和皇后娘娘跟朝廷的人对上。 看来,他们要尽快离开这条村子了。 只是,他还不知晓主公的下落。 吕闻点了点头,道:“我知晓了,多谢周郎君告知我这些消息。” 他边说边沉吟,要怎样才能不引起周世文怀疑地打听一下主公的消息。 忽然,却听周世文沉声道:“如今这情况,也算是谢兴造下的孽。 当初若不是他做贼心虚,想要把非他阵营的将士兵权都掌握到自己手中,致使燕侯和吴侯拥兵自重,大楚四分五裂,如今大楚也不会那般被动。 只不知道,这种情况下,燕侯和吴侯是否会出兵,燕侯和吴侯手上兵马众多,若他们愿意出手,必定能助大楚脱离这次危机。 呵,不管怎么说,胡人入侵的都是大楚的土地,而他们,也是大楚的百姓。 他们占据了大楚的土地那么久,就差以皇帝自居,也该为大楚做点什么了罢。” 吕闻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深深的嘲讽。 他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淡淡道:“说到燕侯和吴侯,这回先帝驾崩,我听说他们也去了浔阳,不止他们,其他亲王也去了,不知道他们如今如何了。” 周世文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我听说,燕侯和吴侯早便逃离浔阳了,其他亲王见势头不好,也跑了。 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别的不说,逃命的功夫绝对是一等一的,现在还留在浔阳的亲王,都是心甘情愿臣服于圣上的。” 这句话中没有多少有用的消息。 吕闻有些挫败。 不过听说主公已经逃离了浔阳,他心里也安定了一些,虽然周世文说他也只是听说,但主公身边还有那么多弟兄,他们定会拼死护送主公离开浔阳。 而且,周世文的话中还透露出了一个消息——如今民间还没有关于主公的确切情报。 本来他跟夫人都担心,如果主公找不到夫人,一时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来,现在看来,不管主公是怎么想的,他似乎暂时冷静下来了。 奇书网 suyingwang.net 厺厽。没有消息,有时候也是好消息。 “不过,我倒是听说了一件关于燕侯的事情,应该说,是关于他夫人……” 周世文突然道,吕闻猛地抬眸看向他。 “听说当时永安殿被烧时,燕侯夫人也在场,后来,她跟皇后娘娘一起失踪了,没有人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有人说,永安殿那把火其实是燕侯夫人烧的,她火烧永安殿后,逃跑途中被皇后娘娘撞见了,燕候夫人害怕事情败露,竟然挟持着皇后娘娘逃走了……” “胡说!” 吕闻倏然变色,见周世文被吓了一跳,一脸怪异地看着他,连忙收敛情绪,轻咳一声道:“我的意思是,燕侯夫人没有杀害翊王殿下和太后娘娘的理由,怎么可以单凭传闻就做出这般毫无根据的猜测。” 周世文依然带着些怪异地看着他,“这谁知道呢,我对燕候夫人做过什么也没什么兴趣,虽然都说是她找出了克服天花疫情的法子,但真实的情况,又有谁知道? 谁知道这是不是燕候为了笼络民心故意放出来的传闻。 不过,确实,这个猜测没什么根据,所以也没多少人相信,但皇后娘娘失踪了的事,是真的。 说起来,今天我见到朝廷的兵丁时,见到他们手里拿着两张画像,我远远地看了一眼,画像上的似乎是两个女子,也不知道其中一个是不是皇后娘娘。” 吕闻的眸色顿时一动,虽然他已是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这轻微的波动,还是被密切关注着他的周世文察觉了。 “你……”周世文微微变色,一下子站了起来,“为什么我说到关于燕侯夫人的事情时,你的神情会如此怪异?你爹可是当真在肃毅伯世子手底下做事?” 他们两个的对话,孙大娘一直听得似懂非懂的,此时见到周世文反应那么大,也连忙站了起来,有些慌张不解道:“世文,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吕闻心一沉,右手悄然摸上了别在腰间的小刀。 “大兄,如何,问到阿爹的消息了吗?” 一个温婉清透的声音突然响起,霎时吸引了屋子里所有人的注意。 吕闻有些讶异地看着慢慢走了进来的林婉清。 皇后娘娘怎么过来了? “我方才听到这位郎君在问我们爹的事?” 林婉清镇定自若地走到吕闻身边,朝周世文微微一笑道:“我们爹是肃毅伯世子手底下的步兵校尉张烨,一向很得肃毅伯世子重用。 这位郎君不信的话,我这边有肃毅伯府的令牌……” 她边说,边从挂在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了一块令牌,上面肃毅伯府四个字显得工整肃穆,大气磅礴。 “这是我们逃离浔阳那天早上,我贪玩从爹的书房里拿走的,没想到后面会发生那样的事。” 周世文看着林婉清手里的令牌,嘴不由自主地张开了。 他虽然没见过肃毅伯府的令牌,但也知道,他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伪造出一个令牌来。 所以这个令牌,很可能是真的。 “这……这……” 周世文一时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林婉清手上那个小小的木牌。 厽厼。他们的爹不但是肃毅伯世子军中的步兵校尉,肃毅伯世子竟然还那般看重他!把肃毅伯府的令牌都给他了。 那该是多么让人敬佩又羡慕的人物啊! “你……你能不能把令牌借我看看,摸摸就好,摸摸就好!”周世文突然有些紧张地道。 林婉清一愣。 周世文满脸崇敬地道:“实不相瞒,我一直很敬佩肃毅伯世子。 十八年前威武大将军战败后,正是肃毅伯世子不顾生死,深入敌军,扭转乾坤。 战争快结束的时候,肃毅伯世子被敌军的毒箭射中,虽然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但身体也大不如前,肃毅伯世子夫人为此差点哭瞎了双眼,对肃毅伯世子说,若他死在战场上,她也会随他而去。 当初肃毅伯世子夫妇间的感情,感动了无数百姓。 这回胡人入侵,圣上派肃毅伯世子领兵出征,肃毅伯世子便是明知己方军队与胡人之间兵力悬殊,依然毅然决然地领命出征。 若这回带兵的不是肃毅伯世子,我也不会如此下定决心投身军营!” 吕闻听得有些怔然,不禁看向林婉清。 肃毅伯世子夫妇之间,竟然发生过这样一段往事吗? 笔下文学 bxwx.co 厺厽。林婉清不由得眨了眨眼,脸上是同样的莫名。 她爹当年确实带兵击退了胡人,也确实被敌军毒箭射中。 可是,后来阿爹回家后,被当时担忧得生了好几场病的阿娘泄愤地直接锁在了房门外,最后是阿爹柔声细语地哄了阿娘半个月,才得以重新踏入阿娘的房门。 这民间流传的故事,未免瞎编得太厉害了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46章 魏远的变化(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246章魏远的变化见周世文还眼巴巴地看着她手中的令牌,林婉清微微一笑,把令牌递给了他。 周世文郑重其事地用双手捧着,看圣物一般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把令牌还了回去。 林婉清接过,犹豫了一下,道:“周郎君,你打算投身到肃毅伯世子的军营中,是吧?你能否帮我给我爹带一封信? 若他真的出征了,便是我们三兄妹回到家,他也不知晓,我担心他便是到了战场上还想着我们三兄妹的事,战场上刀光剑影的,实在容不得一丝分心。” 吕闻不由得看向林婉清,眼中带着一丝愕然。 周世文现在已是完全相信了他们,一脸严肃地点头道:“放心,张娘子,如果我能成功投到肃毅伯世子军中,我定会把你的信带给令尊。” 林婉清弯了弯眼角,道:“那先谢过周郎君了。” 便是林婉清如今做了些简单的伪装,依然掩盖不了五官的清甜秀美,周世文一时有些恍神。 他们阿爹真是方方面面都让人敬佩啊,不仅能得到肃毅伯世子的看重,生的女儿还那般貌美,她大兄比起她,差得也太远了。 若他帮他们把信送过去,张校尉一时高兴,说不定愿意提拔一下他。 他如今位居步兵校尉,他作为一个新兵,若能得到他的提拔,那可是足以让人眼红的好事! 周世文看着他们的眼神一时更热切了,笑着道:“能帮到你们,我也很高兴,我和我内人明天下午才离开,你们在那之前把信写好交给我便是。” 林婉清应了一声,又问了周世文关于肃毅伯世子的一些情况,这才和吕闻离开了前厅。 一走到外头,吕闻便忍不住道:“皇……二妹,你这是……” 吕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主公跟林家的恩怨,他多多少少了解一些。 当年便是林家把年幼的主公赶出门外,才逼得主公投身军营。 肃毅伯世子是皇后娘娘的父亲,她想联系上肃毅伯世子的心情他理解。 然而,林家当初那样对主公,又怎么可能善待他们夫人!更别说,肃毅伯老早便投靠谢兴了。 若肃毅伯世子通过这封信找到了他们,夫人又该怎么办? 这时候,他们已是走到了后院。 林婉清哪里不知晓吕闻的想法,见四下无人,神色认真地看向他,低声道:“吕副将,你可相信我?” 吕闻微微一愣。 “我不会伤害阿歌,我阿爹也不会,”林婉清缓缓道,脸上带了些似乎来自遥远岁月中的伤感,“我知晓,燕侯因为小时候林家把他赶出门的事,一直怨恨着我们林家。 可是,把燕侯赶出林家,并非我阿爹阿娘的意志! 我阿爹阿娘那时候甚至不知晓燕侯曾经来了肃毅伯府,把燕候赶出去的……是我祖父。 我阿爹知道时,震怒非常,立刻便赶出家门想把燕侯找回来,可是,他找遍了浔阳,都找不到燕侯的身影。 直到后来,燕侯立下战功,被授予爵位,我阿爹才知晓,他离开肃毅伯府后,竟然去参军了。” 吕闻听得惊愕不已,怔然了片刻后,忍不住沉着脸道:“那肃毅伯世子为什么不跟主公说清楚? 谢兴还没迫害主公前,主公经常去往浔阳,肃毅伯世子理应有无数机会跟主公解释当年的事。” 他是在宋国公军中与主公相识的,那时候,主公已是军中独当一面的人物。 只是,他从认识主公那天起,他就总是孤身一人。 别的将士都有家人,都会春心萌动。 家人和女人,是军中亘古不变的话题,别管是多大大咧咧的汉子,每次说起这两个话题,都会触动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唯独主公,从来不会参与他们的谈话。 说起女人时,他会一脸厌恶直接走开,说起家人时,他只是沉默地坐在一边,不管旁人如何盛情邀请他加入,也不置一词。 有一回,他忍不住好奇,试探地问:“将军,属下好像从没听将军说起过将军家里的事情,便是军中难得事务闲暇的时候,也没见将军有回家看看的意思。” 何止这样,他甚至没见过将军跟什么人通过信。 军中的将士远离家乡,往往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往家里寄一封家书。 走南闯北的商人每回离开前,都会到他们军营前转一圈,往往能收到不少寄信的嘱托,同时给将士们带去不少寄托了浓浓情思的家书。 主公微微蹙了蹙眉,只沉声道了句:“我没有家人。” 主公那时候的神情和语气,他一直记得现在。 他说那句话时,没有任何悲伤和怨恨,而是带着一种已是习以为常的淡然。 那种淡然,却是显得他更为孤寂了,那是一种也许连主公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孤寂。 就像草原中不小心离开了狼群的狼,经过了漫长的旅程后,已是觉得,这样孤身一人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不再盼望回到狼群中,甚至,觉得自己一辈子就该这般孤身一人走下去。 直到遇到了夫人,主公才开始一点一点改变,原本那般孤寂冷然的性子,竟也开始逐渐地柔和了下来。 主公这一切变化,吕闻都是看在眼中的。 然而,这时候,皇后娘娘竟然跟他说,主公原本不用忍耐那么漫长的孤寂?他原本也是可以有关心他的家人,有可以牵挂和回去的地方? 吕闻向来不是一个容易愤怒的人,只是这时候,他忍不住心头火起。 他为主公过往那些孤寂灰暗的日子感到不值! 简直就像笑话,她还不如说,他们林家从没有承认过主公的存在! 林婉清是第一回见到吕闻这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怔然了一会儿,嘴里有些苦涩,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荷包里的糖,道:“我爹一直想跟燕侯解释,可是燕侯不愿意见我爹,我爹寄过去的书信,也从来没有回复。 那时候,燕侯虽然时常前往浔阳,但都是圣上有召才回去,每回事情结束,便会立刻离开,压根不给我爹找他的时间。 后来圣上突然驾崩,燕侯……便再也没有回浔阳了。 这件事一直是我爹心中的一根刺,我问过爹,要不要我把当年的事告诉长风,让长风跟燕侯说,但我爹坚持要亲口跟燕侯说。 他说,这是他欠他的,他要亲口跟燕候说声抱歉,这件事谁也替代不了他。 我爹在某些方面跟我祖父一样,倔得让人受不了,这一点,连我这个女儿也拿他没办法……”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47章 夜半的敲门声(第二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247章夜半的敲门声吕闻怔怔然地听林婉清说完,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当年那件事的真相原来是这样的,他不知道,该觉得造化弄人,还是为主公感到痛心。 “这回燕侯跟阿歌来了浔阳,我娘给阿歌递了拜帖,可是娘跟我说,阿歌一直没有给她回应。 爹因为这件事,很是低落。” 林婉清低低叹了口气,那时候她又怎么会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若是爹知道阿歌跟我在一起,还怀了燕侯的孩子,他想办法帮我们还来不及,又怎会害阿歌。 只是……” 说实话,比起他们现在的处境,她更担心她爹。 方才周世文说的话,她在外头都听见了,若他说的不假,阿爹这回出征凶多吉少。 谢兴反叛带走了大部分兵力,圣上如今的兵力不足以支撑两头并进。 若阿爹在与胡人的战事中出了什么事,只怕连援军都不会有。 到那时,阿爹该怎么办? 林婉清暗暗咬了咬唇。 吕闻没有察觉到林婉清的异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似乎下了什么决心,轻吸一口气道:“皇后娘娘,小人相信你。 如今夫人身边只有小人一人,若能得肃毅伯世子的帮助,也许能让夫人更快地跟主公团聚。 只不过,这封信,您想怎么写? 我们不可能说这封信是写给肃毅伯世子的,但方才我跟周郎君说我们爹在肃毅伯世子军中做事,也只是胡编……” 他不相信肃毅伯府,但他相信皇后娘娘。 虽然他们先前收到的情报说,肃毅伯早在五年前便投靠了谢兴,但肃毅伯世子的态度,一直有些模糊。 事实上,自从谢兴架空了皇室,肃毅伯世子便一直称病在家,把他的兵权和先前的将军职位统统抛下了。 这件事谢兴自是乐见其成,这五年来,他就当没有肃毅伯世子这个人,以至于五年前,明明是肃毅伯世子带兵击退了胡人,他却从来没有得到过相应的封赏。 他的赫赫之功,只在民间还有流传,朝堂上,却已经鲜少有人提起了。 直到如今,晋王登基,天下大乱,面对着胡人入侵这个烂摊子时,这个曾经的抗胡英雄才被重新想起。 若他当真如皇后娘娘所说,一直对主公抱有愧疚之心,便定然不会对夫人的困境视而不见。 现在,多一份帮助,总是好的。 林婉清收拾了一下心情,道:“没关系,我小时候跟我爹玩闹时,自创了一套只有我与我爹才明白的暗号,通过那些暗号写信,这天底下只有我爹能看明白信中隐藏的信息。 我们当然不能直接让周郎君把这封信送给我爹,方才我不是说了吗?我们三兄妹的爹叫张烨……” 吕闻一怔,有些发傻,“肃毅伯世子军中,当真有一个叫张烨的人?” “当然,张烨可是我爹的副将,”林婉清看到他这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胡诌的啊。” 吕闻没说话。 他确实这样认为的。 看来是他小看了这位皇后娘娘,平日里,他只觉得她是一个活泼甜美不谙世事的少女,但在深宫大院待过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如一张白纸般毫无心机。 方才,若不是她及时出现,他只怕早便露馅了。 吕闻忽地,严肃了神情,道:“皇后娘娘,既然如此,就拜托您今晚把信件写好交给周郎君罢。 方才周郎君说,朝廷的兵丁手里拿着两张女子的画像,这句话您也听到了吧?” 林婉清嘴角紧抿,嗓音微紧,“是,我听到了。 阿歌如今的处境很危险,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那十有八九是她和阿歌的画像!那天她带着阿歌在宫中逃命,危急之下无法做任何伪装,不少宫人都看见了。 新帝显然已是知道是她带走阿歌的,后来他在宫里找不到她们的尸体,定然猜到她们通过什么方法逃出了皇宫。 他这是还没放弃阿歌啊! 吕闻点了点头,“这大晚上的赶路太危险了,夫人如今的身体,不容许有任何闪失。 这么晚,朝廷的兵丁也不会继续行动,最早也得明天才会到黑山村。 一会儿您写好信后,我帮您送过去给周郎君,顺便打探一下他们今天是在哪条村子见到朝廷的兵丁。 这样明天我们离开的时候,便可以挑那些兵丁已是去过的村子走。” “嗯。”林婉清点了点头,道了句“我现在立刻回去写信”,便转身快步离去了。 吕闻看着她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 明天离开黑山村后,他们的路程可以想见的困难重重。 只希望老天保佑,让他们夫人和小少主顺利回到主公身边。 因为孙大娘家房间有限,林婉清和陈歌住同一间房。 林婉清回到房间里时,陈歌正在里面慢慢走动。 经过这些天的修养,陈歌的精神已是好了很多,可以简单地进行一些活动了。 见到林婉清回来,她立刻走上去问:“怎样了?” 她放心不下吕闻,原本想亲自去前头看看,却被林婉清强行按了下来,说她去便可以。 这几天,林婉清简直把她当做了什么易碎物品,便是她说,她身上的箭伤已是没什么大碍,还是一丝儿重活也不让她做。 而吕闻只会比她更夸张,天天一副夫人只需躺着便是的严肃模样,让陈歌又是无奈又是没辙。 只是,实在是担忧,她这些天心心念念着魏远那边的情况,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线索,又如何坐得住。 林婉清见她走得快,脸色一下子紧张起来,强硬地拉着她到床边坐下后,才把方才从周世文那里听到的消息跟她一五一十说了。 陈歌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外头的世道比她想得还严重,如今新帝还在明里暗里地找她和林婉清,可以想见,便是他们离开了黑山村,也是寸步难行。 最重要的是,他们至今还没打听到魏远的消息。 外面兵连祸结,他们自是不能像无头苍蝇那样乱走,为今之计,只能先想办法回到魏远的地盘,只要到了魏远的地盘,他们就安全了。 只是,从潭州到漓河,在太平的时候,骑马也要六天时间,何况现在。 见陈歌脸色不太好,林婉清轻声道:“阿歌,你不用担心,我爹如今正在赶往漓河边,周郎君说,他如今已是到了离潭州不远的徐州。 等我爹收到我的信后,他定会想办法帮我们的。” 听她说到肃毅伯世子,陈歌有一瞬间的恍惚。 肃毅伯世子是魏远的舅舅,她只知道当初林家赶走了无依无靠的魏远,却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不知道魏远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心情,他虽然不说,但她知道,他其实一直很渴望亲情。 陈歌不想让林婉清太为她担心,看着她微微弯唇,点了点头。 这个夜晚,注定让人难眠。 吕闻已是跟孙大娘说了,他们明天一早便离开这里回浔阳,孙大娘只以为他们要回家了,还十分替他们高兴。 林婉清的信,吕闻也已是交给了周世文,周世文一脸郑重地收下,又保证了一遍,一定会尽力把他们的信送到他们爹手中。 陈歌和林婉清晚上收拾好行李,确保第二天把行李一拿便能走,才倒头睡了。 山村里的夜异常宁静,陈歌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会儿,到底身子有些弱,慢慢地便睡熟了。 “笃,笃。” 两声轻微的,异常有规律的敲门声突然在幽静的夜中响起。 见房间里没人应答,那个敲门声又轻轻地响了好几遍。 最后,房间里的陈歌和林婉清猛地惊醒,两人紧紧盯着门的方向,都一脸紧张。 这深更半夜的,会是谁? 莫非是吕闻?难道是因为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他们要提早离开? 林婉清想了想,刚要掀被下床,却猛地被陈歌按住了。 陈歌借着清亮的月光,脸色微白,用唇语道:“不是吕闻。” 吕闻惯常的敲门方式是敲三下。 此时外头的人,分明不是吕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48章 失控的拥抱(第一更) 林婉清立刻想起了今天周世文说的朝廷兵丁,脸色一下子变了。 莫非是新帝派过来的人?可是,他们又怎么会知道,他们在这里?厽厼厽厼 陈歌沉着脸,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外面的人又轻轻敲了两下门。 她安抚一般按了按林婉清的手背,突然用力,把床上的布枕扫落地面。 布枕虽然轻,但这万籁俱静的夜把它落地的声音放大了不少。 外头的敲门声立刻停了。 陈歌悄然摸上右手的金镯,就等着一有什么异常,便射出里面的毒针。 忽然,外头响起一个特意压低的、低沉好听的声音,“阿清?嫂子?” 林婉清和陈歌都怔在了原地。 这声音,她们都不陌生。 这分明是萧长风的声音! 随着这个声音响起,门被轻轻推开,萧长风站在门边,以一种陈歌说不上的深沉表情看了床上的她们一眼,便又轻轻把门带上,低声道:“你们先穿好衣服吧。” 萧长风!竟然真的是萧长风! 陈歌心头狂喜。 他竟然找过来了!可是魏远让他过来的? 他方才没有直接进来,而是先敲门,是怕突然闯进来会吓到她们吧。 何况,这深更半夜,若是他们闹出什么动静惊醒了孙大娘他们,也不好跟他们解释萧长风的出现。 林婉清如在梦中,嗓音微颤道:“长风,真的是你吗?” 外头静默了一会儿,传来一个微微低沉的“嗯”。 陈歌来不及细想平日里总爱说笑调侃的萧长风今晚怎的那般沉寂,立刻便要起床穿衣服。 林婉清倏然回神,一把拉住陈歌道:“阿歌,你慢慢穿衣服,别扯到身上的伤口了。 我穿好衣服后,先出去问问长风这是什么情况。” 陈歌无奈地笑笑,虽依然满心激动,还是依言放慢了手中的动作。 林婉清拿过床头的衣服,快速穿上,便下床走了出去。 “长……” 她的声音在半途突然断了,房间里的陈歌心头一紧,顾不上衣服还没穿好,立刻下床跑到了门边。 她刚把门开了条缝,整个人的动作便顿住了。 只见外头,一地清冷的月光下,身穿白衣的俊秀男子紧紧地抱着披散着一头黑发的娇小女子,头深深埋进她的肩窝中,身子似乎在轻微地抖着。 那怀抱的力度,陈歌只是在一旁看着,都似乎能感觉到。 那是仿佛要把怀中的女子嵌进身体里的力度。 萧长风的情绪,失控了。 陈歌只是看了一眼,便把门轻轻合上,因为想到什么,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以阿清那迟钝的性子,只怕被吓坏了罢。 她穿好衣服出去的时候,萧长风和林婉清已是分开了。 林婉清似乎有些局促不安,萧长风站在她身边,较平时更为深沉一些的双眸一直看着她。 吕闻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他的房间就在她和林婉清对面,他平时就很警觉,萧长风和她们的动静虽然小,还是把他惊醒了罢。 此时,他十分自然地无视了萧长风和林婉清间异样的气氛,脸上带着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的激动神情,见到陈歌,立刻转换为老母亲般的紧张,快步走过去道:“夫人,外面冷,你快回房间里去罢。”厺厽 云轩阁 yunxuange.org 厺厽 一月下旬的天气,还是很冷的,更别说这是在深山里,比在城里还要冷上一些。 陈歌有些无奈,停下脚步,笑笑道:“那大家都进来说话罢。” 等所有人都进了房间后,陈歌点亮了矮几上的一盏油灯,让他们都坐下后,看向脸上一直没有笑容的萧长风,极力压制着心里起伏不停的心绪,道:“你是怎么找过来的?只有你一个人吗?你可知道,魏远如今如何了?” 萧长风看了陈歌一眼,脸上的神情终于柔和了一些,“嫂子不用太担心,阿远如今没事。 在谢兴和晋王起事那天,章校尉就强行把阿远带离了浔阳。” 听到强行两个字,陈歌脸色微紧。 萧长风微微一扬唇,这是这回见面以来,他第一次露出笑容。 这浅浅的笑容冲淡了他脸上的暗沉肃穆,以前那风流倜傥的气质倒是回来了一些。 “那根带了软筋散的银簪,可是嫂子给章校尉的?嫂子深谋远虑,那天阿远见到永安殿起火,差点失控闯进去,多亏了那根银簪,章校尉才得以把阿远带走。” 陈歌一愣,心微微揪起。 在浔阳的气氛变得越来越怪异的时候,她就预感到她会出事。 若那些人想对付魏远,她绝对是最好的切入口。 她担忧到时候魏远会失控,正中敌人下怀,才留了这么一手。 现在想想,也是后怕,如果不是她留下了银簪,如果不是有章校尉在魏远身边,魏远还不知道会怎样。 听到魏远现在平安无事,她不由得万分庆幸。 萧长风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的笑意慢慢退去,自嘲地一笑道:“那天,连我也以为,你跟阿清出事了。 若不是我先前听阿清说过,椒房殿后面有一条通往外面的密道,我也没法那么快冷静下来。 我让章校尉先把阿远带走,我留在了浔阳。 后来,我听说永安殿里只有翊王和太后的尸体,晋王手握大权后,更是偷偷派人寻找你和阿清的行踪,我才确定,你们定然成功逃离皇宫了。 只是,那时候浔阳局势正紧张,我没办法闯进宫中寻找那条密道,只能派人秘密地在浔阳里寻找你跟阿清的下落。 浔阳里没有,我便加大了搜寻的范围,终于在今天,传来了你们可能在黑山村的消息,我于是连夜赶了过来……” 萧长风转头看了林婉清一眼,眼中带着无比复杂的神情。 是恋慕,是害怕,是庆幸,也是后怕。 若他晚了一步,或者,晋王先他一步找到她们,他是不是真的就会失去她了? 这样一想,心头便传来熟悉的疼痛和想毁灭一切的冲动。 他没资格嘲笑阿远,毕竟,他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 林婉清似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悄悄地往陈歌的方向挪了挪。 陈歌没心情关注他们俩的事情,看着萧长风道:“那魏远如今在哪里?” 便是章校尉强行带走了魏远,以魏远的性格,又岂是愿意安安静静地待着等消息的人。 便是外界暂时还没有魏远做了什么的消息,但陈歌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这也是她一直担忧至今的事情。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49章 等待时限只有十天(第二更) 萧长风静默了一会儿,突然扬唇一笑,“看嫂子的神情,是在担忧阿远有没有做了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吧? 嫂子大可放心,这回,阿远除了最开始的失控,其他时候都很冷静,这一点,连我都很是意想不到。 阿远身上的软筋散药效过去后,章校尉一度担心他会不顾一切冲回浔阳,但阿远除了下令派一队精兵和若干暗卫潜进浔阳协助我寻找你跟阿清后,没再做什么,反而快马加鞭,连夜赶路,回到了漓河对面的庆州。 阿远事先安排了郑子龙郑将军率领五万兵马驻扎在庆州,他回去后,立刻从附近的州县调了十五万兵马到庆州。” 陈歌在去浔阳的路上听魏远说过,漓河延边是军事重地,日常在那里驻扎的军队就有三十万。 听萧长风这说法,魏远是把漓河边三分之二的兵马都调到了庆州? 陈歌因为想到了什么,眉头猛地皱起。 萧长风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地摊手一笑,“阿远先前虽然据守一方,但完全没有争霸这个天下的意思,他这回突然这般锋芒毕现,我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这显然是要带兵进攻浔阳,然而,若他贸贸然进攻,只怕新帝和谢兴会因为忌惮阿远,反而联合起来迎击他。 毕竟比起谢兴,阿远对新帝的威胁更大,谢兴亦然。 谢兴手底下可以调用的兵马如今有三十万,新帝派过去讨伐谢兴的兵马有二十五万。 若他们当真联合起来,阿远手上只有二十万大军,便是阿远在军事上再有奇才,要获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虽然他们联合起来的几率不大,但万一呢?便是他们没有联手,阿远要同时对抗两支军队,也是够呛。 明明阿远可以集结更多兵士再进攻,但从别的地方调动兵马过来,没那么快,而阿远现在显然等不及了。” 萧长风这一大段话,表达的意思其实就两个—— 魏远打算带兵进攻浔阳。 然而,现在显然不是最佳的时机! 更别说,胡人还在大楚的土地上肆虐,若魏远现在和谢兴他们内斗,只会便宜了胡人。 更甚者,是便宜了在这场乱斗中似乎没有了存在感的刘侯,刘侯背后的人可是心机深沉的刘徐,谁知道那厮是不是故意在这时候隐身,就想坐收渔翁之利。 陈歌一时又是心疼又是焦急。 魏远这是哪门子的冷静? 这分明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吕闻也沉着脸色,突然道:“长风,看你这模样,主公应该是暂时被劝下来了吧?” 如果主公已是决定进攻浔阳,长风又哪能那么气定神闲。 陈歌一愣,也猛地抬眸看向萧长风。 她关心则乱,竟是不及吕闻观察细致了。 萧长风这样子,哪有半点紧张担忧的意思! 萧长风笑看了吕闻一眼,“不愧是跟我并肩作战了这么多年的兄弟。 你的猜想没错,章校尉跟其他将士集体下跪请阿远三思,刚好这时候,永安殿中只发现了两具尸体的消息传了过去,我在章将军离开前,也告诉了他密道的事,阿远可能是因为这样,才暂时按兵不动。 只是,昨天我收到了他那边的来信,他说,他的等待时限是十天。 十天后,若还没有你的消息,他定会血洗浔阳。” 十天! 如今已是过去了六天! 见陈歌的脸色紧张了起来,萧长风笑道:“我今天收到你们的消息后,立刻派人八百里加急给阿远传信,理应能在十天过去前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他。” 陈歌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了下来。 她突然有些暗恨这里是通信不发达的古代了。 若是在现代,她一个电话便能给魏远报平安,可是在这里,在他们两人相隔千里的时候,她便是想给他传一句话,也成了一件难事。 萧长风这时候站了起来,脸色恢复了刚开始时的严肃,道:“好了,事不宜迟,你跟阿清尽快收拾一下行李,我们这就离开。” 吕闻一愣,眉头微皱,“现在就走?可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我的人跟我说,新帝的人也快搜到黑山村了,自然是越早离开越好,现在瞅着也快天亮了。” 萧长风见吕闻一脸不乐意,有些奇怪,“你这小子,莫非是在这里住得太舒服,不舍得离开了?” “格你老子的!” 吕闻被气笑了,自从萧长风来了后,他这些天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得以松了一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夫人如今可怀着咱们小少主,这样连夜赶路,我是担心夫人身体吃不消。” 萧长风怔然了一瞬,猛地看向陈歌肚子的方向。 这惊讶到有些呆的表情,陈歌还是头一回在萧长风脸上看到。 “你竟然怀了阿远的孩子,哈。”好一会儿后,萧长风轻轻一笑,似乎有些难以相信,又似乎有些感叹地道:“阿远竟然要做爹了,幸好他还没知道这个消息,否则只怕连十天都等不及了。” 曾经那个视女人于水火,完全无法理解他心甘情愿等一个人等了那么多年的阿远,竟然要做爹了。 萧长风回想起以前的一桩桩一件件,不禁轻笑着摇了摇头。 这世间,还真是什么神奇的事情都有啊。 他不禁看了一旁从方才起便不敢直视他的秀美女子一眼,眼波微动,道:“虽然我也很想给嫂子休息好后再上路,但目前这情势……” “我明白的,我的身体也没那么娇弱。”陈歌站了起来,道:“准备启程罢。” 原主的身子虽然弱,但这段时间经过她的调理锻炼,早已结实了不少。 这会儿除了肩膀上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她的身体也没什么大的毛病,就如她先前说的,只要路上小心一些,她也不是一步都走不了。 萧长风看了陈歌一眼,点了点头,“好,我们的人都在村口待命,你们准备好后,我便带你们过去。” 行李是她们睡觉前便整理好了的,这时候一拿便可以离开。 陈歌想了想,没有叫醒孙大娘,给她在房间里留了张纸条,说家里有事,要连夜离开,把这段时间借宿的银钱压在了信上,便随着萧长风离开了。 村口处,有一队身穿黑衣的男人正静静地等在那里。 见到陈歌,他们立刻翻身下马,走了上来,无声无息地跪倒了一片。 陈歌一怔,走近了才发现,领头的人,竟然是章严! “夫人,”章严单膝跪地,头深深地垂着,低沉的嗓音中带了一丝哽咽,“幸好您没事,若是没法把您安全带回主公身边,属下也没脸见主公了!” 当天,他迫不得已强行把主公带走,早已做好了会被主公斩杀的心理准备。 谁料,主公身上的药效过去后,没有杀他,甚至没有对他动怒,只眼神暗沉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 那之后,主公表面上看没有再失控,但,他身体里的情感都似乎随着夫人一起离开了。 他只知道拼命地抽打马匹往前疾驰,一路上不吃不喝不睡,马跑死了一匹又一匹,这般自虐的跑法,连一些弟兄都受不了了,纷纷掉队。 唯独主公仿佛一尊不知疲累的雕像,一路上面无表情,一双眼睛看似平静,内里却不知道埋藏了多少阴冷压抑。 他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胆战心惊,只跟着主公跑了一天,便受不了内心的煎熬,主动提出带一队弟兄回去协助萧将军寻找夫人。 主公变成如今这样,也有他的原因。 最重要的是,他实在担心,若是夫人真的自此消失了,主公的心,也会跟着一起死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50章 已经是一个独当一面的男人了(第一更) 陈歌看着他,似乎感觉到了他心底的沉痛,轻轻一扬唇,道:“起来罢,你做得很好,我还要感谢你们把君侯安全护送出了浔阳。” 章严一愣,抬眸看了面前的女子一眼,沉沉地道:“这一切都是多亏夫人留了那根簪子给属下。”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站了起来。 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护送夫人离开。攫欝攫欝 等把夫人带回主公身边后,他再去向主公负荆请罪。 经过这一番折腾,天边也隐约透出了一抹亮色。 陈歌不敢再耽搁,立刻便上了萧长风为她准备好的马车。 林婉清紧跟在她后面要上去,手刚刚攀上车门,一双大手便伸了过来,扶住了她的手臂。 那双大手温热而有力,对她来说不算陌生,林婉清却仿佛被烫到了一般,下意识要把手收回去,“你怎么……” 怎么这回见到长风,她总觉得他怪怪的。 萧长风却一下子加大了握着她的力度,面容淡淡道:“快上去罢,别耽误时间。” 他这样一说,倒仿佛是她耽误了他们似的。 林婉清微微一愣,不好意思挣脱他的手了,而且,她反应这么大,似乎也很怪。 他只是好心扶她上车罢了。 这样一想,她有些乱的心绪平复了一些,朝萧长风笑笑,道:“好。” 便扶着他的手一用力,上了马车。 女孩子那清甜的笑容却让萧长风有些怔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轻轻敲了敲马车门,从门缝里递进去了一小包东西。 “阿清。” 林婉清一愣,伸手把那包东西接住了,拿到眼前看了看,又掂了掂,那分明是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糖。 她嘴角不由得微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心头的异样又消散了些许。巘戅综艺文学巘戅 也许她感觉错了,那分明还是以前的长风。 她撩开门帘,想跟萧长风道声谢,男人却早已是走到前头,视线所及之处,只有他被夜色浸染得越加深沉挺拔的背影。 林婉清仿佛这才意识到,面前的男子已经是一个独当一面的男人了,不再是小时候带着她四处调皮捣蛋的那个小男孩。 她一时竟有些恍惚,脑中不自觉地回想起了许多小时候的事。 她阿娘跟长风阿娘是闺中密友,她跟萧长风算是还在襁褓时就认识了。 那时候,他们的阿娘来往很密切,每当她们聊天的时候,长风便会带着她四处乱跑寻乐子,因此,她小时候什么掏鸟窝钻山洞抓鱼的事都做过,每回都是干干净净地跟着长风出去,脏兮兮地回来。 她阿娘每每都是又好气又无奈,长风阿娘羞愧不已,因为这件事骂儿子揪儿子耳朵的次数都要数不清了。 可是,不管两个大人怎么无奈生气,他们都是我行我素,最后两个大人也没辙了,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样的时光,一直持续到长风十二岁,她十岁的时候。 那一年,长风的阿娘因病去世,自此,他们就鲜少有机会来往,只偶尔能在一些权贵的聚会上见上一面。 她却没想到,在她被赐婚先帝,满心彷徨不安时,长风竟然会跑过来,说要带她离开。 如今,在她遇险后,第一个找过来的人,又是他。 她心底突然涌起一丝奇异的感觉,似乎有些惆怅,有些不自然,又有些慌乱。 她连忙把帘子放下,坐回了马车里。 陈歌看了她一眼,只低低一笑。 马车很快就开始往前走了。 吕闻骑马走到她们车边,低声道:“夫人,皇……咳,林娘子。” 自家兄弟都跑过来了,他也不好让他糟心,唤他心爱的女子皇后娘娘。 “如今,东北方向是谢兴和新帝大军的战场,西北方向,肃毅伯世子正带兵赶往漓河的西段,如无意外,他会在那里扎营,漓河西段也是胡人要入侵必经的地方。 虽然如今还没传来胡人已是抵达漓河的消息,但属下预料,过不了几天,那边也要开战了。 而庆州在漓河往西的方向。 方才属下跟萧将军商讨后,决定穿过两个战场中间的坊州和武州到漓河边上去,那里虽然跟庆州的距离有些远,但总比从前线阵地穿过安全。 只要过了武州,再往前走一段路,便能到漓河边上了,萧将军已是派人给主公传信,到时候主公应是会派人在那里接应我们。 只是,这样走的话,我们最快也要十天才能到达庆州。” 而且,这样走的前提还是,两边的战场在这几天里没有扩大,若连武州和夏州都卷入了战争中,他们也只能绕更远的路了。 陈歌沉着脸点了点头,“时间长一点也没办法,一切以安全为主。” “是。”吕闻心心念念着陈歌的身子,顿了顿,道:“夫人便在马车里好好休息罢,万事有属下和萧将军,若有什么需要,您唤属下一声便是。” 陈歌嘴角一扬,应了一声,“好。” 幸好这回遇险,她身边还有他们。 她不敢想象,若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该怎么办。 外头吕闻的马蹄声渐渐远去,陈歌往自己身后加了个软垫,正想补一会儿觉。 昨晚她本来便没睡好,又半夜被叫了起来赶路。 她自己累不要紧,却是不舍得累着肚子里的孩子。 一旁的林婉清在听吕闻说完后,便似乎有些失神,这时候忍不住抿了抿唇,道:“明明这两个战场离得不远,新帝为什么不直接倾尽全力击退胡人,再去讨伐谢兴呢?”厺厽 综艺文学 kanzongyi.cc 厺厽 这样兵分两路,一不小心,只会两边都失陷。 先集中对付一边,不好吗? 陈歌看了她一眼,忽地有些怔然。 攫欝攫欝。她跟吕闻似乎都忽略了,肃毅伯世子此时领命出征迎击胡人,林婉清作为他女儿,又怎么可能不担心。 然而,她在他们面前只字未提她的心事,说到给她爹写信时,也只说,她阿爹知道她和她在一起,定会想办法帮他们。 便是林婉清跟她表现得再亲密,她们终归认识不到几天,这样私密的心事,她不想跟她倾述罢。 何况,她本来便十分善于隐忍。 陈歌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握了握林婉清的手,林婉清微愣,抬眸看向她。 陈歌微微一笑,道:“虽然大楚的十万大军跟胡人的十万大军在实力上有一定差距,但肃毅伯世子有着丰富的沙场经验,不管如何也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至于新帝为什么不先主攻一方,很简单,他不敢。” 他不敢? 巘戅追哟文学巘戅。林婉清一脸茫然。 陈歌有些嘲讽地一笑,“对新帝来说,谢兴和胡人就像两匹恶狼,若他主攻谢兴,胡人就会趁虚而入,若是主攻胡人,谢兴又怎么可能那般良善地等他打完胡人再来打他? 厺厽 追哟文学 zhuiyo.com 厺厽。说白了,不管他主攻哪一方,另一方都是坐收渔翁之利那一个,而新帝短时间内无法调动更多军队,这才只能出此下策。 说实话,我都怀疑,告诉胡人浔阳要乱,让他们得以提前做好准备在这个节点攻打进来的人,便是谢兴!”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51章 自己的女人自己救(第二更) 这怎么可能! 林婉清猛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陈歌。 “谢兴早就知道,有人在暗地里对付他,而他也预感到,那个人有着足以至他于死地的能力。 不管他是继续被动下去还是主动叛变,风险都极大。” 陈歌淡声道:“但如果这时候,胡人攻打进来,对他无疑是一个天大的优势。 攫欝攫欝。若是他败了,胡人可以暂时牵绊住新帝的脚步,若是他胜了,那更好说,不管是出兵迎击胡人还是跟胡人讲和,那时候他大权在握,总归有对付他们的法子。 事实上,我怀疑,谢兴跟胡人之间做了什么交易,若是他顺利登上帝位,他们便会乖乖退兵。” 林婉清却是越听越难以置信,“那些野蛮嗜血的胡人又怎么可能乖乖退兵!谢兴跟他们联合,不是与虎谋皮么?” 陈歌清冷地笑笑,“谁知道呢,也许是承诺了给他们土地,又也许是承诺了给他们银钱,反正以谢兴奸诈狡猾的程度,又怎么会一点退路都不给自己留。” 林婉清的眉头微微皱起。 她在宫中这么多年,虽然担任的只是一个摆设一般的皇后,但对谢兴的为人处事也算有些了解。 这确实是谢兴会做出来的事情。 “可是,”她咬了咬唇,道:“新帝这兵力调配也太偏颇了罢,他调去围剿谢兴的兵马是二十五万,调去迎击胡人的兵马却只有十万。 若是要两头牵制,不能给我阿爹多一点兵力吗?” 陈歌静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道:“只怕新帝是想先集中力量剿灭了谢兴,再去迎击胡人,肃毅伯世子的十万军队只要能起到牵制胡人的作用就行了。 方才吕闻说,谢兴如今手上能调动的军队有三十万,按理来说,二十五万兵马对上三十万兵马,也很吃力……” 林婉清猛地想到了什么,眼波微颤。 陈歌慢慢道:“新帝还愿意拨十万兵马去迎击胡人,已是很难得了。” 她虽然跟晋王接触了两次,但她对他的印象只有虚伪自负,能力没怎么看出来,魏远也说,晋王能力平平。 他在这种局势下,没有脑抽地把那十万大军也一起调去攻打谢兴,已经算是顾全大局了。 林婉清也明白了陈歌的意思,垂了垂眼帘没再说话。 陈歌见状,不由得在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明明是想安慰她的,怎么到后头,让人家更低落了呢。 她握了握她的手,轻声道:“阿清,你不要太担心,就像我刚才说的,肃毅伯世子也不是会让自己吃亏的人。” 林婉清默了默,抬头看着她,嘴角一弯,“嗯,我知道,谢谢你,阿歌。” 陈歌一时也看不出,她这个笑容里有多少真心。 不禁有些无奈。 她对她到底了解不够。 …… 巘戅追哟文学巘戅。这一整天,他们几乎都在赶路,没怎么停下来休息。 陈歌一直在马车里,倒没有多辛苦,只是偶尔透过车窗看到外面惊惶不安的百姓,和越来越乱的世道,心里有些沉重。 因为北方已是沦为了战场,不少百姓南逃,倒衬托得他们这逆向而行的车队有些惹眼了。 他们一行人都做了伪装,遇到官兵盘查时,只说他们是一个商队,此番北上是要给人运送货物,若没在期限内运送过去,他们事先帮忙垫付的银子只怕就要全打水漂。 萧长风显然一开始就打算伪装成商队,身上不但路牌通牒齐全,还真的整来了好几车子的货物,都是些看着就贵得人牙疼的古董。 那些官兵挑不出什么错来,,这回主公想进攻浔阳。 虽然这有对夫人关心则乱的原因在里面,但其实,在来浔阳前,主公便已在部署军队,便是没有这回的事,主公的态度也很明显了——他要转守为攻。厺厽 玩吧小说网 wanbar.net 厺厽 主公对这个天下的态度,在一点一点改变,这一点,夫人大抵也有所察觉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52章 唤醒了两头猛兽(第一更) 陈歌嘴角微抿,没说话。 她当然知道魏远的决心,在来浔阳前,她便问过他,可想要这个天下。 攫欝攫欝。他说,假若这个天下没法保护她和他们以后的孩儿,他便攻略这个天下。 若是抱着这样的态度,他自然不能随意地出手帮肃毅伯世子了,便是以后,他谅解了作为他舅舅的肃毅伯世子,也不能改变他们如今立场不同这个事实。 这是他以后想争霸这个天下,所必须走的路。 吕闻见陈歌脸色不好,顿时暗骂自己一声,有些慌张地道:“不过,这都是属下自己的猜测,夫人不用想太多。” 陈歌微愣,嘴角一扬道:“你也别把我想得太脆弱,很多事情我都明白。” 她把手搭在小腹上,垂眸掩下眼底的犀利。 她现在,能稍微明白魏远的心情了。 与其在这个世界颠沛流离,受人挟制,不如主动出击,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一路走得也算顺利。 萧长风异常警惕,每次都先放出一队人在前头探路,一旦发现疑似新帝派出来搜捕陈歌和林婉清的人,便立刻绕路。 这样,他们虽然走得慢一些,但也大大地减少了风险。 越往北走,城镇越是萧索,虽然新帝派出来的人依然阴魂不散,但明显少了许多。 只是,这一路上,他们能看到官府贴在外头寻找林婉清的画像,没看到陈歌的。 新帝的人,一直都只是在暗中搜捕陈歌。 巘戅巘戅。“姬无川那厮,可不敢明着找夫人,皇……咳,林娘子他倒是还有理由找一下。” 策马跟在他们马车边的吕闻撇了撇嘴,一脸不屑,“他如今身上背着两个烂摊子,可不敢随便惹咱们主公。 他那么急着找人暗中追捕夫人,也是担心夫人被主公找到后,当天夫人被叫进宫中这个局是他的手笔这件事会败露罢。” 他现在把永安殿被烧这个罪名安在了谢兴身上,除了他们和当天在永安殿的人,只怕再没有旁人知道那是姬无川设的局。 便连谢兴本人可能也只能猜测。 在找到他们之前,连萧长风也没料到,太后竟是跟姬无川那厮一伙的。 马车里的陈歌淡淡地道:“不过是只畏手畏脚的老鼠罢了。 只是,姬无川如今畏手畏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登基得仓促,没来得及收拢朝廷所有兵权。 等他把皇位坐扎实了,就很难说了。” 吕闻神色严肃。 夫人说得不错,姬无川那边的事态会怎么发展,谁也没法预料。 厺厽 笔下文学 bxwx.co 厺厽。只能说,现在这情况,对他们还算有利。 中午,他们停在路边小歇了一会儿,顺便用午膳。 他们做午膳的香气吸引了一群流民,因为章严带着一队人守在外围,他们只敢远远地看着,不停地咽着口水。 越往北走,流民的数量也越来越庞大了。 陈歌正皱眉看着不远处的流民,萧长风突然大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这段日子以来最为开怀的笑容,“方才我派出去的探子来报,肃毅伯世子成功牵制住了胡人! 胡人精于进攻,肃毅伯世子趋利避害,把城门死守着,不与他们正面对上,只是每到晚上,都会派一小队士兵偷袭胡人,偷袭成功便立刻退回城里。 胡人不胜其扰,加上城门一直紧闭着,他们久攻不破,心态越发烦躁,两天前胡人这回的主帅完颜钦按耐不住,命人强行攻破城门。 早有准备的肃毅伯世子命人从城墙上倒下滚烫的热油,致使胡人伤亡惨重。 这会儿,他们僵持在了西北边的亳州,只要粮草充足,肃毅伯世子应该多少能撑一段时日。” 林婉清一听,猛地站了起来,走上前一把拉住萧长风的手急切地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萧长风嘴角的笑容更上扬了一些,紧紧握住了林婉清的手,“当然,肃毅伯世子不愧是当世的名将,便是沉寂了五年,也丝毫没有削弱他在战场上的判断力。” 林婉清脸上慢慢现出欣喜的神色,只觉得心头一下子松了不少。 忽然,她发现自己的手还在跟萧长风的手紧握着,心底仿佛被烫了一下,连忙把手抽了回来,轻咳一声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萧长风似乎微微一愣,眼底掠过一抹黯然和挣扎,最后也只是淡淡道:“你不要一个人胡思乱想便是。” 陈歌看着他们两人这纠结的状态,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上前道:“萧将军,我们带的粮食可还充足?” 萧长风看向陈歌,“嫂子是想分点粮食给那些流民?”他摇了摇头,道:“我们的粮食确实充足,但嫂子应该清楚,你救得了他们一时,救不了他们一世。 而且,便是我们的粮食如今充足,也总有不充足的一天。” 到那时,他们定是要先顾全自己,便是她再想帮那些流民,也没那个能力了。 更别说,那些人如今背井离乡颠沛流离,又哪是几袋粮食就能帮到他们的。 陈歌却只是淡淡一笑,“我知晓,接下来我们但凡路过城镇,都去把能收购的粮食尽数收购过来,路上只要遇到流民,便把我们的粮食分一些给他们。 等我们到了庆州后,再找人去宣扬,前一段时间四处给流民分派粮食的人,是燕侯府的人。” 萧长风一怔,眉微微一挑,“咱们身上可没带那么多银子收购粮食。 要知道,在世道越乱的地方,银子越不值钱,而用以救命的粮食,则越会坐地起价。” “那就把那几车古董卖了,留下几个充当门面,其余的换成便宜一点的货色便是。” 陈歌没好气地道:“虽说咱们要装扮成商队,但你也不用真的不要钱似的买这些贵得要命的古董罢,能把人唬住便是了。” 说到这个,陈歌就肉疼。攫欝攫欝 这几车东西已经不单单是把人唬住的问题了,简直是太招摇了好么! 他们至今没有招来不要命的劫匪,算是他们幸运。 萧长风好笑地看了陈歌一眼,点头应了一声,“我明白了。” 看来如今,不止阿远变了,连嫂子也变了。 姬无川那厮可能万万没想起,他一不小心,唤醒了两头不得了的猛兽。 陈歌是在他们离开了一段路后,再让章严去给那些流民送的粮食。 章严送完粮食回来后,万分感慨道:“夫人,您没见到那些流民脸上的表情,简直好像见到了观世音菩萨降世一般。” 在这样的世道,粮食有时候比人命还贵重。厺厽 笔趣阁 goafoto.com 厺厽 多少百姓因为缺少粮食,连亲人的骨肉都吃。巘戅巘戅 可想而知,他们这时候给他们送去粮食,意味着什么。 以后,一旦他们知道送粮食给他们的是他们夫人,还不知道要对他们夫人怎么感恩戴德。 陈歌眼中微光流转,只是简单地道了句:“辛苦章校尉了。” 马车外的章严忍不住还在感慨,想想先前他们夫人在常州做的事,某种意义来说,夫人确实是观世音菩萨降世罢? 一行人就这样又往前走了几天。 终于,坊州到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53章 杀出一条路来(第二更) “夫人,”吕闻远远地看到坊州的城门,兴奋不已,“咱们只要安全穿过坊州,再往前走一段路,便到达漓河边上了。” 到达漓河边上,便意味着,他们很快就能到庆州。 陈歌也不由得掀开帘子,朝前方看了一眼。 虽然天色已是开始渐渐变暗,但在暮色的余晖中,依然能看到不远处雄伟庄严的城门。 她眼中也不由得染上喜色。 某种类似于归心似箭的情感,越来越浓厚,在这一瞬间,仿佛要冲破胸膛一般。攫欝攫欝 他们到达坊州的时候,天色已是暗得差不多了。 然而,萧长风不敢停下来休息。 坊州位于两个战场的正中间,虽说如今两边的战场都处于僵持状态,也无法改变坊州是一个危险地带的事实。 他策马来到陈歌和林婉清的马车边,低声道:“阿清,嫂子,我们今晚连夜赶路,你们可以吗?” 陈歌知晓,这句话主要是问她的。 萧长风前几天故意走得慢一些,给足了时间给大部队休息,就是为了这一刻。 陈歌和林婉清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道:“我们没问题,萧将军不必顾虑我们。” 萧长风微微一扬唇,“好,若嫂子觉得身子不适,便立刻与我说,我看情况安排大家休息。” 说完,抽动马鞭,回到了最前头。 坊州不算小,要穿过它,最快也要一天一夜的时间。 看萧长风的意思,他是打算这一天一夜都不休息,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坊州。 在马车上睡觉到底不踏实,陈歌这一整晚都是睡了醒,醒了睡,没怎么真正地入睡。 到后头,陈歌脸色都有些发青了,恶心想吐。 吕闻看得胆战心惊,跟萧长风商量过后,在快到城门的时候,还是找了家客栈,让两个女孩子进去稍微眯两个时辰。 等他们离开坊州,便是想找张软床给陈歌休息也难。 也幸好他们已是来到城门边上了,等陈歌休息好,立刻便能离开。 萧长风和吕闻把两个女子安顿好后,正想到楼下商量接下来的路线,却忽然见林婉清蹑手蹑脚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萧长风一愣,大步迎了上去,“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阿歌睡下了。”她犹豫了一下,道:“我想找掌柜要桶热水擦擦身子。” 他们连日赶路,这八天下来只洗过一次澡,其余时间都是随意地擦擦身子了事。 现在虽然是冬天,不像夏天那般容易出汗,但她到底没试过这么久不洗澡,总觉得浑身不舒坦。 萧长风眉头微皱,不自觉地拉起她的手,轻叹一口气,“苦了你了。” 他的阿清,理应过着金尊玉贵,无忧无虑的生活。 他却让她跟着他一路奔波。厺厽 宝来小说网 baolaishiye.com 厺厽 她又是不喜欢跟人诉苦的性子,他便是想安慰她几句,都无从下手。 不远处的吕闻:“……” 奶奶的,这两人可是忘记这地儿还有一个他了? 怎么的,看不起光棍是吗?! 林婉清一不察觉便被他握住了双手,不禁心头一颤,猛地抬头看着他。 就在这时,楼下猛然传来一阵骚动,穿过了客栈里的所有杂音,一下子撞进了他们耳中。 几人登时脸色一变,吕闻立刻跑到栏杆处朝楼下一看,却见进来的是几个官兵模样的男人。 那几个男人一进来,便声音洪亮地道:“掌柜的,立刻把店里的成年男人都叫出来!” 掌柜被吓了一跳,急急地走上前道:“各位兵爷,这……这是要做什么啊?” 领头的官兵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狠狠咬了咬牙,忽然低吼道:“我说的话你听不懂?!立刻把店里的成年男人都叫出来! 胡人带兵攻过来了!不想死的话就立刻去!” 这话一出,听到的几人都是一脸不敢置信。 “兵爷,胡人……胡人打过来了?!”掌柜双腿抖个不停,吓得脸都变形了,“不是……不是说肃毅伯世子把那群胡人牵制在亳州了么?他们……他们怎么会突然来了坊州啊?!” 亳州虽然紧邻坊州,但中间隔着群山峻岭。 所以,亳州向来是军事要地,那群胡人要想攻进来,必须得先拿下亳州。 “你问老子老子问谁?!” 那个官兵显然也心烦意乱,沉沉地低吼一声,一把推开掌柜便大步往店里走去,“算了,所有人听令,立刻把店里的成年男人都带出来!” “是!” 他带来的几个兵士应了一声,便快速地四散了开去叫人。 吕闻脸色沉重地跟萧长风对看了一眼,暗暗咬了咬牙关。 若他说的是真的,他们此番要找成年男人,便是要把他们抓去充军。 每个州的常规守军只有三千人,现在大部队估计都被调去了那两个战场,所以他们只能临时把老百姓抓去充军。 明明,明明只要再给他们小半天时间,就能离开坊州了! 萧长风当机立断走到吕闻身边,沉着脸道:“你先去想办法绊住那些官兵,我跟嫂子和阿清交代一下情况。”巘戅宝来巘戅 他们如今要掉头离开是来不及了。 但官府会来抓壮丁,而不是直接弃城逃跑,说明胡人来的数量不多。 为今之计,只能先跟他们离开,再看情况做事。 吕闻黑着脸点了点头,立刻下楼朝那些官兵走去。 萧长风回到脸色有些不安的林婉清面前,道:“你进去跟嫂子说一声,我……” 话音未落,他们面前的门便倏然被打开,脸色有些苍白的陈歌慢慢走了出来,道:“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在这样的时候,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安心睡觉。 一点声响,便能把她惊醒。 “嫂子……”萧长风看了她一眼,暗叹一口气,“胡人攻过来了,现在官府来了人,要把成年的男人都抓去充兵。” 攫欝攫欝。陈歌沉吟片刻,问:“可清楚胡人是怎么攻过来的?” 胡人只能在亳州那一带上岸,是因为漓河以东的地方都是魏远的地盘,有重兵把守着。 他们当然也可以通过水路而来,但这样做,一是有很大可能会引起魏远手下的兵马的注意,还在河上便被魏远的人用投石器和箭矢射杀。 二是,肃毅伯世子定然也想到了这个,漓河延边必定会派探子紧密看守着。 他们通过水路而来,路程不算短,少说也要一两天,又怎么可能至今一点消息也没传过来。 萧长风有些讶异于陈歌的淡定,道:“我猜,他们是翻过山岭而来,亳州和坊州之间虽然隔着崇山峻岭,但并不是说就完全无法通行。 若有熟悉山路的人带着他们,也有可能通过山路来到坊州。” 熟悉山路的人? 巘戅妙笔坊巘戅。那样的人只有可能是常年靠山吃饭的,会走到那么深的山里头的,只有可能是猎户一类的人物。 可是,那人还要熟悉山路到足以带着他们穿过整座山,这样的人又哪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更别提,胡人才刚上岸没多久,又怎么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精准地找到这么一个人。 只有两个可能,要不就是他们很久之前就派了人埋伏在附近探路,要不就是……有人在背后帮他们! 就在这时,吕闻快步走了过来,脸色沉重道:“我已是跟那些官兵说了,我们先跟家里人说几句话便过去。 他们说,城外目前聚集了两千多的胡人兵马,是在方才突然冒出来的,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现在死守着城门,可是城里守兵太少,对方除了云梯,还有攻城车,方才他们已是强攻了一波,城里的守兵拼死抵着城门,他们才没有成功。 可是,他们如今的兵力让他们只能守不能攻,胡人还在不停地进攻,再这样下去,城门只怕很快便要被攻破了。” 厺厽 妙笔坊 miaobifang.com 厺厽。“攻城车?!”萧长风眸色一沉,“胡人作战一向不用攻城车,便是在亳州的战场上也没出现这样的器具,他们这里怎么会有?” 还能为什么? 自然是,背后帮他们的人暗中运送给他们的。 陈歌眼神微冷,道:“你们先跟着官兵走罢,如今也没有旁的选择了。 便是我们现在立刻离开,一旦城门被攻破,咱们也逃不掉。 若对方只有两千多人,也未必没有击退他们的可能。” 陈歌顿了顿,眼神微微凌厉,一字一字道:“既然前方没路,咱们就杀出一条路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54章 陈歌的能力(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 吕闻有些怔然地看着陈歌。 夫人,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 虽然这些天他已是有所察觉,但这一刻,这种感觉比先前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清晰。 萧长风道:“我也赞成嫂子说的,现在往回跑不明智。 何况,我派出去给阿远传信的人肯定比我们先到庆州,阿远定会派人到漓河边接应嫂子,他们这两天接不到嫂子,会立刻报告给阿远。 我们便是无法击退胡人也不要紧,只要能撑上一段时间,阿远也会派人过来增援。” 便是他们运气好,能安全退出坊州,但要回到庆州,还要绕一大段路。 往西是肃毅伯世子和胡人的战场,往东是姬无川和谢兴的战场,不管是要往哪边走,都是危险重重。 若能在坊州杀出一条路来,是目前最好的法子。 吕闻知道是这个理,他只是不放心陈歌。 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去看看情况。 夫人,您跟林娘子便暂且留在这里,这里离城门还有一小段距离,相对安全。” 便是他们都过去了,夫人她们身边还有暗卫保护。 这是唯一让他还算放心的地方了。 陈歌点了点头。 不管是吕闻还是萧长风,都是有着丰富沙场经验的将领。 她自是不担心他们,有他们过去帮忙,只会大大地提升坊州守军的战斗力。 萧长风他们跟随官兵们离开后,陈歌想了想,让一个暗卫出去打听情况,叮嘱不管是来攻城的胡人的情况,还是坊州守兵的情况,都一并打听了。 林婉清见陈歌似乎半点也不慌,有点佩服,“阿歌,你一点也不害怕吗?” 方才她听到那个消息时,只觉得浑身冰冷。 看到阿歌那么淡定,她不由得暗暗鄙夷了自己一番。 陈歌看着她淡淡一笑,“事情远没有到最糟糕的情况,有什么好慌的?何况,母亲情绪起伏太大的话,肚子里的孩子会感觉到。” 她可不想吓到这小家伙。 陈歌垂眸看了自己的小腹一眼,神情温柔。 林婉清看着她,眨了眨眼,突然感叹道:“阿歌,你真的好厉害。 说实话,我挺担心的,我还担心我阿爹……” 那些胡人忽然来了坊州,她担心她阿爹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陈歌不禁看了她一眼。 这是这一路上,她第一回坦然地跟她说她担心她阿爹。 这女孩子也是奇妙,表面看着乐观热情,实际比一般人都会隐忍,且不会轻易地把自己心中的软弱表现出来。 她先前虽然一直对她很亲热,但直到这一刻,陈歌才觉得自己真正地走近了这个女孩子的心。 她摇了摇头,道:“放心,这些胡人出现在这里,才恰好证明了,肃毅伯世子那边没事。” 林婉清一怔。 “正因为他们无法突破肃毅伯世子的防线,才只能另辟蹊径。”陈歌淡淡道:“他们派这么一队胡人翻山越岭来到坊州,便是想先突破兵力薄弱的坊州,再前后夹击攻破肃毅伯世子的防线。 我现在更担心的是,那个在背后援助胡人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管是带领他们翻山越岭的那个人,还是忽然出现的攻城车,都理应不是胡人的手笔。” 林婉清脸色一凛,“你先前说,提前告诉胡人浔阳会乱的人是谢兴。 那现在帮助他们的,难道不是谢兴?” 陈歌沉吟片刻,道:“这是我觉得困惑的。 按理来说,若胡人真的攻破了坊州,和亳州城外的胡人里应外合,突破肃毅伯世子的防线,最高兴的理应是谢兴。 到那时,迫于胡人那边战事的压力,姬无川也许会把大部分兵力调去胡人的战场,他那边的压力会相对小很多。 等姬无川的军队和胡人的军队打得两败俱伤时,就是他反攻的最佳时机。 只是,我觉得,这次的事情不像他的手笔。” 林婉清一怔,“为什么这样说?你也说了,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是谢兴不是吗?” “是。可是,谢兴向来老谋深算,做事滴水不漏。” 陈歌眉头微微蹙起,“便是他暗地里跟胡人有勾结,也绝不会摆到明面上,他知道大楚的百姓有多痛恨胡人,一旦被人知道他跟胡人有勾结,只会成为全大楚百姓的敌人。 只是,这回胡人进攻坊州,背后那个人留下的破绽太多了。 那个带着胡人翻过山岭的人一直只是我们的猜测,事实上没有人见过那个人。 但那本不应该出现的攻城车,却也太惹眼了。” 林婉清一脸讶然,“对啊,那人为什么要那么大摇大摆地给胡人送攻城车? 胡人是一路南下的,他们南下的时候有没有带着攻城车,只要一查便知。” 若那攻城车是突然冒出来的,那简直是明晃晃地跟人说,他们在大楚这边有接应的人! 阿歌说得对,谢兴绝不可能出现这种失误! 林婉清的神色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可是,如果帮助胡人的不是谢兴,又会是谁?” 如果是谢兴,还好说,他的目的只是引开姬无川的军队,知道对方目的的话,他们就不会那么被动。 可是,如果不是谢兴,他们甚至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就无法猜测背后那个人的动机了。 难怪阿歌说,她更担心的是背后那个人的目的。 陈歌沉思了一会儿,眼神微冷,“做这件事的不可能是姬无川,如果也排除掉谢兴,这天底下会搅和进这几大势力争斗的,也没几个人了。” 林婉清想了想,有些犹疑地道:“你怀疑是鲧州的刘侯?可是,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不是姬无川,不是谢兴,更不可能是魏远。 这天底下有能力做这件事的,也只有刘侯了。 陈歌摇了摇头,“现在什么都只是猜测,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背后那个人不会随意现身,若被人知道援助胡人的是他,就不仅仅是得罪大楚百姓那么简单了,他会同时得罪姬无川。” 虽然如今的姬无川,也没余力对付那个人。 但在这世间行走,自然是得罪的人越少越好。 林婉清不由得看着陈歌,有些失神。 阿歌定是知道背后那人不会明着帮助胡人,才会让吕闻他们去帮助坊州守军对付胡人的吧。 如果对手只是两千多胡人军士,未尝没有打败的可能。 但如果后面会有援军,就很难说了。 她们明明是同时听到胡人进攻坊州的消息的,阿歌却能在一瞬间想到那么多。 她突然明白,当初谢兴千方百计要留下阿歌的原因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55章 我是这样心善的人吗?(第二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 此时,大楚某地。 独立于天地间的白衣男子如玉般俊美,立于山坡上,双目远眺,白皙的脸上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风吹起他的衣袍,白衣纷飞。 “郎君!” 天喜蹬蹬蹬地跑到了男子身边,喜不自胜地道:“郎君,您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方才我们派出去的人来报,完颜直已是拿到了我们藏在坊州城外的攻城车,这一切竟然全在您的预料中!” 早在传出姬无川派肃毅伯世子领十万大军抵御胡人时,郎君便找人联系上了胡人的主帅,并让人把三辆攻城车藏在坊州城外。 那时候,郎君便猜到了,肃毅伯世子会成功阻挡住胡人军队的步伐! 胡人无奈之下,只能另辟蹊径,而唯一的突破口,便是突袭坊州,里外夹攻肃毅伯世子! 就好像,所有人都在照着郎君写好的戏本子做事一般! “可是……”天喜一脸不解道:“郎君,您为什么要帮胡人呢? 胡人冲破了肃毅伯世子的防线,对咱们有什么好处?” 郎君便是帮了那群胡人,他们也不会记着郎君的好啊! 相反,让他们在大楚站稳脚跟的话,只会成为他们又一劲敌。 男子——刘徐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轻笑一声道:“天喜,你看这景色可美?” 天喜一愣,一张脸不由得皱了起来。 美什么啊,先别说如今还是荒凉的冬天,连日的战火纷飞让这片土地更是千疮百孔了。 莫非郎君在这里站了一下午,是在欣赏风景? 郎君的喜好,他真的理解不了啊! “下面,便是姬无川对战谢兴的战场。 姬无川把大部队派去对付谢兴,肃毅伯世子又成功牵制住了胡人军队的脚步,这意味着,姬无川有更多时间攻破谢兴的防线了。” 刘徐闭了闭眼,嘴角边噙着一抹兴味的笑意,“我已经能想象谢兴如今怒极跳脚的模样,这景色怎么不美?” 天喜:“……” 郎君的喜好,果然很奇特啊。 他想了想,问:“郎君,您的意思是,您帮助胡人军队,是想让姬无川有更多时间灭杀谢兴?” 可是,还是那句话,郎君帮姬无川,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自家郎君向来神神叨叨的,他跟在郎君身边这么多年了,也不敢说就能理解郎君的想法。 郎君自小聪明绝,不过是他太无聊了,想找点乐子。 天喜想到这里,又觉得心里毛毛的了。 嘶~幸好他不是郎君的敌人。 这天底下能让郎君吃瘪的人,还没有……哦,不,除了那个女人。 想起在常州发生的事情,天喜又忍不住一脸吃了翔的表情。 “我帮姬无川?”刘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瞧着,我是这样心善的人吗?” 天喜:“……” 好吧,他错了,心善这个词就跟郎君挂不上钩! “天喜啊,当你能预料到所有事情的走向,就会觉得,这日子太无聊了,无聊得让人受不了。” 刘徐忽地,喃喃道:“我现在已是能想象,谢兴疯完后,该发疯的,就是姬无川。 到那时,天下大乱,咱们也该出手了。 百姓们又要如何对我父亲感恩戴德?呵,想想那个画面,还挺好玩的,不是吗?” 天喜:“……” 到底是什么画面?为什么郎君明明好像说了很多,他却一句都听不懂? 而且,郎君这哪是无聊的样子!明明很是乐在其中啊! 见天喜一直没有回答,刘徐轻笑一声,一脸意兴阑珊,转身往回走,嗓音低柔道:“可有找到燕侯夫人的下落?” 他原以为能掌握世间所有人的人心。 可是,这其中,出现了一个变数。 那个女人,破了他在常州设的局,把他逼到了如此狼狈的一个境地。 这还是他人生中的头一回。 想到那个满脸警惕地看着他的女子,刘徐嘴角的弧度不由得更深了些许,眼中却毫无笑意。 好像与她相关的所有事情,都会出乎他的意料。 他知晓谢兴起事那天,她被带到皇宫后,立刻遣了人去想把她带走。 他的人找遍了整个皇宫,却都没找到她的下落。 那女子,绝不是那么容易丧命的人。 又来了!又是那燕侯夫人的事情! 天喜脸上的神情更纠结了,自从常州那件事后,郎君就十分关注那女人的事,如今看来,似乎有越来越关注的趋势了。 自家郎君这喜好啊,真是让人想不通。 放着天底下那么多才貌双全的女子不要,怎么就……怎么就关注起一个已是嫁做人妇的女子来了呢?! 啧啧,郎君跟君侯,这方面倒是如出一辙。 天喜摇了摇头,道:“还没有消息,不过郎君派去庆州那边的探子方才倒是来了消息,说两天前,燕侯秘密地派了一队人通过水路往坊州去了。” 刘徐脚步猛地一顿,脸上破天荒地露出了讶异的神情。 坊州? …… 直到晚上,陈歌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暗卫才回来了,脸上出乎意料地带着一丝喜色。 “夫人,您知道,属下方才遇到了谁?” 陈歌微愣,还没来得及回答,那暗卫便迫不及待道:“属下们看到了主公派出来的人,方才已是与他们取得联系了,他们如今也被拉去了充军。 他说,主公一接到萧将军传过去的消息,便立刻秘密派了人前来坊州。 他们的人分成了两拨,一拨在坊州等夫人,一拨在漓河边随时准备接夫人回去,只是没想到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他们说,他们现在虽然没法出城,但漓河边的弟兄发现不对劲,定会立刻报告主公,最晚明天晚上,主公便能派人过来增援了!” 林婉清也忍不住激动地看向陈歌,“阿歌……” 这样说,只要能撑到明天晚上,他们便得救了! 陈歌却敏锐地察觉到了暗卫眼底隐藏的忧愁,按下了心底的激动,眉头微皱道:“可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吧?” “是。”暗卫脸色一沉,咬了咬牙道:“属下打听到,这回带领胡人军队进攻坊州的,是胡人单于的四儿子——完颜直,那厮出了名的极端疯狂,不按套路出牌。 他带过来的兵人数虽少,却都是胡人军队中一等一的精兵。 然而,率领坊州守军的都尉长是个能力平平的男人,面对完颜直疾风骤雨般的攻势,他毫无招架之力! 完颜直前几次的攻城,他虽然都勉强抵挡下来了,但坊州守军同样损失惨重,现如今可以投入战斗的正规守军只剩下不到两千人。 虽然官府临时从民间拉了两千多个男子来充军,但那些男子大多数没有经受过训练,很多人这辈子甚至都没拿过刀。 以坊州都尉长的能力,他根本无法驾驭这些人,这座城能不能熬到明天晚上……” 暗卫眉头紧皱,没有说下去。 陈歌却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 竟然是完颜直。 还真是冤家路窄。 那厮的疯狂劲,她早就领会过了。 她眸色沉着,慢慢道:“传令吕闻,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在君侯派人过来前,死守坊州。” 坊州都尉长没有能力,可不代表他们的人没有。 既然他没有能力,便……该把位置让出来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56章 满满的土匪气息(第一更) 暗卫立刻铿锵有力地应了一声,“是!” 心里忍不住感慨,如今的夫人,是越来越有主公的风范了。 暗卫离开后,林婉清看了陈歌一眼,“阿歌,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陈歌转向她,淡淡地一笑,“还能做什么,自然是睡觉,养精储锐准备离开了。” 她相信,只要吕闻他们收到她的命令,自会知道该怎么做。 如今,还不到她需要担心的时候。 …… 另一边,坊州城门处,胡人新一波的攻城又开始了。 “蒙……蒙都尉长!” 满身血污的士兵跌跌撞撞地跑向正准备登上城门的蒙可尤,满脸惊恐道:“那些胡人又……又攻过来了! 他们就像疯子一样,不管把他们打下去多少回,只要没死就会继续扑上来! 而且……而且他们分了好几个地方攻城,我们的兵力本来就不足,这下子分散后,战斗力更是被削弱了。 我们这边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好多弟兄的心态都要崩溃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蒙可尤也脸色苍白,闻言微不可察地踉跄了一下。 不是一刻钟前才击退了一波胡人吗?那群疯子!是打算不给他们休息的时间,把他们的精力耗尽啊! 他们问他怎么办才好,他又该问谁?! 可是,有一点他是知道的,坊州不能失陷,一旦坊州失陷,亳州那边也完了! 他一咬牙,扯着嗓子暴吼,“胡人不灭!那群混蛋有什么资格崩溃?! 传令下去!所有人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要我发现哪个兔崽子打退堂鼓,我第一个砍了他们!” 那士兵一脸怔然,凄然道:“可是,蒙都尉长,我们的兵已是连续作战两个多时辰了!不止是心态受不住,体力也快耗尽了啊! 您瞧……” 那士兵猛地指向不远处靠在了城墙边、满身是血腰都弯不起来的一个兵,出口的声音配着不远处传来的轰雷般的厮杀声,显得悲壮而绝望,“很多人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话音未落,蒙可尤便忽地抽出腰间利剑,大步向前猛地砍向了被指着的那个士兵。 士兵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哀嚎一声便倒在了地上,淌出来的鲜血流了满地。 士兵猛地瞪大双眸,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我、说、了,”蒙可尤额角青筋暴起,一字一字道:“谁要打退堂鼓,我第一个砍了他们!” 说完,没再看周围一脸惊恐的士兵,一转身大吼道:“今天找过来的那群男人呢?立刻让他们待命,咱们的守兵一旦不够用了,立刻让他们补上!” “蒙都尉长,蒙都尉长!” 跟在他身旁的副将立刻急急地跟上他,脸色煞白道:“请您息怒,今天找过来的男人大多是普通老百姓,心态本来就不稳定,若他们看到了您刚才那模样……” 忽然,他脚步一顿,脸上慢慢现出绝望的神色。 只见城门下,呼啦啦地站了一片的,不是今天被拉过来充军的男人又是谁! 他们什么时候过来的?!方才蒙都尉长在城墙上吼的声音如雷贯耳,他们……不会都听到了吧? 带着那群男子而来的将领脸色铁青。 那神情告诉他,他们确实都听到了! 虽然心里慌乱一片,他还是硬着头皮上前道:“大家……” “我……我不要上去了,好恐怖,娘,救我!我不要上去了!” 一个男人突然大吼,一转身便跑了开去。 他只是个读书人,连菜刀都没握过。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他推到这么恐怖的地方,为什么啊?! 现场气氛本来便压抑,那男人的失控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男人都脸色苍白。 不过一会儿工夫,又有几个男人崩溃地连滚带爬往外跑,其他男人虽然没跑,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往后退。 蒙可尤气得胸膛不住起伏,忽然猛地抽出腰间利剑,冲向了最开始跑走的男人。 他身旁的副将拦都拦不住他,眼看他的刀就要砍上那个男人了,他绝望地闭上眼睛。 都尉长这一刀下去,就完了。 就算他杀鸡儆猴,其他男人不敢再跑,但他们在这般被胁迫的状态下上了战场,又哪会有什么斗志? 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 只闻“哐啷”一声…… 那副将耳朵动了动,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当看到眼前的一幕时,他讶异地张大了嘴。 只见一个男人横空出世,漂亮地拦住了都尉长的剑! 熊熊的火把映照出了男人的脸,那竟是个剑眉星目的年轻男人! 瞧他面生得很,分明是今天才被招过来的那些人中的一个! 蒙可尤猝不及防,一下子被他撞了出去,也忍不住讶异地瞪大双眸,“你!” “蒙都尉长是吧,我知晓你对敌心切,只是,也要考虑一下新兵们的心情啊。” 蒙可尤来不及吼把他的剑挡了开去的男人,就感觉自己身后悄无声息地贴上了一个身影。 他身子一僵,整个人顿住了。 他脖子后面,分明抵上了一把匕首,刀刃那锋利的冷气阴恻恻地搅动着他的神经,让他知晓,他只要一动,后面的男人……便会把他杀了! “蒙都尉长,你不想你的妻儿出事吧?你儿子很可爱呢,他那把小木头匕首,是你给他做的吧。” 萧长风贴在他耳边,嘴角微挑道:“现在,按照我说的做。首先,你说你身体不舒服,要回去休息。” 蒙可尤的脸色一下子青到了极点。 他的浩儿! 一旁的吕闻暗暗地抚了抚额,这厮明明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身上的土匪气息就那么浓厚呢? 可是,也没办法,他们如今不能明着夺权,否则只怕动摇民心。 而他们打探了一番,这个蒙可尤最大的弱点便是他年过四十才生下来的儿子。 平日里他对他儿子可谓如珠似宝,儿子便是掉了根头发都要心疼半天。 “你!”蒙可尤恨得不行,只是不敢冒险。 他连他给浩儿做的小木头匕首都知道,分明是有备而来! 他慢慢放下了拿着刀的手,咬牙道:“我身子有些不适,关呈,这里的事情暂时交由你负责!” 方才那个副将似乎微微一愣,虽然心里觉得有些怪异,但在这么紧急的情况下,也没时间多想。 而且,都尉长如今情绪不稳定,他暂时退下,未尝不是好事。 遂立刻应了一声,“是,末将领命!” “二,”萧长风继续低声道:“接下来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乖乖配合。” 随即,他扬高声音道:“便由小人送蒙都尉长回去罢。” 关呈眉头拧了拧,“你一个新兵,只怕连该把都尉长送去哪里都不清楚。 陈升,你来……” “不用了。”蒙可尤又狠狠一咬牙,“这里战况紧急,老兵都给我留下来守城!” 关呈一怔,心里只觉得越发怪异了。 可是,蒙可尤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开,他一时也想不出感觉怪异的原因,只能先把它抛到脑后,把注意力放回到了目前的战况上。 萧长风一直把蒙可尤带到了不远处的一家店铺里。 这是一家茶馆,但在如今的形势下,茶馆里哪还有其他人。 蒙可尤进去后,见到里面站着两个大男人,心里一凉,扯了扯嘴角道:“这是你的同伙吧? 你抓了我儿威胁我过来,到底是想做什么?莫非,你们是胡人的同伙?!”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57章 这群莫名其妙的男人!(第二更) 萧长风却是指了指茶馆里的坐塌,示意他坐,闲适地道:“蒙都尉长,你是真的很想打退胡人吧?” 这人虽然能力不足,但在这样的关头毫不退缩,也算有担当。 蒙可尤眉头紧皱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想做什么。攫欝攫欝 “我们什么人都不是,”萧长风嘴角微挑,一字一字道:“我们只是,来帮你守住坊州的人。” 蒙可尤明显一怔,仿佛听不懂他的话一般。 萧长风却也懒得解释了,边转身往外走边道:“放心,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们,坊州不会有事,你妻儿也不会有事。” 蒙可尤的眉头依然紧紧皱着,脸色黑得仿若锅底。 他打从心底里不相信这男人说的话。 只是,他现在也没法做什么了,这店里的两个男人看着武艺不在他之下。 他们分明是那男人留下来看管他的。 这是,天要灭他们坊州啊! …… 萧长风和吕闻离开了那家茶馆后,便快速地赶往城门。 到达城门后,两人对视了一眼,便心领神会,分头行动了。 城楼上,关呈看着不停扑上来的胡人士兵,满心绝望。 他们的人伤亡越来越重了,便是还没伤亡的兵,也疲惫不已。 他们今天招过来的那些男人,经过方才那一遭,几乎都丧失了斗志,他根本不敢把他们放上来。 再这样下去,不用半个时辰,坊州便会被他们攻破! 城里的所有人,都会死于胡人的铁蹄之下! 这样一想,他心头更绝望了。 “关副将是吧?” 一个清朗好听的声音突然把关呈的思绪从黑暗的深渊中拉了回来,他一个激灵,看向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俊秀男子。 “小人是方才送蒙都尉长去休息的新兵。” 萧长风嘴角微挑,那闲适淡雅的样子,说他是新兵,新兵都要哭了! “小人在送蒙都尉长去休息的路上,蒙都尉长交代了小人一些事情,让关副将务必按照他说的做。” 关呈一愣,他早已是六神无主,一听都尉长有事情交代他,立刻把面前男子带给他的异样感觉忘了,道:“快说。” 萧长风快速地说了一遍。 关呈现在的脑子仿佛一团浆糊,萧长风又说得太快,他一时没听清,连忙道:“再说一遍,慢慢说!” “来不及了,”萧长风忽地,一脸为难道:“不过关副将不用担心,小人已是交代了其他兄弟去按照蒙都尉长说的话去做。” 关呈一怔。 他还没反应过来,便忽然见一小队兵士手里各抱着好几个稻草人跑了上来,动作麻利地站到了城墙上,把手中的稻草人快速地插了上去,并把城墙上的火把吹灭了三分之二。 没一会儿,城墙上便插满了穿着铠甲的稻草人,没了火把的映照,在夜色下远远地看过去,便仿佛上面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士兵一般。 “所有人听令,”萧长风没看看他,走前一步,气沉丹田道:“但凡作战超过了两个时辰的士兵,现在立刻下去休息! 胡人攻势凶猛,我们必须以最好的状态迎击他们,保卫我们的家园! 我们每一个兄弟,都是守卫坊州的希望,决不能白白送死了!” 原本疲惫绝望到了极点的兵士们顿时不敢置信地看向萧长风,眼里慢慢地恢复了点点光芒。 关呈脸色大变,一把拉住萧长风低吼道:“你疯了!他们都下去了,靠谁阻挡那些胡人?靠这些可笑的稻草人吗?! 你要知道,胡人的士兵一个个都像不要命的豺狼,一个胡人士兵,我们可能十个兵都抵挡不住……” “关副将!” 他身旁一个男人突然惊叫道:“胡人士兵……进攻的速度慢了!” 关呈一怔,连忙跑近了看,这一看,他只怀疑自己看错了。 只见方才抱着稻草人上来的那一队士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是顶替了先前那些士兵的位置,每一下攻击都又准又狠,不过一会儿,便把正在进攻的一批胡人士兵打了下去。 而其他胡人士兵远远地看到城墙上站了密密麻麻的一排“人”,显然都有些忌惮,攻过来的趋势带了丝犹疑。 就在这时,城墙上的士兵解决完了正在进攻的那批胡人士兵,立刻把手中的长剑放下,齐刷刷地换成了弓箭。 萧长风薄唇微启,淡淡道:“放箭。”巘戅啃书居巘戅 密集的箭雨顿时连接不断地袭向城墙下的胡人,只听到一阵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城墙下的胡人倒下了一片! 而城墙上的士兵还在有条不紊地不停放箭,每一个动作都又快又精准,脸上的表情冷静得近乎无情,仿佛,这只是一次最普通的对敌训练一般! 这样的兵,绝不是他们有能力训练出来的! 便是关呈再迟钝,也无法忽略眼前这不对劲的一切了,猛地看向面无表情的萧长风。厺厽 啃书居 kenshuju.com 厺厽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就在这时,吕闻走了上来,看了一下战况,完全无视了关呈,走到萧长风身边轻笑道:“看来进展不错,咱们突然改变打法,那群胡人定然猝不及防,运气好的话,这应该是今晚最后一波进攻了。” “嗯。” 萧长风倚到了身后的城墙上,道:“但到了早上,他们看清楚城墙上的都是稻草人后,便会立刻又发起攻击。 而且因为咱们愚弄了他们,他们的进攻只会更疯狂。” 他们跟这些胡人交战了这么多年,早已是对他们的脾气习性摸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那完颜直,可是他们的老朋友了呢。 “到了明天,咱们这边的兵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便让他们发疯罢。”吕闻眉毛一挑,“这群家伙越疯,漏出来的破绽就越多。 他们现在估计急得不行了吧,等到他们偷袭坊州的消息传到肃毅伯世子那里,他们便是成功攻破了坊州,成效也要减少一半。”攫欝攫欝 萧长风笑笑,忽然道:“新兵蛋子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章严去给他们疏导了,”吕闻一笑,道:“那家伙最擅长做这种事,顺利的话,明天咱们就会有一批斗志满满的新兵了。” 一旁看着的关呈和其他将领:“……”厺厽 追文小说网 zhuiwen.org 厺厽 卧槽,这两人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面对的可是穷凶极恶的胡人啊!怎么还能那么淡定! 最让人气恼的是,他们就这样云淡风轻地,便把胡人的攻击给压制住了!倒显得先前绝望得想就这样跳下城楼的他们仿佛傻子一样! 他们简直要疯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幽远响亮的号角声。 关呈猛地转头看过去,喃喃道:“胡人,收兵了。” 这意味着,他们又挺过了一次攻击!巘戅追文巘戅 如果方才那两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说的是真的,今晚,他们大概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萧长风脸上毫无讶异之色,站直身子,便和吕闻一起走下城楼。 “慢着!”关呈快步追了上去,一把拉住萧长风,咬牙道:“你们是什么人?方才,蒙都尉长突然身子不适,可是你们……” 萧长风挣脱了他的手,不带什么温度地笑笑道:“蒙都尉长没事,他已是把坊州的防守交给了我们。 关副将,若你想坊州顺利逃过这场浩劫,大可相信我们。” 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当然,若你不信,我们也多的是法子让你信。 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 关呈脸色一白。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可是方才,确实是他们击退了胡人的进攻。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个男人走远的身影,脸上带着一丝不安和挣扎。 倘若,他们真的能拯救坊州…… 他愿意相信,他们是上天特地为他们坊州派来的。 只是,谁知道,他们这副皮囊下装着的,到底是图谋不轨的恶鬼,还是,真心拯救他们坊州的英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58章 战场上的柔情满溢(第一更) 走远后,吕闻忍不住抚了抚额角,“咱们做的也不是什么坏事,怎么被你说出来,就仿佛成了占山为王的土匪?” 攫欝攫欝。萧长风不怎么在意地笑笑,“不是一样?” 吕闻:“……” 当然不一样! 萧长风笑道:“走罢,去看看章严安抚得那群新兵蛋子怎样了。” 他们到了新兵聚集的地方时,章严正背着手,一脸严肃地跟他们说着倘若胡人攻陷了坊州的后果。 男人会被他们毫不犹豫地砍下头颅,女人会被掠走,成为胡人的玩物,连死都成了一种奢望。 没有任何作用的小孩和老人,则会被他们直接用马蹄踏碎! 在大伙儿听得满脸惊恐时,章严语气一转,“汉子们,如今不止是这座城的命运,还有你们家人的尊严和性命,都掌握在你们手中! 胡人作恶多端,欺我大楚无人!你们可忍得下这口气?!你们可愿意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家人被他凌辱虐杀! 现在,那群可恶的胡人就在城外!他们的大部队被肃毅伯世子牵制在了亳州,因此,他们来得匆忙,只有两千多人!而我们这里的人加上守城的卫兵,共有三千多人! 我们有能力打退他们!有能力保卫我们的家和家人!你们可有这样的决心!” 这一番话顿时让一群人把心中的惊恐无措转换成了愤怒,一时都热血沸腾,跟着章严一起大吼,“有!我们的家和家人,由我们来守护!” “打倒胡人!” “打倒胡人!” 这旺盛的斗志甚至惊动了周围的老兵,他们不由得看向章严,心里又是怪异又是佩服。 这人面生得很,他们先前怎么完全没见过? 可是,他三言两语便带起了这群什么都不懂的男人的斗志,让他们一下子变成了那不怕虎的初生牛犊。 那般带人的本事,便连他们军中的将领没有! 一直紧密关注着他们的关呈已是完全呆住了。 这群人……这群人…… 便是恶鬼,也是有着名将之风的恶鬼吧。 如果他们真的是恶鬼,他们又哪里斗得过? 他心里,忽然因为那未知的未来,感到一片寒凉。 他突然不确定,到底是被胡人攻陷坊州好,还是被他们隐形地控制好了。 等到胡人被打退了,他们坊州,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不过,到时候朝廷定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坊州被人占领吧!目前来看,最好的一点是,这群男人对坊州似乎没什么恶意。 便是坊州暂时被他们占领了,等谢兴和胡人那边的战事一了,朝廷定然就会派人收复他们坊州了! 关呈这样一想,只觉得乱得一塌糊涂的心绪,稍微冷静了一些。 没错,只要朝廷不放弃他们,他们坊州就总会有得救的一天! 萧长风和吕闻不知晓关呈的想法,见章严这边进展顺利,满意地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不远处空荡荡的茶馆里。 一直在闭目养神的蒙可尤忽然听到了外面猛然爆发的欢呼声,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 巘戅宝来巘戅。旁边看管他的其中一个男人低低一笑,“看来,萧将军他们把胡人打退了。” “咱们之前面对的可都是胡人的大军,那两千多个胡人又算什么?” 另一个男人不屑地挑了挑眉,“让萧将军和吕副将他们对付这两千多个胡人,简直就是小题大做,屈才!” 原本胡人可能被打退了这个猜测已是足以让蒙可尤震惊了,此时听到这两个男人的对话,他更是无比的恍惚。 小题大做?屈才?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便是对方只有两千多人,也是凶悍的胡人啊! 更别说,带队的可是那个…… “哈哈哈!听到你这样说,完颜直要被气死了罢!” 最开始说话的男人忽然朗声大笑,显然胡人退兵这件事让他的心情很不错,“那家伙最是自视甚高,不愿认输,若是他知道你这么看不起他,只怕砍了你的心都有了。” “呵,”另一个男人依然一脸不屑,“自视甚高,不愿认输又怎样?他又不是没有做过萧将军和吕副将的手下败将,更不用说咱们主公了。 在我看来,他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罢了!” 蒙可尤的眼眸已是不知不觉瞪大到了极致。 这群人……这群人到底是什么人! 竟然连胡人最残暴凶狠的四皇子完颜直都完全没放在眼里。 他们说的萧将军和吕副将就是方才那两个气度不凡的年轻男人罢。 他们嘴里的“主公”,莫非是他们的主子? 蒙可尤的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 只怕,他们坊州这回便是逃脱了胡人的魔掌,也要保不住了。 不过…… 若是他们愿意善待坊州的百姓,保不住……便保不住罢。 接下来,外头再没有传来什么异常的骚动。 厺厽 宝来小说网 baolaishiye.com 厺厽。除了照顾伤员的地方和城楼处通宵亮着火把,依然一片忙碌景象,其他地方的紧张压抑气息慢慢消散了一些。 作战得筋疲力尽的士兵们或是靠坐在城墙上,或是在地上地仰八叉,抓紧时间养足精神。 章严在跟一群新兵说了打仗时要注意的一些事情后,沉默地带他们做起了一些最基本的练习。 萧长风和吕闻寻访了一圈后,回到了城楼上,看着不远处那乌压压的一团。 他们仿佛黑暗中的猛兽,此时一动不动,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再次扑上来疯狂咬人。 萧长风脸色凝重地看了一会儿后,便转头,看向了陈歌和林婉清下榻的客栈的方向,眼神不自觉地一点一点柔和了下来。 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就在这里,在他的保护下。 他领兵打了无数次仗,从没有一次像这次一般,心里溢满了无法言说的柔情。 攫欝攫欝。他看了一会儿,便带头往城楼下走,“走罢,趁现在天还没亮,咱们也去休息一会儿。” 吕闻方才也在跟萧长风看着同一个方向,这时候忍不住低低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夫人今晚能不能好好休息。 主公不在,他必须代替主公照顾好夫人。 这种压力,真不是一般地大啊。 夜,渐渐深了。 天边,逐渐有亮色透过来。 就在这所有人都忍不住放轻动作的凌晨,一个披头散发身穿儒士袍服的中年男人突然疯疯癫癫地跑了过来,在城楼处休息的士兵脸色一凛,纷纷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厺厽 笔趣阁 goafoto.com 厺厽。男人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他们的眼神,神经兮兮地大笑着,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吼,“跑了!跑了!坊州城守悄悄跑了!他抛下了一城的百姓,带着一队精兵,跑了! 连官府也放弃了坊州!抛弃了我们! 坊州要完了!我们要完了!坊州要完了!我们要完了!” 巘戅巘戅。他似哭似笑,不停地重复着这两句话。 所有人都脸色苍白地看着他,一时竟都忘了手中的动作。 这时候,萧长风和吕闻快步走了过来,察觉到这异样的气氛,萧长风眉头一皱,厉声道:“都给我冷静下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59章 气场两米八!(第二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 这段逃亡的日子里,陈歌难得这般踏实地在软床上从晚上睡到了早上。 因为昨晚睡得早,天微微亮的时候,她就起来了,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满足得不得了。 她起床的动静也惊醒了睡在她身旁的林婉清,她坐起来,揉着眼睛看向窗外道:“还这么早啊……” 她没办法像阿歌那样毫不担心地一觉睡到天亮,事实上,她这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好,不用看就知道,她眼睛下肯定挂了两个黑眼圈。 也幸好这里不是皇宫,不会有一堆宫人凑上来问她怎么了,也不会有人暗暗地审视她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陈歌下床披上外衣,看着还赖在床上卷着被子一脸迷蒙的林婉清,低低一笑,“你还困的话,便……” 话音未落,紧闭的窗外,突然有人急促地敲了两下,暗卫的声音随即响起,“夫人,大事不好了!” 陈歌脸色微微一变,手上动作不停地把衣服穿戴好。 林婉清见状,也立刻下床,拿起床头的衣服快速地穿了起来。 这些天,她们都已是训练出了一手快速穿衣服的技巧。 陈歌见林婉清衣服穿得差不多了,才道:“进来说话罢。” “是!” 那暗卫立刻推开窗户,跳了进来,一落地便立刻道:“夫人,坊州城守在昨晚带了一队精兵连夜逃跑了!城里的守军和百姓知道这件事后,大受打击。 现下城里人心惶惶,不少百姓纷纷收拾东西要逃离坊州,昨晚官府新招募的那批新兵也心态不稳,吵着官府都抛弃他们了,他们还守着这座城做什么,军心一下子散了! 萧将军他们极力安抚军心,可是显然一时半刻无法安抚下来,而胡人又随时会攻过来。 萧将军让属下来让夫人和林娘子尽快收拾东西,一旦有什么事情,便由属下们先带夫人和林娘子离开,他们会尽量给夫人和林娘子争取时间!” 林婉清脸色一白,便是一向脾气温和的她,也忍不住气得身子发抖:“那混蛋!” 明明昨天,长风他们抵挡住了胡人的进攻,形势一片大好! 官府一向是保护管理百姓的存在,官府对于百姓来说,就彷如他们的大家长,这时候坊州城守带头逃跑,无异于给他们传递了这样一个消息——坊州要守不住了!官府抛弃了他们,朝廷抛弃了他们! 这让他们怎么不惊慌失措?不满心绝望? 陈歌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轻吸一口气,快速地问:“原来的老兵呢?” 没有经受过专业训练的百姓仿佛无头苍蝇一般,可以理解。 但原来的守兵都是为了保护这座城训练出来的,心理素质要强于普通百姓才对! 那暗卫一愣,有些不明白陈歌这样问的用意,但还是详细回答了,“原来的守兵心态稍微稳定一些,只是昨天抵御胡人时,他们已是牺牲了一部分,坊州城守离开时,又悄悄带走了一队精兵。 如今剩下的人,只有不到一千五百人了,这么一点人,完全不够用来抵御胡人的进攻! 夫人,您跟林娘子还是尽快收拾东西,先随属下们到客栈外的马车里吧。” 这样,只要情况一不对劲,他们就可以立刻带夫人和林娘子离开。 陈歌嘴角紧抿,心里有些乱。 萧长风和吕闻这样说,是觉得,他们有可能撑不到魏远的援军过来了。 他们分明存了不顾一切为她和阿清争取时间的心思。 可是这样一来,他们又该怎么办? 林婉清的脸色没有比陈歌好到哪里去,她知道这时候她们应该听长风他们安排,若她们强行留下,长风他们会很难做,还要分神保护她们。 可是,这种情况下,她们要如何安心地离开。 就在这时,敞开的窗户外,突然传来一阵孩子断人心肠般的大哭声。 “阿娘!阿爹!你们在哪?呜呜呜呜,妞妞好害怕!你们快回来啊!” 虽然从方才起,窗外便不断地传来各种让人不安的骚动声,但这个猝然响起的哭声一下子穿透了其他杂音,直直地撞见了她们耳中。 陈歌微微一愣,不自觉地慢慢走到了窗边。 只见外面的街道上,满是惊慌失措拖家带口逃跑的百姓。 其实,很多人在昨天听到胡人攻了过来时,便跑了。 这些百姓,都是因为相信官府会保护他们,才留下的。 可是,这个信念,也在今天一大早,被无情地粉碎。 因为走得太急,人太多,不停有人摔倒,被人直接踩了过去; 有孩子走散,号啕大哭; 有老人跑不动了,满脸绝望地坐到了地上。 这一幕幕,让陈歌心头微微发紧。 他们能跑多远?一旦胡人真的破了城,他们只怕还没跑出坊州,便会被无情砍杀。 她看了一会儿,眸色慢慢沉凝,转身看向一脸困惑的暗卫,淡淡道:“我不走。” 暗卫一脸讶异。 林婉清也猛地看向了陈歌。 “坊州是离庆州最近的地方,君侯的军队,也可能已是在赶过来的路上。” 陈歌淡声道:“我便是离开了,外面的形势肉眼可见的会越来越差,到时候的情况,也不一定会比现在好。 何况,便是萧将军他们尽力为我们争取时间,他们又能撑到什么时候? 既然不管选哪条路,都是困难重重,还不如就留在这里。” 暗卫急切地道:“可是,夫人……” “我决心已定,不用劝我了。我相信萧将军他们,也相信君侯会及时赶到。”陈歌淡淡一笑,忽地道:“带我去萧将军他们处。” 暗卫脸上的神情更惊异了,连忙道:“夫人,萧将军他们那边太危险,您……” 陈歌却已是转身,兀自走了出去。 她大概知道城门是在哪个方向,出了客栈后,便逆着人流往城门处走。 林婉清快步跟了上来,一脸焦急莫名道:“阿歌,你过去那边做什么?那里现在是整个坊州最危险的地方。” 陈歌只是看了她一眼,笑笑道:“当然是做我能做的事情。阿清,你知晓要让一群人产生斗志,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林婉清一愣。 陈歌显然没想让她回答,立刻便接了下去,“就是,给他们一个肉眼可见的希望。” 林婉清脸色更莫名了,然而,不待她想明白陈歌这句话的意思,她突然见不远处有几个气势汹汹的男人挤过人群,径直朝她们而来,心猛地一跳,大声道:“阿歌,小心!” 陈歌转头看了过去,见到那几个男人时,眸色微微一沉。 这些人,莫非是姬无川派过来的? 怎么偏偏挑这个时候! 她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把视线收了回去,依然一刻不停地往前走。 林婉清有些惊讶于陈歌的淡定,但很快,她就知晓为什么了。 只见那些男人还没走近陈歌身边,有好几个暗卫便忽然从两边的建筑物上跳了下来,抽出腰间长剑,和他们缠斗在了一起。 这还真是…… 林婉清有些哭笑不得。 阿歌是看出了来的人不多,暗卫完全可以应付,这才那般没事人一般吧。 她突然觉得,阿歌这气场,绝对有两米八! 那群被暗卫绊住了脚步的男人见陈歌越走越远,忍不住一脸焦急道:“夫人!我们是来救您的啊!夫人!” 林婉清一愣,转头看了那群男人一眼,“阿歌……” 莫非,他们也是燕侯派过来的人? “不用管他们。” 陈歌却头也不回。 她身边的暗卫,会不清楚那是不是魏远派过来的人? 而且,若是魏远派过来的人,绝不会用那般强制的手段带她离开。 就这样又往前走了一刻钟左右,城门终于近在眼前了。 陈歌在看清那里的情形时,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60章 你们听不懂人话?(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260章你们听不懂人话?不久前,坊州北门处。 听闻城守连夜离开了,在场的士兵都一脸不可置信,有一些人受不住打击,就这样颓然地跌坐在地。 关呈快步上前,一把扯住了那状似疯癫的男人的衣服,怒吼道:“你他娘的在胡说八道什么!” 明明如今情势一片大好,为什么!他是不相信他们能击退胡人吗? 男人却对关呈喷薄而出的怒火视而不见,还在不停地低喃,“坊州完了,我们完了,坊州完了,我们完了……” 吕闻脸色黑沉,转向萧长风道:“长风……” “萧将军!” 城墙上,突然传来一声紧张的呐喊,“胡人又开始攻过来了!他们这回出动了两台攻城车,我们这边急需加人!” 虽然攻城车有它无法克服的弱点——怕火,但那样一个庞然大物,便是他们把它烧了,在它完全烧净之前,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昨天,他们仅用一辆攻城车,就差点把他们的城门撞开,更别说如今有两台! 这群胡人分明发现自己昨晚被愚弄了,这是打算一鼓作气攻陷坊州! 吕闻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城楼,胡人的反应在他们的预料之中,然而,再看看面前这群毫无斗志的兵,他的心沉了沉。 萧长风脸色冷肃,看向关呈,道:“关副将,现在守城要紧,请你立刻带领一队人上城楼帮忙御敌。” 这种时候,他们如今地位的尴尬所在就出来了。 这里的兵,到底不是他们亲手带出来的,和他们之间几乎毫无信任可言。 昨晚,他们之所以愿意听他们的,一是因为他们假借了蒙可尤之名,二是,他们确实带领他们漂亮地击退了胡人,用实力让他们心服口服。 如今变故陡生,他们的心态正是最为脆弱之时。 这时候,他站出来,强硬地让他们上城楼御敌,只会引起他们的逆反情绪,甚至,让他们怀疑起他们的身份来。 关呈一愣,虽然心里七上八下的,但也知晓现在先抵御住胡人这次进攻要紧。 否则,他们就真的要完了! 他顿时什么也不再想,猛地丢下手里的中年男人,转身大吼,“陈升,伍什,带着你们的人跟我上来! 不管如何,坊州都不能落入那群胡人巴子手里!” 然而,他吼完这一句话,围观的士兵只是面面相觑,最后走出来的人,寥寥无几。 其中一个带头走出来的男人一看这情况,脸色绝望道:“关副将,军心,散了啊!” 关呈脸色一僵。 “关副将,城守都放弃我们了。”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年轻的兵一脸快哭的表情道:“城守不会轻易离开,他定是知道,我们要守不住坊州了! 其实我们一直清楚的,胡人来势凶猛,就凭我们怎么可能打败他们呢! 昨晚他们虽然退兵了,但那是因为我们借着夜色给他们设了障眼法,他们不敢攻过来!否则,咱们坊州昨晚就失守了! 那群胡人是偷袭过来的,我们派去向肃毅伯世子和舞阳侯求助的人至今还没回来。 便是他们成功把坊州有难的消息传递给了他们,援军过来至少也要一天一夜的时间,咱们又哪能撑到那时候! 没救了,关副将,咱们坊州,没救了!” 关呈嘴角紧抿,眼中透出几分慌乱来,但听到城外那越来越近的嘶吼声,他狠狠咬了咬牙,大吼道:“我不管,我只知道,这座城里还有我们的家人,还有我们必须守护的百姓! 就算拼上我这条命,我也要跟那群胡人拼了! 我倒要看看,咱们中间有多少孬种! 愿意跟随我的,就随我来!” 他说完,握紧手中的剑,便大步冲向了城楼。 他的亲兵也连忙跟了上去。 剩下的兵有些无措的互看了一眼,忽然,其中一个男人脾气火爆地怒吼了一声,“你们要当孬种自己当去!有在这里婆婆妈妈的时间,老子早就砍下几个胡人的头颅了!” 说完,也大步跑向了城楼。 他这一嗓子吼得大部分士兵都羞赧不已,渐渐的,有越来越多的人跑了上去。 只是,跟上去的,几乎都是老兵。 有一小部分老兵和大部分新兵依然一脸恐慌,悄然转身,蠢蠢欲动地就要往外跑。 萧长风眼中冷光一闪,慢慢道:“来人,把他们拦住!” “是!” 章严立刻带着手底下一批人,抽出手中利剑,堵在了他们离开的方向。 然而,他们的人到底不够多,还是有一部分人瞅准空隙,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了。 那些跑不掉的人见状,只觉得屎尿屁都要被吓出来了,纷纷跪下朝萧长风磕头,“将军,求您放小人离开吧!小人……小人是真的没办法去跟那群胡人打啊!” “将军,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小人真的很担心他们!小人不回去,他们肯定不会愿意离开的,将军,求您发发善心,放小人离开吧!” “将军……” 萧长风只是沉默。 吕闻看着这场面,暗暗深呼吸了一口气。 很多时候,打仗打的,就是一种心态。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如今,他们昨晚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士气,都散了,他们要如何在短时间内把这股气重新凝聚起来? 便是战神在世,只怕也是做不到的! 他心里,从未有一刻像此时那么清晰地感知到,他们,要输了。 幸好,他们早在收到消息那一刻,便预感到了这个结局,早早地安排了夫人和林娘子离开…… “这是在做什么?” 一个冷冽清脆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外传来。 越过跪倒了一片的人,吕闻和萧长风眼中映入了两个再熟悉不过的纤细身影,两人脸上,都不由自主地出现了诧异到极致的神色。 夫人和林娘子怎会来了这里! 她们疯了! “胡闹!” 便是在形势最不好的时候,都脸色不变的萧长风一下子沉下脸来,快步迎上了径直朝他们走过来的两个女子,一把握住林婉清的手,低吼道:“我不是叫你们离开吗!怎么竟来了这里?!你们听不懂人话?!” 林婉清被吼得耳朵嗡嗡作响,肩膀猛地缩了缩,一脸委屈讶异。 长风竟然也有失态到大吼大叫的时候。 这样子的长风,有点可怕,其实那天初初来到黑山村的长风也有点可怕,但跟此时的长风是不一样的可怕。 而且,这家伙嘴里骂的明明是她跟阿歌,但吼的人只有她,凭什么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61章 有人可以保护你们(第二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261章有人可以保护你们吕闻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也快速迎了上去,“夫人,你们怎么……” 这时候,他看到了跟随陈歌而来的几个暗卫,顿时忍不住黑着脸看向他们,厉声斥道:“我不是让你们带夫人离开?这是在做什么?!” 夫人他自然是不能骂的。 虽然明知道坚持来这里的肯定是夫人,她身边的暗卫再想执行他跟萧长风的命令,也不可能强迫夫人离开。 但他也只能骂骂这些暗卫了。 背锅侠·暗卫:“……” 他们很委屈有木有! 陈歌哪里不明白自己跟林婉清这举动吓到他们了,却也只能无奈地笑笑,低声朝吕闻道:“不必担心,我选择过来,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吕闻一怔,急得感觉拳头都要捏碎了,“可是……” 如今这情形,夫人难道不清楚吗? 胡人分分钟就要攻破城门,一旦胡人攻破城门,首先针对的,绝对就是身为燕侯夫人的她啊! 陈歌却没再看他,转向跪了满地,却忍不住好奇和惊异抬头看着他们的男人,嗓音微冷,却铿锵有力道:“你们身上穿着这身铠甲,便意味着,你们是守卫坊州的战士。 胡人此时就在城外,妄图攻破坊州的城门,你们的弟兄在城楼上拼死作战,然而,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你们这样,可还有半点身为男人的骨气?可对得起你们身上穿着的这身铠甲!” 一群大男人看着面前这高贵美丽的女子,怔然了好一会儿。 直到,陆续有人反应了过来,脸上均现出不甘恼怒的神情—— “你是谁?你一个女人,凭什么对我们指手画脚!” “对啊,你懂什么!你以为我们不想把那些胡人巴子打跑吗?!可是,我们做不到啊!” “我的家人,从方才起便来了这里,他们让我跟着他们离开。 我自问只是一个普通男人,我做不了守卫一座城那么伟大的事情,我只想保护我的家人!” 看到他们丝毫没有对夫人的尊重,说的话甚至越来越无礼,吕闻脸色难看,正想走上前挡在陈歌面前。 陈歌却先于他往前走了一步,看着方才说要保护自己家人的那个男人,嘲讽地轻呵一声,“你以为,你现在跟你家人跑了,就能保他们周全吗?天真!” 男人脸色一怔,脸上的怒色顿时更甚。 陈歌却没有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快速地说了下去,“你觉得,就凭城楼上那些兵,还能抵御胡人多久? 一个时辰?半个时辰?还是,不到一刻钟?! 便是给你们一个时辰,你们能跑多远?跑得过胡人的铁蹄吗? 你们不是不知道,胡人有多么凶残恐怖,对于长期霸占着中原这块沃土的大楚百姓,又是多么痛恨。 便是你们拼了命逃跑又有什么用?一旦被他们追上,你们也不过是一个被杀死的下场!甚至到那时,你们会死得更为凄惨,被他们凌辱虐杀致死!” 原本满脸怒容的男人不知不觉呆住了,因为想到了陈歌说的那个下场,他一个激灵,竟一下子出了一身冷汗。 对啊,若是坊州被攻破,他们便是豁出性命地跑,也是跑不掉的啊! 昨晚章校尉跟他们说的胡人是怎么凌辱虐杀大楚百姓的那些话,一下子又浮现在了他们脑海中。 原本吵闹不堪的人群,慢慢安静了下来,脸上都是比纸还白的神色,耳边,只能听到城楼上那越来越激烈的厮杀声。 那厮杀声却是让他们的心更是惶恐不安了,只觉得,也许下一刻,那些胡人便会突破重围攻进来。 到时候别说保护家里的人,他们只怕连跑都没机会了! 一些性子比较懦弱的男人撑不住了,忽然嗷地一声大哭了起来,哭声绝望而凄楚。 其他男人虽然没有哭,只是脸上都是如坠深渊般的绝望。 陈歌冷冷地看着他们,忽地,又开口了,“如此,你们就要放弃了吗?这就是你们跟我说的,保护家人的决心吗? 我知晓,坊州城守的离去,让你们心灰意冷,觉得自己被官府抛弃了,可是,官府没法保护你们,不代表其他人也不能保护你们!” 吕闻和萧长风一下子想到了陈歌想说什么,都不禁神情一震,看向了她。 林婉清也微微怔然,只是看到陈歌的眼神,她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阿歌此时的眼神,是足以打动任何人的坚毅。 “你们大可以放心,我跟你们保证,会有援军来救我们。” 陈歌慢慢地扫过神色各异地看着她的男人,一字一字道:“坊州不会有事,只是,在援军到来前,坊州和坊州的百姓,都需要你们。” “你……”其中一个男人握了握拳,忽然大声道:“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我们连你是谁都不知道!连坊州城守都不相信会有援军来救我们,你又如何知道?!”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也立刻纷纷响应。 “对啊!你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突然跑过来跟我们保证会有援军到来,你觉得我们会相信?!” “你不会只是想骗我们去跟胡人拼命吧!” “别说这些漂亮话了!我们只想离开,我们只想活命啊!” 面对人群此起彼伏的悲愤情绪,陈歌脸色不变,突然,轻轻一笑。 众人顿时一怔。 “如你们所说,我连自己是谁都还没告诉你们,又如何让你们相信呢。” 她边说,边从自己腰间摘下了一个牌子,高高举起,大声道:“我乃冀州燕侯的夫人,陈歌! 我向诸位保证,燕侯定会带着援军来拯救坊州! 事实上,燕侯已是在路上,诸位只要再撑一会儿,坊州和坊州的百姓,便得以安然无恙,这才是真正能保护你们家人的方法!” 陈歌这话,仿佛平地起了一声惊雷,所有人都神色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 “燕侯……冀州的燕侯?!” “你是……你是燕侯的夫人?那个据说研制出了抵御天花的法子的女神医?!”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陈歌缓缓弯身,把手中的牌子放到了地上,道:“这是燕侯府的牌子,我就放在这里,信与不信,交给你们判断。 你们也大可离开,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他们拦你们。 只是,我忠心地恳求,诸位能留下来与我们并肩作战,这不仅仅是为了保护你们的家人,更是……为了保护千千万万的大楚百姓。” 她说完,转向一旁的萧长风和吕闻,道:“萧将军,吕副将,麻烦你们清点一下愿意留下来的人,其余人若想离开,便放他们离开。” 萧长风和吕闻神色复杂地看了陈歌一眼,抱了抱拳,沉声道:“是,夫人。” 所有人的神色,不由得更惊愕了。 他们虽然大部分是不懂打仗的新兵,但这两个男人的本事,他们经过昨晚,也是有所察觉的。 可以说,正是因为他们,胡人才会退兵,给了他们休养生息的时间。 而此时,那两个男人都心甘情愿地听面前这个女人的命令,还表现得如此尊敬,莫非,这个女人真的是传闻中的燕侯夫人?! 这时候,萧长风走前一步,扬声道:“夫人的命令,你们都听到了?所有愿意留下来的人,都来我这边,其他人,想离开便离开罢!” 男人们虽然一脸犹疑,只是沉默了片刻后,有不少人从地上爬起,朝萧长风走去。 很快,越来越多的人汇聚到了萧长风身边,真正离开的人,寥寥无几。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似乎别无选择了。 他们愿意赌一把,赌这个女子说的话是真的,赌那个传说中让敌人为之战栗的燕侯,会来救他们坊州。 看到这一幕,林婉清不禁猛地捂住嘴,脸上满是动容。 阿歌成功了! 只要这些人愿意守护坊州,坊州……总是能多撑一会儿罢! 陈歌的脸色也微不可察地松动了些许,看了一会儿,便转向林婉清,微微一笑道:“阿清,我们走罢。” 林婉清一愣,“我们去哪?” 陈歌微微挑眉,“当然是继续做我们能做的事情了。” 她们两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子,总不能留下来跟他们一起去打仗罢。 林婉清满心困惑地跟着陈歌走了,最后来到的是……照顾伤员的地方。 她见到陈歌进去后,便熟门熟路地照顾起了里面的伤员,怔然过后,不禁有些无奈地一扬嘴角。 果然是阿歌的风格啊。 不过…… “阿歌,你现在这情况,这么劳累可以吗?” 陈歌眼也不抬,一边忙活一边道:“为什么不可以?我没那么脆弱。” 她以前照顾过的孕妇,好几个都是到临盘前一天还在工作的。 事实上,适当的运动反而更有利于生产。 林婉清有些纠结地皱起眉头。 是这样么? 可是怎么她身边的女子,但凡有了身孕,家里人都恨不得她从早到晚都躺在床上,连走一步都要一堆人看着呢? 照顾伤患的人手本来便不足,更何况还有源源不断的伤患在往这边运送。 因此,虽然他们对陈歌这么一个看着便养尊处优的女子突然过来帮他们感到讶异不解,但也没有人说什么。 何况,她也不是这些天唯一让他们感觉怪异的人。 林婉清不懂医术,也只能跟在陈歌身边,帮她打打下手。 忽然…… “夫人!” 一个熟悉的清冽嗓音响起,陈歌一怔,抬头一看,果然是王素芸! 只见这位冀州城中万人簇拥的贵女此时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窄袖衣裙,一头黑发利落地盘起。 她的衣裙上遍布一块又一块的血迹,只是那血迹分明不是她的,手上还拿着绷带剪刀这些疗伤的物事。 陈歌微微挑眉。 她跟这王七娘,还真是莫名地有缘分啊。 她大概猜到她在干什么,心里头有些意外,处理完手上这个病患后,站起来道:“王七娘……”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城楼上,传来一阵激动得有些变调的欢呼声—— “看!有军队!远处有军队过来了!” “是援军!是来救我们的援军!快看啊,军旗上写着的是什么?是……是……是魏!魏!” “是冀州燕侯的军队!弟兄们,方才那个女子没有骗我们!燕侯果然来了!他来救我们坊州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62章 真的是神仙啊!(第一更) “阿歌!” 林婉清立刻激动地看向陈歌。 燕侯来了!他赶上了! 他们有救了! 陈歌最开始的怔然过后,嘴角不由得微微弯起。 她就知道,他会赶上的。 王素芸也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自己将命止于此。 燕侯,只怕是为了面前的女子而来。 她看向陈歌,却见她不急着赶过去,而是蹲下,继续替面前受了箭伤的男子包扎,微微一愣,犹豫地问:“夫人,你不过去?” 林婉清也奇怪地看了陈歌一眼。 她还以为,阿歌听到燕侯来了的消息后,肯定会立刻跑过去看的。 “急什么?”陈歌嘴角微扬,眉眼间带着一抹温柔,让正被她治疗的男人都看呆了,一时忘了身上的伤痛,“这么多天都等过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现在,她还有必须做的事情。 魏远也是。 所以,没什么好急的。 林婉清眨了眨眼,不由得暗暗嘀咕,阿歌是不急,只怕现在急的人是燕侯。 胡人是昨天傍晚时突然攻过来的。 庆州离坊州,走水路要半天。 燕侯来得那么快,只怕是他留在漓河边的人在胡人开始进攻时,便察觉到了这件事,立刻报告给了燕侯。 燕侯收到消息后,又立刻开始出发,才能在这一早上赶过来。 陈歌替男人包扎好,扯着绷带用眼神示意林婉清剪,见她一脸失神的模样,不禁好笑道:“想什么呢?我都还没失神,你倒失神起来了。” 林婉清倏然回神,吐了吐舌头,这才蹲下,继续把心思放回到面前的伤患上。 她见陈歌真的一副专心致志给人治疗的模样,好几次忍不住想叫她一起出去打听消息的话,都被她默默地咽回了肚子里,只是总是忍不住留意外头的动静。 突然,一个穿着朴素的男人背着一个女娃,一脸焦急无措地跑了过来,大声叫:“大夫!大夫!求你救救我女儿!求你了!” 陈歌眉头一蹙,站起身快步走了过去,“发生什么了?” “我女儿晕过去了,我怎么也叫不醒她,我……我叫不醒她……”男子明显六神为主,话都有点说不清楚了。 陈歌快速地看了他背上的小女娃一眼,是个六七岁的孩子,此时她脸色发青,嘴唇发绀,双眼紧闭,显然失去了意识。 她立刻道:“立刻把孩子放到地上!快!” 面前的女子明明有着一张美丽如仙女的面容,此时说话时的气势却让男子猛地一颤,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到了地上。 陈歌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撑开她的眼皮看了一眼,立刻一手放在小女娃前额,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她的鼻孔,一手握住她的下巴,把她的头尽量往后仰,然后,深吸一口气,俯身,对她做起了人工呼吸。 周围霎时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这是在做什么!这个女子是在救人吗?! 可是,这算什么救人的法子!简直闻所未闻,惊世骇俗! 而且,看这个女子的穿着打扮,显然是富贵人家的妇人,她此时却似乎毫不介意地跟地上这个平民小女孩嘴对嘴,这种事情,便是换了一般的人也不一定愿意做啊! 小女娃的爹看傻了眼,反应过来后下意识要伸手把自己的孩子抱回来,“你……你在做什么!” “别动!”一旁的王素芸快速地伸出手阻止了他的动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没看明白吗?夫人在救你的孩子!” 虽然她也对夫人的这种治疗方式很惊讶,但夫人不是乱来的人,她这样,肯定是在救人。 林婉清也是这样想的,看到男人依然一脸不安,轻声安抚道:“放心,你的孩子不会有事的。” 男人一脸忐忑不安,但看了看身旁这两个长相一个比一个精致的女子,终是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这些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难道真的是天上下来的仙女吗? 突然…… 躺在地上的小女娃身子颤了颤,头一歪,嗓音细细地咳嗽了起来。 “宝儿!”男人喜不自胜地大叫了一声,要不是王素芸和林婉清拦着,就要忍不住冲上去了。 陈歌看孩子的眼睛慢慢睁了开来,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嘴角一扬,轻轻地把她的头放回了地面上。 她正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却发现,孩子的一只小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牢牢拽住了她的衣角,泪眼模糊地道:“好可怕……方才人好多,宝儿被夹在里面,呼吸不了…… 可是爹爹说,我们不跑快点的话,就会被胡人杀死的,宝儿不想连累爹爹娘亲……宝儿会死吗?” 孩子稚嫩天真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心里一酸,陈歌的心也被狠狠地揪了一下,联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看着小女娃的眼神不禁更怜惜了,伸手轻轻理了理她的刘海,道:“宝儿不会死,胡人也不会打进来,燕侯来了,他会把可恶的胡人都打跑。” “燕侯是谁?”孩子喃喃道:“是故事里打跑恶鬼的神仙吗?” 陈歌一怔,有些哭笑不得,“宝儿认为是神仙,就是神仙吧。” 真的是神仙啊! 孩子的眼神一下子亮了,彷如天上最闪亮的星辰。 一旁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不禁满脸动容。 方才被陈歌治疗箭伤的男子更是眼也不眨地看着,脸颊有些发红,他身旁一个男子见状,打趣地用手肘撞了撞他,“怎么?看上人家啦?你现在跟那个女大夫说你身体不舒服,她可能也会用方才的法子救你哦。” 男人一听,吓了一跳,若不是身上的伤让他不能乱动,早就一巴掌打过去了,“你别胡说八道!大夫她已是嫁人了!” “哦,你这话说的,好像人家没嫁人,你就要去求娶人家似的。”男子嗤嗤一笑,道:“这样好的一个女子,可是可遇不可求哦。 她虽然梳着妇人髻,但哪有男人愿意放自己的妻子出来抛头露脸替人疗伤的?这两天坊州不少有钱的男人跑了,谁知道这女子是不是被夫家抛弃在坊州的。” 原本一脸慌张的男子一怔。 是这样吗? 他们是方才跟着关呈上城楼御敌的士兵之一,因此没听到陈歌后来说的那番话。 起哄的男人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见他神色动摇,立刻朝陈歌招手道:“唉!大夫!我身边的小老弟说有话跟你说!” 陈歌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他们。 就在这时—— “胡人退兵啦!胡人退兵啦!” “开城门!开城门!燕侯的军队要进来了,开城门!” 城门的方向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呐喊,瞬间吸引了病舍里所有人的注意。 陈歌也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看向城门的方向。 终于,厚重的城门,缓缓地开启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63章 让我抱一会儿(第二更) 陈歌仿佛预料到了什么,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看着。 心,莫名地有些紧张。 终于,一队身穿银甲的人马从大敞的城门处风一般跑了进来,为首的男子身姿矫健,暗红色的披风迎风飘扬。 吕闻和萧长风领着他们的人等在城门两侧,这时候齐齐单膝下跪,呼喊声响彻天际,“恭迎主公!” 其他人都有些怔然地看着这一幕,正捂着肩上的伤口从城楼上往下走的关呈脚步一顿,脸色复杂。 竟然是冀州的燕侯! 虽然他在城楼上作战时,已是有所听闻,方才看到那写着大大的魏字的笙旗时,已是默默地开始接受这个事实。 但,当时到底还在激烈的战争中,他没时间想太多。 现在战事已了,看到眼前这一幕,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身为大楚的将领,效忠的自然是当今圣上。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救了坊州的人,是他。 而代表着朝廷的坊州城守,早已抛下这一城的百姓,逃跑了。 他脸上不由得现出深深的挣扎之色,最后也只能暗叹一声,一脸疲累地倚靠在了城墙上。 走在队伍最前头的魏远一勒缰绳,千里神驹长啸一声,停下了脚步。 他翻身下马,看也不看其他人,快步走向不远处的吕闻,俊朗的脸部线条紧绷成了一条直线,黑眸暗沉如夜,内里涌动着一丝危险的狰狞,“夫人呢?” 吕闻有些心虚,不敢抬头看自家主公,“夫人正在不远处的病舍里替伤患医治……” 他话音未落,就感觉面前有一阵风拂过。 自家主公已是锁定了目标,大步往不远处临时搭建起来的病舍走去。 吕闻心里一阵哀嚎,奶奶的,虽然主公及时赶到了,他很开心,但先前因为担心主公情绪失控,他们把夫人怀孕了的消息瞒下来了。 若是让主公知道他们竟然隐瞒了他这么重要的事情,定然要秋后算账! 主公跟夫人失散了这半个月,心里肯定憋了一肚子火,可想而知,那秋后算的账肯定不是一般的账! 他不禁跟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章严对看了一眼,只是再心虚也不能擅离职守,还是快速跟上了自家主公的步伐。 陈歌站在病舍门外,看着自家男人快步向她走来,步伐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眼角的弧度不禁越来越弯。 终于,三步并做两步的男人走到了折磨了他半个月的妻子面前,脸色紧绷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手一伸,一把打横抱起她,就转身要离开。 猝不及防的陈歌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男人的手却仿佛铁箍,她一挣扎,他就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下子收得越紧,紧得仿佛要把她整个人活埋在他怀里一般。 察觉到不对劲的陈歌立刻不敢动了,乖乖地缩在他怀里,拍了拍他的手臂道:“稍等一下。” 随即探出头,看向方才叫她的那个男子,“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陈歌不禁有点佩服自己了,被魏远这样当众抱多了,她的脸皮竟也变厚了起来。 这会儿还能脸部红心不跳地跟旁人说话了。 那一个角落的伤患都是她负责的,她担心那男人叫她,是因为伤口出了什么问题。 所幸,魏远虽然一直没说话,脚步却也停了下来。 方才叫陈歌的那个男人这才从眼前这迷幻的一幕中抽回心神,看了看女大夫那询问的眼神,又看了看抱着她的那个男人那恐怖的脸色,他咕咚一下,好大声地咽了口唾沫。 这……这……这美丽的女大夫竟然跟燕侯那般亲密!莫非她就是其他兵嘴里说的燕侯夫人?! 在城楼上作战时,他确实听到别的兵说,燕侯夫人来了,但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一直在病舍里忙活,不怕脏不怕累地给他们疗伤的女大夫,就是那传说中的燕侯夫人啊! 他要怎么说?说他叫住她,是因为他以为她是被她夫君抛下的妇人,是因为他身边的小老弟对她有意思?! 除非他不想要这条小命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身边的小老弟一眼,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脸别到了一边去,一副冷血无情不认识他的模样。 又看了看燕侯和燕侯夫人,见燕侯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恐怖了,心尖儿一颤一颤的,不顾身上的伤口,猛地趴伏到了地上大声道:“小……小人想说的是,燕侯和燕侯夫人救我们坊州于水火之中,相当于我们坊州的再生父母。 小人无以为报,惟愿燕侯和燕侯夫人万福!” 陈歌一怔。 就在这时,病舍里的大部分士兵,和方才陈歌救下的那个小女娃的爹也抱着自己孩子跪了下来,大声道:“燕侯万福,燕侯夫人万福!” 病舍外的士兵面面相觑了片刻后,也慢慢地跪下了一片,“燕侯万福,燕侯夫人万福!” 这排山倒海一般的话语,瞬间响彻整个坊州,直击所有人的灵魂。 他们心中的感激和感动无以言表,唯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表露一二。 关呈脸色苍白地看着这一幕。 虽然依然有一些士兵没有跪下,但三分之二的人,都跪下了。 大局,明显已是一面倒。 这场仗,燕侯赢了,赢得彻彻底底! 陈歌也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扬声道:“诸位请起罢,这座城,是依靠诸位的努力才得以守住的。” 魏远也嗓音低沉道:“诸位请起。” 顿了顿,他神色肃穆道:“我魏远在此起誓,只要有我在一天,便绝不让胡人的铁蹄踏进来一步,践踏一个大楚的百姓。 诸位,大可放心。” 这句话仿佛一根定海神针,从昨晚起便恐慌绝望的坊州民众,一颗心终于彻底地放了下来。 魏远说完这句话后,便抱着陈歌,转身继续往前走。 陈歌这才想起,自己还被魏远抱着呢!一想到这么严肃的一个场面,她却是全程被他抱着度过的,就忍不住捂脸。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得传成什么样子! 这臭男人! 吕闻见到魏远快速远去的身影,下意识要跟上去,被萧长风一把拉住了。 他好笑地看着不解风情的某人,摇了摇头道:“你现在跟上去,信不信阿远会毫不犹豫地砍了你?” 吕闻:“……主公不会这样对我的!” 萧长风不禁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啧啧,打光棍都是有原因的! “让阿远跟嫂子独处一会儿罢,这半个月,他也不容易。” 魏远一言不发地抱着陈歌沿着护城河一直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直到他们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才停下脚步,走到河堤边坐下,把陈歌紧紧地搂进了怀里,身子竟在轻轻颤抖着。 陈歌心头一跳,男人此时的头深埋在她肩膀处,她看不清他的面容,连忙要坐起来,“魏远……” “别动,”魏远嗓音沙沙的,低哑地道:“歌儿,别动,让我抱一会儿。”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64章 傻子(第一更) 这男人啊…… 陈歌想着他听到她的消息前,都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心里就有些难受,抬起手抱了抱他,轻声道:“夫君,我回来了啊。” 平安无事地回来了。攫欝攫欝 魏远没说话,依然紧紧地抱着她,热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间,有些痒。 他这个样子,陈歌一时不知道怎么跟他坦白孩子的事情了。 魏远会……很生气吧? 她在他厚实的肩膀上蹭了蹭,轻轻嘟囔道:“你再这样,肚子里的孩子看到,会笑话你这个爹的。” 抱着她的男人一下子仿佛石化了一般。 就在陈歌有些忐忑,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心情时,男人猛地抬起头,一双黑眸紧紧地盯着她,“歌儿,你在说什么?” 陈歌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呃,她后悔了,把话收回来行不行? “我说,我怀了我们的孩子,就在我的肚子里,你再这样,他会笑话你的。” 魏远脸色紧绷地看了她一会儿,眼中带着如在梦中一般的迷离,突然低头,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的肚子,“你怀了我们的孩子?” 男人傻乎乎地重复着她的话,陈歌从没见过他这么冒傻气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笑声仿佛一下子把男人拉回到了现实中,也顾不上追究自己的小妻子笑话他了,脸上一下子带上了无法言说的狂喜,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突然一把抱起陈歌,抱着她转了好几圈,朗声大笑,“你怀了我们的孩子,歌儿,我们有孩子了!” 陈歌在毫无准备之下被他转得头晕,连忙用力地拍打着他的手臂,“停下,停下!我晕了,晕了!” 这男人高兴的法子能不能特别一些?把老婆抱起来转圈太俗套了罢! 不过,看到男人仰着脸看她时那溢满整张脸的笑意,陈歌也忍不住咧嘴一笑。 她这时候,才有时间仔细看他的脸,他脸上的肉明显少了,显得他的脸部线条更为立体深刻,眼睛下有着两个再明显不过的黑眼圈,下巴上有着淡淡的、凌乱的胡渣。 不禁心里一酸,捧着他的脸在他的薄唇上吻了吻,轻声道:“傻子。” 魏远的情绪一向是内敛的,他这般情绪完全外露的样子,她也是第一次看到。 狂喜过后,魏远似乎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俊眉一拧,“你怀孕的消息,长风派过来的人怎么没说?” 陈歌:“……” 呃,这男人反应得也太快了吧! “你怀着身孕,怎么还到前线这么危险的地方?还亲自替人疗伤?吕闻他们是怎么保护你的?” 男人的嗓音越来越低沉,越来越危险,说到后头,脸色已是完全黑了下来,仿佛乌云密布的天空,抱着她就要转身往回走,一副要去找吕闻他们算账的模样。 陈歌心里一急,伸出手固定住了他的脸,头往下一压,就这样密密实实地覆盖住了男人的唇。 魏远的动作,一下子完全停了下来。 不止动作,在感觉到女子大着胆子,越吻越深入时,他的脑子也一片空白了。 带着丝暖意的风轻轻吹过他们的身子,头发,眼睛,和微颤的睫毛。 远处隐约传来鸟儿吱吱喳喳的声音,初绽绿意的小草映衬着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 二月初的大地,春意悄然来袭了。 …… 坊州城门处。 见都大半天了,主公和夫人都还没回来,吕闻急得团团转。厺厽 书仓网 shucang.cc 厺厽 他担心主公知道他们瞒着他夫人怀孕的消息后,一时生气会对夫人做出些什么! 这么不靠谱的事情,主公真有可能做出来,毕竟主公先前答应了跟夫人和离这件事,他还牢牢记着呢! 正闲适地环手倚在城墙上的萧长风被他晃得眼花缭乱,无奈地道:“你这么担心,追过去看看不就行了。” 吕闻顿时激动地看向他,“明明是你说,我追过去的话,主公会毫不犹豫地砍了我!” 萧长风一哂,“你不是不信么?” 吕闻:“……” 他……他是不相信,但还是有一点点担忧嘛,就一点点。 萧长风却没再搭理他了,眼睛突然看向了前方。 那里,一个面容复杂至极的男人慢慢地朝他们走来。 是坊州的都尉长——蒙可尤。 萧长风懒洋洋地一笑,“不知道蒙都尉长有何贵干?” “你们救了坊州,”蒙可尤嘲讽地一掀嘴角,“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占领坊州了?”巘戅书仓网巘戅 吕闻眉头猛地一皱,萧长风看着他,没说话。 蒙可尤的声音越加讽刺,“你们这般,跟那些胡人有何不同?跟谢兴那个乱臣贼子有何不同! 大楚身为一个百年大国,为什么会变得这般四分五裂,不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狼子野心的人存在吗!” 见他越说越大声,渐渐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吕闻的脸色沉了下来,低喝一声,“蒙都尉长,请你想清楚了再说话!” “燕侯和燕侯夫人自然跟你说的那些人都不同!” 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忽然带了丝掩不住的愤怒响起,萧长风和吕闻微微一怔,发现林婉清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蒙可尤也有些怔然,反应过来后,脸色有些难看地瞪向林婉清,“你……” “燕侯和燕侯夫人能保护坊州,保护坊州的百姓,胡人和谢兴能吗?” 林婉清轻嗤一声,一双桃花眼亮得惊人,“别说他们不能,便连如今的朝廷也不能!” 想到昨晚连夜逃走的坊州城守,蒙可尤嗓音一噎。 “你现在在这里指责燕侯和燕侯夫人,但难道昨晚燕侯的人带人打退了胡人的时候,你心里没有一刻产生过类似于,只要能救坊州,不管怎样都可以这样的想法吗?” 蒙可尤脸色铁青。 攫欝攫欝。他昨晚确实是这样想的。 但那时候的情势,怎么能跟现在比? 女孩子精致秀美的面容上带着一丝冷意,漂亮的桃花眼中盛满明晃晃的鄙夷,“坊州有难的时候,就想着只要能救坊州,怎么样都可以,如今胡人被打退了,又来指责燕侯和燕侯夫人占领了坊州。 你这嘴脸,未免太卸磨杀驴了罢!” 吕闻有些傻眼地看着林婉清。 没想到一向甜美可人的林娘子,也有这么刚烈的时候啊! 萧长风挑了挑眉,看着林婉清的眼眸柔情一片。 他的阿清,本便是这般护短骄横的性子,平时便罢了,一旦有人惹了她在意的人,就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身上的毛都炸起来了。 蒙可尤被林婉清说得羞赧不已,咬了咬牙,沉着脸色道:“我承认,多亏了燕侯和燕侯夫人,咱们坊州才逃过一劫!他们是咱们坊州的大恩人。 厺厽 LOL小说网 lolxsw.com 厺厽。可是,燕侯追究到底,也是大楚的将领,手上领着的是我大楚的军队!保卫大楚,本便是他的职责! 他救了坊州,我打从心眼里感激,但这不代表,他就有理由霸占坊州,背叛皇室了! 巘戅lol巘戅。单从这一个行为来说,他不正是跟那些胡人和谢兴没什么差别吗?!”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65章 撒娇(第二更) 林婉清一怔,脸色微微发白,竟不知道怎么反驳。 因为阿爹一直很留意燕侯这个侄子,因此她知道燕候叛离皇室的原因,也十分理解他。 若忠于皇室的下场是被小人压制甚至杀害,为什么不能选择走另一条路? 他这般理直气壮地指责燕侯,为什么不去指责被小人控制的懦弱无能的皇室? 何况,燕侯从没有伤害大楚的百姓,相反,这么多年来,他把北方的十六个州治理得很好。 她不止一次听到阿爹感慨——在燕侯手底下生活的百姓,比在谢兴手底下生活的百姓幸福得多。攫欝攫欝 可是,他不会理解,事实上,他不可能不知道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忠君的思想深深地植根在他的脑海中,以至于是否忠于皇室成了他唯一的做事准则和评判标准,超越了其他一切。 萧长风看了嘴角微抿的林婉清一眼,眼中冷光一闪,站直身子,走过去按住了蒙可尤的肩膀,微微俯身在他耳边轻笑着道:“确实没有理由。 你若是看我们不顺眼,大可以离开,新帝初初登基,只怕需要不少像您这样的人才罢。 放心,纵然在你眼中,燕侯是个背叛皇室、狼子野心的小人,但他好歹有个优点——不爱斤斤计较,你只要不做出伤害他手下人的事情,他也不会随随便便把你砍了。” “你!” 蒙可尤哪里听不出这话中浓浓的嘲讽意味,眼中的怒火都要喷出来了。 萧长风却一副不想再搭理他的模样,走上前无比自然地牵住了林婉清的手,侧头看了他一眼,贱兮兮地挑眉道:“我佳人有约,蒙都尉长自便。” 林婉清原本还在生气,突然被萧长风牵住了手,顿时涨红了一张脸,拼命要甩开他,却怎么也甩不开,“萧长风,你这混蛋到底在说什么!” “是是是,我是混蛋,”萧长风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轻笑着哄她,“阿清,我刚刚打完仗,全身上下都好累,你陪我走走好不好?” “你这混蛋累的话就去休息!缠着我做什么!” “嗯,那你陪我去休息……”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离了。 吕闻早在听到萧长风那撒娇的声音时就打了个冷颤,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以前就知道这家伙没脸没皮,没想到在自己喜欢的女子面前,还能进一步突破他不要脸的程度! 这就是喜欢上一个女子的后果?又想到主公跟夫人好了后,那经常一惊一乍的心情,吕闻有些沉默了。 啧,想找一个媳妇的心,突然就没那么强烈了呢。 吕闻转头,见蒙可尤还脸色铁青地站在那里,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道:“蒙都尉长自便罢,我们萧将军说了,你若想离开,随时可以。” 说完,便朝着主公他们离开的方向走了。 他到底放心不下,决定去看看主公和夫人在做什么。 嗯……就偷偷看一眼! 有些事,不理解的人只会一直不理解。 归根到底,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蒙可尤见这两人真的就这么离开了,不由得僵在了原地,双手慢慢紧握成拳。 这群家伙…… 明明做的是大逆不道的事情,理应羞愧不已,怎么竟还能那般理直气壮?! …… 另一边,吕闻走到一半,便见到了相携着往回走的主公和夫人,立刻脸上一喜,迎了上去,“主公,夫人!” 他暗暗地打量了夫人一眼,见夫人眼眸带笑,春风满面,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幸好夫人没事,他们的小少主也没事!厺厽 综艺文学 kanzongyi.cc 厺厽 如今夫人回到了主公身边,理应能好好养胎,平平安安地生下小少主了吧? 吕闻不禁傻呵呵地笑了起来,脑中已是开始幻想小少主笑着喊他吕闻的画面了。 继承了主公和夫人血脉的孩子,还不知道要漂亮优秀成什么样子! 正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吕闻,没发现魏远在见到他那瞬间便危险地眯起了眼眸,忽然,冷声道:“吕闻,郑将军说漓河对岸战乱不断,随时可能会波及到他们那边,漓河延边的守军需要进一步进行实战操练,到时候你便留下来,帮郑将军训练军队。” 吕闻倏然从美好的幻想中回神:“!!!” 郑将军手底下有不少经验丰富能力强悍的将士,根本不缺人手! 何况,他是主公的副将,理应跟在主公身边替他操持事务啊! 他忽地,对上了主公幽深暗沉的眼眸,顿时恍然大悟,欲哭无泪。 主公哪里是真的要他去帮郑将军!分明是在秋后算账啊! 可是,决定瞒着夫人怀孕这件事的人又不止他一个! 最重要的是,他要是被留下来,不就意味着,他看不到小少主出生了?也无法看着小少主成长了? 想到小少主长大后可能都不知道他是谁,吕闻突然一个晴天霹雳。 陈歌好笑地看着吕闻似乎傻了的神情,带点小谴责地挠了挠男人的手心。 看来方才那个吻不足以打消这男人的怒火啊。 只能过段时日,再委婉地劝劝他了。 “主公!” 突然,不远处一个士兵骑马快速赶了过来,到了他们身前后立刻勒停马匹,下马行礼道:“见过主公,见过夫人。 主公,郑将军方才派人传来消息,说已是成功擒住了胡人的四皇子完颜直! 完颜直不堪受辱,一路上……都在污言秽语地咒骂主公。巘戅综艺文学巘戅 还无比笃定地说,光是擒住他没用,胡人很快便会踏平亳州,到时候别说浔阳,便是主公的冀州,迟早都会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郑将军唯恐他们还留有什么后招,特命属下赶来告知主公。” 陈歌一愣,眉头微皱。 他们攻破坊州前后夹击肃毅伯世子的诡计被他们破了,只要肃毅伯世子那边没有失手,他们理应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才是。攫欝攫欝 魏远眸色微沉,淡声道:“传令郑将军,先把人带回来关了,慢慢审问。” “是!” …… 中午时分。 坊州不远处的郴州。 刘徐负手站在窗边,听着身后人战战兢兢地汇报坊州的情况,清俊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郎君,现在怎么办才好?燕侯如今占领了坊州,很可能会影响我们接下来的计划。” 男人见刘徐一直没说话,语气更虚了。 郎君早便派了人守在坊州的南门和东门边,但凡从浔阳的方向过来的人,想进入坊州,只能走这两个门。 郎君早便料到了燕侯夫人要想回到漓河对面,很大可能会通过坊州! 只是,护送燕候夫人的人太警觉,在察觉出他们的人有异时,便悄然把他们的人解决了。 燕候夫人他们是从东门进的坊州,若不是他们发现燕候悄然派人往坊州赶去,立刻遣人调查情况,只怕还不知道燕候夫人一行人进去了。 只是,这不是他们任务失败的理由! 男人垂眸,语气沉痛道:“属下办事不力,请郎君责罚!” “这么重大的失误,确实不是你们应该犯的。” 刘徐忽地转过身,眼神冰冷地看着他,嗓音却轻柔道:“你自己知道要怎么做罢?”厺厽 笔下文学 bxwx.co 厺厽 男人脸色一白,咬了咬牙,抽出腰间佩戴的匕首,猛地切下了自己的左臂。 因为巨大的痛楚,他出了一额头的冷汗,却硬是吭都不吭一声,缓了缓后,捡起掉落地面的手臂,忍痛道:“郎君,君侯已是派人来质问郎君为何还不归队,言语间颇为不满,似乎是觉得郎君称病掉队,是故意的,完全没有把他和世子殿下放在眼中。 郎君,您是要继续留在这里等消息,还是……” 刘徐皱眉看了看留了满地的鲜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径直走出了房间,“这个房间脏了,告诉天喜换一间。” 不过是两个愚昧不堪的人,他完全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心思。 只是,可惜了…… 这回没法把那个女子带到身边来,以后,就很难再有机会了。巘戅巘戅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66章 喜事(第一更) 陈歌和魏远走到城门处时,意外地发现,白术也来了。 白术见到她,一双似乎无时无刻睿智而通透的眼眸中流露出无比动容的神情,抚着胡须感慨道:“夫人,感谢上天,您平安无事。 您回来了,老夫也不用天天提心吊胆地跟在主公身边了。” 看着主公这么任重而道远的活,还是得夫人来做啊。攫欝攫 在听到浔阳出事的消息时,他便急急地从冀州赶去了庆州。 这些天,他光是想方设法安抚主公的情绪,便心力憔悴,更别提主公知道夫人的消息后,整个人躁动不安,他总担心他一不留神,主公便带着人马度过漓河闯到坊州去了。 主公身份特殊,本便被那几方势力紧密地盯着,倘若他在对岸那么乱的情况下突然闯过去,姬无川和谢兴又哪能无动于衷。 便是他们派人去接夫人,也是算着夫人他们差不多到坊州了,才让人渡河,就是想在风险最低的情况下把夫人接回庆州。 谁能想到,胡人竟会半途冲了出来。 他这时候倒是要庆幸主公这些天都时刻备着人马了,因此,他们才能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刻赶去坊州。 白术感叹完,突然笑眯眯地看着陈歌,“夫人,听说咱们快要有小少主了。” 白术这话一出,把周围不知内情的将士都吓到了,纷纷讶异又掩不住狂喜地看着陈歌。 陈歌乍然成了他们关注的焦点,嘴角微扬,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还是白先生消息灵通。” 周围的将士这才确认,他们是真的要有小少主了!他们主公,终于后继有人了!顿时纷纷跪下,满脸喜气地道:“恭贺主公,恭贺夫人!” 天知道,他们盼这一天,盼了多久! 虽然他们都知道主公还年轻,但在其他几方势力统领都有了继承人,主公又似乎对女人十分抗拒的时候,他们说不担心是假的! 这无疑,是个足以让全军上下士气大振的消息啊! 魏远的眼中也蕴着浓浓的笑意,伸手握住了陈歌的手,道:“诸位将士的祝福,我们收到了,请起罢。” “谢主公!” 将士们又是洪亮地应了一声,起来后,他们间的气氛明显变了,所有人干起活来,也更有劲了。 白术抚着胡须,走到陈歌和魏远面前,呵呵笑道:“恭贺主公,恭贺夫人了。 不愧是主公啊,这么快便有了小少主。” 就在近两个月前,主公还不知晓要怎么生孩子呢。 他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深知内情的陈歌和吕闻默默望天,假装听不懂,魏远难得地有些赧然,低咳一声,道:“托先生的福。” “这样一来,老夫心中的巨石又落下一颗了。”白术眼中掠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狡黠,叫主公这些天折磨得他那么惨!厺厽 顶点小说网 xindingdianxsw.com 厺厽 他不小小地回敬一下,可对不起自己这段时间掉的头发。 看了看这座逐渐恢复活力的城市,白术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问:“主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主公如今有了逐鹿这个天下的心思,坊州是主公从胡人手中救下来的,只要主公愿意,他完全可以顺理成章地占据坊州。 魏远也看了看周围的景象,道:“吕闻,传令下去,处理好善后的事宜后,便启程回庆州。” 陈歌不禁看了他一眼。 吕闻微微一愣后,抱拳道:“属下领命。” 白术眼中又渐渐浮起了笑意,颇为欣慰地道:“主公的性子是越来越沉稳踏实了,可担大任矣。” 这座城确实随时可以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只是,不应该是这时候。 他们的势力在漓河北岸,坊州在漓河南岸,等他们离开坊州后,坊州便相当于成为了一座孤城,周围狼群环绕,随时会被抢夺回去,还白白浪费了他们驻守的兵力。 更别说,如今姬无川一门心思对付谢兴,他们本可以隔岸观火,让他们两败俱伤,又何必非要横插一脚,为了小小一座坊州,成为这两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也是他先前,无论如何都不让主公过早带兵闯进坊州的原因之一。 坊州如今对于他们来说,不是肥肉,而是一块烫手山芋,必须弃。 陈歌自然也想到了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她忍不住想,若这回,她没有被困在坊州,魏远还会出兵吗? 若不是他们刚好在坊州,胡人的计谋早便得逞了,到时候他们前后夹击肃毅伯世子,便是肃毅伯世子用兵如神,也难免吃力。 现在肃毅伯世子在魏远心中只怕没什么分量,只是,如果事关大楚的百姓呢?魏远又能完全冷眼旁观吗? 便是他能,事后也会令大楚的百姓心寒罢。 毕竟,他说到底还是大楚的燕侯,保护的是大楚的百姓。 陈歌正想得入神,突闻旁边的白术道:“就是不知道夫人的身体……” 陈歌收起了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微微一笑道:“我没事,大家不用过于顾虑我。” 他们在这里待着,只会引起姬无川和谢兴的忌惮,待得越久,他们就会越忐忑,最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只要他们离开了坊州,才能不被卷入他们之间的争斗中。 魏远侧头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忽地眉头一皱,手十分熟练地一抄,便又把陈歌打横抱了起来。 陈歌:“!!!” 这臭男人抱上瘾了是吧! 最重要的是,他下次能不能挑个没有人的时间再抱! 魏远看也没看她,转向白术道:“这里的事情交给先生了,我先带夫人去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事情,遣人来唤我一声便是。” 白术笑呵呵地抚着胡须,点头道:“夫人瞧着确实有些疲累,一会儿坐船要坐半天,回到庆州可能都要深夜了,是要先养好精神。” 吕闻也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脸上是再赞同不过的神情。 夫人一大早便来了城门这边,又是安抚士兵情绪又是照顾病患的,操的心可一点也不比他们少。 还不知道她昨晚有没有休息好呢!巘戅戅 如今的夫人,本便应该好好休养,半点心都不去操的。 陈歌嘴角微抽,顿时有种自己是唯一一个不正常的人的忧伤。 魏远跟他们交代完事情后,便抱着她转身大步往前走。 陈歌看了他一眼,暗暗嘀咕,该休息的人是他才对吧,伸出手圈住他的脖子,歪了歪头问:“我们去哪里休息?”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67章 还算那臭小子有眼光(第二更) 魏远脚步不停,低头反问她:“你想去哪里休息?” 陈歌默了。 不经意地装逼,这才是真正的不经意地装逼吧!如今整个坊州都在他的掌控中,她便是想就躺在大路上休息,也没人敢说什么。 当然,她也不会干这么自虐的事情就是了。 陈歌默默地看了魏远一眼,想了想,指引他回到了她昨晚下榻的客栈里。攫欝攫 客栈如今变得冷冷清清的,魏远他们来到的时候,掌柜正抱着行李嘿咻嘿咻地跑回来,见到被魏远抱着的陈歌,明显傻了一下。 陈歌朝他微微一笑。 魏远只是瞥了他一眼,便兀自走了进去,抱着陈歌上了二楼,回到了她和林婉清昨晚的房间。 一进房间,陈歌便挣扎着要下地,魏远直接把她抱到了床边,才把她放下,一双黑眸凝视着她,不容置疑地道:“你先睡一会儿,我在这里陪着你。” 陈歌有些哭笑不得,这男人是不是对怀孕的女子有什么误解? 不止魏远,她觉得其他人都有不小的误解,只是魏远明显比较夸张,从刚才见面到现在,他几乎恨不得连路都不让她走了。 她不过是怀个孕而已,又不是生了什么大病,用得着像对待易碎的玻璃一样对待她嘛! 她不由得认真地看着魏远,道:“我不是说了吗?我精神好得很,现在更需要休息的,是你才对。” 她昨晚可是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好觉,因此虽然忙了一早上,但其实没有多疲累。 反而看魏远这有些发青的脸色,还不知道他有多少天没有好好睡觉了。 魏远拧了拧眉,显然不是很赞同她的话,陈歌抢在他前头开口,“你这样子,我肚子里的孩子都嫌弃了,他说不想要一个脸色看起来那么差的爹。” 魏远一愣,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肚子,眉头紧皱,“他真的这么说?” 看到男人这一脸认真地神情,陈歌不由得好笑。 这家伙,不会真信了吧? 先不要说她肚子里的孩子现在只有小蝌蚪那么大,就算他已经快生出来了,也没有这样的智商啊! 她探究地道:“当然是真的,母子连心听过没有?他说你这样,他以后都不想跟别人说你是他爹了。” 魏远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这臭小子,还没出生就敢嫌弃他爹。” 只是头已是低下,开始解身上的甲衣。 陈歌:“……” 这男人也太好骗了吧!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良心受到了深深的谴责。 就这一会儿功夫,男人已是解完了身上的甲衣,脱下靴子,躺了上来,手一伸便把她搂到了怀里,磁性的嗓音低低道:“睡罢,我陪你一起。” 好吧,谴责个毛线,他还是要拉着她一起睡。 陈歌无奈地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微微仰头看着他,“我骗你的,现在孩子还小呢,怎么可能会说话。” 她先前给过他一个用药材做成的香囊,他一直随身带着,以至于他身上,也有了跟她一样的淡淡药香味,让陈歌有种安心的感觉。 其实魏远风尘仆仆地从庆州赶过来,早上又刚打了一场仗,身上的气息没有多好闻,淡淡的汗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便是他身上香囊的香气也掩盖不了,但陈歌竟然觉得还挺好闻。 真是疯了。 唯一庆幸的是他身上没有血腥味,血腥味她现在可闻不了,一闻就想吐。 估摸这样规模的战役,也不需要他在前头冲锋陷阵, 魏远:“……” 看着魏远面无表情似乎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的面容,陈歌不禁咧嘴一笑,“不过,有一点我没骗你,孩子虽然在我的肚子里,但外面发生的事情他都能感知到哦。” 虽然,那也得几个月之后了。 女子的笑容让人气恼又有些心痒,魏远忍不住低头,咬了咬她的鼻子,听到她轻唤一声,才有些郁郁地道:“算了,睡觉。” 陈歌捂着自己的鼻子,低低地笑,“还有,我要更正你一点,怀孕的女子没那么脆弱,基本上什么事情都能干,注意不要太操劳就可以了。 躺着不动的话,反而不利于以后的生产。” 她说到“躺着不动”这四个字时,特意咬重了声音。 她真担心不说清楚的话,接下来到孩子生下来前,她都要被迫卧床休息。厺厽 宝来小说网 baolaishiye.com 厺厽 简直想想都要窒息啊! 魏远的眉头又皱了皱,和她对视了一会儿后,似乎有些没辙地低叹了一声,抚了抚她的头发,嗓音低柔,“我知晓了,睡罢。” 陈歌这才心满意足地抱住了他的腰,枕着久违的臂弯,合上了眼睛。 于是,也就没看到,那之后,魏远还定定地看了她很久,最后,小心翼翼又珍而重之地抚上了她的小腹,轻轻地、仿佛在对待天底下最宝贝的东西一般轻抚着。巘戅宝来baolais&#戅 他知晓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自己的妻子太有主见,逼得他在她面前,也不得不用上了缓兵之计。 隔着衣裳,他依然能感觉到陈歌皮肤散发出来的暖融融的气息,心中某种柔软到了极致又感动得让他不知道怎么用语言表达的感情顿时满溢,几乎把他的一颗心都撑破,让他觉得,眼前的一切又有些不真实了。 歌儿真的怀了他的孩子,虽然他已是期盼了千百遍,但当这个小生命真的到来,他才发现,先前所有期盼的心情都太轻浮,甚至比不上这个小生命带给他的一次悸动。 想到以后会有一个小小的人儿,继承了他和歌儿的血脉,笑眯眯地看着他,他就恨不得把一颗心都掏出来给他。 …… 陈歌虽然其实没有很累,但她这段日子本来就嗜睡,而且连日奔波损耗的精力也不是昨晚一晚上的睡眠就能补回来的,因此还是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身旁的位置已是空了,不由得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四处逡巡,很快就看到了正站在窗边沉默地看着外头的魏远。 大抵是胡人被击败的消息传开了,很多逃亡的百姓跑了回来,通过外面传进来的声音,陈歌能想象街上已是开始逐渐恢复热闹了。 那些声音里,除了人声,走路声,车马声,还有带着轻松气息的说话声,笑声,和小孩子的嬉戏声。攫欝攫 跟今天早上的场景相比,完全变了一个样。 魏远就这样负手站在那里看着窗外,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陈歌跟他在一起这么久,哪里看不出他此时心情很好,俊挺的眉眼都舒展着,一双墨眸透出几分温和,看得都入神了,连她起来了也没察觉。 陈歌微微一愣,忽然有种恍然大悟之感。 魏远他怎么可能不在意大楚的百姓,那是他保护了那么多年的人啊。 如果这次,她没有被困在坊州,胡人顺利实施了他们的诡计,在大楚的土地上肆虐,魏远肯定也会出兵。厺厽 笔下文学 bxwx.co 厺厽 那已是成为了他骨子里的一种信仰了罢。 这时候,魏远终于回神,转头见陈歌醒了,走过去抚了抚她的发,“醒了?” 陈歌眉眼一弯,突然笑着道:“夫君,如果我们的孩子会说话,他一定会说,他有你这个爹,觉得很自豪。” 魏远一愣,嘴角按奈不住地上扬,嗓音微低微柔,“那还算那臭小子有眼光。” …… 到下午的时候,他们已是处理好了一切善后的事,准备离开。巘戅戅 陈歌被魏远拉着,准备上马车时,突然像想到了什么,转头嘱咐身旁一个小兵,“把吕副将请过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68章 妥妥的学霸啊!(第一更) 小兵应了一声,蹬蹬蹬地跑开了。 陈歌这才上了马车。 她在马车里待了一会儿,突然只听外头一阵吵杂声,掀开窗帘,就见城门内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满了百姓,一脸激动地朝他们扬手欢呼。 显然是听到了消息的百姓,赶来送他们了。 攫欝攫。这样的场面,陈歌不是第一次经历,上回在常州离开作为疫区的东胜村时,村民也是这样夹道送别他们。 她不禁有些感慨,嘴角微扬,也朝他们挥了挥手。 百姓的心思就是这么纯粹,谁对他们好,他们就对谁好。 他们的诉求也不过一个——能过上平安踏实的日子。 很快,他们的车队动起来了,渐渐离开了坊州城门。 蒙可尤站在城墙上,还有些懵。 他直到现在也无法相信,他们真的离开了!放弃了本已占领了的坊州! 关呈站在他身旁,沉默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道:“燕侯当真是当世豪杰,这一回,咱们坊州欠了他一个人情……” “狗屁的当世豪杰!” 蒙可尤猛地转头,沉声道:“你以为他不想占领坊州?他们不过是不想被卷入圣上和谢兴那小人的争斗中,才不得不放弃了坊州! 便连他这回来救坊州,也不过是因为他夫人在这里! 他根本不是真心为坊州和坊州百姓而来!” 关呈有些讶异地看着蒙可尤,“可是,不可否认的是,确实因为他,咱们坊州才……” “我从没有否认这件事,只是,我也从没有改变过对他的看法,他不过是一个背叛皇室、狼子野心的小人。” 蒙可尤黑着脸打断他的话,转身大步离去了。 他本来是拱卫皇室,保护大楚的将领,如今这算什么? 厺厽 笔下文学 bxwx.co 厺厽。追根究底,大楚会变成如今这样,胡人会那般猖狂,不正是因为他们吗? 关呈皱眉看着蒙可尤走远的身影,脸上的神情有些无奈。 他明白蒙都尉长的心情。 若没有经历这次的事,他会和蒙都尉长是一样的想法吧。 但现在,他印象更深刻的是,当坊州岌岌可危,所有人都失去了斗志,胡人随时会攻破最后一道防线时的绝望心情。 可是,也许蒙都尉长说的是对的,燕侯并不是为了他们坊州而来,他会来救他们坊州,不过是因为燕侯夫人恰好被困在了这里。 关呈摇了摇头,也转身走下了城楼,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类似于乱世飘摇,无依无靠的悲凉感觉。 漓河离坊州不远,没一会儿便到了。 巘戅戅。陈歌下了马车后,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清冷悦耳的嗓音,“夫人,感谢您让儿跟着你们一起上路。” 那嗓音太有特色,陈歌不用看便知道是谁,转头朝王素芸微微一笑道:“你也是想回冀州吧?你一个女孩子独自上路不安全,便跟着我们罢。” 是她叫吕闻唤她跟他们一起走的。 她是王家本家叫去浔阳,准备许配给谢九郎的,如今谢兴起事失败,逃离浔阳,跟随着他的王家定也一起跑了。 在那样的危急时刻,他们又怎么可能还去关心王七娘这样的旁支嫡女,只怕王七娘便是因此,才决心一个人离开浔阳,北上回冀州。 不过这样,她便能顺理成章地解除这个莫名其妙的婚约,不用出家当姑子了,某种意义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王素芸眼波微动,叹息着深深朝陈歌行了个礼,“谢夫人,夫人的大恩大德,儿没齿难忘。” 王素芸上了船后,被安排到了陈歌旁边的房间。 魏远在房间里陪着陈歌,陈歌原本是个不会晕船的人,这次却十分反常的,又晕又吐,急得魏远整张脸都黑了,一边手足无措地帮趴在床边抱着一个唾壶一阵一阵反胃的陈歌轻抚脊背,一边青筋暴起地朝房间外吼,“来人!快去请大夫!” 船上有一个从庆州找过来随行的老大夫,门外的侍卫被吼得小心肝乱颤,慌手慌脚地跑去请人了。 魏远看到陈歌这样子,心里揪成了一团,小心翼翼地让她靠在了自己怀里,哑声道:“歌儿,我可以做些什么?” 陈歌刚刚吐完一回,哪还有力气回答他,脸儿泛白地摆了摆手,然而靠了没一会儿,便又一阵反胃,连忙又把一旁的唾壶捧了起来。 魏远一时心疼得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不停地轻抚着她的背,只恨自己没法代她受过。 歌儿这个样子,可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 他不由得眼神微凉地看向陈歌的肚子,连他自己也没想到的,对这个孩子产生了些许敌意来。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魏远以为是大夫到了,连忙道:“进来!” 当看到进来的是王家那个娘子时,他眉头猛地一皱。 “见过君侯,”王素芸立刻便感觉到了从男人身上传过来的沉沉气压,快速行了个礼道:“儿听闻夫人晕船不舒服,儿这里有一个儿自制的香囊,闻着这个香气可以缓解晕船的症状。” 魏远的眉头舒展了些许,道:“速速拿过来。” “是。” 王素芸低着头上前,双手捧着香囊递给了陈歌,陈歌看了她一眼,接过,把香囊放到了鼻子下面。 霎时,一阵微甜微辛的香气稍微缓解了陈歌似乎搅成了一团的大脑,她轻叹一口气,又靠回了魏远的怀里,嘴角微扬道:“这里面,放了薄荷叶、干姜片、枳壳、香橼和石菖蒲罢?嗯……还有少许的艾叶。” 王素芸一怔,佩服地看了陈歌一眼,“夫人都说对了。 儿在夫人让儿看的医书里,看到了这样一个方子,儿自小便有晕船的毛病,便尝试着做了这么一个香囊,并进行了一些改良,只盼望能让夫人好受一些。” 陈歌不由得看着她,暗暗感慨。 她让她抄书,没想到她不但认认真真地抄了,还真的有去用心揣摩和理解里面的内容。 又想起在坊州见到她时,她正在替坊州的伤患疗伤,不禁扬扬唇角。 她这还没拜她为师呢,便好像可以出师了。 这王七娘,妥妥的是个学霸啊! 王素芸见她笑了,犹豫了一下,问:“夫人,您觉得好一些了吗?抱歉,若儿会针灸,应该能更加舒缓您的症状……”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是船上的老大夫终于来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69章 这是在养猪呢(第二更) 魏远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陈歌平放到了床上,沉沉地看着走了进来的老大夫,“请大夫替我夫人诊治。” 攫欝攫。老大夫是被那群兵蛋子一路扯着跑过来的,就差把他绑了扛着走了,这时候气还没喘匀呢。 只是被魏远这么看着,他也不敢说让他先喘一喘气,苦着脸走上前替陈歌详细查看了一下情况,轻咳一声道:“老夫可以用针灸快速缓解夫人的症状,只是,需要把夫人的右腿膝盖露出来。 若是燕侯和燕侯夫人觉得不妥,老夫可以开一副药,让人去煎了让夫人服下,只是,时间会久一些。” 他说这话时,有些心虚。 一般这些权贵人家的女子,就诊时都是避嫌得厉害的,虽说大楚较前朝开放了许多,女子面见男子时不一定要遮掩面容,但诊治时还是很受限制,很多法子都不能用,例如这针灸。 所以,他最怕给这些权贵人家的女子诊治,大夫间也流传着宁治十个男病患,不治一个女病患的话语。 很多权贵人家的女子,除非不舒坦到了极致,否则也不会轻易唤大夫治病。 只是,要缓解燕侯夫人的症状,针灸确实是最快的方式,而且,他听闻燕侯夫人自己也是个大夫,不管是先前在常州的时候,还是这回在坊州,都亲自去给百姓看病诊治。 这些传闻虽然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老大夫想了想,还是遵循作为大夫的原则,把针灸这个法子提了出来。 若是被否了,再用其他法子罢。 魏远的眉心蹙了蹙,只是看着陈歌虚弱难受的模样,他心揪不已,没有多想,便上前亲自帮陈歌把右腿的裤子卷了起来。 陈歌的小腿均匀修长,皮肤仿佛冬天的白雪一般晶莹,又仿佛最上等的凝脂一般温润,他做完这一切后,便退到了一边,沉声道:“大夫,请替我夫人治疗。” 老大夫不禁有些讶异地看了魏远一眼。 他做大夫这么多年,见过不少男人为了所谓的贞洁,妻子病得快死了也不让他们替她治疗,多少女子便是这样活活葬送了性命。 燕侯夫人如今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晕船罢了,但燕侯明显不舍得让自己的妻子再难受下去,直接选择了针灸。 难怪都说燕侯爱妻如命,看来传闻不假,燕侯这般,才是真正在意自己妻子的表现啊。 他自进来到现在,第一次露出了笑容,点头道:“是。” 便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针灸包,从里面取出了几根银针,分别扎进了陈歌的百会、四神聪、内关、合谷、足三里等穴位。 王素芸也不禁有些触动,燕侯夫人能活得那般肆意洒脱,也跟燕侯对她的包容疼宠有关罢! 她眼中不禁露出了淡淡的殷羡,也似乎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什么。 针灸过后,陈歌明显舒服多了,闭着眼睛仿佛睡了过去。 魏远不想吵醒她,亲自把老大夫和王素芸送了出去,便回到了床边,坐在床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呼吸均匀的陈歌,伸出手,轻轻替她理了理额前因为方才的痛苦濡湿了一片的额发。 陈歌这一觉睡了很久,中间只恍恍惚惚地记得自己被人抱了起来,随后被转移到了另一张床上。 巘戅m戅。这张床上满是她所熟悉的气息,她眷恋地蹭了蹭,睡得更沉了。 陈歌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上午,起来时,她有些恍惚地看着头顶蓝色水纹样式的床帏,想,再这样睡下去,她真的要变成猪了吧? “夫人!” 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只见刚走了进来的蓝衣快速放下了手里的水盆,跑过去眼泪汪汪地道:“夫人,您终于醒了,昨晚您睡得好沉,脸色也不好,君侯一路把你抱进来,你动都没动一下,吓死奴婢了!” 大半个月没听到这丫头咋咋呼呼的声音,陈歌发现自己竟然还有些怀念,她朝她笑笑,刚想让她给她倒杯水,蓝衣就迫不及待地转身跑了出去,“不行,奴婢得把这个消息告诉钟娘和老夫人,她们担心一晚上了!” 厺厽 笔趣阁 goafoto.com 厺厽。看着瞬间又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房间,陈歌默了默,好笑地轻叹一口气,自己下床倒水喝了。 听蓝衣方才的话,魏远把她的便宜娘亲也一起带出来了。 她这时候才有一种终于逃离了浔阳那场动乱的感觉。 只是,安逸的日子,也有安逸日子的苦恼。 接下来,钟娘和冯碧月赶了过来,又哭又笑地对她嘘寒问暖了半天,不停地追问她怀了孩子后身体有什么变化,还随口便说出了几十条孕妇禁令,一脸严肃地叮嘱她一定要照着她们说的做,万万不可疏忽。 陈歌十分警惕地意识到,只做魏远一个人的思想功夫是不够的,不管是什么时候,妈妈和身边的女性长辈才是最棘手的存在! 只是她们几个女人说得热火朝天,连她每天的食谱都规划出来了,陈歌压根没有插嘴的余地,只能默默地叹了口气,暂时放弃了做她们的思想功夫。 也只能日后慢慢改变她们的想法了。 这个围绕着以后怎么把她养成一头猪的谈话会一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才结束了,钟娘一看时间,便拉着蓝衣急急地赶去了后厨。 君侯说过中午会回来用午膳,她得去看看午膳做好了没有。 房间里一下子只剩下陈歌和冯碧月两人。 冯碧月温柔地笑着看着她,跟方才的状态完全不同,一直没有说话。 攫欝攫。陈歌有些奇怪,笑了笑道:“娘,怎么了?” 冯碧月的笑容慢慢扩大了些许,拉过陈歌的手,低声道:“我的歌儿长大了,都要当娘了,娘是高兴。 你不知道,之前一直没有你的消息的时候,娘又焦急又痛苦,就怕是娘连累了你们……” 陈歌打断她道:“娘,你说什么呢,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看来陈家那群人给她洗脑的影响还在,她总是担心自己会连累了她跟魏远。 陈歌眼中暗暗掠过一抹冷冽。 谢兴那老匹夫,他有今日就是报应! “嗯,阿远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冯碧月轻轻叹了口气,“娘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什么也不懂,唯一盼望的就是你跟阿远,还有未来的外孙能好好的。 阿远是个好孩子,这段日子他自己明明也不好受,还一直在安慰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见冯碧月一脸郁闷,陈歌笑了,她的便宜娘亲这样看起来有点可爱啊。 忍不住便凑过去抱住冯碧月,有些撒娇地道:“娘,你就放心吧,你真的不会连累我们,你以后好好地跟着我们享福就是了。 你不信我,也总该相信夫君啊。” 她心里虽然知道这是原主的娘亲,但冯碧月的关怀和温暖让她想到了自己的妈妈,心一下子就软了,软得透透的。 冯碧月顿时笑容满面地推了推她,“好了,都要做娘的人了,还撒娇,被肚子里的孩子看到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你,快坐好,坐好。 厺厽 妙书苑 miaoshuyuan.com 厺厽。娘以后什么也不想了,就跟着你跟阿远,你们让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昨天钟娘和蓝衣打听了他们在坊州发生的事情后,回来跟她说,她是第一次直面自己女儿和女婿做的事,心里说不出的震惊。 她是看开了,这两个孩子都不是普通人,以后必是有大出息的,他们有能力解决他们遇到的困难,那些事她不了解,插不了手也帮不了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他们拖后腿了。 …… 陈歌一直被魏远和冯碧月他们在房间里拘了两天,她再三抗议,加上先前在船上替她看诊的老大夫也说了,她如今没什么大碍,才终于得以出来透透气。 只是,活动范围也仅限庆州城守府的后花园。 巘戅妙书苑miaoshuyuan.com戅。陈歌有些郁闷,一边走一边唉声叹气地想,要怎样才能说服他们,彻底获得自由。 忽然,她脚步一顿,看着不远处独自坐在水池边的一个苗条身影,微微一挑眉。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70章 我心悦你(第一更) 庆州城守俞文钦是个风雅人,把花园设计得别致雅趣,池子里养了数百条彩色锦鲤,池子边围种了一排杨柳树,千条万条的柔柳上泛出一层新绿,仿佛少女的裙带,轻柔地在春风中飘拂。 拂过那坐在池子边的少女,这生机勃勃的画面却是衬托得她更为孤寂低落。 陈歌慢慢走过去,女子显然没有察觉她的到来,直到陈歌在她身边坐下,才猛然回神,转头受到惊吓一般拍了拍胸口。 “阿歌,是你。” 攫欝攫。陈歌转头笑看了她一眼,“怎么了,一个人傻傻地坐在这里,有心事?” 这两天,她一直被关在房间里,王素芸还会来看一下她,这家伙却连露个面都不曾。 这不像林婉清的处事风格,她向来害怕寂寞,如今跟着他们来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庆州,身边除了萧长风,最亲近的人就只有她了。 她还以为,她会天天跑来找她,谁知道却是两天没露面。 林婉清似乎有些郁郁,手里握了根树枝,在地上胡乱地画来画去,“没啊。” 陈歌眯了眯眸,这意思就是有心事了。 林婉清的心事,陈歌多少能猜到,不是担心她爹,就是担心她家里的人。 只是看她这难得有些扭捏的样子,她现在的心事跟家里人似乎没什么关系。 她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她,突然发现她的脸颊上有不自然的红晕,忽然灵光一闪,道:“难道你在烦恼……跟萧长风的事情。” “啪”一声脆响,她手中的树枝被折断了,猛地抬头看着她,眼神有些躲闪,“你……你怎么知道?长风跟你说的?” 陈歌有些憋笑,萧长风对她有意思这件事全世界都知道,不知道的人就只有她了。 厺厽 英雄联盟小说 yxlmxsw.com 厺厽。只是自从这回萧长风找到他们后,他似乎没有耐心再跟林婉清玩你猜我猜的游戏,言行举止间毫不掩饰地显露出对林婉清的在意,就差明着跟她说,我心悦你了。 只是,便是萧长风没有挑破那层膜,只要林婉清的脑子不是有问题,都能感觉出来。 “没有,”陈歌好笑地看着她这一副受到惊吓的小白兔模样,“只是,我没有某人那么迟钝。萧长风不容易啊,守身如玉这么多年,终于让你知晓了他的心意。” 林婉清脸颊上的红晕立刻扩散到了整张脸,握着只剩一半的树枝,又在地上拼命瞎画了,“阿歌,你……你别胡说,这件事一定是长风搞错了,他怎么……怎么可能……” 到底不是那种特别开放的女孩子,林婉清说不出那句话,咬了咬唇道:“我一直以为,长风他心里有一个女子……” 五年前长风突然离开浔阳的时候,所有人都说,他是被心爱的女子拒绝了,大受打击,这才离开了浔阳。 还有传闻说,他心里的那个女子,已是嫁为人妻了,那段感情注定是一场无望的爱恋。 她那时候还为长风唏嘘了很久,甚至悄悄许愿,他离开浔阳后,能找到另一个喜爱的女子。 她自己的人生已经是无望了,但长风他还有无限可能。 她做梦也想不到,他心里那个已是嫁为人妻又无情地拒绝了他的女子,竟是她自己…… “是啊,”陈歌点头道:“就是你啊,不是吗?” 林婉清:“……” 虽然,但是,阿歌也不用那么直白吧! “长风跟你明说了吗?你是怎么想的?”陈歌见她一脸无措,也不忍心逗她了,耐心地问。 林婉清静默了一会儿,道:“嗯,长风跟我说了。” 在那天,燕侯及时赶到打败了胡人后,他就跟她说了。 他说他这么多年来,心里一直想着她,还说,他不想再经历一次失去她的痛苦,他想娶她为妻。 长风那天认真得让她有些心怯的眼神,她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每到晚上,这个眼神就会进入她的梦中折磨她,她觉得,她这辈子只怕都忘不了那个眼神了。 “但是,我拒绝了他。” 陈歌一愣。 这件事似乎在她心中憋久了,现在好不容易能说出来,她顿时一股脑地把她这些天的心事都倾吐了出来,“我那时候吓傻了,下意识地说,我不喜欢他,我一直只是当他是我小时候认识的一个朋友,我如今这个尴尬的身份,也没有再嫁人的打算。 我说完后,长风似乎很生气,眼神冰冷地看着我,我从没有见过他这么冷冰冰的眼神…… 巘戅英雄联盟小说yxlmxsw.戅。然后,他就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陈歌默默地望了望天。 萧长风等于是被心上人完全打消了自己的念头,一点后路也不给他啊。 不喜欢他,只当他是朋友,没有再嫁人的打算…… 这拒绝三连,一下子集齐了。 嗯,再加上五年前那次,他似乎已经被拒绝四次了吧? 她看了看身旁的林婉清,知道她现在已经是无措至极,在这里她也没有可以倾吐的人,想来已经自己折磨自己两天了,不禁柔和了眉眼,轻声道:“然后他就没再理你了?” 林婉清还担心自己说出来,会被人指责或者用异样的眼光看她,见到陈歌态度温柔,她整个人更放松了,摇了摇头,“他还是理我的,从坊州回庆州的路上,一直是他带着我。” 那时候阿歌和燕侯在一起,她不好意思过去找她。 剩下的人里,她熟悉的只有长风了。 如果长风也不理她,她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只是,”林婉清有些郁郁地一撇唇,“他一直不跟我说话,来到庆州后,就没再理我了。” 攫欝攫。简直像在赌气一般,他虽然一直领着她到庆州,可是始终冷着一张脸。 她心里不好受,故意走慢一点落后两步,他还要停下来,转头看着她,直到她追上他的步伐才继续往前走。 真是气死人了,这算什么态度啊! 害她嘴里的糖都不甜了。 陈歌看到她这模样,哪里不明白,她心里只怕也是有萧长风的,只是自己还没拐过弯来。 否则,谁会为一个自己不在意的人,这样耗费心神地苦恼两天? 厺厽 奇书网 suyingwang.net 厺厽。陈歌在心里一笑,道:“可是,如果你心里没有他,他迟早会和别的女子成亲,这般提前跟你保持距离,也是好事,再怎么说,你们也是男女有别。” 巘戅奇书网t戅。别说这里是古代了,便是现代,男人结婚后,也是要自动自发地跟女性朋友保持距离的。 男女之间有没有纯友谊本来就是个伪命题,只要自己的另一半介意,那男女之间就永远不会有纯友谊。 林婉清身子一僵,眼眸微垂,“也是……” 她自小跟长风一起长大,不管怎么说,他已是成了她生命中一个很特别的人。 她似乎从没有仔细想过,以后有一天,要跟长风彻底成为两个陌路人的事情。 便是她成了皇后,那场婚事的荒唐性也从没让她觉得自己已是嫁了人,因此跟长风相处起来,也从没有什么压力。 见林婉清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迷茫和慌乱,陈歌有些不忍,道:“既然你已经拒绝了萧长风,便别想那么多了。 这几天你觉得无聊的话,就来找我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71章 不是一般人可以坐的位置(第二更) 林婉清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好,谢谢你,阿歌。” 她其实很想很想离开庆州,回到浔阳的家中。攫欝攫 只是,以她现在的身份,只怕再也没法回去浔阳了,便是她愿意恢复先皇后的身份回到宫中,姬无川又怎么可能放过她。 何况,她是真的不想再回到那座没有自由的深宫里了。 那她以后该怎么办呢? 林婉清心中,不由得泛起了深深的迷茫。 …… 此时的浔阳。 “陛下!请您三思啊!” 御书房里,一众臣子跪得挤挤攘攘的,呼喊声震天动地,每个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慌乱。 “肃毅伯世子仅用十万兵马对抗胡人的十万兵马,本便是十分勉强,若您还要把一部分兵马调走,肃毅伯世子那边随时会失守啊!” 坐在上首的姬无川脸色通红,额角暴起青筋,胸膛不住起伏,显然正在盛怒中。 面前的案几上干干净净的,地面上却一片凌乱,可见方才他盛怒之下,把书桌上的东西都扫落地面了。 他这般勃然大怒,是因为他刚刚收到的一个消息——厺厽 天籁小说 tianlaixsw.com 厺厽 胡人突袭坊州,且突然拿出了他们此前从没有用过的攻城车! 攻城车体型庞大,制作复杂,不可能是他们临时制造出来的。 那么,是谁有那么大的能耐,在这般兵荒马乱的时候还给胡人送去了三辆攻城车?若胡人攻破了坊州,唯一能得利的人是谁?! 除了谢兴那个小人,还能有谁! 他先前便已是怀疑胡人突然南下是他搞的鬼,如今这突然冒出来的三辆攻城车,便是铁证! “谢、兴!” 姬无川咬牙狠狠地吐出他的名字,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朕已是下定决心,从肃毅伯世子处调五万兵马攻打谢兴! 如今两方都僵持不下,总得先攻破一方,才能全力攻打另一方! 现在一直这么僵持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否则你们说说,你们说说还有什么法子!” 他先前那般践踏他们皇室尊严,把他们皇室玩弄于手掌中便算了,如今死到临头了,还要跟他玩这样的阴招。 这样的小人,就该把他千刀万剐,放到油锅里炸了下地狱! 一旁的璟王姬无痕微微皱眉,轻声劝道:“皇兄,气大伤身。” 姬无川却看也没看他,依然红着一双眼瞪着面前的臣子。 要说最得如今圣上信任的,便是他一母同胞的璟王和朝阳公主了,连璟王劝他都不起作用,别人就更不可能劝得住他。 一众臣子满脸无措,好几个目光深远的臣子已是能预想到圣上这么做的后果,心里不由得涌起一阵绝望。 圣上坚决要调走肃毅伯世子一半的兵马的话,肃毅伯世子只怕撑不过半天! 便是加上这五万兵马,舞阳侯能一举击败谢兴,只怕也无法及时赶过去支援肃毅伯世子啊! 到时候,胡人深入他们的腹地,肆意凌辱践踏他们的百姓,只会惹得百姓对圣上不满,甚至心生怨恨! 而且,他们收到消息说,胡人皇庭听闻进攻势头不错,已是在加派人马南下,胡人每占领一个地方,还会强迫当地的百姓加入他们的军队。 一旦胡人攻破亳州的防线,再想把他们赶出去,难矣! 到时候,圣上只怕要背负千古的骂名啊! 可是,圣上如今这模样,还有人能改变他的主意吗? “陛下,老臣有一个想法,望陛下采纳。” 一个雄厚沧桑的嗓音突然响起,在场的人纷纷看过去,看到发声的是宋国公,心里又燃起了希望。 宋国公出了名的忠于皇室,谢兴掌权那几年,他对他一直没什么好脸色,是朝堂上少有的敢直接跟谢兴对着干的大臣。 谢兴一直看他不顺眼,只是宋国公他老人家年轻时积累下了赫赫战功,无论在朝堂还是在民间都德高望重,最重要的是,他在七年前便因为年老体衰,把兵权退还给了朝廷,谢兴这才没有理由动他。 这次新帝登基,因为新帝的坚持,宋国公才回归了朝堂。巘戅小说m戅 因为他的回归,昔日跟着宋国公的将领也追随他对新帝表了忠心,新帝因此不费吹灰之力,便把近三十万的兵马归拢到了手中。 姬无川眉头一皱,只是对着自己好不容易请回来的宋国公,他到底是要给几分面子的,因此耐着性子道:“宋国公请说。” “老臣愿领兵支援前线,如圣上所说,如今两方战场都处于僵持状态,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 宋国公道:“只是,从肃毅伯世子处调兵风险太大,不如让老臣领兵去支援舞阳侯,待击败谢兴后,再去支援肃毅伯世子击退胡人。” 几个熟悉圣上性子的老臣闻言,顿时暗暗摇了摇头。 这个法子,他们也想过,只是以当今圣上多疑的性子,只怕不会采纳啊! 过去整个朝堂可以说都掌控在谢兴手中,圣上是靠着舞阳侯的五万兵马才赢得了跟谢兴的争斗。 可是,谢兴会输,很大一个原因是他轻敌了。 当初舞阳侯因为自己女儿在与当时还是晋王的圣上大婚当晚突然暴毙,跟圣上决裂,转而投奔了谢兴。 谁能想到,舞阳侯真正效忠的人,竟是晋王! 没有人知道后来舞阳侯怎么又跟晋王搅和到了一起,但结果就是,这件事连谢兴也没有预料到,这才在起事当天只备了两万兵马。 事实上,谢兴手中掌握的兵马,只会更多。 如今他虽然逃出了浔阳,但没有人知道,浔阳还有多少他的人马。 攫欝攫。甚至此刻这些跪在御书房里的人中,有多少其实是谢兴的人。 就是因为不敢相信这些曾经在谢兴手底下做事的臣子,圣上才千方百计把宋国公请了回来。 如今,他又怎么可能愿意放宋国公离开浔阳! 不止不愿意放宋国公走,只怕也是不愿意再另外调派兵力过去的。 他如今手上信任的兵马不多,不信任的兵马,他不敢派出去,信任的兵马,他更不敢派出去,因为他要把他们留在自己身边。 果然,上首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沉沉地道:“宋国公,你年纪大了,朕不忍把你派上战场。 巘戅书仓网戅。何况,如今浔阳只怕还潜伏着不少谢兴的余党,朕也要留一部分兵力拱卫京师。” 宋国公:“可是,陛下……” “够了!”姬无川忽地一声爆喝,不容置疑地道:“舞阳侯和肃毅伯世子都是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将,朕相信他们有能力替朕打赢这场战役,都给朕退下!” “陛下!” 一众老臣还不死心,搜肠刮肚地想着怎么说服姬无川。 “你们再这般,可是不相信朕的判断?” 姬无川忽地,阴恻恻地道:“还是说,你们其实一直在怀念以前的主子,觉得谢兴那老匹夫比朕更适合坐这个位置啊!”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新帝本来就对他们不信任,他如今只是腾不出手来,一旦他能腾出手,只怕大半个朝堂都要换血。 正因为这种本质上的不信任,他们现在不管说什么,他都是听不进去的。 他们互相忧愁地对望了一眼,心里浮现了一丝无力之感。 他们大楚,到底会何去何从? …… 一众臣子退出去后,姬无川颓然地跌坐榻上,揉着额角,只觉得身心疲累。 只是体内的怒火还在一刻不停地拉扯着他的神经,让他身子微微颤抖,浑身溢满破坏的冲动。 “皇兄。”姬无痕轻叹一口气,“你压力太大了,虽然我不太懂军事上的事,但那么多大臣反对,是不是……” “连你也不相信朕?” 姬无川猛地瞪向姬无痕,眼里有熊熊的火焰在燃烧。 厺厽 书仓网 shucang.cc 厺厽。姬无痕微微一颤,“自然不是。” 自从皇兄坐上这个位置后,脾气是越来越差了。 他理解皇兄的压力,也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个位置,不是一般人可以坐的。 他有时候觉得,他们还不如做回以前的闲散王爷来得逍遥自在。 姬无川这才慢慢收回了视线,嗓音沉冷道:“等我解决完谢兴和那群可恶的胡人后,就到魏远那竖子了。 我手底下的人一个两个都是废物,竟然连一个女人都抓不住!让她成功跟魏远汇合了! 不过,也算魏远识相,帮我打跑了胡人后,便乖乖带着他的女人退出了坊州。 不急,不急,那些分裂大楚的家伙,我会一个一个找他们算账,最终,我会让大楚和我们皇室,拿回属于它的一切!”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72章 最忌讳的事(第一更) 看着在不停呢喃着“不急”的皇兄,姬无痕眉头紧皱。 他原以为,只要坐上了这个位置,就算尘埃落定,谁能想到,这只是恶梦的开始。 皇兄一心恢复他们皇室的尊严和大楚的强盛,这个执念已是快成为他的心魔了,皇兄身边的吴公公说,皇兄这些天一直失眠,整个人的精神也越来越差。 当初没有让谢兴那老贼逃走就好了。 他该怎样才能帮到皇兄? 直到离开了御书房,姬无痕的心情还是说不出的沉重,唉,他越来越怀念当初在封地无忧无虑闲云野鹤的日子了。 “璟王殿下!” 一个慌里慌张的声音传来,成功让姬无痕的脚步停了下来。 看到来人时,姬无痕露出无比头痛的神情。 是萧云晗那女人身边的人! 那女人自从在永安殿那场大火中诈死后,便化名为皇兄身边的一个姬妾,跟着皇兄又回到了宫中。 只是因为她身份尴尬,皇兄一直把她藏在了含云殿中,从来不让她在人前出现。 姬无痕一直觉得,那女人的精神有些问题,总是神神叨叨,疯疯癫癫的,每次见到她都白着一张脸,仿佛女鬼,一双眼睛毫无精神气,便是她长得再美也让人毛骨悚然。 自从进了含云殿后,她疯疯癫癫的次数似乎越来越多了。 姬无痕很想撒腿就跑,不管这档子破事,但想起皇兄对她还是挺重视的,还是忍住了。 “璟王殿下!”那内侍跑到他面前,苦着一张脸道:“云美人又……又在不停砸宫里的东西了,她说陛下已经三天没去看她,定然已是忘了她了。 奴才说最近前线战事紧张,陛下操心国事,并不是忘了云美人,可云美人完全听不进去,非要让奴才出来找陛下,否则她就要亲自过去。” 姬无痕被吓了一跳,前太后才“死”了多久?她一个跟前太后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这时候突然冒出来,还在宫里到处晃悠,是想吓死谁? 他头疼地嘶了一声,“行吧,这件事我跟皇兄说一声。” 那内侍不停作揖道谢,这几天圣上脾气越来越火爆谁不知道,幸好还有璟王殿下,璟王殿下还是很好说话的。 只是,云美人这发疯的次数越来越多,他老是来找璟王殿下,实在担心璟王殿下会不会有一天就厌烦了。 唉!这活儿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内侍正满心愁苦,突然见不远处,一身正气的宋国公正大步朝他们走来,连忙跟姬无痕告退,转身离去。 姬无痕见宋国公一副要找他的架势,有些惊讶,主动开口,“宋国公可是有事要找本王?” “璟王殿下。” 宋国公拱了拱手,沉声道:“老臣心里压着事,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就这么离开皇宫。 老臣便直说了,老臣这回过来,是希望璟王殿下能帮忙劝一劝陛下,从肃毅伯世子处调兵给舞阳侯这件事万万不可行啊! 如果陛下真的那么做了,大楚将会生灵涂炭,战火纷飞,最重要的是,咱们的土地会被异族人占据啊!” 这一个两个的,可是觉得他有什么神通广大的本领,一个劲地把这些烂摊子塞给他。 姬无痕下意识地想退缩,“宋国公太看得起本王了,皇兄向来有主见,那么多臣子都没法说服皇兄,皇兄又怎会轻易听本王的话? 何况,宋国公这话也太绝对了吧?虽然这样做有一定的风险,但说不定结果是好的呢?如果舞阳侯能快速击溃谢兴那狗贼,就能赶过去……” “璟王殿下,这是关系黎民社稷的大事,不是可以用来赌博的筹码!” 宋国公猛地板下脸来,他浑身上下本便透着一股浩然正气,这会儿更是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自惭形秽之感来。 姬无痕闭上嘴,不敢说话了。 宋国公眼眸沉沉地道:“何况,老臣不是危言耸听,便是这是一场赌博,也是一场有八成几率会输的赌博。 便是我们侥幸赢了,被留下来直面胡人的肃毅伯世子和其他将士又怎么办?这是让他们用宝贵的性命去为舞阳侯拖时间啊! 不管结果怎样,肃毅伯世子和那五万将士,都很可能会被牺牲,这样的牺牲太惨烈,在有其他更好的法子的情况下,不值当!” 姬无痕紧紧抿着唇,见宋国公激动得脸红耳赤,终是无奈地道:“那……本王再努力劝说一下皇兄……” “我们一定要阻止陛下,璟王殿下,这真的不是开玩笑。” 宋国公眼神严肃,再三强调,“明天老臣会再聚集一众臣子进来请殿下三思,这个命令万万不可以下,一旦下了,大楚就危在旦夕了!” 宋国公叮嘱完姬无痕后,才离开了皇宫。 走到宫门口时,他才发现他的小儿子蒋勤来接他了。 “爹,”蒋勤走上前,看到宋国公脸上的疲惫,剑眉一蹙,“娘不放心您,嘱咐儿子来接您回府。 您都一把年纪的人了,用得着那么拼吗?朝堂上的事,自有其他臣子忧心。 娘可担心您了。” “臭小子,你这是在说爹老了?爹便是老了,要把你打趴下的力气还是有的。” 宋国公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在侍从的搀扶下上了马。 蒋勤嘿嘿一笑,也利落地翻身上马,宋国公看着儿子漂亮矫健的动作,默了默。 确实老了啊,如今他上马还要人搀扶,不比当年了。 可是,有些事,他不站出来,就没有其他人能站出来了。 “勤儿,”宋国公驱使着马匹慢慢往前走,道:“你们三兄弟可怨爹?” 当年,他的大郎和二郎,一个已是做到了执金吾的位置,负责整个浔阳的治安,一个在北军任屯骑校尉,前途一片光明。 然而,因为他不愿意屈服于谢兴这样的小人,他们先后随他辞去了身上的职务。 他的三郎,更是刚在军队中崭露头角,便被迫回到了家中。 虽说他从不后悔让他们这么做,但,他们的人生确实被白白耽误了。 “我若说怨,爹难道以后就不会打我了?”见宋国公皱眉瞪了他一眼,蒋勤嘿嘿一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是吧? 与其在谢兴那样的狗贼手下做事,我还不如待在家里舒舒服服地陪一下爹娘。 难道我还能像魏远那头不知感恩的白眼狼一般,自己出去另立门户?” 宋国公一愣,沉着一张脸,良久没有说话。 蒋勤见状,连忙暗恨自己说错了话,爹这些年最忌讳的话题就两个:谢兴和魏远。 他连忙道:“我不过是开玩笑,我是在遗憾没有早些找机会把那臭小子狠狠打一顿,如今他又跑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有机会。” 宋国公却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到了宋国公府,才硬邦邦冷冰冰地吐出一句,“以后,休要再在我面前提那小子。” 蒋勤微微一愣,没说什么。 爹当初是真的把那家伙当成半个儿子来养。 付出的感情越多,在被背叛的那一刻,才会越痛心吧。 …… 当天晚上,一如既往在辰时末上床睡觉的宋国公,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国公爷,大事不好了!圣上连夜派人八百里加急,下圣旨让肃毅伯世子调兵!” 宋国公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久久无法回神。 他原本还以为圣上只是情绪不稳定,却没想到,他会直接瞒住他们所有人下圣旨。 圣上,疯了! 他急急地下床穿衣,只是心里一片荒凉。 圣旨已是送了出去,他们现在还能做什么,才能阻止悲剧的发生?!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73章 大庭广众撒狗粮(第二更) “这里,绣这里,唉!错了,错了。” 庆州城守府的后花园里,冯碧月正在指导陈歌做绣活。 见自己女儿把一张帕子绣得乱七八糟,她露出头疼的表情,“你以前虽然绣活不太好,但好歹能绣出一个形状来,如今怎么……” “娘,你这是在嫌弃我?” 陈歌现在对着冯碧月,已是能十分得心应手地撒娇了,撇了撇唇道:“我不是说了嘛,当初我嫁去冀州的时候,生了好几场病,把以前很多事情都忘了,我还会怎么拿针,已经很不错了。” 冯碧月叹了口气,主动拿过她手中的帕子,耐心地帮她把绣错的部分挑了出来,“是是是,我的歌儿最了不起了。” 据钟娘说,歌儿的那一手医术,也是经历了那几场大病后突然会的,歌儿说的是,她得了仙人的指点,开了神智。 虽然这经历有些不可思议,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歌儿为什么突然性子大变。 她把挑好的帕子重新放回陈歌手中,轻柔地道:“如果不会的话,就慢慢来,这种活讲究的是细致用心。 你嫁给阿远后,竟然一样绣活也没有给他做过,他竟然也没有责怪你,阿远真是太纵容你这个丫头了。” 陈歌扬了扬唇,“娘,夫君纵容我,你难道不开心啊?难不成你想我嫁一个对我诸多要求的夫君?” 看着陈歌的笑容,冯碧月又闪了一下神,摇头笑道:“胡说八道,娘当然开心。” 这么多天了,她竟然还是有些不习惯如今的歌儿。 就在这时,她眼角余光瞥到了一旁的林婉清,连忙转过去道:“唉,错了,这里的竹叶要这样勾线。” 林婉清看冯碧月寥寥几针就把她乱了的纹路纠正了回来,眼神微微发亮,“伯母,你好厉害,比我娘还厉害。” 蓝衣看了看林婉清手中蓝底竹子纹饰的帕子,突然道:“林娘子,您这个帕子看着不是女子用的,您这是绣给谁的啊?” 林婉清脸上闪过一抹窘迫,强作淡定道:“这是绣给我爹的。” 蓝衣歪了歪头,“肃毅伯世子喜欢竹子?奴婢印象中,这一向是比较年轻的男子喜欢的。” “确实,说起来,”钟娘突然道:“萧将军似乎很喜欢竹子的纹饰,奴看他很多衣服和饰品上都有竹子的纹饰呢。” 林婉清听得一脸赧然,暗自懊恼自己怎么下意识就绣了这么一条帕子。 都怪萧长风这家伙,来到庆州都四天了,还是一句话都不跟她说,每次见面,都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她就是因为一直想着这件事,才不知不觉绣了这么一条帕子。 她不就拒绝了他嘛,用得着那么小气? 就算以后他们要保持距离,也用不着完全像两个陌路人啊。 林婉清心里有些苦涩,一时把这条快完成的帕子剪了的心情都有了。 陈歌见林婉清一脸无措,暗暗一笑,体贴地转移了话题,“没想到王七娘的刺绣水平那么高。” 王素芸正在绣的是一个蝴蝶纹饰的荷包,她跟她们同时开始,绣的纹路也最复杂,但已经快完成了。 王素芸淡淡一笑,“儿平日里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绣些小玩意。” 陈歌问过王素芸,她是想现在回冀州,还是过几天跟着他们一起回去,若她想早点回家,她可以派一队人护送她。 王素芸的回答是,她不想麻烦他们太多,她原本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回冀州了,如今再多等几日,也没什么。 钟娘看了看王素芸,也想到了回冀州的事,问:“咱们都在庆州待了四天了,也不知道君侯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陈歌垂眸继续跟手上的帕子奋斗,谁料才缝了几针,纹路又乱了,不由得有些郁闷,“估摸就是这几天了,大家可以先做一下准备。” 她明明每次针灸都又快又准,怎么同样是拿针,她做起绣活来就一塌糊涂呢? 林婉清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冀州…… 她似乎没什么理由跟着他们去冀州。 何况,去了冀州,离浔阳就更远了。 她正有些恍惚的时候,一只修长匀称的手突然从她身后伸了过来,一把拿过了她手里的帕子。 林婉清的心微微一跳,下意识地抬头,当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玉树临风的男子时,她一下子又羞又急又气,伸手就要把帕子抢回来,“萧长风!那是我的帕子!” 萧长风仗着自己身高的优势,把手中的帕子举到了一个林婉清够不着的高度,对着温暖的春日看了良久,突然嘴角一扬,笑了。 阴沉了这么多天的心情,在看到这块小小的精致的帕子时,一下子就晴朗了。 林婉清急得不行,跳起来要够他手里的帕子,落地时没踩实,就这样直直地往前扑去。 萧长风趁势伸出手,把她搂了个满怀,低头满眼带笑地看着她,“你敢说,这不是给我绣的?” 林婉清对他们如今这暧昧的姿势还没反应过来,先急急地反驳,“胡说,这是给我爹绣的!” “我记得伯父从来不用竹子纹饰的东西。” “你没看到就没用?我了解我爹还是你了解?还给我!” 他们两人吵得起劲,周围一圈人,除了陈歌,却是都懵了。 原来是这样啊…… 她们就说呢! “长风。” 慢萧长风几步走过来的魏远看到他这登徒子的模样,顿时皱起眉,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不管怎么说,林婉清都是他的表妹,当着他的面这样调戏人,不想活了? 萧长风此时心情大好,也不跟魏远计较,把人放开了,手帕却是十分理所当然地揣进了兜里。 林婉清气急,只是她现在也反应过来了他们刚才有多暧昧,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暗暗地瞪着某个不要脸的混蛋。 魏远这才收回视线,走到陈歌身边问:“在绣什么?” “我觉得,应该是一条锦鲤。” 陈歌轻咳一声,也觉得自己这条绣得乱七八糟的帕子不怎么拿得出手,把它藏到了背后,卖乖地笑道:“这次绣得有点失败,下回再给你绣一条好的。” 魏远嘴角微扬,摸了摸她的头,“只要是你绣的,我都喜欢。” 这大庭广众撒狗粮的行为明显让周围一群人都有些不自在了。 幸好魏远也不是特别黏糊的人,关心完妻子后便说回了正事,“我们在庆州这边的事情做得差不多了,明天便启程回冀州。” 他这话一出,钟娘她们都不禁满脸激动。 离开了那么久,终于要回去了。 唯有林婉清,怔然过后,暗暗地咬了咬唇。 …… 晚上临睡前,陈歌坐在床上,舒舒服服地靠这个软枕道:“夫君,今天我们说到回冀州的时候,阿清的神态不太对,我担心她不愿意跟我们一起走。” 冀州是他们的家,但不是阿清的家。 只是,如今她也没办法回浔阳,她心里肯定很彷徨。 魏远脱好衣服上了床,淡声道:“这件事,该烦恼的是长风。” 陈歌忍不住嗔了他一眼,“再怎么说,阿清也是咱们表妹,你自己作为表兄,就一点也不关心人家?” 在回到庆州后,陈歌便跟魏远说了当年肃毅伯世子到处找他的事情。 魏远沉默了很久,最后的回答,让她有些意外。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74章 保她一辈子无人敢欺(第三更) 他说早在进京受封燕侯的时候,便察觉到了那件事。 只是那时候的他,已经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所以选择了逃避。 就像已经离群太久的狼,便是狼群主动对它示好,也已是不知道要怎么融入他们了。 陈歌能想象魏远那时候的状态,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魏远给她的感觉也是沉冷得仿佛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那双眼睛中,没有一点寻常人的温度,甚至连怎么与她相处都不知晓。 她对他只有怜惜,把从林婉清那儿听回来的当年的真相跟他一五一十说清楚后,便没再追问他接下来想怎么做。 她觉得,魏远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件事。 这是他们自那一次谈话后,陈歌首次主动地把他跟林婉清间的关系抛出来,魏远握住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后,道:“我帮不了她太多,不管当年的真相是什么,肃毅伯府如今跟我都处于不同的立场。 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尊重……阿清的选择,若她愿意跟我们去冀州,我便好好地安顿她,保她一辈子衣食无忧,无人敢欺。 若她执意回到她家人身边,我也会帮她想办法。” 魏远说这些话时,神态和语气都很平常,但说出来的话,分明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陈歌揽住他的腰,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嗯,我知晓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这个回答,她先前已经想过了。 这确实是如今最好的处理方法,在情面上,他承认肃毅伯世子这个舅舅,但在政治立场上,他们依然是处于敌对的两个阵营。 这其实是个很残酷的事实,陈歌不禁想,也许当年魏远被肃毅伯赶出林家,也算是一件幸事,至少这时候,他能平静地接受跟自己母族对立的事实。 但如果当初林家收留了魏远,也就没有如今的魏远了罢。 女子明亮温暖的杏眸中仿佛藏着这天底下最亮的星,魏远不禁看得有些痴了,天知道,在她生死未卜那段日子里,他梦里都是这双灿若星光的眸子。 醒来后,发现只是一场梦,心里那巨大的空洞仿佛能把他吞噬。 “歌儿……” 他轻声呢喃的嗓音中带着还未散尽的伤痛,握紧她的腰便深深地吻了下去,陈歌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仰着头迎合他。 然而跟前几天的浅尝辄止不同,今天的男人分外动情,一直缠着她不放,身子逐渐升温,最后热得仿佛要烧起来一般,一双手已是在下意识地乱扯乱摸。 陈歌被他深深压进了柔软的被褥里,有点被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势吓到,手忙脚乱地避着他的吻,“夫君,你应该知道……现在不行吧……” 他前两天跟她的碰触带了明显的克制,她猜想钟娘她们肯定已经敲打过他了。 事实上,钟娘还一度想让他们分床睡,被魏远坚决拒绝了。 但他今晚怎么那么亢奋了? 魏远粗粗地喘着气,把头埋进她刚刚洗完澡还散发着淡淡皂角香的温暖颈项里,闷闷地道:“我知晓……” 只是,有些冲动,不是知晓便能压下去的。 在刚知道歌儿怀了他的孩子时,他兴奋得忘乎所以,这几天慢慢冷静下来,才发现这爹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听说这臭小子要十个月后才出来,意思是,他要十个月不能碰自己的妻子? 魏远更郁闷了,郁闷之余,对那还没出生的小娃娃的敌意又多了一些。 那臭小子,等他出来,一定要好好揍他一顿。 如果是女孩的话,就另说。 男人的声音活像得不到心爱玩具闹别扭的小孩,陈歌哭笑不得,伸出手轻轻抱住他的头,温柔地梳理着他的头发。 想想他也是不容易,人生的头二十四年,因为对那种事有着深深的误解,一直当着柳下惠,不识肉滋味。 好不容易开荤了,没到两个月,她就怀孕了,他又要被迫当十个月的柳下惠。 他如今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又刚刚开荤食髓知味,难免是比旁人要痛苦。 她心一横,强行压着心底的羞赧道:“若是你觉得难受的话,不是没有办法。” 趴在她身上的男人似乎僵了一僵。 陈歌不给自己退缩的机会,一鼓作气道:“我可以用别的法子帮你。” 好一会儿,男人才微微抬起头,看着她的黑眸中分明带着深深的笑意,“当真?” 陈歌:“……” 这神情…… 跟他先前什么都不懂时的神情完全不一样啊! 而且这笑容,怎么看怎么有种奸计得逞的味道! 陈歌:“你……你……你是不是什么都懂?你方才莫非只是在装可怜,就想引诱我说出那句话!” 魏远的脸上可疑地闪过两抹暗红,一双手已是在厚颜无耻地、十分熟练地解她的衣服。 “前两天白先生给了我一本新的书,还说这种事需女子主动,因此要征得女子的同意后才能做,否则女子会生气。” 陈歌:“!!!” 所以,这臭男人征得她同意的法子就是装可怜? 而她还傻傻地上当了?! 见陈歌气愤地瞪着他,魏远便是急不可耐,也暂时忍住了,轻声哄劝,“我方才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想让你多休息几天再问你意见……” 哪知道,她自己先提出来了。 这送到嘴边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陈歌气急,所以,这一切都怪她自己喽? 她气哼哼地推拒着他,已是被挑起了兴头的男人又哪里愿意收手,这样一推一拉间,她已是被他扒得只剩一件里衣,男人的眼神也逐渐危险了起来…… “主公!浔阳那边传来急信!白先生请您速到书房议事!” 魏远全身上下的动作顿时一顿,怒火猛地冲上脑海,让他忍不住低吼一声,“滚!” 外头的声音立刻没了,似乎连呼吸声都消失殆尽。 原本已是有些意乱情迷的陈歌一下子回过神来,使力打了他一记,脸色通红道:“快下来!” 他火气那么大,是生怕别人想不到他们在做什么吗? 魏远眉头紧皱,沉沉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翻身坐在床边,稍稍冷静了一会儿后,起床穿衣。 陈歌也披上一件外衣,起来帮他,有些嗔怪地道:“白先生不是没事找事的人,他大半夜来叫你,定然是有急事,你一会儿火气别那么冲。” 魏远这时候的大脑也已是完全清醒了,看了面前眼含春水面泛桃花的妻子一眼,他心神荡漾,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才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间。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75章 温情(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275章温情陈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抬起手揉了揉仿佛要滴出血来的耳垂,嘟囔道:“什么叫回来继续……” 她不禁开始发愁了,这才刚开始呢,接下来的八个多月,要怎么过啊。 房门被轻轻敲了敲,蓝衣走了进来,脸红红地道:“夫人,您没事吧?” 老夫人过来后,钟娘便到了她那边服侍,夫人身边暂时只剩下她一人。 钟娘千叮万嘱,夫人现在是特殊时候,万万不能让君侯乱来,方才她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都要急死了,正要豁出去敲门时,就有小厮匆匆跑过来把君侯叫走了。 陈歌看到她这模样,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好笑道:“我没事。” 顿了顿,她轻咳一声,“我跟君侯都知道分寸,你们放心。” 她现在更担心的是,从浔阳那边传来的急信到底是什么。 按理来说,他们已是退出了姬无川跟谢兴间的斗争,河对岸不管发生什么,都与他们无关才是。 陈歌的眸中,悄然掠过一抹冷然。 除非,那边发生的事情,涉及到了他们这边的利益,他们无法撒手不管。 蓝衣听到陈歌的话,暗暗松了一口气,走过去道:“夫人,白先生这么晚把君侯叫过去,不知道是有什么急事。” 她眉头微皱,满脸忧愁。 他们明天好不容易要回冀州了,她实在不想再横生枝节。 夫人跟他们分离的那半个月,实在让他们太伤了,她如今想起,还有些后怕。 若不是萧将军,他们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见到夫人。 陈歌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晓,不过,总归不会是无法解决的事情。” 她本想等到魏远回来再睡,但一直到月上中天了,魏远还没有回来,蓝衣又不停地催她去休息,陈歌只能先上了床。 头挨上柔软舒适的枕头,便是她有心多撑一会儿,也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她感觉有一只温热的大手在轻轻地摩挲她的脸颊,那双手上略有些粗糙的茧子弄得她的皮肤痒痒的,是熟悉的感觉…… “夫君……” 陈歌下意识地握上抚在她脸颊上的那只手,睁开眼,便看到了坐在床边垂眸看着她的魏远。 旁边点燃了一盏油灯,暖黄色的光线稍微柔化了他脸上过于冷硬的线条,显得他整个人更为清俊舒朗了。 她眷恋地在他的手掌里蹭了蹭,嗓音还带着一丝刚醒的沙哑,“回来了。” “嗯。” 再刀枪不入的心此时也要软成一块豆腐,魏远把她抱到了腿上,低声道:“这盏灯是为我留的?” “嗯。” 陈歌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点了点头,是她让蓝衣不要吹灭这盏灯的,“浔阳那边传来的急信是什么?” 她便是睡觉了,也心心念念着这件事。 魏远默了默,嗓音微冷,“姬无川要从肃毅伯世子那里调五万兵马攻打谢兴。 我们在浔阳的探子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快马加鞭赶来通报,但当天晚上,姬无川也命人八百里加急给肃毅伯世子传圣旨。 亳州比庆州离浔阳近,只怕现在,圣旨已是传到肃毅伯世子手上了。” 他本不想跟陈歌说这些烦心事,但他太了解自己妻子,他越不说,她只会越在意。 要从肃毅伯世子那里调五万兵马去攻打谢兴?! 陈歌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一脸荒谬地看着魏远,“他疯了!” 肃毅伯世子本便是在苦苦撑着,这时候调走五万兵马,无异于直接判了他们死刑啊! 魏远脸上一片冷肃,“姬无川知道了胡人突袭坊州时用了攻城车,他觉得是谢兴勾结了胡人,勃然大怒,不顾所有人的劝阻下了这个决定。 如果肃毅伯世子失去一半的兵力,他绝对撑不过半天,更别提,胡人皇庭已是派了五万兵马南下,不日便会与完颜钦率领的军队汇合。” 胡人明显打算一举攻入大楚内部。 陈歌不禁拽紧了魏远的衣服,轻声道:“夫君,你要出兵帮肃毅伯世子,是吗?” 先不说肃毅伯世子是他亲舅舅,若是真的让胡人在大楚扎根,受苦的只会是大楚的百姓。 魏远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何况,唇寒齿亡,胡人的贪婪又哪是几个州便能满足的?他们是具有强烈进攻性的民族,他们要的是整个大楚! 一旦等他们在大楚站稳脚跟,下一步要对付的,便是与他们地盘相邻的魏远! 可是,如果魏远发兵了,他的位置也十分尴尬。 到时候打退了胡人,他是顺理成章地占领几个州呢?还是单纯打退胡人就退兵? 姬无川到时候又会作何反应?他这样出兵,姬无川恐怕会认为他出兵的原因之一是救肃毅伯世子,到时候不管魏远退不退兵,肃毅伯世子的处境也很难做,定会引起姬无川的忌惮。 这些问题想想便棘手。 无解,实在无解,最无解的是,姬无川到底怎么会突然发疯! 陈歌忽地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魏远道:“夫君,姬无川是因为那三架攻城车,所以怀疑谢兴勾结胡人,可是,那攻城车不可能是谢兴给胡人的!” 魏远的脸上没有意外之色,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层面,“谢兴那只老狐狸怎么可能给自己留下这样的破绽。 这是一个局,设局之人心思之巧妙,埋线之深远,让人惊叹。 白先生说,这种肆意玩弄人心的局,很像刘徐的风格。” 这也解释了完颜直为什么说,胡人迟早会攻破亳州。 若不是完颜直嘴硬,一直不愿意说出真相,他们便能提早商量好应对的法子。 所幸,如今也不晚。 陈歌看着他,心里慢慢有了答案,“你们决定出兵了,是吗?” 虽然已是猜到了这个结果,陈歌心里还是有些低落。 魏远静默片刻,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心里满满的都是对她的怜惜,轻轻地道:“嗯,不管是为了我们的以后还是大楚的百姓,我都不能装作看不见这一切。 抱歉,歌儿。” 他们才相聚没多久,又要分开。 若是可以,他真想一直把她带在身边。 陈歌紧紧抱着他,把耳朵紧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撇了撇嘴,故作轻松道:“罢了罢了,谁叫我夫君不是一般人呢,其实我早就有这个觉悟了。” 他是纵横沙场的将领,这大半年,他能一直陪在她身边,本便是十分难得的事情。 她又紧了紧抱着他的手,低声道:“夫君,我和孩子就在这里,等着你凯旋归来。” …… 情势紧急,魏远第二天便立刻命人整兵出发。 然而,她那时候不知道的是,不过这一天的功夫,亳州那边的局势便已天翻地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76章 人非草木,谁能无情(第二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276章人非草木,谁能无情魏远第二天一早就出门了,陈歌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有心打听一下亳州那边的消息,又找不着人。 吕闻他们也跟着魏远一大早就消失了,现在整个城守府里,只剩下她们这些女眷。 只能等魏远晚上回来后再问了。 然而,一直到了晚上用晚膳的时候,魏远还见不着人。 冯碧月现在没什么事就喜欢待在女儿的房间里,给自己未来的小外孙做做小衣服小裤子什么的。 她当初家境不差,家里都是读书人,造就了她一派安逸随和的性子。 她想过的其实一直就是这样的生活,不用去忧心烦恼旁的事,就待在家里,全心全意地照顾家人。 只是夫君儿子早亡后,她被迫化成大树,站在自己娇弱的女儿前面,为她遮挡风风雨雨。 见陈歌今天一天都有些心神不宁,冯碧月停下手里的活,担忧地问:“歌儿,可是阿远发生什么了?今天怎么一天都见不到他的人?” 陈歌收回心神,朝冯碧月笑笑,“没事。 娘,你昨天不是在缝一条小裙子么?怎么今天就变成小裤子了?” 为了不让冯碧月追问下去,陈歌故意转移了话题。 她这有些迷糊的娘亲立刻便被她带跑了,轻抚着手里豆绿色铜钱纹饰的小裤子,满脸憧憬道:“现在不是不知晓你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么?娘干脆男孩女孩的衣服都做了,总有用得着的一天。” 这是她亲自去布庄选购的布料,是最上等的罗绫,质地轻薄,手感爽滑,最是适合新生儿娇嫩的肌肤。 她这辈子都没买过这么好的布料,当时她虽然爱不释手,但没舍得把它买下来,谁料跟着她一起去的侍卫随手就拿出了一锭银子,把她吓了一跳。 陈歌嘴角微抽,总有用得着的一天是什么意思?不会要她生完一个后,再生一个,最后凑够一双儿女才罢休吧? 两人正说着话,钟娘端着今晚的晚饭走了进来,笑着道:“夫人,老夫人,先别聊了,过来用膳罢。 君侯遣人送了话回来,说今晚不回来用膳了。” 这里毕竟不是自己家,陈歌他们一般在自己房里用膳。 陈歌看了看外头已是完全暗了下来的天色,站了起来,携着冯碧月走到外间的塌边,见钟娘手脚麻利地把晚饭在案几上摆好了,突然眉头微微一皱,“林娘子呢?” 自从两天前,林婉清跟她把事情说开后,她便恢复了以往的粘人劲,天天跑来找她。 今天中午,她来看她时听说魏远可能不回来用晚膳,立刻兴奋地说那她晚上过来找她,那小模样仿佛盼着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林娘子?”钟娘也一下子想起了中午时,林娘子是说过会过来跟夫人一起用晚膳,可是不见她遣人过来跟她说啊。 她想了想,笑着道:“奴让蓝衣去找林娘子问问罢,厨房应是把林娘子的膳食直接送到她房里了,她想与夫人一起用膳的话,把膳食端过来便是。” 陈歌淡淡地“嗯”了一声,心里却是有些担忧。 她一直不敢把姬无川要从肃毅伯世子处调兵的事告诉林婉清,是怕她会胡思乱想。 她这会儿静默得有些异常,不会是从别的地方听说了这件事吧? 她想了想,道:“速去罢,别让饭菜凉了。” 钟娘听出了陈歌话语里的急切,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唉”了一声,正想转身去唤正在外头的耳房里沏茶的蓝衣。 忽然,只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林婉清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门外,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通红一片,满脸都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无措,嗓音沙哑带着哭腔道:“阿歌,怎么办,怎么办…… 他们都说……亳州破了!我爹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阿歌,我该怎么办……” 所有人都一脸震惊,陈歌震惊过后,眼眸沉了下来,快步走过去,牵起了林婉清的手。 明明已是逐渐变暖的春天,女孩子的手依然冰冷一片,不自觉地颤抖着,每一次颤抖,都仿佛在向她传递着她心底的无助和不安。 陈歌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没事的,阿清,肃毅伯世子一心为民,忠厚良善,曾经立下赫赫战功,上天会保佑他的,没事的,啊。” 林婉清会知道这件事,说明,前线的消息已是传到庆州来了。 不过一天时间啊!亳州的消息便传到了和它路程并不相近的庆州,可见这件事对百姓冲击之大,此时,整个大楚的百姓定然都人心惶惶,忧心忡忡。 这件事的性质和魏远还有刘侯拥兵自重完全不同,魏远和刘侯便是叛离朝廷,一颗心也是属于大楚的,绝不会做出伤害大楚百姓的事情。 但胡人不同,他们是异族人,和大楚有着上千年的恩怨,一旦被他们占据了大楚,大楚的百姓可以想见,将会过上猪狗不如的生活! 姬无川可知道,他做了一件什么样的事情?! 陈歌火得只想把那个愚蠢的男人千刀万剐,只是看着面前的林婉清,她不得不按下所有情绪,轻声哄劝,“阿清,魏远已是下令整兵,准备出兵援助肃毅伯世子,你不用太担心。 抱歉,这个消息,我其实昨晚就知道了,但我怕你担心,一直没告诉你。” 林婉清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眼中透出几分希冀,“真的吗?燕侯愿意出兵援助我爹?” 虽然,燕侯这时候出发,可能已经太迟了,但,只要还有希望,总是好的。 总比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这里干着急强。 “当然,”陈歌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温和,“肃毅伯世子可是魏远的亲舅舅,你是他亲表妹,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林婉清一怔,喃喃道:“我还以为,燕侯不愿意认我爹了。” 陈歌笑了,“怎么可能,人非草木,谁能无情,我已是跟魏远说了当年的事。 他这个人,只是不会表达感情,不代表他没有触动,他一定会打退胡人,把肃毅伯世子找出来的。” 只是,在战场那个吃人的地方失踪,只怕…… 陈歌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只是什么也没说。 这种事,身为将领女眷的林婉清也不可能不知道。 就在这时…… “君侯,您回来了!” 钟娘惊喜的声音响起,陈歌和林婉清同时转头,便见一身黑衣似乎与身后的黑夜融为了一体的俊朗男人,面容沉肃地走了过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77章 带来好运的锦鲤(第三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277章带来好运的锦鲤陈歌立刻迎了上去,“夫君。” 魏远走到她们身边后,便察觉到了她们间异样的气氛,伸手十分自然地牵住了陈歌递过来的手,安抚地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她细滑柔嫩的手背,看向林婉清。 “阿清,你知道肃毅伯世子的事了,是吧?” 林婉清微愣,这是她第一次听魏远这么亲密地唤她阿清,事实上,这也是他第一次这样直视着她说话。 她点了点头,双手不自觉地搅在了一起,正如她混乱一片的内心,“嗯。” 魏远顿了顿,这是他第一次关心妻子以外的年轻女子,难免有些不习惯,最后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放心,我会尽我所能找到肃毅伯世子”,便转向陈歌,道:“情势紧迫,我们只怕要连夜出兵,你……可要来送送我?” 陈歌的心微微一揪,握紧了男人的手,尽量情绪如常地道:“说什么傻话,我当然是要送你的。” 魏远伸手抚了抚她的脸,眼里带着淡淡的怜惜,“我只是担心大晚上的,把你累到了。” 说完,转身大步进了房里,道:“不用进来伺候。” 陈歌知晓他是要去换上甲胄,他常年军旅,换甲胄的速度比他换其他衣服的速度都快。 平日里事态不紧急的时候,陈歌还会帮他穿一下衣服全当夫妻间的情趣,如今却显然是没那个时间和心思了。 很快,魏远便换好一身银甲走了出来,银甲被温柔的月光反射出一层淡淡的光芒,让他整个人仿佛沐浴在一阵柔光里。 他一步一步走到陈歌和林婉清身边,沉声道:“走罢,军队已是集结在了河岸边,随时可以出发。” 陈歌点了点头,忽地像想起什么,低声道:“等我一下。” 便转身快速小跑进了房间里,魏远眉头一皱,刚想追上去,钟娘已是先他一步急急地追了上去道:“夫人,小心,别跑!别跑!” 最后陈歌在钟娘颇有气势的盯视下,一脸无奈地慢慢走出了房间,走到男人身边,见男人也沉着一张脸显然对她方才跑步的举动很不满,撇了撇嘴,想着这种时候就不跟他说些有的没的了,把一样东西塞到了他手里道:“好啦,我以后不跑就是了,我不是急着给你拿这个东西么。” 魏远一愣,把陈歌塞给他的东西展开一看,是一条手帕,上面绣着一条圆滚滚、憨态可掬的橙色锦鲤。 刺绣的那个人显然手艺不怎么精湛,鱼绣得歪歪扭扭的,两只眼珠子还一大一小,表情呆呆傻傻,可是却显得这条鱼更可爱了,别有一番趣味。 魏远不自觉地微扬起唇角,他记得,昨天看到的时候,这条鱼还只有一颗眼珠子,那颗眼珠子还快被绣到鱼尾上去了,让他实在无法违背良心地说这是一条鱼。 现在,好歹有点鱼的样子了。 陈歌本就对自己的手艺十分不自信,此时见他扬起嘴角,立刻有些羞窘,“不许笑!那是我绣了整整两天的,丑也不许嫌弃。” 魏远眼眸含笑,“不丑。” 这是实话。 不止不丑,还很可爱,可爱得紧。 陈歌默默地瞪了他一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只是现在也不是跟他计较这些的时候,调整了一下神情,一脸认真地道:“你出门在外时,一定要随身带着这条帕子。 都说锦鲤会给人带来好运,就当它是我为你亲手做的护身符,让它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保护你,为你带来好运罢。” 虽然陈歌一直不让自己体内的不安和不舍流露出来,魏远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眼神柔和,轻声道:“好,我定会随身带着,便是睡觉时也会把它带在身上。” 陈歌不禁看了他一眼,瞧他这神情,似乎是真的很喜欢啊。 嗯……这男人的审美,也是有点奇怪。 两人都拿齐东西后,便快速地走到了城守府大门处。 吕闻已是备好车马在那里等着了。 陈歌和林婉清上了马车后,队伍便立刻启程,往河岸边开去。 冯碧月因为身子不好,陈歌便没让她一起过来,把钟娘也留下了照顾她。 林婉清一路上都嘴角紧抿,没怎么说话,陈歌知晓她的心情,也只能紧紧握着她的手,给她一丝温暖和力量。 越是这种时候,她就要越坚强,这样才能让魏远放心地出发。 马车走了两刻钟左右,终于慢慢停了下来。 她在魏远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当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心头不禁微微一颤。 只见河岸边,成千上万的兵马浩浩荡荡地一字排开,无数火把仿佛带着熊熊生命力,火红色的光芒照亮了漆黑的夜,汇聚成了一条火海,无边无际地看不到尽头。 一旁的漓河里,已是停了好几艘大船,火把的光只映照出了它们身体的一部分,一眼看过去,就仿佛蛰伏在黑暗中的庞然大物,明明战争还没开始,陈歌已是感觉到了那股子肃杀的气息。 他们刚到,萧长风和章严便快步迎了上来,朝他们拱了拱手,“主公,夫人。” 行完礼后,章严抬头,表情里带着跟这个场面如出一辙的沉肃,“主公,请上誓师台。” 魏远点了点头,松开陈歌的手,便朝着不远处一个临时用竹子搭起的高台走去。 萧长风的眼睛一直凝聚在林婉清身上,看到她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嘴角微微一抿。 直到魏远往前走了,才也跟着转身,追了上去。 陈歌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不太清楚他们想做什么,只能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注视着魏远的身影。 白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们身边,忽然抚了抚发白的胡须,一脸感慨地道:“这么多年了,主公终于下定了决心。 夫人啊,今晚,我们也许都要见证历史。” 陈歌一愣,一时没想明白白术这句话的意思。 忽然,不远处的男人脚步一顿,在所有人讶异不解的目光下,转身径直回到了陈歌面前。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78章 青涩而美好的感情(第一更) 看着面前沉默地看着她的男人,陈歌和在场所有人一样,有些懵,想不通这家伙想做什么。 让几十万人等他们两个,有点压力山大啊。 陈歌忍不住微微启唇,刚想问出口,手就忽地被他握住,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往前走。攫欝攫 白术微微笑着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些无奈,又有些纵容地摇了摇头。 便这样罢。 毕竟历来任何一个盛世,都不仅仅是由男人造就的。 直到魏远拉着她走到了高台下面,陈歌才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不由得嘴角微抽,一边暗自嘀咕这男人做事前能不能先跟她打个招呼?一边不动声色地调整脸上的神情,力求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傻。 站在高台入口处的萧长风和章严见到他们,立刻低头抱拳。 他们身后站着的军士,也紧随着他们的动作,低头抱拳。 明明这里聚集着几十万将士,此时竟都没有一个人说话,幽静的夜里,只能听到急剧的河水冲击翻滚的声音,马叫的声音,和偶尔传来的火把噼啪作响的声音。 诺大的天地间,一时竟安静得让人心怯,只是,陈歌又能清楚地感觉到,这样的安静里,蕴藏着一股足以擎天撼地的力量。 魏远一直没有松开握着她的手,牵着她一步一步走上了高台,站定,一双沉肃的黑眸缓缓地扫过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忽然“唰”一声抽出腰间宝剑,高高举起,锋利的剑身被月亮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声音低沉而洪亮,“诸位,胡人嚣张成性,欺我大楚无人,凡血性男儿不能忍也,应砍其头颅,噬其血肉,方可祭奠我大楚忠魂。 犯我国土者,虽远必诛!” “犯我国土者,虽远必诛!” “犯我国土者,虽远必诛!” 轰雷般的声响顿时紧随魏远其后响起,陈歌无法抑制脸上的震撼之色,她是第一回从这个角度看底下的千军万马,那种排山倒海般的恢弘气势,仿佛连大地都为之震颤,让她完全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就是魏远一直看到的景色。 这就是魏远的世界。 这时候,魏远紧握着她的手举起,沉声道:“我魏远在此起誓,不管是为了我的妻儿,还是所有追随信任我的人,我都会竭尽全力,创造出一个不惧饥饿贫苦,不惧颠沛流离的盛世! 诸君,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陈歌猛地转头看着旁边的男人,苦苦塑造了那么久的淡定面具终是出现了裂纹,流露出一丝怔然和讶异来。 魏远竟把自己的野心直接挑明了!厺厽 玩吧小说网 wanbar.net 厺厽 虽说这在百姓们心中,早已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但把它挑明与否,意义还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这般,等于是高调地向全天下的人宣誓,他,要插手逐鹿这个天下最高的权势了! 从此以后,他不会再虚情假意,不会再束手束脚,更不会任人欺辱,他要强硬地在这个天地间,开创出独属于他的时代。 将士们脸上都倏然现出激动兴奋的神色。 他们的主公终于下定决心了。 这一天,终于到来! 他们已是等了太久,太久了。 他们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这一回的呼喊声,比方才还要震天动地,“主公万岁!夫人万岁!” “主公万岁!夫人万岁!” 陈歌的思绪霎时被这阵呼喊声拉了回来,看着底下一双双期待兴奋在黑夜中异常明亮的眸子,她不自觉地拽紧了自己的裙子,心跳又快又急。 这一声声呼喊,仿佛让她身体里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她一时忘了所有的不安和担忧,听着耳边久久没有平复的声响,感受着身边人沉稳灼热的气息,急促的心跳,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 最后,魏远牵着陈歌,亲自把她送回了马车边。 林婉清和蓝衣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模样,这种场面,她们都是第一次经历啊。 也跟着陈歌他们过来了的萧长风看着林婉清,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淡笑着道:“小傻子。” 林婉清一怔,便是如今心情复杂,也忍不住微微红了脸,后退一步,“别动手动脚的。” 只是,话语中的情绪明显少了许多活力。 换做平常,她早便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一边狠狠瞪着他,一边跳起来斥责他了。 萧长风有些心疼,却故意叹了口气,道:“无情的家伙,我这回出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就不能给我一些好脸色瞧瞧?”巘戅玩吧戅 林婉清嘴角紧抿,心莫名地有些软,静默了好一会儿,低声道:“那……你小心些。” 萧长风心头微动,眼神热切地看着她,内心深处对她的眷恋和从年少时便开始的那种羁绊狂风暴雨一般席卷而来,让他心里潮湿一片,只想紧紧地把她搂在怀中,为她隔绝一切痛苦和绝望,让她能真正全心全意地去感受糖的甜美滋味,而不是只把它当做无望生活中的一丝救赎。 他想保护她,这种感觉从很早以前便植根在他心底,甚至超越了他对她的渴望。 他微微一笑,突然道:“阿清,你可还记得,你九岁那年,我们在浔阳外面的一片小树林里玩耍,你在地上捡到一只刚出生的雏鸟,可是我们找遍了附近的树,都没找到鸟巢。 你不愿意放弃,一直说要帮小鸟找到家人,否则它太可怜了,我陪着你从天亮找到天黑,可是都没找着。 最后,你娘派人来催你回去,你急得哭了,哭得很无助很伤心。” 林婉清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当年的事,但脸上也不禁透出几分怀念来,轻声道:“我记得,我还记得,我们最终还是没有给那只小鸟找到它的窝,后来,我自己给它做了个窝,你还说我做得很丑。” 少女明明只是在阐述当年发生的事,语气也没有指责他的意思,萧长风却忍不住轻咳一声,道:“我提起这件事,是想跟你说,你不要太担心,也不用觉得无助,我不会让你像那只小鸟一样失去家人,我会拼尽全力,帮你找到你爹,让你能跟家里人团聚。” 林婉清的身子微不可察地一颤。 见到少女逐渐变得水雾迷蒙的双眼,萧长风垂在两侧的手悄悄紧握成拳,又松开,最后只是柔声道:“阿清,等我回来。” 攫欝攫。他的女孩,为什么能那么折磨人? 只是,被她折磨,他向来甘之如饴。 虽然她还不愿意接受他,但最痛苦的时候,他都熬过来了,如今他能看着她,保护她,他还要奢望什么呢? 他最后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便转身,大步走回了队伍里。 林婉清一怔,下意识地伸了伸手,却只握了满手的空气,心里一时也像这虚空的手一般,空落落的。 厺厽 综艺文学 kanzongyi.cc 厺厽。这种感觉,她之前的人生里,从没有过。 一旁的陈歌一直留意着他们的动静,这时候忍不住笑弯了眼眸。 巘戅综艺文学戅。这种青涩而美好的感情,最打动人心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79章 吾心归处是吾家(第二更) 魏远在心里轻哼一声,这臭小子,他该庆幸他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否则他连着前天他在城守府后花园里对人家女孩子动手动脚的账,一起跟他清算了。 攫欝攫。不远处的吕闻一脸欲言又止,想过来说什么又不敢的模样,陈歌知晓他是要催魏远出发了,抬手替面前的男人整了整立起来的领子,道:“去罢。” 魏远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神情有些郁郁,“你便没有丝毫不舍?” 陈歌一怔,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这家伙,怎么这时候来撒娇?她便是心里再不舍,也不能在这样的场合表现出来啊! 她微微挑眉,故意凶巴巴地道:“嗯,我一点也没有不舍,所以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否则我就带着肚子里的宝宝随便找个人嫁了。” 魏远眉头猛地一蹙,虽然明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说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是很不快,握紧她的手嗓音低沉,“你敢这样做,我就敢从地狱里爬出来,把那个胆大包天的男人砍成一段一段剁了。” 陈歌:“……” 有必要整这么血腥么? 最后她有些恼羞成怒地推着他,没好气地道:“行了,你快走快走,我怕你再说下去,把肚子里的宝宝都吓到了。” 一旁的众人:“……” 好歹是依依惜别的画面,你们夫妻俩就不能整些人间话题? 陈歌一直目送着他们的船只远得只剩下一个影子了,才在蓝衣的一再催促下,上了马车,返回庆州的城守府。 “夫人,咱们又暂时回不了冀州了呢。” 蓝衣叹了口气,倒了杯温水给陈歌。 可是很快又自己释怀了,“但夫人怀着小少主,也不适合长途劳累,留在庆州好好养胎也是好的。” 原本自魏远离开后,便一直有些恍惚的陈歌被蓝衣拉回心神,喝了一口温水,笑道:“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回冀州,那于我而言,不过是一个曾经发生了很多事情的地方。 我真正的家,不在那里。” 巘戅妙笔库戅。蓝衣一愣,有些没听懂,歪了歪头问:“那在哪里?夫人莫非想说浔阳?” 夫人虽然在浔阳生活了十六年,但在陈家那寄人篱下的生活,还不如在冀州呢! 厺厽 妙笔库 miaobiku.com 厺厽。林婉清也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陈歌只是笑笑,没说话。 家不是一个地方,而是自己心灵的栖息地。 只要跟魏远在一起,不管在哪里,都是她的家。 “不过,庆州确实有很多比不上冀州的地方。” 例如她开医馆和进行药材种植的很多前期准备,都是在冀州做的。 不过,若她愿意,在庆州也能做起来。 而且庆州就在漓河边上,水源充足,气候温暖,药材种植的条件却是比冀州强太多了。 陈歌沉吟着道:“可以先在庆州进行一部分的药材种植试验,还能让俞城守帮忙招募一批人,先做一期大夫培训……” 听着自家夫人的喃喃自语,蓝衣:“……” 她就知道,夫人一刻也闲不下来! 完蛋,以后没了君侯,夫人又怎么可能愿意乖乖听他们的话。 蓝衣忽然觉得牙疼头疼心肝疼,哪里都疼了。 …… 五天后。 庆州城守府的后花园里。 陈歌闲适地跽坐在铺了一层薄薄的毯子的坐塌上,看着下方恭恭敬敬地朝她行礼的两排人。 这些人里,女子有八个,男子有十五个,年纪最小的仅有十一二岁,年纪大的有三四十岁。 好几个女子自进来后便一脸含羞带怯地不住打量这个地方,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一种让她起鸡皮疙瘩的扭捏羞涩。 陈歌默默地望了望天,她虽然跟俞文钦说,她想找来跟着她学医的人不拘男女,不拘出生,也不拘年龄,最重要的是要喜爱医术,有一定的医术基础,还要有把下半辈子奉献给医术的准备。 但他找来的这些人,也未免太歪瓜裂枣,什么人都有了吧! 她暗暗地揉了揉额角,道:“都起来罢。”随即看了看一直站在她身旁的王素芸,“关于我为什么想栽培大夫以及我栽培出来的大夫以后要做的事情,便由王七娘来跟各位详说。” 王素芸往她的方向测了测,行了个礼,“是。” 便站直身子,面容清冷地看着面前这群满脸局促好奇的人,道:“各位应是已经听说了燕侯夫人找出抵御天花的法子的事迹。 燕侯夫人医者仁心,心怀天下,感念世间百姓在这样的乱世,不但要忍受战乱贫困的痛苦,在病魔缠身时,甚至可能没有法子去找大夫诊治,因此希望把自己这一手医术传承给更多的人,好让能有更多人,有能力去帮百姓们战胜病魔,缓解百姓们的痛苦。 燕侯夫人此番选人,不看你们的出身性别年龄,只要你们能表现出对医术的喜爱和行医济世的决心,便算是符合燕侯夫人的要求,接下来能否被选上,就看你们的努力了。” 陈歌轻咳一声,低头喝茶,掩盖脸上的不自然。 听着别人当面这样夸自己的感觉也是微妙,但没办法,培养人第一步——得先塑造出一个能唬人的个人形象! 见面前的人都露出了敬佩期盼的神色,王素芸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 “啊,还有一点,因燕侯夫人栽培大夫的出发点是行医济世,以后,你们需要跟随军队一起上战场,帮被战乱牵连的无辜百姓治疗。” 大部分人脸上霎时流露出惊恐的神色,王素芸仿佛没看到,继续说下去,“若谁想放弃,现在便可以提出来。 其实,上战场也没什么,无非是可能会被箭矢射中,被敌军攻击,或者比较倒霉的,遇到战乱后爆发的瘟疫。 我有几个师兄便是在跟着军队上战场时去世了,其中有一个师兄身中数十箭,还被敌人砍去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但他们都说,他们不后悔,他们做这一切,无愧于他们学的这一身医术……” 王素芸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清冷淡然,仿佛在说的是什么再寻常不过的事情,然而底下的人却是越听,脸色越煞白。 这叫没什么?这简直要命好么! 好几个人甚至两股战战,眼神游离,王素芸说完后,故意停顿了一下,道:“如果你们没有异议,我们便继续……”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80章 一道送分题(第三更) “夫……夫人,抱歉,小人突然觉得有些尿急。” “我……小人也是!” 攫欝攫。“非常抱歉,夫人,儿突然想起家里有点事,先告辞了。” 不待王素芸说完,好几个人便迫不及待地行了个礼,逃也似地跑了。 其他人虽然没有跑,但大部分人脸上还是带着几分惶恐和犹豫之色。 陈歌不禁悄悄扬了扬嘴角,没想到王素芸平日里冷冰冰的,腹黑起来那么浑然天成。 啧啧啧,孺子可教也。 有这么一个徒弟,她便省心多了。 在魏远他们大军出发后的第二天,她便把王素芸叫到了房间里,问她,是想回冀州,还是继续留在庆州。 她要在庆州等魏远,短期内都不可能回去,只是王素芸似乎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那时候,她只是低着头,久久没有说话,陈歌最后淡淡一笑,道:“我想先在庆州培养出一批大夫来,若你想留在庆州,不如到我身边帮我。” 她哪里看不出来,王素芸一直不愿意回去,是抱了跟她多待一会儿的心思。 这个女孩子,最开始想要拜入她门下,是因为她不甘心昌东阳对她另眼相待,却不给她一个正眼,因此她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有那个本事让她输得心服口服。 巘戅妙书苑戅。然而,不知不觉间,她对她的态度变了,如今,陈歌能感觉出来,她是真心想拜她为师,也是,真心地喜欢上了医术。 王素芸缓缓抬起头来,满脸不敢置信又惊喜地看着她,她鲜少有这般情绪失控的时候,那一天却忍不住追问了她三遍,“夫人,您说的是真的吗?” 得到她确定的回答后,她缓了一下神,走到地上,双腿下跪,双手按在地上,规规矩矩地给她行了个大礼,“谢夫人……给儿这个机会。”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感动和感激,陈歌不由得想,她定然知道她当初让她抄完十本医书是在故意为难她,只是即便这样,她也不愿意轻言放弃。 某个方面来说,这个女孩子倔强坚韧得可怕。 王素芸特意多给了一些时间,让想走的人走干净了,才继续开口,“那接下来……” “儿想问一个问题,”一个脸上化了精致妆容的女子突然惨白着一张脸,轻声开口,“为什么令师兄到了战场上后,会被敌人这么……这么残忍地杀死呢? 难道……难道燕侯不会保护他吗?” 说到后面那句话时,她脸上不由得现出了几许羞涩和憧憬。 陈歌微微一眯眸,很好,这种问题,她就怕没人敢问。 她淡淡地笑着,端起案几上的热茶浅酌了一口。 王素芸眸色清冷地看了她一眼,眸中掠过一抹嘲讽,“燕侯要管的是他的军队和如何打败敌人,难道军中杂七杂八的事情,燕侯都要管吗?” “不……不是,儿不是这个意思,”女子慌忙摆了摆手,满脸期盼地道:“儿的意思是,也许燕侯也会有受伤或者头疼脑热的时候,也需要有医者随身伺候……” “那你就更不用想了,”王素芸老实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燕侯讨厌女子,便是要有医者随身伺候,也不会是你。” 她这话已是明着在说她别痴心妄想了,女子却显然没理解她的意思,脸色更为惨白了,受了天大的打击一般不服气地道:“你骗人!燕侯讨厌女子的话,又怎会那般宠爱燕侯夫人……” 一旁服侍的蓝衣气得忍不住翻白眼,王素芸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是呢,为什么呢?”这时候,陈歌慢悠悠地放下茶盏,单手托腮看着她,“这个问题,你大可当面问问燕侯。” 女子一愣,脸上不由得一喜。 夫人的意思可是,她愿意让她到燕侯身边伺候? “不过,这问的机会嘛,就要你自己找了。”陈歌别开眼没再看她,淡淡道:“毕竟我这里是学习医术的地方,不是让你费尽心思接近男人的地方。 厺厽 妙书苑 miaoshuyuan.com 厺厽。请离开罢。” 陈歌话音一落,一旁随侍的侍卫立刻应了一声,走上前摆了摆手,一副请随他离开的模样。 女子这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脸色大变道:“夫人!为什么要让儿走?! 儿家里是开医馆的,儿懂医术,也热爱医术,儿是哪里不符合您的要求啊! 儿不过是想找个地方,让儿可以实现行医济世的梦想……夫人!” 陈歌却只是暗暗望了望天,行医济世听了都想杀人。 她直视着她的眼睛,慢慢道:“你可有想过,你这样做,会给那些真心喜欢医术,却苦于世俗不容,没有机会走上这条路的女子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请离开。” 女子一怔,眼里掠过一抹恨意,暗暗地拽紧了裙子,“夫人,儿明白了,儿……儿是真心喜欢医术的,请给儿一个机会。” 她觉得她是那么好骗的人吗?陈歌似笑非笑,“若你真心喜欢医术,大可下回再来,只要让我看到你的诚心,我会十分欢迎。 只是这回,请你离开。” 见女子一脸急切又想说什么的样子,陈歌有些不耐烦了,“侍卫,送客。” 她怜惜她与她同为女子,并不想把事情做得太难看。 但不代表,她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她的胡搅蛮缠。 “是!” 那女子身旁的侍卫抱了抱拳,不由分说地握住了女子的肩膀,女子心头一颤,知晓这燕候夫人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柔弱可欺,咬了咬牙,百般不情愿地走了。 陈歌坐直身子,扫了面前几人一圈,淡淡道:“记住了,我这里不是你们攀附权贵的地方,不论男女,若以后让我发现你们谁还抱着这样的想法,下场便不止是请他离开那么简单。” 有几个女子脸上顿时血色退尽,陈歌话刚说话,便寻了几个由头,慌不迭地走了。攫欝攫 有几个男子也一脸犹豫,但看了看身边没有男子离开,脚只是微微动了动,便顿住了。 “很多妇人脑中根本毫无大局观,”一个二十来岁的方脸浓眉男子忽然满脸嫌恶地道:“夫人,您为何要把女子也选进来? 女子根本无法胜任这样的工作,更别提女子行医有诸多不便。” 王素芸眉头皱了皱,陈歌看了他一眼,只是淡淡地道:“这位郎君可是忘了,我也是一个女子。” 男子微微一愣,拱了拱手道:“夫人自是不同的。”厺厽 天籁小说 tianlaixsw.com 厺厽 “你是因为我做下的事情觉得我不同,还是因为我燕侯夫人这个身份觉得我不同呢?”巘戅小说m戅 陈歌清冷地笑笑,男子顿时脸色一僵,陈歌淡淡地说了下去,“医者是最不应该有阶级性别身份之分的人,若无法做到平等地看待世人,我又怎么能保证你能平等地对待每一个病患? 我问你一个问题,若此时,有一个男病患和一个女病患同时躺在你面前,你会先救哪一个? 我听闻你出身自医药世家,你祖父曾是当世有名的药王,后来被朝廷唤进了宫里当御医,这个问题,理应难不到你才是。” 这对于所有医者来说,都应该是一道送分题。 男子不由得讶异地微微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笑容清浅的女子。 这女子怎会知道他的身份?! 也对,她可是堂堂燕侯夫人,会被选中到她身边的人,肯定是都查清了底细的。 这么说,他也知道了他家里发生的那些事了。 男子抱拳的手不由得紧紧收拢,嘴里泛开一丝苦味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81章 最正确的答案(第一更) 在场的人都讶异地看向那个男子。 他祖父是药王,可是曾经被誉为药王的任明杰? 一个男子忍不住道:“任明杰……任明杰不是那个因给孝惠帝误诊,导致孝惠帝病情加重,被投入大牢,最后死在大牢中的那个……” “闭嘴!”男子猛地瞪向他,目眦欲裂地低吼,“我祖父才没有误诊,明明是孝惠帝,是孝惠帝……” 王素芸眸色微冷,“任郎君,请慎言!” 虽然他们不在乎旁人怎么看待孝惠帝,但要是他们请进来的人在他们面前大肆说孝惠帝的坏话这件事被传出去,天底下的人将会怎么看待燕侯和燕侯夫人?攫欝攫 便是燕侯要插手争夺这个天下,也是为了这个天下的百姓,而不是旁的乱七八糟的原因。 男子握了握拳,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脸上依然是满溢而出的怒火和仇恨。 陈歌冷冷地看着他。 药王任明杰被革职这件事,俞文钦在把这些人的背景交给她时,有提到几句。 孝惠帝是患消渴症不治而亡的,消渴症也就是现代常说的糖尿病。 糖尿病在现代也是一种终身性的疾病,虽然在古代存在成功治愈消渴症的案例,但古代的消渴症指的是一个大的范畴,跟现代所说的糖尿病又不完全一样,它们间的关系是,糖尿病在消渴症的范畴之内,但不是所有消渴症都是糖尿病,因此有人能痊愈,有人得了后只能等死。 陈歌听俞文钦说孝惠帝的症状时,立刻就判断出了,这位老兄比较倒霉,患的很可能就是糖尿病。 然而因为孝惠帝听闻之前有消渴症被治愈的情况,加上得了病后身体痛苦,情绪不稳定,后期更是逐渐有些疯癫的迹象,在任明杰久治不好他的病后,他暴怒之下,直接给了他一个误诊导致皇帝龙体恶化的罪名,把他革职打进了大牢。 这其中的内情,朝廷中人都知晓,只是,老百姓们不知晓啊。 他们听到的消息只有大名鼎鼎的药王任明杰竟然误诊,这还算得上是药王吗?应该说,这还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医者吗? 任明杰便是以这么一种医者间最不体面的方式死去的。 从此,世代从医的任家没落了,世人每回提起任家,都必会提起任明杰误诊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要想回到昔日的辉煌,简直难于登天。 此时,这个传说中的药王之孙跑来参加她的大夫栽培计划,也是耐人寻味。巘戅宝来baolaishi&#戅 “任郎君,你祖父的事情,我没兴趣知道。” 陈歌执着茶盏,轻轻扣了扣案几,淡声道:“我如今,是想选出日后可以进行栽培,为百姓造福的大夫,我要做的,只是看你是否适合。 方才我那个问题,不知道你可想出答案了?” 任世涛抿了抿唇,眸色暗沉地看着陈歌,“小人知晓夫人问小人这个问题的原因,无非是想看看小人是否能平等地看待每一个病患。 就如,小人知晓夫人方才让你身旁的女子故意说一些战场上可怕的事迹,不是纯粹为了吓退那些胆怯软弱的人,同时也是为了看看在场的人,是否具有分辨你这样做的用意。” 战场确实可怕,但若他们上前线救人的结果就是死,燕侯夫人又何必大费周章培养他们这些大夫。 何况,那女子口中的师兄可是燕侯夫人手底下的人,便是燕侯的军队无暇顾及这些大夫,燕侯夫人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在毫无保护的情况下上前线? 这些事情,只要稍微一想,就知道。 会因为那女子故意挑出来甚至夸大的事迹吓跑的人,不但性子胆怯,同时也很没有脑子。 陈歌微微一眯眸。 任世涛却是有些嘲讽地笑笑,道:“夫人那个问题的答案,是——首先要救的是病情严重的病患。 别说那个病患是男子还是女子,便是此刻在我面前躺着的一个是路边的乞丐,一个是高高在上的侯爵,若是乞丐的病情比侯爵更严重,小人首先要救的也必定是乞丐。 可是,那跟小人方才持的观点并不矛盾,女子并不适合从医!小人也不希望将来跟小人共事的人里,有会拖小人后腿的女子!” 蓝衣有些意外地看了任世涛一眼,她原本以为他是个心胸狭隘对人有偏见的家伙,没想到在给人诊治这件事上拎得那么清。 可是,他说女子会拖他后腿这句话,她就不高兴了,难道男子就不会拖后腿?何况,也不是所有女子都会拖后腿好么!瞧瞧他们夫人,那是十个男子都比不上的! 陈歌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忽地笑了,“这般看来,我这里并不适合任郎君,任郎君请离开罢。” 任世涛面容一僵,“夫人的问题,小人回答出来了,为何夫人还要小人离开?难道小人的回答不对吗?” 陈歌挑了挑眉,慢声道:“任郎君那么聪明,又何必装不明白我让你离开的原因? 还是说,你有坦然跟我说出心中所想的勇气,却不敢面对我不认同你的想法的后果?厺厽 宝来小说网 baolaishiye.com 厺厽 那我只能说,你这行为其实十分不聪明,也不沉稳,想来你家里人把你保护得很好罢? 你的回答确实无懈可击,是一个合格的医者该有的回答,只是,我不认为你通过了我的考核。 医者要医治的不仅仅是病患的身体,更是病患的内心,若你没法打从心底里平等看待每一个人,你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医者。 请你离开。” 任世涛脸色一时难看到了极点,顿了顿,脸上带着无限隐忍道:“夫人,若夫人觉得小人做得不对,小人……” 这任世涛,自以为聪明,其实不过跟方才那个女子一样罢了。 攫欝攫。陈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果断地打断了他的话,“任郎君,趁我现在还有耐心体面地请你走,请你离开。” 任世涛两边的腮帮肌肉猛地紧绷了起来,眼神暗沉地看了陈歌一会儿,才拱了拱手道:“夫人,小人不会放弃的,夫人方才也说了,便是这回选不上,下回夫人招人时,也能过来。 这回,小人便暂且告退。” 说完,倒是很有骨气地转身就走,只是那背影显得有些僵直和不甘。 陈歌不禁揉了揉额角,心里啧了一声,这俞文钦给她找的都是什么问题小孩? 不过,她早有预料,她这个身份,会吸引一些别有心思的人也很正常。 还留在这里的人见堂堂药王之孙都落选了,不禁有些不安地互看了一眼。 虽然任明杰最后算是身败名裂地死去的,但,医术底子还是有的啊!方才那个男子身为药王之孙,医术水平也定然比他们高! 连他都落选了,他们又怎么办? 巘戅宝来戅。陈歌看了这几人一眼,打起精神,淡淡一笑道:“那我们便正式进行考核吧。” 厺厽 宝来小说网 baolaishiye.com 厺厽。她的考核主要分为医术水平的考核和一对一的问答,因为任世涛落选的事,剩下的人都明显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敢有丝毫怠慢。 最后通过了考核的,有八个人,分别是三个女子,和五个男子。 陈歌看了面前选出来的八个人一眼,挑眉一笑,“很好,接下来的事情,会有人去通知你们,现在你们先回去罢。” 虽然这里面,还明显有些明明心术不正但藏得颇深的人,但不急,后续可以慢慢跟他们周旋。 要培养出符合自己要求的人,又哪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呢。 她至少已经算是迈出第一步了。 那几人顿时有些欢喜又有些担忧地跟她谢了礼,由侍卫带着离开了。 陈歌靠在卧床上休息了一下,刚想和王素芸商量一下后续跟他们上课的事宜,突然便见庆州城守俞文钦匆匆朝她走了过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82章 保卫大楚的战神(第二更) 俞文钦径直走到了她面前,施了一礼道:“见过夫人。” 他是个二十多岁颇为年轻的男子,长了一张带着几分婴儿肥的娃娃脸,举止文雅,整个人的气质就是个地地道道的读书人,连性格也有着读书人所特有的内敛和腼腆。 陈歌坐直身子,有些意外,“俞城守找我可是有事?” 她此时暂住在庆州城守府里,俞文钦为了避嫌,平日里除非她主动叫他,鲜少会来找她。 俞文钦低着头,慢慢地道:“下官听闻下官为夫人找回来的二十三个人里,夫人只留下了八个,下官惶恐,唯恐是下官误解了夫人的意思,没有替夫人找到合适的人选。” 攫欝攫。陈歌一愣,忍不住兴味地挑了挑眉。 所以为什么说当官的一个两个都是成精的狐狸?她不过是遣走了十五个人,也没有把所有人遣走,更没说什么责怪他的话,他立刻便察觉了她可能是对他找回来的人不满,找了过来赔罪。 想起那几个问题儿童,陈歌就忍不住暗暗撇了撇嘴,不满肯定是不满的,但这也不全是俞文钦的问题,毕竟有些个人性子上的问题,俞文钦前期也不可能一一筛选出来。 她微微一笑,端起茶盏浅酌了一口,道:“无妨,我想找的人本来便不好找,那二十三个人也不是全部不能用,下回若我还要招募人,便跟俞城守把要求说得再清楚一些便是了。” 她这话还是委婉地表达出了她的不满,俞文钦腼腆地一笑,又深深地施了一礼,“是,夫人再有需要,便派人来找下官便是。” 陈歌瞥了他一眼,用茶盖轻轻掀着在杯中漂浮的茶叶,道:“不过你来得正好,君侯那边可有传来什么新的消息?” 这家伙,也从来不会跟她主动说前线的情况,陈歌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怕主动跟她说了后,她出了什么问题的话他要担责? 毕竟,这几天,前线的战况不算好。 魏远他们终归是晚了一步,他们赶到前线时,胡人已是一举攻下了亳州、武州和夏州三个州。 那些州都只有最基本的六千守军,又哪里抵得过胡人的十万大军,胡人收割他们,就跟收割杂草一样简单。 魏远的横空而出自是打了胡人一个措手不及,然而胡人老奸巨猾,丧尽天良,把州攻下来后,便强迫里面的青壮年男子加入军队,充当前锋跟魏远和肃毅伯世子的军队作战。 那些青壮年男子的妻儿都在胡人手中,他们便是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拿起武器,跟自己的同胞自相残杀。 魏远他们自是不可能让这样的悲剧发生,只能采取迂回的战术,因此虽然胡人的兵力远远比不过魏远,魏远打起来也很是艰难,用了三天时间,才成功从敌人后方突袭,夺回了夏州。 陈歌上一次听到的消息,是他们如今僵持在了武州,已是僵持了两天了。 跟胡人僵持没什么,他们两方兵力悬殊,僵持只是一时的,只要胡人稍一松懈露出突破口,魏远便能把他们一举攻破。 厺厽 追文小说网 zhuiwen.org 厺厽。陈歌担忧的是姬无川,姬无川如今把大部分兵力调去了攻打谢兴,一旦他们跟谢兴的战斗告一段落,只怕就会把矛头指向魏远! 魏远这回只带了三十万军队,虽说两天前,他们从别的州调过来的十万军队已是在庆州就位,开始出发跟魏远的军队汇合,但便是他们成功汇合了,魏远也不过有四十万军队。 作为主帅攻打谢兴的舞阳侯手上有三十五万军队,虽说他跟谢兴的战斗中肯定会有伤亡,但一旦打败了谢兴,他就能把谢兴手上的兵收兵。 再加上胡人那边的十万军队,若他们对魏远前后夹击,魏远的情况不容乐观。 巘戅追文zhuiwen.org戅。因此,速战速决,一举解决掉胡人是最好的结果。 而且,他们至今还没有找到肃毅伯世子的下落。 唯一庆幸的是,肃毅伯世子手下的军队暂时没跟魏远起冲突,恐怕姬无川再疯也知晓,若没有魏远,胡人肆虐的脚步又怎么可能被拦下来,这会儿可能都要打到浔阳了! 只是,等舞阳侯那边打败了谢兴,就很难说了。 陈歌一想到这个,就有些头疼,不禁皱了皱眉。 俞文钦看了她一眼,忽然道:“夫人不必如此烦恼,主公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陈歌一愣。 俞文钦笑得越发腼腆,拢着袖子道:“听闻昨天,舞阳侯差点便要攻破谢兴的防线了。 然而他后方的粮仓突然着火,数千匹战马发狂,跑出了马圈,在营地里四处奔跑破坏,整个军营和后方乱做了一团,这些动静也影响了前线。 谢兴的军队趁着舞阳侯愣神的时候,快速地重整队形,战场上,一瞬间的恍神便可能改变整个局势,舞阳侯反应过来后,知晓这回他是没法攻破谢兴的防线了,只能怒而收兵。 这之后没多久,他便收到探子回报,他们运送军粮的队伍被山贼突袭,几千吨军粮被一抢而尽,便是他们现在重新筹备和运送军粮过来,少说也要十天。” 打战向来讲求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充足的粮草,士兵又哪有力气打仗。 然而这回舞阳侯在前线僵持的时间太长了,早先准备的那批粮草早已是吃得差不多,只能派人另外补充。 这回,他军营里大部分粮草被烧了,运送到一半的粮草也被抢了个干净,在新的粮草运到之前,他是万万不敢轻举妄动了。 俞文钦说着,眯着眼笑了,文文雅雅地道:“下官认为,君侯这招声东击西,釜底抽薪用得甚好,夫人觉得呢?” 陈歌嘴角一抽,这家伙,要不要用这么快乐的表情说这些明争暗斗的事情啊,不过听闻了这件事,她心里松了不少,魏远这样至少给自己又争取了十天的时间。 只是,舞阳侯这回吃了瘪,定然会留一个心眼,魏远下回再想使坏,就没那么容易了。攫欝攫 因此,他必须在这十天内,把胡人击退。 见陈歌的脸色又凝重了起来,俞文钦笑笑,道:“还有件事,夫人可能会想知道。 如今河对岸的百姓,对君侯呼声很高,把君侯称为“保卫大楚的战神”,这几天到君侯处投军的百姓也成倍数增长,络绎不绝。 不管如何,君侯此番也已是赢得了民心,想想若姬无川后面让舞阳侯对付君侯……” 他又眯了眯眼,一脸愉悦地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实在很让人期待,不是吗?” 陈歌默了默,忍不住轻轻地笑了,“确实让人期待,听了俞城守的话,我心里宽松多了。 俞城守有事忙的话,便去吧,不用担心我。”巘戅追文戅 “是,”俞文钦又施了一礼,笑容斯文道:“那下官便先告退了。” 看着俞文钦渐渐走远的身影,陈歌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魏远手底下的人都有个性得紧,也不知晓他都是从哪里把他们找出来的。 不过,她先前听白先生说,他们手底下依然十分欠缺人才,特别是这段时间各地涌过来的流民越来越多,新开的郡县也越来越多,因此他们也在加紧对人才的选拔。 但这些事,自是有负责这些事的人烦恼,她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是了。厺厽 追文小说网 zhuiwen.org 厺厽 晚上临睡前,蓝衣给陈歌泡了杯蜂蜜水,盯着她喝下去了,才忧心忡忡地道:“夫人,奴婢听城守府里的下人说,城外聚集的流民越来越多了。 据说他们都是因为听说夫人在庆州,特意跑过来的,如今大楚到处都人心惶惶,百姓们中有个传言,只有燕候和燕候夫人身边,才是最安全的所在。”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84章 一起来做广播体操(第一更) 陈歌淡淡一笑道:“我知晓,无妨,等魏远把胡人打退后,他们自然就会离开寻找落脚的地方。 安顿他们的事情,俞城守会做好。” 攫欝攫。这件事俞文钦早便跟她说了,听到那些流民都是为她而来时,陈歌没有多惊讶,经过上回魏远在坊州打退胡人和这回出兵,恐胡人残虐的百姓自然会向他们靠拢。 魏远他们对流民的安置一般是给他们户籍和田地,如果某个州达到它的负荷上限,就会把流民们引到别的州去,或者新设郡县。 如今,庆州明显是超负荷了,然而流民们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离开,俞文钦只能在城外划出几块区域,让他们先在城外安置,每天派守兵巡视。 幸好如今天气逐渐变暖,他们露宿野外的条件也不会太苛刻。 蓝衣原本还在担心这么多流民聚在城外,会不会扰乱庆州的秩序,对夫人有什么影响,见夫人一派云淡风轻,她也不由得放下心来,道:“也是,城守府的下人也说,别看俞城守镇日笑眯眯的一副孩子气的样子,他其实有能力得紧,那么多流民被他三下五除二就管得服服帖帖的,一点乱子也没出呢。 夫人也能少操点心就好了,您又要开展药材种植的事,又要栽培大夫,还要管城外的流民,奴婢看着都累,要是君侯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奴婢呢。” 蓝衣一想到这个就郁闷,不由得嘟了嘟嘴,满脸谴责地看着陈歌。 这几天,夫人天天让俞城守在城外流民聚集的地方撒先前在常州用过的酒精,还遣人每天煮一大锅据说可以预防瘟疫的汤药分派给那些流民,还让士兵每天带他们做一套很奇怪的武术,说是什么……什么用来强身健体的体操,并让俞城守把这些事情整理成文本,分派给其他各州,让他们也照着做。 虽然这些事都不用夫人亲自去做,但她天天想那么多事情,还要亲自跟进监督,蓝衣还是十分无奈。 她就是……就是想让夫人多休息休息嘛! 陈歌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春天是瘟疫容易爆发的季节,上医治未病,中医治欲病,下医治已病,不管什么病,都是预防好过治疗。” 蓝衣想了想,对哦,往年瘟疫爆发,大多是在春秋两季,只是,这些事情真的可以预防瘟疫吗? 特别是那套武术,看起来奇奇怪怪的,她有一回好奇跑到城门口去看了一眼,一群流民跟着几个士兵在那里抬胳膊抬腿的,莫名的傻气。 那几个带着流民耍这套武术的兵也是满脸郁闷窘迫,虽然他们不可能在明面上说夫人,心里指不定怎么抱怨呢! 陈歌瞥了她一眼,哪里不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笑眯眯地道:“瞧你对这些挺感兴趣,要不到我到时候开课,你也一起来听?” 这种类似于健身操的体操在古代就有,被称为导引术,华佗创造的五禽戏就是其中最负盛名的导引术,只是它一直只是被视为个人养生之用,而且主要是在上层阶级流行,普通百姓别说对什么导引术不了解了,甚至压根没有养生的概念。 她这回用的是一套改良过的广播体操,就是祖国的花朵天天做得想吐的那种,把里面一些古代风俗不太能接受的动作改了,就是一套老少皆宜的健身操了! 陈歌哪里不知晓那群兔崽子十分不愿意做这套武术不像武术,舞蹈不像舞蹈的体操,事实上她之前手把手教他们时,他们惊讶得都要合不拢嘴了,也许还会觉得这么小儿科的动作十分影响他们守军英明神武的形象。 可是那又如何,再不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85章 被迷得不轻(第二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285章被迷得不轻陈歌忍不住好笑地看着她,这小丫头自己也没发现,她现在已是可以十分自然地跟她谈论这些事了,不像以前,总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她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说得没错,”陈歌闲适地靠回软枕上,轻笑着道:“吴侯和吴侯世子皆是眼界短浅之人,一个毫无主见,一个心胸狭隘,刘徐理应可以轻易取代他们。” 曾经,她也困惑过,刘徐为什么不干脆想办法当上吴侯世子,虽说他跟刘行长幼有序,但她不相信他若有心,这一点能难到他。 “所以,现在很明显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想。”陈歌眯了眯眸,轻哼一声道:“瞧他那性子,许是觉得当上吴侯世子后反而诸多限制,不好像如今这般隐在幕后,随心所欲地做坏事吧。” 这种一点也不光明磊落的家伙,她向来最不齿了。 蓝衣想了想,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对啊,要做坏事肯定不能太惹眼,瞧他们夫人处在如今这个位置,那真是走到哪里都一堆人盯着,做什么都一堆人在背后议论啊! …… 郴州某地的客栈里。 正靠在阳光最盛的一个窗边看书的刘徐忽然打了个喷嚏,刚好把煮好的茶送进来的天喜担忧地道:“郎君,你莫不是伤寒了吧?这种乍暖还寒的时候,最容易得病,要不奴去给您请个大夫?” 他们家郎君什么都好,就是因为早产的缘故,自小体弱多病,时常让他担忧。 “不用,”刘徐掏出一条干净的手帕,仔仔细细又姿态优雅地把脸和手指都擦了一遍,然后嫌恶地把手帕往地上一丢,道:“父亲那边过来的人,打发走了吗?” 天喜点了点头,“打发走了,可是郎君,听闻君侯这回真的很生气,您要是再不回去,会不会……” “无妨。”刘徐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素来带着几分笑意的脸上,染上了不耐。 天喜在他身边服侍了那么多年,哪里看不出郎君心情不好,立刻闭上嘴不敢说话了。 唉,郎君已经心情不好好几天了,这些天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还是第一次见郎君生那么大的气。 刘徐没再理他,看向窗外,眼中带着几分烦躁。 他已是第二回在那男人和那女子手上吃瘪了,魏远竟然在这样的关头,那般高调地向全天下人宣扬,他要争夺这个天下,简直嚣张至极。 这个男人,他果然喜欢不起来。 “天喜。” 天喜立刻收起脸上的郁闷担忧,挺直背脊,“在!” 刘徐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有些泛黄的书页,道:“把风子煜叫进来。” 虽然他从来没把这个天下看在眼中,争夺这个天下在他看来,是天底下最为复杂的一盘棋,他对它有着十足的兴趣,也有着攻略他的野心。 但即便只是一场棋局,输了,也让人很郁闷啊。 特别是输给那个男人。 “是!”郎君这样说,说明他已是想到解决困境的方法了。 这方面,天喜一向不担心自家郎君,他更担心郎君这些天明显的低气压。 郎君这么聪明,就算那魏侯一时坏了他们的事,郎君又怎么可能想不到应对的法子? 他这些天心情这么不好,不会是因为……那什么不满吧? 也对,自从常州那件事后,他们就一直在四处奔波,郎君都没什么机会好好安定下来休息休息,更别说碰女人了。 昨天郎君的马车经过一家花楼时,他破天荒地叫他停了下来,看了很久。 若不是那家花楼里有一个跟燕侯夫人长得很像的女子,他可能就会认为郎君是单纯想要女人了! 敢情郎君不仅是想要女人,还是想要跟燕侯夫人长得很像的女人! 不,应该说,郎君想要的,就是燕侯夫人! 天喜纠结地耸动了一会儿眉毛,只是想到自家郎君的身心健康,还是心一横,道:“郎君,昨天那家花楼里,有好几个女子都长得天姿国色,在那样的风尘之地,实属难得。 可要奴……” 他有些忐忑地看着自家郎君,郎君向来洁癖,若是以往,他是绝不敢跟他说找花楼的女子的。 可是这回,说不定跟以往都不一样。 刘徐的脸一直向着窗户的方向,从天喜的位置看不清他的神情,见他半天没说话,天喜心里越加忐忑了。 郎君发怒时不会暴跳如雷,相反,他越是平静沉默,说明他心情越不好。 他受不住这诡异的沉默的折磨,刚想开口告罪,就听刘徐嗓音冰冷道:“退下。” 天喜心一颤。 郎君果然生气了。 只是,也似乎没有很生气,若是真的生气,就不止是叫他退下那么简单了。 天喜忽地想到了一个可能——莫非他不小心猜对了郎君的心思,所以郎君心烦意乱之下,没心思惩罚他? 方才郎君的沉默,不会是在挣扎吧? 但他也不敢细问,低头应了一声,正想退出去。 刘徐忽地又开口问:“可有把前几天从庆州打听到的事情传到父亲手中?” 天喜知道他说的是燕侯夫人让手底下的人对涌到庆州的流民做的那一系列事情,又是每天撒先前在常州用过的那种可以辟秽的水,又是熬煮汤药,又是带他们耍一种奇奇怪怪的武术。 郎君说,这应该是一套导引术,只是天喜表示很怀疑,别欺负他没见过导引术,他虽然只是个奴仆,但好歹在郎君身边待了那么久,也见过不少导引术的好么! 那些家里有几个钱上了年纪后又怕死的人最喜欢每天耍导引术来强身健体,那玩意儿比武术简单,也不用什么武术基础。 但导引术只是比武术稍简单一些,动作还是很复杂的,而且很多医者把自己自创的导引术当宝贝一样藏着,轻易不会教给别人,那些权贵人家往往只能花重金请医者来教。 他们的探子混进流民中,把燕侯夫人那套导引术学回来了,在他们面前耍时,天喜只觉得那探子浑身冒着傻气。 就这样抬抬胳膊抬抬腿,最后蹦几下,轻飘飘地挥几下,就是导引术了? 这种小孩儿都能学会的东西,跟他以前见到的那些导引术完全不一样好么! 然而,郎君看完后,便派了几个人去跟那探子学,然后遣人把燕侯夫人做的这一系列事情整理成册,送去给了君侯。 天喜看了只觉得迷惑不解。 然而这会儿郎君会特意问起来,他显然很重视这件事。 天喜一边在心里摇头感叹郎君被燕侯夫人迷得不轻,一边道:“已是送过去了,但君侯如今在怒火上,定然不愿意采纳郎君的话。” “我留在那边的人自会想办法,若这点小事都做不了,他们可以集体请辞了。”刘徐重新拿起书,淡声道:“出去罢。” 天喜应了一声,面朝着刘徐慢慢退了出去。 他们家郎君又是被跟燕侯夫人长得相像的女子吸引,又是用人家的点子的…… 若燕侯夫人有一天真的到了郎君身边,郎君还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哦! …… 陈歌接下来几天,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大夫培养的事情。 她把城守府里的一个房间改成了学堂,每天固定给选出来的那几人上两个时辰的课。 蓝衣见两个时辰的时间也不算长,而且夫人也不是连续上两个时辰,中间会有休息的时间,也就没说什么了,还十分快乐毫无心理负担地加入了他们。 这天给他们上完课,陈歌一边整理明天要讲的内容,一边在想要找机会给他们去实践实践。 这些选进来的人都是有一定医术基础的,只是需要更加精进,因此按理来说,他们可以直接跳到实训的环节。 也只有在实训中学习,他们才能真正掌握她教给他们的东西。 一个黑影突然从窗外跳了进来,单膝跪在她面前,沉声道:“夫人,大事不好了!” 陈歌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一颗心,下意识地跳了跳。 这些天,她最怕听到的,就是这句话。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85章 在风险到来前,把它掐灭(第一更) 陈歌整理了一下情绪,问:“发生什么事了?” “方才有消息传过来说,肃毅伯世子找到了。” 暗卫顿了顿,道:“可是,他在胡人手中。 攫欝攫。如今胡人死守武州,因为上回主公从后方突袭收回了夏州,他们这回学聪明了,严防死守,也不主动进攻,主公因此一直没有找到突破口。 昨天,他们突然把肃毅伯世子带上了城楼,威胁主公退兵,归还夏州,否则……否则就把肃毅伯世子大卸八块,当着主公的面喂狗!” 陈歌的手微微一抖。 蓝衣立刻担忧地看了看陈歌,微微咬唇道:“怎么会这样,君侯不是一直在寻找肃毅伯世子吗?怎么会被胡人先找到了呢……” 陈歌双手握拳,面无表情地问:“君侯怎么做的?” 暗卫看到陈歌没有丝毫慌乱,不禁欣慰而敬佩地看了她一眼,道:“主公没有退兵,但也没再继续进攻,就这样跟他们僵持着,暗地里还在不停寻找着他们的突破口。 属下猜测,胡人这样做,是在拖延时间,如今他们的十万大军对上主公的四十万大军没有胜算,但胡人皇庭另外拨过来的二十万大军过不了两天就要跟他们汇合了,到时候他们便能转守为攻。 何况,再过几天,舞阳侯那边便能把粮草补上,到时候他击退了谢兴,转去胡人的战场,对主公也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陈歌微微垂眸,一时没有说话。 蓝衣皱眉不解道:“为什么胡人会觉得,舞阳侯腾出手来后会对付君侯呢? 巘戅追书看zhuis&#戅。这种情况下,不是应该一致对外吗?说不定舞阳侯会和君侯联合起来攻打他们呢?” “是啊,这种情况下,姬无川要是还有脑子,就该先假意跟魏远联合,把胡人击退。” 陈歌忽地,轻笑一声,眼中暗含嘲讽,“可是,击退胡人后呢? 姬无川又怎么可能容忍魏远跟他并存,还是在如今百姓一面倒地支持魏远,谴责他的时候。 只怕战争还没结束,他就会埋线对付魏远,最后给魏远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把他打成反贼,再光明正大地对付他。 厺厽 追书看 zhuishukan.com 厺厽。谢兴初初挟天子以令诸侯时,不就是用这种方式铲除异己的吗?” 宁与君子结仇,不与小人共舞。 魏远前不久才找人烧了舞阳侯的军粮,并把他们运到一般的军粮劫持走了。 虽说魏远做这些事的时候必定很谨慎,不会留下蛛丝马迹,但姬无川要是真想在这件事上做文章,没有证据也会给你捏造出一个证据来。 在这样双方敌对的情况下,便是他们联手,又怎么可能真的心无旁骛地一致对外。 何况魏远如今还在军中,要是姬无川有心对付他们,必定擒贼先擒王,魏远到时候的处境就危险了。 虽说魏远也不是束手待毙的人,但……最好的方法当然是在风险到来之前,把它掐灭。 而且,如今百姓一面倒地支持魏远,是因为认定朝廷抛弃了他们。 但如果朝廷是在打退胡人后,再找由头给魏远泼脏水攻打魏远,百姓对朝廷的怨恨或多或少会减弱,魏远好不容易起来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 陈歌手指轻敲桌面,忽地喃喃自语般地道:“胡人一向是个只会横冲直撞的民族,先前在夏州那场战役也证明了这点,他们怎么会突然学会了迂回战术呢?” 暗卫一愣,道:“属下也听前线的兄弟说,胡人这回打仗的风格和以前比明显不一样了。 他们一路进攻下来,不但没有屠一座城,甚至没有对大楚的百姓做什么血腥恐怖的事情,至多强迫他们加入军队,这是打定主意要在大楚扎根的意思。 听闻胡人招收了不少叛离大楚的士人作为谋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为胡人出谋献策的缘故。 不过,他们的成长也实在快得诡异,攻下夏州时,主公是利用胡人对大楚环境的不熟悉,通过夏州城外高低起伏的山坡隐蔽身形,才成功突袭了胡人的后方部队。 然而这回在武州,他们似乎一下子就掌握了武州周边的环境,主公他们尝试了很多种方式,都找不到破绽……” 陈歌忽地,灵光一闪。 “不,不对,”她摇了摇头,道:“他们便是成长得再快,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就对大楚的环境了如指掌。 那定然是需要一个人长期地驻扎在此地,对这个地方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座山、每一块岩石都烂熟于心,才能充分地把它融入到战争中。 魏远他们之所以能充分地利用大楚的地形,是因为他们军中的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大楚百姓,几十万大军中,必定有一两个是出生于夏州或武州的。” 虽然也有可能,有出生武州的大楚士人投奔了胡人,但因为大楚和胡人之间的恩怨,会叛离大楚的人本来就不多,那些投奔胡人的人里面,会那么恰好,就有一个是武州人吗? 便是胡人威逼武州的百姓把武州周边的环境告诉他们,百姓们在恐惧之下,很难毫无保留地倾述一切。 更何况,普通百姓不懂打仗,说的事情未必能在点子上。 然而魏远他们跟他们僵持了那么多天,都找不到破绽,他们背后,必定是有一个很懂武州地形、同时也很懂打仗的人在指导他们。 最可疑的是突然出现的肃毅伯世子。 若肃毅伯世子一早就在胡人手上,他们怎会现在才把他带出来威胁魏远? 只有可能是,肃毅伯世子先前并不在他们手中! 有人中途把肃毅伯世子交给了他们,因为他知道肃毅伯世子能对魏远起到一定的挟制作用! 而会这么做的人,除了一直跟胡人有往来的刘徐,还能是谁? 如果真的是他搞鬼,只怕拖延时间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他不可能没想到舞阳侯有可能跟魏远联手对付胡人,然而只怕连这一点,都在他的计划中。 一旦魏远真的跟舞阳侯联手,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在等着他们! 陈歌嘴角忽地冷冷一笑,猛地站了起来就快步往外走。 暗卫一脸讶异,蓝衣反应过来后,连忙急急地追了上去,“夫人,您要去哪里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86章 取悦娘娘的方式(第二更) 陈歌只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城守府中的下人见到她,都一脸讶异。 她走得又快又急,蓝衣小跑着才能追上她,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立刻小心肝一颤。 攫欝攫。噫!夫人如今的表情好恐怖! 直到,她跟着夫人来到了城守府的地牢处,才恍然夫人想做什么。 一般的犯人都会关在衙役,会关在城守府地牢里的,都不是一般人。 而此时的城守府地牢里,只关着一个人。 守在地牢入口处的侍卫见到陈歌,连忙行礼道:“见过夫人!” 陈歌淡淡道:“我要进去。” 侍卫一愣,有些为难,“夫人,里面的犯人十分危险,您……” “无妨,”陈歌面色不变,却又不容置喙地打断了他,“我有急事要问里面的犯人。” 侍卫正犹豫不决,忽然见不远处,俞城守领着一队人匆匆赶来,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抱了抱拳道:“是。” 随即退到了一边,把路让了出来。 这时候,俞文钦也走到了陈歌身旁,一脸腼腆地笑着拱了拱手道:“夫人,不知道您到地牢想做什么?您如今身子不便,有什么事的话,下官可代劳。” 陈歌似笑非笑道:“不必,这件事,我要亲自审问完颜直。” 说完,没再解释什么,迈步就走了进去。 俞文钦微微一愣,在原地站了片刻,也抬脚跟着走了进去。 地牢光线昏暗,只有一小束光从右上角的一处天窗里透进来,洒照在大喇喇地坐在地上,看似双眼无神的男子身上。 男子有着一双美丽深邃仿佛大海一般纯净的浅蓝色眼睛,五官立体,皮肤白皙。 虽说此时处境落魄,依然俊美得仿佛异域的神明。 察觉到外头的喧闹和脚步声,男子的双眼稍微回了神,看向慢慢走了进来的陈歌,不由得嘴角一勾,红唇轻添唇角,嗓音阴柔中带着一丝激动道:“真是稀客啊,夫人,没想到魏远竟然会愿意放你来见我。” 陈歌看了他一会儿,淡淡道:“魏远不在,他出兵去援助肃毅伯世子了。” 这句话显然让完颜直怔然了一瞬,只是他很快便收敛起了这一丝异样,嗤嗤笑着道:“肃毅伯世子?便是那个把他赶出了家门的舅舅吧,魏远这厮什么时候竟这般以德报怨了,啧啧,实在不像他啊。” 厺厽 叮叮小说 dingdingxiaoshuo.com 厺厽。陈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忽地道:“魏远出兵,让你很意外罢,你、完颜钦还有你们背后的刘徐,都似乎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完颜直阴柔诡异的笑声戛然而止,冷冷地看着她。 俞文钦不禁看了陈歌一眼,朝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好几个侍卫不动声色地上前,以保护的姿态把陈歌团团围在了中间。 “啧啧,看来刘徐在你们这里露出了什么马脚,让你们把他揪出来了。”完颜直嘴角一扯,一脸嘲讽,“传闻中聪慧绝顶的刘二郎,也不过如此。 那么,我来猜猜,夫人既然已经知道暗地里在帮我们的人是刘徐,这时候突然屈尊来地牢里看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眼中暗光一闪,脸上的笑容越发阴冷兴奋,鲜红色的舌头又轻轻舔了舔唇角,“不会是,魏远那厮遇到了什么事情,让你们束手无策,只能来套我的话了罢? 呵呵,夫人,如果这是真的,那对于我来说,实在是一件再振奋不过的消息啊!” 他越说越激动,表情越发扭曲,原本俊美的容颜慢慢地变得诡异不已。 一众侍卫都不由得皱了皱眉,满脸嫌恶。 这家伙,就是个变态。 完颜直忽地,朝陈歌的方向丢了些什么。 所有人都脸色一变,陈歌身旁的侍卫立刻快步上前,挡在了陈歌面前。 完颜直忽地仰头捧腹大笑,一小把干草随着他的笑声,洋洋洒洒地飘落地面,仿佛金黄色的雨丝。 看清了他丢的只是一把稻草后,侍卫们脸上都不禁露出了恼怒的神色。 那混蛋! 竟敢捉弄他们! 巘戅叮叮小说戅。俞文钦眸中冷光一闪,斯斯文文的一笑,双手拢袖道:“六皇子,你可是身子又痒了,想在下把你的脚指甲也一同掀下来?” 陈歌进来时,就看到完颜直的十只手指头都血肉模糊的,身上露出来的皮肤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新鲜伤口,想来这段时间,魏远和俞文钦他们没少好好“招待”他。 她不由得眉头微皱,这样的折磨之下,完颜直也不愿意开口透露任何情况,她又要如何才能撬开他的嘴巴? 他对魏远有着一种刻骨的仇恨,如今他猜出了他们来找他,很可能是因为魏远遇到了什么困难,自是更不可能跟他们说任何事情。 完颜直只是脸色一僵,便恢复了一脸漫不经心的笑容,满脸嘲讽地看着他们。 他是吃准了他们拿他没办法。 要破刘徐的局,她就要知道刘徐跟他们间的具体交易是什么。 刘徐一开始是打算在大楚的军队抵挡不住胡人的进攻时,横空出世,成为拯救万民的英雄。 然而,完颜直他们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刘徐不是全心全意地帮他们,那么,刘徐又是用什么法子,说服他们跟他合作的? 只有知道他们间交易的细节,才能找出破局的法子! “完颜直,”陈歌沉吟片刻,慢慢启唇,“你为什么那么恨魏远?” 完颜直一怔,仿佛想到了什么,五官又开始逐渐扭曲,龇了龇牙,就像草原上一头凶狠的野兽,冷声道:“你不知道?哈!也对,魏远那家伙怎么可能主动跟你说这件事。 那混蛋杀死了我娘娘!他,杀死了我娘娘! 自那一天起,我便发誓,一定要让他也尝试一下失去最重要的人的滋味!” 娘娘? 陈歌眉头微蹙。 攫欝攫。“夫人,”一旁的俞文钦低声道:“在胡人部落中,娘娘的意思是母亲。” 陈歌一怔。 可是,魏远明明说,完颜直的亲娘在生他时便难产去世了。 莫非是养母? 她正想开口说什么,完颜直便表情狰狞地说了下去,“那就该被草原上的狼生吞活剥的家伙,娘娘看上他是他的荣幸! 娘娘是我们一族中与神明最接近的人,有机会服侍娘娘,他不竭尽全力取悦娘娘便算了,他怎么敢……怎么敢把娘娘杀了! 我的娘娘,她的脖子被那竖子咬下了一块,她躺在了血泊中,我怎么叫都叫不醒她!他怎么敢!” 陈歌怔怔然地看着他。 他在说什么?魏远被他娘娘看上?他要魏远取悦他娘娘?! 这就是魏远先前厌恶女人,对男女间情事完全不懂的原因吗? 虽然她知道,魏远小时候定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后来的样子,但当真相赤.裸裸地展现在她面前,她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魏远那时候,也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啊! 俞文钦完全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淡淡地扫了一旁的侍卫一眼。 所有侍卫都背脊一寒,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巘戅戅。娘啊!他们听到了主公这样的私密事,他们还能活着走出这个地牢吗?! 见一旁的陈歌脸色难看,俞文钦蹙了蹙眉,低声道:“夫人,您若是不舒服,接下来的事情,便让下官来……” 厺厽 笔趣阁 flyncool.com 厺厽。话音未落,他便见陈歌走前两步,蹲下跟依然情绪激愤的完颜直平视,左手轻轻转着右手的金镯,似笑非笑,嗓音轻柔地道:“原来如此,你恨魏远没有服侍好你娘娘,反而杀了她,是吧?” 完颜直红着一双眼瞪着她。 陈歌这时候,轻轻掰动了金镯上的一颗珍珠,一根银针霎时从金镯上的一个小孔中射出,又快又准地射到了完颜直的脖子上。 在完颜直脸色一变,猛地把脖子上的针拔了下来时,陈歌面无表情地道:“那你自己便好好地服侍你心爱的娘娘,让我知晓知晓,怎样才算是取悦你娘娘的方式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87章 惹谁都不要惹女人(第一更) “你这臭女人对我做了什么!” 完颜直气急败坏地把手中的针扔向陈歌,陈歌一甩袖子,轻轻松松地便把银针挡了下来,轻笑一声道:“放心,我不会这么轻易便要了你的性命,你好好享受罢。”攫欝攫 说完,站了起来,离开了地牢。 在场的侍卫不由得面面相觑,他们还以为他们这个主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看来,是他们误会了? 她让这个胡人的六皇子好好享受,又是什么意思? 俞文钦看了牢里气得脸色发青的完颜直一眼,轻轻掸了掸袖子上的灰,脸上带着再诚挚不过的感激笑容道:“原来惹恼了咱们夫人的下场是这样的,六皇子,感谢你以身作则,在下受教了。” 完颜直气得身子发抖,“你!” 他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 俞文钦没再看他,转向一旁的侍卫道:“留两个人在这里看着,其余人随我离开。” 便也走了出去,完全无视了身后还在咬牙低吼“给我回来把话说清楚”的完颜直。 陈歌回到地面上的时候,太阳已是开始西斜,一直在外守着的蓝衣立刻跑了过来,见陈歌完好无损,脸上的焦急神色才散去,跺了跺脚无奈道:“夫人!” 这时候,俞文钦也走了上来,对陈歌拢袖行了个礼道:“敢问夫人,方才对完颜直做了什么事情?” 虽然他隐约有一个猜测,但这个猜测有些太惊人,他要进一步确认。 “也没什么,”陈歌淡淡一笑,眼中带着一丝寒芒,“方才的银针上涂的是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药,我不过是让他有机会见到他心爱的娘娘,并且好好服侍取悦她罢了。” 这可是她用高纯度提炼出来的乌头碱制成的迷药,一滴便可致人中毒。 方才她临走前说的话是一种言语暗示,他此时心里不安,必定会不停回想她方才说的话,企图想出她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在这样的自我暗示下,他自然会产生相应的幻觉。 他不是说这种事没什么吗?不是还在责怪魏远没有好好取悦他娘娘,反而杀了她吗?那她便看看,当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他到底会是什么感觉。 方才在地牢听了全程的人立刻意识到了陈歌的话是什么意思,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夫人这是要让完颜直跟他养母…… 嘶!若这是真的,完颜直恐怕这辈子都要留下心理阴影了! 果然惹谁都不能惹女人!还是他们夫人这个级别的! 俞文钦微微挑眉,忽地深深地笑了,两边脸颊上有小小的酒窝若隐若现,让他看起来年纪更小了,“果然不愧是咱们夫人,下官佩服。” 一旁众侍卫:“……” 他们俞城守竟然还一脸赞赏,他们还是太纯洁了啊! 陈歌最后看了地牢一眼,便转身离去,“药效再过一刻钟左右就会发作,若他愿意松口了,便派人来通知我。” 俞文钦又深深行了个礼,“是。” …… 地牢里。厺厽 笔趣阁 goafoto.com 厺厽 完颜直气得把牢房里用来给人休息的稻草丢到到处都是,然而发泄了一通后,他发现留下来的两个侍卫连个正眼也没有给他,更没有要帮他把那臭女人叫回来的意思,便是火气再大也只能强行压下,盘腿坐到地上,眼眸暗沉地盯着地牢的出入口。 不行,他得冷静,否则就真的要着了那女人的道了。 方才那根针定然有什么乾坤,可是她现在不可能杀他,所以那顶多是用来折磨他的东西。 可是,她也未免太小看他了,胡人皇族内斗严重,他就是被从小折磨到大的,什么钻心蚀骨的毒药都被下过,普通的毒药,对他来说不过等同于挠痒。 他脸上不禁现出几分带着几许邪气的笑容,忽地,他头颅内部仿佛被什么沉沉地撞了一下,让他一时有些神志模糊,不禁猛地按住脑袋,皱眉甩了甩头。 这是药效发作了吗?也不过如此…… 他嗤笑着抬眸,瞳孔却一下子定住,微微收缩。 眼前的一切,突然变了,白色的帐篷,鲜艳的地毯,雕刻着他们民族传统纹饰的屏风,还有靠在一边装饰华丽的床榻…… 这分明是他们平日里居住的帐篷! 屏风后面似乎有个黑影,完颜直整个人僵直在了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黑影姿态婀娜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是——一个身材瘦小,皮肤黝黑,满脸皱褶的女人! 是他早已死去的娘娘! 完颜直眼眸猛地瞪大,下意识要上前,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他惊得不能自已,拼命要挣脱身上的绳索,却无法,心急之下,他看向对面的娘娘,想让她来帮他。 然而,眼前见到的一幕,让他的心猛地一颤。 只见他娘娘仿佛草原上见到了猎物的狼,眼放绿光地看着他,淫笑着道:“我的小心肝,不急哈,一会儿我就好好疼你。” 边说,边三下五除二地把身上的衣物全脱了。 完颜直心惊胆战之下猛地闭上了眼睛,大吼道:“娘娘,是我!是你的直儿啊!” “我的小心肝,我的小乖乖~” 然而,他的娘娘似乎完全听不到他说的话,迫不及待地上前便对他上下其手,完颜直拼命想躲却躲不开,想阻拦手却被绑住了,骇得双眼放红,崩溃一般地拼命大吼,心里溢满某种无法言说的羞辱和恶心。 一旁的两个侍卫看了牢里脸色潮红,眼神迷离,满脸绝望痛苦地不停扭动的男人一眼,便心惊肉跳地收回了眼神,不敢再看了。巘戅goafoto.com戅 夫人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他这模样,简直比死还不如。 …… 陈歌回到了书房里,继续做方才的事情。 蓝衣给她倒了杯刚煮好的参茶,问:“夫人,您是不是想到让君侯度过困境的方法了?” 她不知晓方才在地牢里发生了什么,但夫人定然是为了君侯去找那个完颜直的。 陈歌拿起参茶喝了一口,眼也没抬地道:“算是吧。” 蓝衣想了想,道:“夫人,您也不用太担忧,君侯很厉害的,他定然也在想办法,君侯才不会白白被胡人欺负呢!” 陈歌一愣,抬头看了气鼓鼓的蓝衣一眼,不禁微微一笑,“嗯,这一点,我从没有担忧过。” 魏远自然不是坐着让人帮他解决问题的人。 只是,她无法上战场帮他,也只能尽自己所能,助他尽快打赢这场战。 让他能尽快地,平安无事地回到她身边。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88章 睹物思人(第二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王素芸的声音,“夫人,儿有事求见。” 陈歌收拾好心情,看了蓝衣一眼道:“把王七娘带进来罢。” “唉。” 蓝衣应了一声,便往外走。 攫欝攫。如今夫人身边只有她一个侍婢,人手明显不足,也幸好平日里有王娘子帮衬着照顾夫人。 钟娘这几天也在给夫人挑选合适的侍婢人选了,一想到以后她就是夫人身边资历最深的侍婢了,蓝衣就不由得挺直了腰杆,仿造王素芸的样子露出一脸清冷肃穆的表情。 她可不能给夫人丢人才行! 王素芸看到蓝衣,不禁打量了她一眼,道:“蓝衣,你可是身子不舒服?神情怎的那么奇怪?” 蓝衣:“……” 不禁有些挫败地拉下脸来,撇了撇嘴道:“王娘子请进,夫人已是在里面等着了。” 看来王娘子那一套不适合她,她还是找找其他更适合她的提升威势的法子罢! 王素芸又看了她一眼,才走了进去,给陈歌行了个礼后,道:“夫人,儿按照您的吩咐,联系了城里几个权贵人家的夫人,让她们去找了心莲他们几个求医。” 心莲,全名张心莲,便是她选出来跟着她学医的那八个人里的其中一个。 “哦?”陈歌坐直身子,微微挑眉道:“你会来找我,是因为有人应下了那些夫人的请求吧。” “是,”王素芸点了点头,眸色一如既往地清冷,似乎毫不意外,“八个人里,有三个人都接受了请求,分别是赵倩,冯可义和苏和光。 方才离开了城守府后,他们三人便坐了那几个夫人派过来的马车,一脸喜气洋洋地到她们家去了。” 陈歌一手轻轻掀着杯盖,看着王素芸波澜不惊的面容,不禁笑了,“难怪府里的下人都暗地里叫你冰山美人,喜气洋洋这个词明明带着几分调侃,被你这般面无表情地说出来,倒是莫名的滑稽。” 王素芸脸色似乎有些不自然,轻轻咳嗽了一声。 蓝衣听到王素芸的话,眉头立刻皱起来了,“那三人,他们怎么敢!他们的能力在所有人中也不过是尔尔,夫人都说了,以他们如今的医术水平,还不能给人看诊!” 陈歌嘴角微扬,慢慢道:“也许,他们觉得自己已是可以出师了吧,这样的话,我就成全他们。 七娘,找个由头把他们打发走罢。” 最后上钩的这几个人,跟陈歌的预想相差无几。 有些人,便是装得再好,只要心有杂念,在真正的利益面前都会露出马脚。 巘戅追文戅。王素芸点了点头,“是。” 陈歌忽地想到了什么,道:“那个冯可义,你注意一些,此子自命不凡,颇有野心,不一定会乖乖离开,处理起来可能要花些功夫。” 王素芸也跟他们同窗了几天了,对他们的性子也多少有些了解,见陈歌特意提醒她,只觉得心里微暖,又点了点头道:“谢夫人提点,儿知晓。” 陈歌这才微笑着道:“没有其他事的话,你便去做自己的事罢,有什么要我帮忙的,直说便是。” “是。” 王素芸应了一声,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了。 然而,在走出院子的垂花门时,她一个不留神,和从左侧走过来的俞文钦撞在了一起。 俞文钦只觉得一阵清香惑人的气息扑面而来,下意识地抬手扶了一把,却扶了个空。 王素芸已是站稳身形,后退了一步,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俞城守没事吧?” 在面对着陈歌以外的人时,王素芸还是以往那个高傲矜持的王七娘,脊背挺直,双眸带着一丝清冷,毫不躲闪地看着俞文钦。 俞文钦微微挑眉,腼腆地笑了笑,脸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双手拢袖作了个揖道:“这句话,该是在下问王娘子才是,不知道方才可有惊吓到王娘子?” “无事。既然俞城守没事,儿便离开了。”王素芸朝他点了点头,便继续往前走。 俞文钦不禁看了她的背影片刻,才收回视线,回想起方才那股子馥郁幽远的香气,不禁垂了垂眼眸,朝一旁的侍卫微微一笑,眸中掠过一抹凌厉,“进去通报夫人,说完颜直愿意招了。” …… 武州城外。 魏远正在主帅营帐里闭目养神,外头的兵士突然扬声道:“主公,白军师求见。” 魏远抬了抬眸,坐直身子,淡声道:“请白军师进来。” 白术走进来时,见魏远正把手中的一条手帕收进衣兜里,隐约可见手帕上绣着一个橘黄色的图像,不禁笑着道:“这可是夫人给主公绣的帕子?主公这是在……睹物思人?” “嗯。” 厺厽 追文小说网 zhuiwen.org 厺厽。魏远的黑眸柔化了几许,这些天他无时无刻把这条帕子带在身上,一有空闲就忍不住拿出来看上几眼。 如今,他便是不看,也能在脑海中清晰地重现那条憨态可掬的小锦鲤的每一针每一线。 “夫人如今怀着小少主,主公只怕要比以前更牵挂上几分了。” 白术寒酸完,便说回了正事,“主公,再过三天,新的军粮便能运到舞阳侯手中,舞阳侯这回十分谨慎,额外派了五千精兵护送军粮,咱们是没法再做什么手脚了。 谢兴这段时间苦苦支撑,早已是不堪一击,舞阳侯一旦拿到军粮,不出三天,必能击溃谢兴的防线。 他击溃谢兴后,稍加整顿,便能把矛头指向这边的战场。 咱们只剩下不到十天的时间,必须要在舞阳侯的大军到来前,收回武州和亳州,把胡人赶回漓河对岸。” 到那时,舞阳侯没法参与击退胡人的过程,赎朝廷的罪,在百姓们心中,主公便是拯救他们的人。攫欝攫 一旦姬无川让舞阳侯攻打主公,只会激起民愤,让百姓对朝廷的抵制情绪更甚。 便是主公直接把夏州、武州和亳州据为己有,已经失去了民心的朝廷也进退两难,姬无川只剩两个选择—— 一,冒着激起民愤的风险,攻打主公。 二,吃了这个哑巴亏,就这样默认这三个州归了主公。厺厽 妙笔库 miaobiku.com 厺厽 然而这三个州深入姬无川地盘的腹地,姬无川又怎会愿意就这样把它们拱手相让,但到那时,便是他对他们发兵,他们也已是占据了道德高地,自是没什么可怕的。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要在舞阳侯过来前,把胡人打退。 魏远点了点头,“先生的意思,我知晓,我已是安置好了人手,等到今晚子时便动手。 咱们这些天一直按兵不动,胡人显然觉得咱们已是束手无策,只是在死撑,防守明显变弱了,顺利的话,今晚便能收回武州。” 白术看了他一眼,忽然道:“可是,肃毅伯世子还在胡人手中,他们已是放话,若咱们不退兵,他们便要杀了肃毅伯世子。 按照我们的计划,我们可能无暇顾及肃毅伯世子的安危。” 他看着魏远微沉的脸色,叹了口气道:“主公,这样也可以吗?” 魏远半天没说话,搁在案几上的手,慢慢地紧握成拳。巘戅妙笔库戅 作为一军的主帅,他自然要顾全大局,把大局凌驾于个人情感之上。 只是,这又谈何容易。 忽地,外头传来吕闻带了一丝喜气的声音,“主公,方才夫人遣人从庆州送来了消息,也许会对咱们今晚的行动有帮助!”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89章 不需要让夫人知晓(第一更) 魏远一怔,和白术对视了一眼后,道:“速进来详说。” 吕闻走了进来,正想行礼,魏远摆了摆手,“这种情况,虚礼就免了,正事要紧。” 他一向不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情,平日里都是能省则省,更别提这种时候了。 吕闻知晓自家主公的脾性,点了点头,走了过来跽坐在他们面前的垫子上,道:“夫人想办法撬开了完颜直的嘴,知晓了刘徐跟他们之间交易的细节。 刘徐答应想办法帮他们突破肃毅伯世子的防线,让他们可以顺利进攻大楚,但胡人需得配合他,在他带兵出击时,做出被他打退的假象。 他们约定了以湘水为界,到那时,胡人会先做出被吴侯兵马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假象,随后便会反击,双方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后,会同时做出妥协,湘水以西归胡人所有,湘水以东归吴侯所有。 这样,吴侯便能名正言顺地霸占湘水以东的州县,还能让大楚百姓感激涕零,觉得他们为了拯救大楚已是付出了所有,真真算计到了极致!把咱们所有人都当猴耍呢!” 吕闻说到后头,终是按耐不住心底的气愤,右手紧握成拳,狠狠地锤了锤大腿,那狠劲,仿佛锤的是刘徐那小人似的。 白术也冷了神情,撸了撸胡须道:“原来如此,所以刘徐才会一直在背后协助胡人。 此子的心思,实在是深沉得可怕。 只怕这回胡人突然对武州周边的地形如此了如指掌,还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肃毅伯世子用来威胁主公,也是此子在背后作祟啊!” 他们还在庆州没有出兵前,主公就先派了一千精兵前去搜寻肃毅伯世子,他们在与胡人作战期间,也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肃毅伯世子的下落。 肃毅伯世子是在亳州的战场上失踪的,他们的人早已是把亳州附近翻了个底朝天,却都没有找到他,现在看来,肃毅伯世子很可能早便被刘徐的人藏起来了,就等着在有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用! 刘徐这厮,不但心思深沉,还谨慎得几乎无懈可击,从来不会放过任何有利用价值的人或物。 这回,若不是主公打定心思出兵,刘徐的诡计早便得逞了。 吕闻一听,立刻道:“夫人也是这样说的,她说这回武州这么难攻下来,十有八九是刘徐在搞鬼!” 白术眉一挑,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夫人若是男儿身,必定也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一代名将。 也不对,女将军在仁德皇帝年间便有,夫人更大的才能在医术,让她上战场调兵遣将,却是浪费她医术上的才华了。” 魏远的眼神也不禁柔和了一瞬,他很早以前便知道,他的夫人不是一般的女子。 只是,他依然想为她挡去一切风雨,这些血腥残酷尔虞我诈的事情,不需要脏了她的手,由他来做便是。 他的夫人只需要在一个没有威胁的环境里,随心所欲地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沉吟片刻,淡声道:“你们觉得,胡人为什么会答应跟刘徐合作?” 这个问题不是很显而易见吗?吕闻困惑地看了自家主公一眼,道:“胡人别无选择,他们深入大楚,人员和物资补给上都比不上姬无川,更别说他们对大楚境内的民风民情和环境气候都不熟悉,若一直僵持下去,对他们毫无益处。” 事实上,只要再给姬无川多一些时间,让他能收拢更多军权,他未尝不能逐一击败谢兴和胡人。 只是因为刘徐的搅局,还有他本身能力的不足,才被逼到了这步田地。 “没错,大楚如今虽然衰败,但胡人想要以一己之力吃下大楚,还是异想天开,因此他需要找一个盟友。” 魏远嗓音微冷,“既然他能接受刘徐给他开的条件,选择刘徐成为他的盟友,为什么咱们就不能取代刘徐,成为他的盟友?” 吕闻一愣,脸上有些震惊。 他们,要跟胡人结盟?! 白术一下子反应了过来,眉毛一扬道:“主公此法不错,这回胡人的主帅完颜钦是胡人皇族的二皇子,听说完颜钦天性贪婪,自以为是得很,只要咱们开出比刘徐更优厚的条件,不愁他不上钩。 何况,他手上还握着肃毅伯世子,这种情况下,咱们跟他服软,他只会对咱们更信服。 只是,这件事只能主公出面,主公千金之躯,深入敌营,恐会让全军上下担忧啊!” 吕闻这下子也听明白了,主公这是要用自己做饵,救出肃毅伯世子! 顿时眉头一皱,焦急道:“主公,不可啊!您先前一直抗击胡人,胡人中很多将领都视您为眼中钉肉中刺,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趁此机会羞辱折磨您。 若是真的要去跟胡人结盟,可以让属下们来……” 白术暗叹一口气,摇了摇头,“完颜钦能走到这地步,又岂是愚笨之辈,主公不亲自前去,又怎么可能卸下他的心防。” “可是……” “我已是决定了,”魏远淡淡地打断吕闻的话,道:“我一会儿亲自写一封信,你派人送去给完颜钦。 放心,我有分寸,自是不会让自己身处无法挣脱的险境中。” 吕闻看到魏远不容置疑的神情,心知他说什么也没用了。 这一点上,主公跟夫人倒是如出一辙,决定了的事情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就是苦了他们这些下属! 他咬了咬牙,道:“属下明白了,但到时候,请务必让属下与主公共进退!” 魏远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沉默了片刻,突然道:“这件事,不需要让夫人知晓。” 他虽说得云淡风轻,细看之下,还是能看出他脸上有一丝不自然。 吕闻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紧盯着自家主公瞧,看得魏远都有些不耐烦了,冷冷地让他退下,才暗暗地撇了撇嘴,在心里嘀咕道——他算是发现主公的弱点了!以后若是主公还要执意做什么危险的事,他便跟夫人告状去! 主公就缺一个把他治得死死的人。 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夫人嫁过来后,白先生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90章 这狗狼养的!(第二更) 吕闻终究是不甘心就这样离去,道:“便是夫人现在不知道,以后也是会知道的。” 见魏远脸色一僵,看着他有些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吕闻连忙低咳一声,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魏远就写好了信,给白术看过后,遣人送去给了吕闻。 在又重新恢复了安静的营帐里,魏远握紧了手中已是被他捏得有些发皱的帕子,闭上了眼睛。 他这些天,总是会想起当初被林家赶出家门时,那种绝望无助的心情。 那时候,他不敢回魏家,林家又不愿意收留他,他孤零零地站在林家门外,头一次觉得,天下之大,竟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到如今,已是过去十三个年头了。 魏远低叹一声,抬起手揉了揉额角,再睁开眼睛时,眼里跃进了一抹温暖的米黄色。 他凝视着手里帕子,心里的荒芜似乎一下子散去,半响,把帕子凑到唇边,轻轻地碰了碰自己的唇。 …… “哈哈哈哈哈!” 武州城守府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嚣张的大笑声。 完颜钦手下的将领顿时好奇地看向主座上的男人,问:“二殿下,魏远那竖子给你的信中写了什么,竟让你如此高兴?” “呵,”褐发蓝眼穿着一身颜色鲜艳绣着古怪图腾的袍服的男人把手中的几张纸往几面上一丢,脸上满含快意和嘲讽,“所谓的燕侯也不过如此!竟然被我逼得毫无还手之力,找我求和来了!还说他可以与我合作! 哈哈哈哈,咱们先前可没少在他手下吃瘪!诸位意下如何?是要借此机会一报先前的仇,还是继续欣赏他束手无策抓耳挠腮的糗样啊?” 在场的将领一听,也不禁大笑起来,有人甚至激动得一把摔了手中的酒杯,站起来举着没了中间三根手指的右手大声道:“那竖子也有今天!当初若不是他一直拦着,咱们早便攻进大楚了!又何必苦熬这么多年,才等到现在的机会! 如今还不知死活地来阻挠我们,这口气,老子可吞不下! 当初他一刀砍下了我这三根手指,害我差点再也上不了战场这个仇我可记得!二殿下,让那竖子像狗一样爬进来,我定要好好给他颜色瞧瞧!” 完颜钦嘴边噙着一抹冷笑,刚想说什么,一旁突然传来一个温和醇厚的嗓音,用有些蹩脚的胡族语道:“二殿下,燕侯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何况他这回不是单纯妥协,而是提出跟咱们合作。 属下担心其中有诈,不知道燕侯的信中,可还写了其他内容?” 完颜钦只觉得兜头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心头的兴致,不禁有些阴郁地看了一旁的陈浩安一眼,啧了一声道:“你们大楚人是不是一个两个都心眼多得跟兔子窝似的? 本殿下真是烦透了跟你们这些阴险狡诈的大楚人打交道。” 说是这样说,他还是重新拿起了案几上的信。 这封信写得又臭又长,就是典型的大楚人写的信,十句里有八句都是废话,有些话里还藏着好几个意思,他可没那么多耐心去看和解读。 他们胡族习惯了直来直往,用实力说话,因此向来很看不起大楚人的迂回虚伪,但不得不承认,他们这性子也是先前一直输给大楚人的原因之一。 这一回,有这些从大楚过来的谋士的协助,他们攻打的进程比先前顺利了不少,因此,他虽然看他们不顺眼,但他们的话,他还是愿意听的。 他看了几眼后,便失去了耐心,把信往陈浩安面前一扔,冷冷道:“你看,看了后把里面的内容说给我听。” 他们虽然从小便学习大楚的语言,但到底不如看本民族的语言那般顺畅。 加上这七拐八拐的说话风格,他看得下去才有鬼了! 陈浩安应了一声,双手拿过了信件,快速地看了起来,越看,脸上的神情越是讶异和沉肃。 完颜钦见他如此,心里更是不耐,猛地把手中的酒杯往几面上一拍,道:“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快说!” 陈浩安依然无法流利地用胡族语说话,组织了一下语言,才慢慢道:“燕侯说,他知晓了咱们跟刘徐之间的合作,还说……还说这是他从刘徐手下的人里听回来的。 刘徐派人跟舞阳侯告密,想在咱们击退燕侯后,跟舞阳侯合作反将我们一军! 燕侯的人中途把那个人拦截了下来,才知道了这一切。 他说刘徐并不是真心跟咱们合作的,他在咱们面前是一套说辞,在舞阳侯面前又是一套说辞,他是想让咱们跟舞阳侯厮杀,等到咱们两败俱伤时,再出来坐收渔翁之利!” 完颜钦眼睛猛地瞪大,收紧了握着杯子的手,手中的虎首青铜酒杯顿时被捏得变了形,“刘徐这狗狼养的,竟然敢!” 其余胡人将领也一脸气恼,刘徐那厮会做出这种事,他们一点也不意外,早在跟他打交道的过程中,他们就知道他是个阴险至极的男人,比他们先前遇见过的任何一个大楚人都要阴险! “二殿下,请先冷静。”陈浩安连忙抱拳道:“刘徐心思自然不会简单,但燕侯也不可能如信中所说那般诚心要与咱们合作,属下担心其中有诈。 他虽然说出了咱们跟刘徐之间交易的细节,但不一定就是如他所说,从刘徐手下的人中听回来的。 如今四殿下还在他们手中,谁知道是不是四殿下告诉了他们什么,他们以此设局……” 完颜钦低吼道:“完颜直便是死,也不可能把这些事情告诉魏远! 你又不是不知晓,完颜直有多恨魏远,他怎么可能把这些事情告诉他,协助他对我们设局!” 陈浩安一下子语噎,确实,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但四殿下对燕侯,确实有着一种近乎扭曲的仇恨。 这是他亲眼所见的。 完颜钦一想到刘徐那小人得志的嘴脸就气得不行,他讨厌大楚人的迂回虚伪,刘徐便是他最讨厌的那种人之一,先前若不是需要他的协助,他才不会对他忍气吞声! 他阴沉着一张脸想了一会儿,道:“魏远说,要跟我们合作,合作的前提是双赢,他想要什么?又能给我们什么?信中理应有写罢。” 陈浩安虽然觉得这件事透着一股子怪异,但又找不到证据,只能先把它放到一边,点了点头道:“燕侯说,刘徐跟咱们约定以湘水为界,他可以再退一步,跟我们以赣水为界。” 赣水在湘水再往东的地方,如果以赣水为界,相当于他们能多占领三个州! 完颜钦的眼神一下子亮了。 陈浩安心里的不安越发重了,但不得不继续说了下去,“还说,他希望到时候,您能把肃毅伯世子归还给他们。”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完颜钦忽地仰头大笑,满脸嘲讽不屑道:“说到底,他还是为了他的好舅舅啊!看来真的如刘徐所说,他已是跟林家和解了! 想不到堂堂燕侯竟是一个如此感情用事之人,呵,有肃毅伯世子在手,我便等于多了一个挟制他的筹码!” 先前刘徐跟他说这件事时,他还不怎么相信,只是这些天魏远按兵不动,除了找不到攻破他们防线的破绽,未尝不是因为顾虑他手中的肃毅伯世子。 “传令下去!”完颜钦当即一拍桌子,眉飞色舞地道:“今晚设宴邀请燕侯进来共商大事!咱们,就好好会会这个昔日的宿敌罢!” “是!” 其他胡人将领均是满脸掩不住的兴奋。 虽说他们还要借助燕侯的力量,没法尽情地折磨羞辱他,但如今是燕侯主动向他们求和,能看到他吃瘪的样子,他们已是足够爽快了! 何况,如今是他们占据上风,燕侯来到他们的主场,他们多的是法子对他下绊子!呵,量他也不敢反抗他们。 在场的人,只有陈浩安开心不起来。 他不相信一向仇视胡人的魏远会真心与胡人合作,只是完颜钦明显不愿意再听他说话,甚至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他眉头微皱,眼中掠过一抹暗沉。 只能到时候见机行事了。 他好不容易才在这里站稳脚跟,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他断是不允许有其他人来破坏这一切!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91章 比不过简单直白的一番话(第一更) 他们中午左右把信送了过去,完颜钦的回复,下午就到了。 完颜钦没有给魏远写回信,而是直接遣了个胡人士兵过来,邀魏远晚上到武州城内参加晚宴,共商大事。 把那个胡人士兵送走后,军中几个将领都聚到了主帅营帐里,就赴不赴约这件事争吵不休。 只是,大部分人都是持反对意见。 说句冷血一点的话,肃毅伯世子的生死于他们何干?在他们眼里,只有主公的安危是最重要的。攫欝攫 何况,林家这么多年都没有对主公尽过养育之恩,主公凭什么对肃毅伯世子如此掏心掏肺? 让主公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赴险,实在不值! 魏远面无表情地听他们争论了半天,最后只转向白术,淡淡地问了一句:“先生认为,这个约可赴不可赴?” 白术朝魏远的方向侧了侧身子,拱手道:“老夫认为,可赴。 完颜钦不过半天时间就邀主公赴宴,这么短的时间,他没法跟刘徐求证我们说的事情的真伪。 刘徐本人绝不可能在武州,便是他留了人在完颜钦身边,也无法解释清楚我们是如何得知他们交易的细节。 事实上,他会立刻便邀主公赴宴,正是说明了他本身便对刘徐没有多少信任,这才在没有仔细核实过事情的情况下,急着邀主公共商大事。 因此,这场晚宴,是陷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魏远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其中一个较为年轻的将领就忍不住情绪激愤道:“白先生,这不是这场宴会是不是陷阱的问题,而是主公值不值得去的问题! 便是完颜钦是真心跟主公结盟,主公跟他也是敌对关系,主公深入敌营,风险还是无法预估! 主公去赴宴的理由又是什么?就为了救出肃毅伯世子?” 其他一些将领也沉着脸色,虽然一言不发,但看神情,明显也是认同那年轻将领说的话。 吕闻暗暗叹了口气。 他早便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军中大部分人之所以追随主公,对主公尽忠,是因为他们把自己的希望和将来都寄托在了主公身上。 他们可以为主公出身入死,鞠躬尽瘁,但绝对无法接受,主公会因为私情抛弃他们。 这对于他们来说,等同于背叛。 白术早有准备,看着他们淡声道:“楼将军,这件事自然不只是救出肃毅伯世子那么简单。 刘徐一直在跟胡人暗中勾结,有他在,我们要想击退胡人,要花费比以往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谁也不知道,刘徐接下来会出什么阴招,他如今隐在暗处,我们很难预估他接下来的行动,倒不如借此机会,让完颜钦对刘徐生疑,彻底破坏他们间的合作关系。 再者,全大楚的百姓都知晓,肃毅伯世子是在抗击胡人的作战中失踪的,肃毅伯世子在大楚百姓心中有着不低的地位,若主公这回救出了肃毅伯世子,百姓的心只会更加向主公靠拢,主公以后逐鹿这个天下,将会有更多助力。” 那楼将军一愣,依然眉头紧皱,“可是……”巘戅奇书网戅 虽然白先生说的话都有道理,但要瓦解刘徐跟完颜钦的合作,有其他法子,便是主公不救肃毅伯世子,百姓们对他的呼声也已是够高了。 主公完全没有必要非要去赴这个险! 魏远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打断了他的话,“楼将军,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选择赴宴,确实有自己的私情在里面。 只是,就如我出兵前在誓师台上说的话一般,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给大楚的百姓创造出一个不惧饥饿贫苦,不惧颠沛流离的盛世,这些话,我从未忘记,也从未想过食言。 我魏远从不轻易许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若你们还无法全心相信我,大可离开,另择明主,我绝不会阻拦。 这些话,我不会说第二遍,只是,我希望你们都能牢牢记住。 我所说的愿景,不只是你们的愿景,更是我的愿景。 若你们相信我,便只需紧跟在我身后,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更希望看到这样一个盛世的到来。” 魏远说完后,便站了起来,淡淡道:“今晚的宴会,我会去。 我意已决,若还无法接受的人,此刻便可以离开。” 楼将军眸色微颤,反应过来后,立刻诚惶诚恐地单膝下跪道:“属下自是相信主公,属下方才那样说,不过是太过担忧主公的安危。 属下愿随侍主公左右,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其他将领也霎时呼啦啦地跪倒了一片。 能如此耐心地面对他们的质疑,并诚恳地给出解答的主公,天底下还能在哪里找? 方才主公那一番话,让他们感觉到了他们不仅仅是一个下属,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主公跟以前相比,真的变了,以前的主公冷冰冰的,从不会轻易跟他们倾吐心里的感受,比起说,他更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92章 也不过如此!(第二更) 魏远的脸被两边烧得正旺的火把照得红彤彤的,一双墨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完颜钦,眸色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更为深邃幽暗。 见到魏远对他们的二殿下那么恭敬,一众胡人将士忍不住哈哈大笑。 那个右手断了三根手指的胡人将领忍不住道:“燕侯啊燕侯,先前在战场上断我三指那股狠劲哪里去了! 不会是咱们二殿下太威武,把你吓着了罢!” 这话明显就是在借机折辱他们主公了,章严脸色一沉,吕闻两边的腮帮肌肉也忍不住紧绷了起来,狠狠地看向那将领。攫欝攫 完颜钦做出一副害怕的神色,皱眉看向魏远,“燕侯,你手下的人怎的火气那么重?你不是说要来与我共商合作大事的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找我们打架的呢!” 魏远瞥了他一眼,朝章严和吕闻扬了扬手,道:“我手下人不懂事,二皇子殿下勿怪。 至于我过来的诚心,我以为,我人站在这里,已是足够显示出我的诚心。” 完颜钦挑起一边的眉毛,满含戏谑地看着他。 他身后的胡人将领见到魏远这怂包模样,更是毫不掩饰脸上的兴奋嘲讽神情,笑声越发张扬肆意。 这狗崽子果然被他们逼得无计可施了!看到他这样子,他们只觉得说不出的畅快啊! 完颜钦抚了抚掌,笑道:“我自是相信燕侯的,燕侯随我来吧,为了招待你,我可是精心准备了这一场晚宴!” 魏远点了点头,再次骑上马,随着他们一路到了武州城守府里。 然而,就在他要跟着完颜钦走进灯火通明的宴客厅时,身后传来一阵兵器碰撞的清脆响声。 魏远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便见吕闻他们皆是被胡人的士兵拦住了,正满脸怒容地瞪着他们。 魏远凝眸看了片刻,慢慢转向完颜钦,面无表情道:“二皇子殿下,这是何解?” “好好的晚宴,让你那些满身煞气的兵跟着,岂不扫兴?”完颜钦嗤笑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魏远,“还是说,燕侯还是不相信本殿下?觉得本殿下会害了你啊?” 魏远看着他,只是沉默。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有些微妙。 陈浩安一直隐在暗处看着,眉头紧皱。 他竟然觉得,燕侯是真的被逼到一定地步了,否则又怎会甘于这般受制于人! 燕侯的骄傲,让他不可能对此完全没有反应,他此时的沉默,便是因为他那一身傲骨让他无法完全弯下脊梁。 若他和他手下的人都表现得对完颜钦很卑微讨好,反倒是会让人起疑。 陈浩安暗暗吸了口气,这是燕侯把他们每一个人的心理都算计到了,还是他是真的想跟胡人结盟? 后一种可能,他先前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的,只是这一刻,他有些动摇了。巘戅阅yuebiq&#m戅 肃毅伯世子的性命对他就这么重要?那不过是一个从没有对他尽过养育之恩的舅舅啊! 先前他们在庆州的探子说,燕侯在出兵前,曾高调地宣扬要插足这个天下的逐鹿,莫非他想与他们结盟的真正原因是这个?厺厽 阅笔趣 yuebiqu.com 厺厽 毕竟燕侯再厉害,要以一己之力对付刘徐和姬无川也有些吃力,这时候,暂时找个盟友是最稳妥的。 等利用他们灭掉姬无川和刘徐后,再反过来攻打他们,也有可能。 只是没想到啊,看起来正义凛然的燕侯也不过如此,会因为对权势的欲望转而跟他以前最痛恨的胡人合作,这不是跟他差不了多少么? 陈浩安微垂眼帘,掩下眼里的沉思和嘲讽。 完颜钦见魏远一直不说话,眼眸慢慢眯起。 魏远用余光瞥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把身子转了回来,出口的嗓音,比方才还要沉上几分,“自然不是。 吕闻,章严,你们带领其他兄弟在这里候着。 二皇子殿下,我们进去罢。” 完颜钦的脸色一下子舒展了开来,这回连他都有些讶异了,但很快就被爽快得意的笑容覆盖,“我就知道燕侯是个爽利人!本殿下相信,咱们会有一次很好的合作!来人,恭请燕侯入席!” 立刻有身姿婀娜穿着清凉的胡女娉娉婷婷地走上前来,簇拥着魏远往里面走去。 魏远眼中掠过一抹嫌恶,往前走了几步避开她们的触碰,跟随完颜钦走了进去。 “主公!” 吕闻忍不住焦急地唤了一声,见魏远看都没看他一眼,气得脸色铁青,转身便走。 章严看了他一眼,也快步跟了上去。 陈浩安看了他们一会儿,转头朝一旁的胡人士兵低声道:“把他们给我看紧了。” 说着,也抬步,走进了宴会厅里。 那胡人士兵一脸不爽地看着他的身影,往旁边吐了口唾沫,“神气什么!不过是个低贱的大楚人!像条狗一样讨好咱们二殿下罢了!” 那群连自己主子都没法保护的怂包,他还担心他们能掀起什么风浪来不成? 吕闻和章严他们被引到了宴客厅旁边的一个小厅里,门口有两个胡人士兵把守着。 胡人显然对他们完全卸了心防,竟然只怕了这么两个人看守他们。 吕闻进到小厅后,脸上的恼怒神色就完全消失殆尽,沉着脸和章严交换了一个眼神。 三十个人一言不发地在小厅里坐下了,那沉重的气氛,似乎更显出了他们的失意和无力。 突然,一个小兵急急地站了起来,跑到门边就要出去。 那两个胡人士兵立刻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要去哪?” “我……我……晚上东西吃多了,人有三急。”那小兵拽了拽裤子,急得脸都通红一片了,“茅厕在哪?” 两个胡人士兵面面相觑,见章严和吕闻还在小厅里,面前这个小兵毛毛躁躁的,一看就是个底层的士兵,撇了撇嘴,眼里掠过一抹不屑,让开了路道:“沿着这条回廊往前走,左拐再走一段路就能看到了。” “唉,我知晓了!”攫欝攫 那小兵没等他们把话说完,就急不可耐地冲了出去,两个胡人士兵见到他那么狼狈,肆无忌惮地指着他的背影大笑了起来。 吕闻和章严沉着脸色,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暗暗咬了咬牙。 一切就看这小子的了,要是他临时出了什么岔子,回去看他们不把他屁股打开花! …… 宴会厅里。 魏远落座后没多久,陈浩安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完颜钦见到他,立刻朝他招手,“浩安,你也是大楚人,跟燕侯定然有不少话题聊,过来坐。”巘戅戅 陈浩安身子微微一僵,应了一声,慢慢走了过来,朝魏远作了个揖道:“见过燕侯。” 魏远抬眸看了他一眼,便垂下眼帘,也没开口回应一句。 陈浩安身子僵得更厉害了,脸上莫名地有种火辣辣的感觉。 这厮凭什么瞧不起他?他不也跟他一样,为了权势在对胡人卑躬屈膝么! 他掩下眼底的气恼,笑着道:“燕侯今晚会前来赴宴,实在是出乎某的意料,某还以为,燕侯不会来。” 魏远转着手里的酒杯,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是么?” 这一句话后,便再没有其他,这是明显不想跟他说话! 陈浩安完全僵在了原地,眸色阴沉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忽地,轻笑一声道:“说起来,二殿下手下的将领一个个都是胡族名列前茅的战士。 燕侯之勇、武艺之高亦天下无双,某还真有几分好奇,若燕侯对上二殿下手下的勇士,到底谁会更胜一筹。” 完颜钦一听,立刻坐直身子,一脸兴奋道:“浩安这个提议甚好!甚好啊! 你们大楚这晚宴,老是一群女人跳舞的有什么劲?咱们草原上举办宴会,都是真刀实枪地来! 选出部落里最勇猛的战士轮番上阵,最后只有打败了所有人的战士,才能得到那汉达的称呼! 燕侯,你先前也在咱们部落里住过,我记得你也参加过这种比试,时隔这么多年,你可还有勇气走上比武台啊?” 他一脸挑衅地看着魏远,当年,魏远确实被人推上去过,但那时只是个孩子的他,根本不可能打赢那些被精挑细选出来的身强力壮的勇士。 与其说是比试,不如说是单方面的殴打,只是给那些胡人贵族提供笑料罢了。 魏远拿着酒杯的动作顿了顿,沉沉地看了笑得一脸和善的陈浩安一眼,见完颜钦一直看着他,淡淡道:“可以,那来罢。” 陈浩安微微一愣,魏远当初在胡人部落过的是什么生活,他十分清楚。 他还以为,他被人掀开当年的伤疤,会恼羞成怒。 陈浩安微微皱眉看着他,最后只是嗤笑一声。厺厽 笔趣阁 flyncool.com 厺厽 他装得再云淡风轻又有什么用?胡人崇尚武力,比武场上的输赢比他们的命还重要。 他若是真心与胡人结盟,少不了要给他们放水,便是能赢也要装赢不了。 他试问也是一个铁骨铮铮的男人,这口气,他又咽得下去吗?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93章 带你夫人来瞧瞧(第一更) 陈浩安一门心思看好戏,谁料,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魏远完全没有一点放水的意思,上一个胡人将领,便打倒一个。 把人家打倒就算了,他还一点打得很艰辛的假象也不愿意做,全程面容沉冷,人家用什么武器他就用什么武器,也不主动出击,仿佛把对方当猴耍似的,在对方心态崩溃招式开始乱起来时,才找准破绽一招毙命! 最后的结果往往是,对方打得满头大汗面容扭曲,他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安静地站在比武场上等下一个对手,仿佛天神一般藐视众人。 攫欝攫。若陈歌在场,定然要暗暗吐槽一句,这男人什么时候这么会装逼了。 在场的胡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原本以为可以好好折辱一下这家伙,没想到被折辱的是他们! 完颜钦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致,几欲把后槽牙咬碎,手里的青铜酒杯更是被他扭得不成样子。 在魏远又一次轻轻松松地打倒了一个胡人将领后,他终是忍不住,狠狠地把手中的杯子往比武场的方向一丢,杯中酒液四溅,用胡族语怒声道:“一个两个都是废物!简直丢尽了咱们胡族的脸!” 在场的胡人将领满脸愤恨不甘,只是自己输得那么狼狈,也没脸说什么,只能低着头,暗暗地用杀人般的眼神瞪着场上的男人。 完颜钦忽地推开面前的案几,站了起来,咬牙道:“算了,下一个我来!” 魏远收回看着天上的月亮的眼神,看了完颜钦一眼,脸上的神情依然沉稳得看不出波澜,走到武器架边拿起方才他用过的一把长刀,掂了掂,淡声道:“二皇子殿下,请。” 完颜钦见到他这从容不迫的模样,心里的恼火更甚。 这家伙知道他平日里用惯长刀,所以率先拿起了长刀! 他这样,明摆着是看不起他,故意用他最擅长的武器打倒他,比直接杀死他还要让他心里窝火。 “混蛋!” 完颜钦低吼一声,大步上前拿起了一把长戟,冷声道:“听闻燕侯平日里耍得一手好戟,还专门请人用你找到的一颗陨星花费半年时间打造出了一把天龙戟。 今天,就让本殿下来会会你,看看你这手长戟耍得是不是如传闻一般神乎其神! 放下你手中的长刀,选一把你最趁手的长戟!” 魏远微微一挑眉,依言放下了手中的长刀,慢条斯理地选了一把看起来比较合眼缘的长戟,淡淡一笑道:“二皇子殿下,你这样可满意?” 完颜钦冷冷地看着他,忽地笑了,一扬手,道:“把我专门为燕侯准备的人带出来。” 巘戅啃书居kenshuju.com戅。魏远微微一愣,便见一个穿着胭脂色胡服,头戴面纱的妙龄女子轻舞着从宴会厅的一个侧门里走了出来,一双雪白的玉足就这样光裸着踩在颜色鲜艳的地毯上,轻盈地旋转、跳跃,那强烈的色差对比,让在场的胡人将领眼睛都看直了。 那女子一直走到了比武场旁,才停下了脚步,婀娜多姿地双手交叉抱胸,用胡族的礼仪行了个礼道:“燕尔塔见过二殿下,见过燕侯。” 直起身子时,她一双妩媚勾人的大眼睛似有若无地朝魏远抛了个媚眼,魏远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哈哈哈!看来燕尔塔很喜欢你啊!” 完颜钦大笑一声,戏谑地看着魏远道:“燕尔塔可是咱们胡族数一数二的美人,我让人把她带来,原本是送给刘徐的,这下子倒是便宜你了! 若是你能把我打倒,我便把燕尔塔送给你,反之嘛……” 他做出一副沉思的表情,忽地看着魏远不怀好意地一笑,“我听闻燕侯夫人不但才貌双绝,还医术高超,燕侯把她宠之入骨,能得燕侯如此宠爱的女子,本殿下倒是好奇得紧。 若你输了,便把燕侯夫人带过来,让本殿下好好瞧瞧,如何?” 魏远身上的戾气一下子暴涨,一甩手中的长戟,淡淡道:“既然如此,二皇子殿下便做好心理准备罢。” 厺厽 啃书居 kenshuju.com 厺厽。完颜钦一挑眉,便听到对面的男人冷冷道:“这一回,我赢定了。” 他脸色一黑,嗓音阴沉地道:“很好,很好,那本殿下便来会会,你到底有几斤几两!” 话音未落,他就舞着手中的长戟,离弦的箭一般朝魏远冲了过去。 …… “你听说了吗!大楚的燕侯跟二殿下打起来了!” “什么?那家伙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咱们二殿下的身手是四个皇子中最好的,连上一年选出来的那汉达都打不过二殿下,他以为自己能打过?” “不知道啊! 不过听说那家伙方才把咱们好几个大将都打倒了!连耶律左都尉都输了!耶律左都尉可是今年军中比武大赛的优胜者! 你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我瞧许多人都跑到前院去看了!这场比试定然很精彩!” 武州城守府后院的一个院子里,好几个胡人士兵听了同伴的描述后,都心痒难耐。 只是,这个院子里关着的人可非同一般,二殿下千叮万嘱不能有丝毫闪失,否则就要把他们扔到高原里喂苍鹰! 见到他们脸上的为难,半途路过被他们喊了下来跟他们说明情况的胡人士兵等不及了,啧了一声道:“那燕侯这次过来只带了三十个人,还都怂包得很,半点也不敢反抗咱们,你们还怕他做什么不成? 算了,不跟你们说了,我要去看比试了,晚了就看不到了!” 说完,便转身快步往前跑去。 院子里的几个胡人士兵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胡人士兵一脸焦急道:“二殿下跟那燕侯的比试啊!这辈子可能只有这次有机会看到了! 攫欝攫。那燕侯可恶得很,先前杀了咱们不少兄弟,难得有机会看到二殿下狠狠折磨他,可是咱们没法去看,可恶!” “是啊!那燕侯有什么好怕的?他都被咱们逼得来咱们地盘求和了,若是咱们有意,随时能把他的头颅砍下来忌惮死去的兄弟!” “算了,要是咱们偷偷跑过去看被二殿下知晓了,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别想了,别想了,心烦!” 他们虽然强行按下了偷偷溜去看的心思,但心已是乱了。 一双耳朵和眼睛都紧紧留意着前院传来的动静,连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周边弥漫起了一阵白雾也不知道。 忽然,一个胡人士兵晃了晃身形,按着脑袋嘀咕道:“我觉得有点困……” 话音未落,他便噗通一声倒到了地上。 巘戅叮叮小说戅。紧接着,他身旁几个胡人士兵也相继倒下,有几个人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抽出腰间小刀,毫不犹豫地往自己的手臂上扎,一边大声道:“情况不对劲,大家……” 他的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噗通一声倒到了地上,一双眼睛依然不死心地大睁着,眼瞳里倒映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脸上蒙着一层白布的矮小少年。 少年蹲下,伸出手指戳了戳他,见他毫无反应,不禁一撇嘴道:“死了眼睛还不闭上,要吓死人。 厺厽 叮叮小说 dingdingxiaoshuo.com 厺厽。阿大,你处理好你那边的人没有?”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94章 突如其来的思念(第二更) 不远处,一个身材高挑、穿着一身武州城守府奴仆服的男子一言不发地用手中的刀片割破了最后一个还站立着的胡人士兵的脖子,在血迹溅到他身上前利落地退后一步,淡淡地看了蹲在地上的少年一眼。 少年的嘴撇得更厉害了,站了起来没好气地道:“好了就说一声,没好也麻烦说一声,就这样什么都不说看着我是几个意思? 你啊,真是比闷葫芦还要闷葫芦,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讨厌跟你一起出任务……” 男子看着面前滔滔不绝的少年,眉头有些不耐地一皱,转身便径直走进了院子里。攫欝攫 “唉!你等等!你确定肃毅伯世子真的在里面吗?” 少年连忙跟了上去,边说边随手甩出了一把小刀,精准地命中了原本隐在院子树上的一个暗卫。 那暗卫眼眸微睁,还没想明白自己是哪里露出了马脚被发现了,便倒栽葱一般栽到了地上。 少年走到他身旁,见他还没完全死透,蹲下拔出了他身上的刀子,在他反应过来前便杀鸡一般抹了他脖子,嘴里还在抱怨,“这里肯定不止一个暗卫,其他人这会儿估计是赶去前院报信了。 也不知晓主公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把一大半在外头巡逻的胡人吸引到了前厅去,倒是省了咱们不少功夫。 唉,闷葫芦,我可跟你说,要是肃毅伯世子不在里面导致咱们任务失败了,我可不担这个责任,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卧槽,你什么时候把人带出来的!” 少年一转头,便见到同伴背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了出来,男人脸色苍白,神情憔悴,一看便知道受了重伤。巘戅戅 男子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便率先跑了出去,熟门熟路地往后院的侧门跑。 少年猛地跳了起来,追了上去,“闷葫芦,你要走能不能先跟我说一声啊!跟你搭档真是烦死了!” 他嘴里在抱怨着,手上的动作却不停,他们遇到的胡人士兵在开口叫人前,便被他尽数解决了。 也幸好大部分胡人士兵都跑到前院去了,他们遇到的人不多。 林汉青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虚弱地转向一旁的少年,问:“你们……你们是谁?可是张烨派你们来的?” 张烨是他的副将。 可是,他们军中什么时候有这般能干的两个年轻人了? “不是哦,”少年转头,朝肃毅伯世子笑出了一口白牙,“我是我们主公派来的。” 他们主公?厺厽 笔趣阁 flyncool.com 厺厽 林汉青一怔,因为想到了某个人,身体微微颤抖,“莫非,莫非你们是远儿……” 就在这时,前院突然传来一阵饱含愤怒和杀气的长啸声,紧接着是一片嘈杂的声响。 那里显然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背着他的男子猛地停住了脚步,转头往前院的方向看了一眼,沉声道:“主公的反击,开始了。” 男子的声音较一般人要暗哑低沉上几分,却不会显得难听。 “咱们的侧门也到了,嘿,幸好赶在约定的时间前完成了任务,否则吕副将铁定要把我的屁股打烂。” 少年笑嘻嘻地上前推开了面前的小门。 外头,胡人士兵躺了一地,好整以暇地在那里等他们的,是一群做寻常百姓打扮的男人。 他们是魏远派来潜伏在武州的人。 早在夏州还没攻下来前,他们就已受命潜进了武州,为将来的攻城做准备。 少年看着他们,一挑眉,笑得开怀:“吕副将说,咱们成功完成了这一票,回去就给咱们加鸡腿! 放心,听者有份,吕副将不会漏了你们的!” 在场的人:“……” 他们从没有担心过好么! 不不,应该说,他们才没有他那么嘴馋! 男人们不禁看了后头已是习以为常一言不发的男子一眼,一脸怜悯。 和这样一个话痨搭档,肯定很辛苦吧? 男子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看了看天色,淡淡道:“走罢,萧将军他们的人马应是已经到武州了。” 今晚所有的隐忍和布置,都是为了这一刻。 也是时候让那些胡人,看看他们不知死活地招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了。 …… 不久前的前院宴会厅里。 完颜钦见自己不管怎么进攻,面前的男人都只是闪避,还时不时看一眼外头的月亮,心思明显没有完全放在这场比武上,恨得牙关紧咬,大吼一声:“你这孬种,给我出招!” 同时狠狠地刺向他的要害,只是毫不意外,又被他避开了。 围观的胡人都看得头冒青烟,这混蛋,是在耍着他们二殿下玩呢? 旁观的人群里,顿时响起各种辱骂魏远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魏远只是眉心微微一蹙,便舒展了开来,仿佛没听到那些话似的,依然不紧不慢地只守不攻。 一旁的陈浩安眉头紧锁。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 从魏远出乎意料地把第一个上场的胡人打倒那一刻起,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只是那时候,他以为魏远只是还在自我挣扎,等发现完颜钦脸色不好,他自然会乖乖地收敛实力,取悦胡人。 可是他没有,他面色沉静,打倒了一个又一个胡人,那模样看起来哪有半分挣扎! 他到底想做什么?莫非,他不是真心要跟胡人结盟?莫非,他是为了其他目的而来? 例如——趁乱救走肃毅伯世子。 只是,若魏远不是孤身一人进了这个宴会厅,他定会立刻往那个方向想。 如今他一个人在这里,身边一个下属都没有,便是他们成功救出了肃毅伯世子又如何? 他难道就这般自信,他一个人能突破这里的重围,安全走出这个宴会厅…… 忽地,他看到比武场上的魏远又侧头看了一眼月亮。 攫欝攫。此时的月亮,已是快要升到正中间了。 他的眼神就在这一刻,倏地变了,比方才多了一分凌厉和沉肃,仿佛森林中的猎豹,逗弄够眼前的猎物后,终于露出了他闪着寒芒的利爪。 陈浩安心里一咯噔,终于想到他想做什么了,猛地站了起来,大吼:“二殿下,小心!”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场上的魏远忽然一甩手中的长戟,一时不察的完颜钦就这样被掀翻在地。 还没等他站起身,一只黑色军靴就狠狠踩上了他的右脚,锋利的戟尖同时对准他最脆弱的喉咙,耳边,传来男人微微沉冷的嗓音,“所有人都不许动,否则,我就刺穿你们二皇子的喉咙。” 男人说话时的神情语气,依然一如他方才的从容自若,看着他们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一群已经落网的猎物。 “你!” 一旁坐着的胡人将领纷纷站了起来,只是看着被踩得面容扭曲的完颜钦,他们便是气得浑身发抖,也不敢上前来。 陈浩安狠狠咬牙。 这家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一切的?! 莫非在他提出让他跟胡人比武时,他便想到了现在这一幕? 不,也许他最开始便是故意激怒他的,就是想借此扰乱他的心绪,让他发现不了他们真正的目的……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冲天的惨叫声和兵器厮杀声,吕闻他们强行杀出了一条血路,跑到魏远身边,把他团团围住。 见到魏远竟然把完颜钦压制住了时,他们有一瞬的讶异。 难怪宴会厅里平静得有些诡异。 果然不愧是他们主公! “魏远,你这混账!”完颜钦气得破口大骂,“你以为挟制住了我就能安全逃出去吗? 你可是忘了,这里是我的地盘!我就看看,你能不能平安走出这座城!你当心,要是你落到我手中,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报!” 外头,一个急切的声音突然带着一丝颤音传来,“外头……外头燕侯的大军攻过来了! 就在方才……就在方才,武州的城门已是被破了!” 完颜钦嘴巴微张,再也说不出话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看来我们这些天的按兵不动,让你们真的相信我们已是束手无策,竟然连城门处的防守都松懈了。” 魏远看了他一眼,眼底带着一抹轻蔑,冷声道:“完颜钦,我便告诉你,为什么你们胡人永远无法打败大楚吧。” 完颜钦狠狠地、仿佛要用眼神杀死他一般瞪着他。 “那是因为,你不明白这片土地对我们的重要性。” 魏远淡声道:“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在,便绝不会允许异族人去践踏这片土地,这种保家卫国的信念,你们永远不会明白。” 不远处的陈浩安猛地一颤,暗暗握紧了拳头,有些颓然地靠在了后面的柱子上,眼睛再也不敢直视面前的男人。 厺厽 LOL小说网 lolxsw.com 厺厽。魏远说完,便朝一旁的章严使了个眼色。 章严走向前来,代替了他的位置,把完颜钦从地上抓起,用随身携带的绳子利落地把他五花大绑了起来。 吕闻走到魏远身边,低声道:“主公,方才我们看到青昌那小子在后院燃起的狼烟了,他和章成已是顺利把肃毅伯世子救了出去。” 巘戅lollol&#戅。魏远点了点头,径直往前走。 宴会厅里的胡人将士哪里再敢阻拦他们,满心不甘愤恨地退到了一边,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魏远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外头。 一阵微暖的春风迎面吹来,夹杂着花园里不知道什么花儿的清香,沁人心脾。 魏远忽地心头微动,伸手掏出了兜里的淡黄色手帕,垂眸看了一眼。 春意渐浓。 远方的佳人,这个时辰早已睡下了罢。 又如何知晓,此刻他心里忽起的思念和柔情。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95章 夫人亲启(第一更) 两天后,庆州城守府。 “夫人,好消息!君侯大捷!不但收回了武州,还活捉了胡人的二皇子!” 蓝衣一路疾跑进了陈歌用来做学堂的院子里,因为呐喊得太声嘶力竭,差点连气都喘不上来。 原本正在授课的陈歌猛地站了起来,脸上是无法抑制的喜悦之情,“可真?快跟我说说详细的情形。” 蓝衣拼命喘了好几口气,最后还是跟着陈歌学习的其中一个女孩子给她递了杯水,她猛灌了好几口才缓了过来,喜气洋洋地道:“还不止呢!君侯还顺利救出了肃毅伯世子! 攫欝攫。总之,君侯简直就是神仙啊!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做成了这么多事情! 因为胡人的二皇子被抓了,胡人的军队失去了主心骨,明显慌神了,君侯还没去攻打那些驻守在亳州的胡人呢,他们就忙不迭地跑了,不是被君侯的人抓了,就是渡河回了对岸。 君侯不费吹灰之力就收回了亳州!这才过了不到半个月啊! 厺厽 LOL小说网 lolxsw.com 厺厽。夫人,君侯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陈歌也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下意识地抚了抚已是开始显怀的小腹,眼神温柔地道:“还没那么早呢,夏州、武州和亳州虽然被收回来了,但它们刚被胡人占领过,此时定是一片狼藉。 君侯要在那三个州站稳脚跟,还得花一段时间调整部署。” 但她的心已是放下了一大半。 魏远他做到了,他在舞阳侯打败谢兴前赶跑了胡人。 如今,朝廷再也没有办法将功赎罪,消除百姓对它的怨念,姬无川放弃那三个州的百姓、任它们被胡人践踏的罪名将会跟着他一辈子! 可以说,魏远在百姓舆论方面,已是彻底赢了。 对于以后要在大楚扎根的他们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呢?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厢房里其余五个人同时对陈歌行了个礼。 方才给蓝衣递水的是一个十五六岁、长着一张可爱的苹果脸、梳着十字髻的少女,她看着陈歌,笑嘻嘻地道:“这么说,以后夫人给我们授课,是不是就不会突然走神了?” 她身旁一个身材有些圆润的男子促狭地对陈歌眨了眨他的那双眯缝眼,嘿声道:“就是,每当那个时候,我们都要苦恼要不要叫夫人回神。 我们可从没有担心过君侯,君侯之神勇天下皆知,也就是夫人才会牵肠挂肚,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了!” 陈歌没好气地看了这两人一眼,只是她心情好,懒得跟他们计较,笑着道:“好了,萍儿,子誉,平日里学习不见你们积极,贫嘴起来倒是反应迅速。 下回要是考核再不过,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苏萍和施荣笑嘻嘻地应了一声,他们闹归闹,平日里可不敢闹到夫人身上。 他们从夫人一开始选人的时候就知道了,这女子看着平和近人,实则是个狠角色,那三个瞒着她接了活的人,她说赶走就赶走了。 那个药王之孙任世涛这些天天天到城守府外面求见她,她说不见,就真的一面也没有见过。 平日里给他们授课,她也是认真严肃得紧,他们偶尔分心开开小差便算了,若是他们在学识上犯了什么原则性错误,她定会把他们毫不手软地责罚上一番,让人完全忘了她这显得过于柔弱的面容。 她如今这般高兴的样子,他们也是第一次见。 施荣是他们几人中最机灵的,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搓着手满脸期待地道:“夫人,难得今天这么高兴,您方才让我抄的那一百遍药材炮制法子,要不就免了吧。” 陈歌眉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施荣只觉得背脊一寒,连忙哈哈哈地摆手,“玩笑,玩笑,我是咱们中间最笨的,自然得勤能补拙,别说一百遍了,便是两百遍我也是要抄的!” “你有这个觉悟,不错,”陈歌慢慢道:“那你就抄两百遍吧。” 施荣顿时一脸被鱼刺噎住了的表情。 其他几人见怪不怪,都忍不住转头偷笑。 这家伙都被夫人敲打过多少遍了,还不学乖。 不过他们也知道,夫人对他们严厉归严厉,却不是苛刻的人,只要不触犯她的底线,她是不会对他们动真格的。 “好了,都把心收回来,接下来收拾一下东西。”陈歌笑着道:“我们一会儿就继续到城外去,给流民看诊。” 这些天,她都是上完一个时辰课后,就带着他们到城外给流民看诊。 实操是学医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而流民们无法入城,有个头疼脑热的找大夫不方便,却是恰好给他们提供了无比珍贵的实操机会。 “是!” 巘戅lollo&#m戅。大抵天底下所有学生都一样,比起枯燥的课堂,都更喜欢课外实践。 看着面前几人一下子欢欣鼓舞起来的神情,陈歌嘴角的笑容不禁更深了。 在他们收拾的间隙,她正想到隔壁的厢房稍作休息。 外头的院子里,一个清秀儒雅的身影突然走了进来,一直走到了她面前,缓缓地行了个礼,“见过夫人。” 是俞文钦。 陈歌挑了挑眉,笑道:“俞城守,难得见到你亲自前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她暂住在城守府的这段日子里,俞文钦统共就亲自来找了她两回,能让底下的人传话的事情,他绝不会亲自来叨扰她。 “方才,有兵丁从亳州而来,带来了主公给夫人写的信。” 俞文钦笑着把手中拿着的信递给陈歌,道:“主公这么多天来首次给夫人写信,下官想着,夫人定是会想第一时间看到。” 陈歌心头微微一跳,看着俞文钦手中那个保存妥帖的信封,和上面“夫人亲启”四个潇洒俊逸的字,她的心跳莫名地有些加快,伸手接过了,道:“有劳俞城守了。” “那个兵丁还带回来了一个消息,”俞文钦酒窝微现,笑眯眯道:“胡人皇庭另外派出来的二十万兵马,还没走到漓河,就被关副将带领大军拦截住了。 他们此时完全停住了前进的步伐,没有继续进攻,也没有后退,应是他们收到了完颜钦被活捉的消息,方寸大乱,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下官猜测,用不了几天,跟胡人之间的战局,就会有新的转机。” 攫欝攫。这无疑又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没想到魏远还另外派了关燕回去拦截胡人的二十万援军! 这男人,几乎顾虑到了战役中的方方面面,胡人从一开始,就是毫无胜算的! 施荣他们说得对,魏远又哪是需要她担心的人呢? 陈歌嘴角的弧度不禁更上扬了一些,连眼中也盈满了笑意,点了点头道:“我知晓了。” 厺厽 英雄联盟小说 yxlmxsw.com 厺厽。可是,虽然这是天大的好事,俞文钦完全不需要亲自过来告诉她啊。 巘戅英雄联盟小说&#戅。这种事,他遣人来跟她说一声便是了,他又不是那种喜爱邀功献媚的性子。 心头的狂喜稍微平复下来后,陈歌不禁若有所思地看了俞文钦一眼。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96章 与卿共春风(第二更) 俞文钦却仿佛没察觉陈歌的眼神,嘴角含笑行了个礼,“信和消息已是送到,下官便先告退了。” 陈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时想不到这家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不费心去猜了,如今这情况,魏远那边理应没有什么坏消息让他需要瞒着她。 她拿着手里的信,转身刚想往课堂旁边的厢房走,却发现房间里的几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窗边,正鬼鬼祟祟一脸促狭地看着她,不禁气笑了,“东西都收拾好了?一刻钟后准时出发,到时候谁没准备好的,就给我跑着去城门处。” 攫欝攫。众人:“!!!” 城守府离城门处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跑着去至少要半个时辰。 众人霎时没有了八卦的逸致,倏地转身便乖乖收拾起了东西。 陈歌见一旁的蓝衣在拼命忍笑,肩膀抖个不停,没好气地道:“还有你,别以为我今天心情好就能忽视你逃课了的事情,回去后把今天缺的内容抄一百遍。” 蓝衣:“!!!” 她明明是给夫人打探消息去了! 陈歌淡定地无视了蓝衣充满怨念的眼神,径直走进了厢房里。 把房门关上后,她坐到了榻边,看着手里的信,手指轻轻抚摸着信封上那熟悉的字体,好一会儿,嘴角微微一扬。 魏远能有时间给她写信,说明他那边的情况,确实稳定下来了。 她把信从信封里抽了出来,出于某种微妙的心思,她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得很慢。 信的内容延续了魏远的风格,全篇没什么废话,平铺直叙地跟她报告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让她不用担忧,战局已稳,至多再过三个月,他便能回到庆州接她。 只有在信的最末尾,他才说了几句情意绵绵的话—— 吾心无所念,唯念卿一人,卿卿怀吾骨肉,吾无法伴卿左右,愧疚万分,亦牵挂甚重矣。 纵使吾与卿相隔千里,亦共享春风,春风知我意,必佑卿与孩儿平安顺遂,待吾归来。 虽与卿相隔千里,亦共享春风…… 陈歌不禁看了这句话好几遍,心里仿佛也一下子盈满了温暖宜人的春风,心痒痒的,嘴角的笑容是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了。 这臭男人,怎么去打个仗,还变得更会撩人了? 他还有三个月才能回来啊…… 但他新收了三个州,定然有很多事情需要善后,跟胡人之间的战争,确切来说还没有完全结束,姬无川那边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幺蛾子。 他能在三个月之内回来,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虽说不挂念是不可能的,但陈歌也不是那种粘人的女子,很快便收拾好了心情,把信仔仔细细地折好放回了信封里,打算等晚上回到房间后,再跟他写回信。 只是末了,还是忍不住想,三个月后,她的肚子已是很明显了罢。 她最近被钟娘和冯碧月她们天天灌着各种补品,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圆润起来了,到时候他见到她,还不知道会不会吓一跳。 她正胡思乱想着,外头蓝衣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夫人,我们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陈歌倏然回神,才发现自己想了一堆有的没的,不禁好笑地摇了摇头。 她跟魏远成亲以来,还没试过分开这么长时间。 终究是有些不习惯啊。 她把信贴在了自己胸口的位置,站起来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 马车已是在大门前候着了。 陈歌他们在一众侍卫的跟随下,走出了城守府。 然而,不待他们走到马车旁,就有一个身影猛地扑了上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众侍卫立刻脸色一变,跑上前护在了她身前。 陈歌看着面前皮肤白皙,眼角有些上吊的男子,眉头微微皱起。 巘戅lol戅。这是两天前,因为私下里接了城里权贵夫人的活,被她赶了出去的其中一个学子——冯可义。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在门口堵她了,这人,正儿八经的心思没多少,这种旁门左道的事情做得倒起劲。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没说什么,王素芸就走了上来,冷着一张脸喝道:“冯可义,你还过来做什么? 昨天你过来堵夫人,夫人已是把话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夫人时间宝贵,可由不得你这般纠缠不休!” 被赶出去的三人,都是经她手处理的。 此时见冯可义这般纠缠不休,她自觉有责任,夫人一早就提醒过她,冯可义这人不好打发,她处理的时候本便该多费些心思。 是她疏忽了。 冯可义满怀怨恨地瞪了她一眼,“我要跟夫人说话,你以为自己是谁?夫人的时间要不要花在我身上,理应是夫人来决定!” 王素芸的脸色更冷了,陈歌也眸色微沉,冷冷地笑道:“七娘是我正儿八经的徒弟,你跟赵倩他们的事,我已是全部托付给了七娘,按理来说,我连昨天的面也不该出。 你走罢,好歹咱们也有过几天师生情,我不想失了最后的体面。” 说完,便径直往前走。 “夫人!小人错了!小人真的错了!小人不该不听您的话,私下里接活!” 冯可义一惊,连忙要扑过去,却被陈歌的侍卫死死拦住了,不禁嘶声道:“夫人,难道您因为这一件事就要完全否定小人吗? 小人明明是……明明是这些人里最聪明的!在别人还对您传授的内容一知半解的时候,小人已是都懂了! 厺厽 LOL小说网 lolxsw.com 厺厽。 小人不过是……不过是一不小心犯了个错误,也诚心悔过了,夫人难道竟是那般苛刻绝情的人,只要一个人犯了错,就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吗?” 走到最后的王素芸听到他这番颠倒是非的话,不禁有些恼火,停住脚步冷冷道:“你确定你已是诚心悔过了?那昨天一脸献媚地上了杨老夫人马车的又是谁? 你以为杨老夫人不知道你被夫人赶了出去的事情,还想着利用夫人的名声攀高枝。 冯可义,夫人对你仁至义尽了!” 冯可义一愣,脸色倏地沉了下来,身子微微发抖,“昨天的杨老夫人,是你们派人试探我的?”攫欝攫 难怪!难怪杨家的人对他的态度那么奇怪,不但冷冰冰的,还总是一脸鄙夷地看着他! 他原本还得意洋洋,想着就算是那贱人不要他了又怎样,他只要在城里那些夫人发现他被赶了出去前,多捞几桶金,或者好好服侍好某个夫人,找到一个新的靠山,他一样可以混得风生水起。 谁料昨晚杨家那些人的态度兜头浇了他一盆冷水。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们给他设的陷阱! 王素芸眼神冰冷地看了他一眼。 其实最开始找他的康家,也是他们设计来试探他的。厺厽 笔趣阁 goafoto.com 厺厽 只是那时候他还在夫人手下学习,康家的人便是对他那阿谀奉承的模样万般不屑,也不敢怠慢他,是以他到现在也没发现这点。 只是,她并不打算告诉他,这种人,跟他多说一句话她都觉得恶心。 她收回视线,正想继续往前走,一旁的冯可义忽地低吼一声:“你这贱人!” 说着,竟脸色狰狞地朝她扑了过去。 王素芸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往后一躲,然而因为事出突然,她虽然避开了冯可义,却保持不了身体的平衡,眼看着就要摔到地上去了。巘戅戅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97章 问题是太聪明了(第一更) 陈歌眼神一凛,低喝一声,“保护好王娘子!” 原本围在她身旁的侍卫立刻跑了两个上去,然而在他们伸手扶住王素芸前,有一个人比他们更快地拉住了王素芸的手,稳住了她的身形。 陈歌有些意外。攫欝攫 竟然是俞文钦。 她记忆中的俞文钦总是一副彬彬有礼、斯文闲雅的模样,然而此刻的他,脸上毫无笑容,一双眼睛锐利深寒地看着一旁一脸无措的冯可义,一张平日里看着还有几分可爱的娃娃脸竟让人不寒而栗,淡淡道:“你们都是吃闲饭的? 城守府门口,什么时候变成任由这些地痞无赖撒泼的三流地方了!” 他这话明显是对城守府门口的侍卫说的。 一众侍卫立刻惊慌失措地单膝下跪,大声道:“属下失职!请俞城守恕罪!” 说完,不待俞文钦说什么,便急急地上前,不由分说地架着还在不甘心地大喊大叫的冯可义,把他带得远远的,狠狠丢了出去。 陈歌看着俞文钦拉着王素芸的手还没松开,了然地轻轻一弯嘴角。 原来如此,敢情他今天特意亲自来给她送信和消息,不是真的怕她等不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直到冯可义的声音远得听不见了,王素芸才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的手还被面前的男人拉着,不由得有些不悦地蹙了蹙眉,把手收了回来,施施然地行了个礼道:“谢俞城守出手相助。” 俞文钦的动作顿了顿,转身朝王素芸拢袖行了个礼,“是某疏忽大意,让王娘子受惊了。” 陈歌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两人,看天色不早了,开口道:“七娘,走罢。” 王素芸应了一声,对俞文钦点了点头,走到了陈歌身边。 陈歌正要上马车,一个稍显低沉的男子嗓音突然传来,“夫人连那样的小人都愿意给第二次机会,为什么就不愿意给小人多一次机会?”巘戅xindingdianxsw.戅 陈歌微愣,一抬头,便看到不远处,任世涛嘴角微抿地站在那里,朝她行了个礼,道:“小人见过夫人。 方才这里发生的事情,小人都看到了。 小人无意叨扰夫人,但方才看到的事情让小人心里不服,小人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好高骛远的冯可义?” 说到后来,便是他极力保持冷静,语调还是不自觉上扬了。 陈歌看着他,眉头微蹙。 俞文钦眸色微动,只是看夫人的神情,不像是生气厌烦的模样,于是站在原地,静看事态发展。 王素芸看了陈歌一眼,也默默地退到了她身后去。 她这个举动被俞文钦看到了,俞文钦不禁心头微动,嘴角若有似无地一扬。 任世涛见陈歌不说话,也不急,一直维持着低头抱拳的动作,经过这些天的苦苦等待,他身上的气质明显比最开始时沉稳了不少。 陈歌一扬眉,终于开口:“只要那个人不是犯了十恶不赦的错误,我都愿意给他机会。” 任世涛微微一怔,有些犹疑地抬起眉眼。 可是……为什么他在外面等了那么多天,她都不愿意见他? “我先前说过,我要选的医者不限年龄、身份、男女,其实说起来,我只有一个要求,”陈歌似笑非笑地道:“我要选的是一个有资格给人治病的医者。 当初你说,你对所有病患都一视同仁,然而你又说,你不愿意与女子共事,因为你觉得很多女子毫无大局观,会拖你后腿。 不知道任郎君,如今可还是持着一样的想法?”厺厽 顶点小说网 xindingdianxsw.com 厺厽 任世涛身子一僵。 燕侯夫人当初就是因为这点把他筛了下去。 可是,他如今依然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女子……女子就是会拖他后腿! 他要洗刷祖父身上的冤屈,恢复任家的名声,所以,他才打定主意投靠燕侯夫人。 女子行医有诸多不便,世人对她们也向来有着各种偏见,跟女子共事,只会阻碍他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无法违背自己的良心说谎,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道:“若小人有幸到了夫人手下学习做事,小人定然不会有丝毫抱怨……” 他至今不认同燕侯夫人选人时不限男女,但,如果能到燕侯夫人身边,便是多走一些弯路,他也愿意…… 陈歌忍不住垂眸,轻笑一声。 不会有丝毫抱怨的原因,是因为他没法改变她的想法,只能接受么? 这任世涛也是有趣,明明想法那么偏执,却又固执地恪守着某些道德与准则。 “我原本想着,让你冷静几天,你自己会想明白一些事情,”陈歌忽地,喃喃自语道:“但看来有些观念,你已是根深蒂固,光自己想是没法想明白的。” 任世涛抱拳的双手不由得微微收紧。 “这样吧,”陈歌淡声道:“你今天就跟着我们到城外去给流民看诊,看完回来后,你跟我说说你的想法。 到那时,我再给你答复。” 说完,便在蓝衣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淡声道:“这一回,可别说我没有给你机会了。” 任世涛一怔,眼中掠过一抹狂喜,连忙深深地行了个礼,“谢夫人!” 他虽然不明白夫人这样做的用意,但夫人还愿意给他机会,就说明夫人心里还是认可他的!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便绝不会随意放弃! 所有人都上了马车后,蓝衣有些好奇地问:“夫人,那任郎君显然没有改变他先前的想法,你觉得他跟我们走这一回,就会有所改变了么?” 陈歌舒适地靠在软垫上,道:“蓝衣啊,我说过,我选人的唯一标准,是看那人有没有资格成为一名医者。” 蓝衣微微一怔。 “任世涛是个聪明人,可他的问题是太聪明了,聪明得有些自以为是,”陈歌淡淡道:“他如今排斥与女子共事,是因为他有野心。 他想恢复任家以往的名声,而世人对女子行医多少会有偏见,他觉得跟女子共事,会被这些偏见连累。 只是,他这样想的时候,其实已是把自己的野心,凌驾于行医救人之上。 我如今这个位置,到我身边来的人,难有心思纯粹的,我也不能说苏萍他们几个,就没有自己的一些小心思。 但个人的野心,绝对不能凌驾于医者的职责之上,这是我不可动摇的底线。” 蓝衣听得一愣一愣的,任郎君的野心她也看出来了,但是,夫人好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啊。 让任郎君跟他们走这一趟,就能看出任郎君是不是把自己的野心放在了行医救人之上么? 然而,夫人说完这番话,便闭目养神了,蓝衣纵有满肚子的疑惑,也只能先压了下去。 很快,他们的马车就到了城外。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98章 切开后芯子是黑的(第二更) 他们这些天都有到城外给流民看诊,那些流民见到他们,立刻欢呼着簇拥了上来,便是陈歌身边的侍卫把他们死死拦住了,依然压不下他们满溢的热情。 “苏大夫!苏大夫!我孩儿这几天不咳嗽了,精神也好了许多!都是多亏了你给我孩儿开的药啊!” “施大夫,我知道你今天要来,特意给你留了只烧鸡腿!那是我男人昨天在附近的林子里抓到的野鸡,可香了!” “张大夫,你上回给我家丫头看诊后啊,我家丫头天天念着你!说那个漂亮的女大夫什么时候再来,她要亲自跟你说声谢谢! 还说,以后要像你一样,做一个可以帮人治病的大夫!”攫欝攫 任世涛见到面前的景象,不禁有些怔然。 这些流民见了他们,兴奋热情得仿佛见到了自己的家人,区别只是,他们眼中都带着对他们的无尽感激和敬重。 这样的神情,他不陌生,小时候,在祖父还没进宫的时候,他时常带着他四处行医,那些患者见到祖父时的神情,就跟这些人差不多。 可是,祖父当时可是天下闻名的药王,是人人歌颂的神医! 这些医术都还没学到家的人,凭什么…… 陈歌戴上幂篱,慢慢地下了马车,走到任世涛身边,淡淡一笑道:“你可以自己四处看看,也可以加入他们。” 任世涛默默握起了拳头,看了陈歌一眼,“夫人也要给他们诊治么?您……如今身子不便,这样可好?”巘戅戅 听闻先前,这位燕侯夫人曾亲自进入常州,给天花病患医治,那回燕侯突然在坊州城外出现击退胡人时,燕侯夫人也亲自给受伤的士兵治疗。 他一直以为,这只是传闻,大部分人估计也是这么认为的,现在亲眼见到她走到了流民中间,似乎一点也不嫌弃这里环境脏乱,他不禁有种恍惚之感。 陈歌摇了摇头,“不到必要的时候,我不会亲自给人诊治,这些人也不允许。” 陈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紧紧跟着她的一众侍卫,默默地望了望天,有些无奈,“我大多数时候只在旁边看着,在他们看不出病因或者不知道怎么诊治的时候,提点一两句。” 俞文钦那家伙表面看着斯斯文文毫无攻击性,但一旦决定了的事情,总有办法让你不得不接受。 她当初说要跟着王素芸他们一起到城外给流民诊治时,他只是笑眯眯地说了声好,没对她提什么要求,甚至没有问她具体的细节。 然而当天晚上,钟娘和冯碧月就到了她房里,火急火燎地拉着她教育了半天。 说什么现在不是她任性的时候,她便是自己不怕苦不怕累也要想想孩子,若是她一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魏远回来后要怎么办云云,说得她莫名地觉得自己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最后在她们的逼迫下举起两指发誓自己绝不会乱来,她们才勉强放过她,同意她一起过去了。 在这之后,每次他们要出城,俞文钦都会派三十个侍卫一步不离地跟着她,美曰其名“遵照老夫人的吩咐保护夫人”,陈歌都能想象他说出这句话时脸上那欠扁的笑容。 这家伙,切开后里面的芯子铁定是黑的! 陈歌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暗暗磨牙,她其实一开始就没想过亲自下场,但被人这样摆了一道,心里还是不爽快。 呵,如今他有把柄在她手上了,看她以后怎么收拾他。 任世涛一怔,“便是这样,也不需要您亲自过来指导罢?” 陈歌笑笑,“我身边暂时没有信得过又足以指导他们的大夫,如今还好,这些流民虽然问题多,但大部分都是小病小痛,大病遇到的机会不多,还算应付得来。” 这里不比在冀州,在冀州的话,她还能托付给张景。 这会儿,在培养出一个足以独当一面的人之前,只能自己先操劳一些了。 她说着,瞥了一旁的任世涛一眼,“你以前,可有给人看过诊?” 任家可是世代的医药世家,身为任家人,他又怎么可能没有给人看过诊。 毫不夸张地说,当别人家的孩子在学习怎么拿毛笔时,他学的是怎么拿针,在别人家的孩子背三字经时,他背的是。 祖父更是从小手把手地教他医术,不管去哪里出诊都带着他。 所有任家人,都是这样成长起来的。 所以,在祖父落得这样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任家受尽嘲讽和冷眼的时候,他才会那么不甘,在祖父的坟前发誓,有生之年一定会洗刷他的冤屈,让任家重回昔日的辉煌。 他嗓子有些哽,点了点头,哑声道:“看过。” 陈歌把他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淡声道:“那你又有多久,没有静下心来为病患诊治了?” 任世涛一怔。 这个问题,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如今燕侯夫人问起,他才发现,自从五年前祖父去世后,他便再也没有为人诊治过。 他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极端愧疚自厌的情绪,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陈歌嘴角噙着一抹了然的笑意,也没有追问他,道:“上前看看罢。” 他们专门在流民区开辟了一块区域,摆上了案几和坐塌,作为他们看诊的地方,虽然略显粗陋,但在这样的地方,也不好弄得太张扬。 看诊的时候,由流民自己选择大夫,在那个大夫前面排队看诊,有时候遇到一些涉及私密处的病症,就会把他们分配到相同性别的大夫那里去。 别的时候,他们看诊都没有特意划分男女。厺厽 笔下文学 bxwx.co 厺厽 陈歌他们走过去时,张心莲正在替一个妇人处理右肩膀上的毒疮。 她把妇人引到了一块临时挂起来的白布后面,露出她的肩膀,用一把在热水中消过毒的小刀轻轻刺破毒疮,随即使劲地挤出里面的浓水腐肉。 妇人疼得嗷嗷乱叫,张心莲挤得满头大汗,不住地低声安慰她,见她的神情越来越痛苦,脸上不忍,按着她的肩膀张开嘴便要直接用嘴去吸。 用嘴去吸的话,会更快,病患的痛苦也会更轻。 任世涛身子微微一颤。 陈歌眉头一蹙,立刻出声制止,“慢着!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用自己的嘴帮病患处理伤口,若你的嘴里有伤疤,会很容易造成感染!” 张心莲的性子稍显内向,却向来乖巧,是这几个人里最让陈歌省心的。 她闻言,虽然有些无措,还是停下了用嘴去吸的动作。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299章 光宗耀祖的事情(第一更) 看到面前的妇人疼得眼神都有些晃散了,她犹豫了一瞬,问:“夫人,儿要怎么做才好?” 陈歌道:“我知晓你想减轻她的痛苦,但处理毒疮没有捷径,便是慢一点,也要用手去挤,而且一定要把里面的脏东西挤干净了。攫欝攫 小心病患太痛苦会咬到舌头,可以给她一条干净的手帕咬着。” “是。” 张心莲连忙应了一声,依言到前头拿了条帕子,递给了那妇人。 陈歌这才继续走到了下一个人那里。 每个人都在有条不紊地给流民看诊,因为暂时遇到的都只是一些小病,他们处理起来没什么难度,除了施荣在帮一个干咳了三个多月都不见好的老汉诊治时没有头绪,她提点了一下。 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 陈歌全身心都放在了王素芸他们几人身上,都忘了身旁还有一个任世涛。 就在她看着苏萍帮一个脚骨折了的汉子包扎伤口时,任世涛突然低低地感叹了一句:“他们所有人都很认真,是足以让人敬佩的大夫。” 说这句话时,他的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说。 那个汉子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他便是站在旁边,也能闻到他身上传过来的阵阵馊臭味,他的脚更是黑糊糊一片,上面还不知道裹了多少层泥土和灰尘。 然而帮他包扎的那个女子笑嘻嘻的,竟是毫不在意的样子,还开玩笑似地说,他现在想洗澡也不成了,得等伤口好了后。 很多男大夫,都做不到如她这般的毫无怨言和偏见。 他在他们身上,找回了某种他已是遗忘了很久的感觉。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全心全意地替病患看诊,一心缓解病患的伤痛。 这种感觉,他竟然遗忘了那么多年。 陈歌一怔,看向他,心里不禁感叹,这家伙还没歪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想了想,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你一心恢复任家的荣光,找上我大抵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厺厽 九饼中文 9bzw.com 厺厽 我不排斥有野心的人,我这次叫你过来,只是想让你知道,作为一个大夫,任何野心都不应该超越大夫的天职,否则,你就没资格说自己是一个大夫。 你看……” 陈歌转头,扫了面前几人一眼,微微一笑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尽最大的努力去医治病患身上的伤痛,这跟他们是男子还是女子无关。 百姓们爱戴感激他们的原因,也不是他们是男大夫还是女大夫。” 任世涛身子微微一震。 比起燕侯夫人后面那番话,他更震惊的是,燕侯夫人竟然知晓他来投靠她目的不纯。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依然愿意给他机会? 任世涛不禁困惑地看向陈歌,“夫人,那你为什么……” “我为什么还愿意给你机会是吧?” 陈歌轻轻一笑道:“当然是因为,我觉得你有成为一个好大夫的潜质,就像你自己说的,你跟今天那个冯可义是不一样的。 更重要的是,能得药王之孙为我助力,可是能省去我不少功夫。” 陈歌微微挑眉,略带了几分调侃道。 这句话倒是真的,若任世涛真的能为她所用,确实能帮她解决不少麻烦。 眼下最要紧的,便是找一个精通医术的人为她分忧。 如今她自己一个人要做完备课、授课和实践指导几件事,几乎占去了她三分之二的时间,有时候晚上还要熬夜准备第二天教授的内容,钟娘她们早便有意见了。 任世涛别的不说,医术定然是足够扎实的,方才他也忍不住出口纠正了几个人的错误,都完全说到了点子上。 老板找人最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300章 一个全新的开始(第二更) 陈歌的神情也不禁有些沉肃。 春季本来便是瘟疫容易爆发的时节。 攫欝攫。虽然前不久,她让俞文钦把整理好的预防瘟疫的法子分派给各州时,自己另外专门整理了一份在战场上如何预防瘟疫的法子,让人送去给了魏远,魏远照做的话,理应可以起到很好的预防作用。 但若是姬无川的其他地盘爆发了瘟疫,姬无川又不做什么措施,任由瘟疫蔓延,魏远目前占领的三个州也很危险。 啧,姬无川那家伙,真是害人害已! 陈歌眉头紧锁,回到城守府后,便让俞文钦去把对岸爆发瘟疫的地点和具体症状都查清楚,整理成文书给她。 在给魏远写回信时,她想了想,还是加了一句让他小心瘟疫蔓延的话。 魏远在那边定是已经知道了消息。 唯一让陈歌稍稍放心的是,经过上一回司徒群义派人把天花疫疾传播到常州的事,魏远应该会对这方面的事情多一个心眼,便是有人想故意使坏,也没那么容易。 何况,瘟疫若是没法得到控制,那可不是一两个州遭殃的事情,一不小心大半个大楚都要搭进去,除了司徒群义那么丧心病狂的人,没有几个人能做出这种事。 巘戅bxw&#戅。把信折好放进信封后,陈歌想了想,厚着脸皮把自己最近做好的一个护身符放了进去。 她对针线活大抵没什么天赋,那些复杂的图样愣是怎么绣都绣不明白,因此这个护身符上面干干净净的一点装饰的图纹都没有,只在红色的底料上,用金色的丝线歪歪扭扭地绣了平安吉祥四个字。 粗糙是粗糙了一点,但谁叫她就会做这个呢,这种东西嘛,心意最重要。 陈歌也十分有自知之明,把宝宝要用的东西都交给了冯碧月和钟娘做,她这手艺,也许就魏远不会嫌弃了。 量他也不敢嫌弃。 陈歌想到魏远当初举着她那条只能骗骗三岁小孩的帕子,一脸认真地说他很喜欢的模样,嘴角不禁微微一勾,把信遣人送出去后,便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接下来几天,魏远那边的战事发生了决定性的变化——胡人皇庭投降了,并派了使者去跟魏远谈判。 陈歌是在五天后收到这个消息的,因为先前便有预感胡人这回是蹦跶不起来了,她不怎么惊讶,只是胡人皇庭径直派了使者去找魏远,完全无视了浔阳的姬无川这点,还是让她有些意外。 “如今把他们压着打的是主公,抓了他们两个皇子的也是主公,他们自是知道该跟谁示弱。” 俞文钦笑得酒窝一闪一闪,慢条斯理地把那边传过来的战报递给了陈歌。 “他们的使者明晚便会到达主公所在的亳州,呵,估计他们会趁机要求把他们的两个皇子还回去。” “以姬无川的肚量,只怕又要受刺激了。” 陈歌有些嘲讽地一扬嘴角,拿起那卷战报快速浏览了一遍。 上面说到,舞阳侯已是攻破了谢兴的防线,如今正在全力抓捕谢兴一派的余孽。 然而,作为核心人物的谢兴却跑了,舞阳侯的人马搜遍了谢兴先前占领的六个州,都找不到他的身影,只怕他现在早已是跑到哪个角落躲起来了。 看如今的情形,谢兴短期内也无法继续蹦哒。 以姬无川的性子,他接下来命令舞阳侯带领大军去攻打魏远的可能性,很大。 见陈歌一直盯着手中的战报瞧,俞文钦微微一笑道:“夫人可是在担心姬无川会出兵攻打主公? 夫人不必担忧,说实话,下官还担心姬无川会毫无动作。” 不管是在兵力还是民心所向上,姬无川都已毫无胜算。 这时候,最聪明的做法是收兵回朝,先收拾好自己手中的烂摊子,争取回百姓对朝廷的信任后,再找机会对他们出手。 厺厽 笔下文学 bxwx.co 厺厽。只是可惜,姬无川并不是那么有脑子的人。 真是遗憾啊~ 陈歌看向俞文钦笑得微微眯起来的眼眸,不由得好笑地道:“俗话说狗急了还会跳墙,我不是担心魏远打不过他,我是担心他为了打倒魏远不择手段。” 如今民心一面倒已成定局,若姬无川要攻打魏远,唯一能稍微挽回场子的是给自己这次攻打找一个似是而非的理由。 例如,揪着魏远先前暗地里对舞阳侯下的绊子说事,虽说这无法抹掉他们放弃了百姓这个事实,但多少会对魏远的声誉造成影响。 既然他们赢得这场战役已是没什么悬念的事情,她当然希望赢得再彻底一些,最好让姬无川未来三年里,都不敢再对他们动手才好。 陈歌的眼眸微微一眯。 俞文钦依然笑眯眯地道:“这一点,主公他们定然也想到了,他们定会想出应对的法子。” “只是简单地防守可不行,”陈歌一脸沉思,慢条斯理地道:“咱们还要主动出击,慷慨地送他一份天大的恩情,大得他一年半载还不了,便是恨得咱们牙痒痒也没法对咱们动手,这样岂不是更有趣?” 俞文钦一愣。 恰好走了进来的王素芸看到陈歌嘴角边那抹怎么看怎么让人心生寒意的笑容,沉默了一瞬。 夫人有时候,真是蔫坏蔫坏的。 “夫人,所有人今天的卷子都在此处了。” 王素芸对陈歌行了个礼后,走过来把手中的一沓纸递给了陈歌。 陈歌每五天便会对他们进行一次考核,今天恰好是进行考核的日子。 “辛苦了,今天进行了考核,便不到城外去给流民看诊了,你让他们收拾好东西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陈歌一边笑着道,一边偷偷瞄了自从王素芸进来后,便装作若无其事地低头喝茶的俞文钦。 攫欝攫。小样,还想装? 这几天,他来找她的次数几乎是先前的好几倍,让她几乎忘了先前府里奴仆说的那个事务繁忙天天不见人影的人是谁了。 陈歌只是在心里暗暗一笑,没说什么。 要想从她手里抢人,至少得拿出点态度和诚心来,毕竟她手里的一个两个都是好姑娘,可不愁没有好男儿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301章 放纵的在意(第一更) 郴州。 攫欝攫。刘徐一身白衣站在窗边,俊秀的脸上早已没了平日里那闲适的笑容,沉冷得仿佛刚刚过去的冬日。 窗外街道上的百姓,都是一脸掩不住的欢喜笑意,谈论的话题里,不停出现“燕侯”和“胡人”等字眼,语气里浓得让人无法忽视的,都是对那男人的深深向往和瞻仰。 明明郴州就在谢兴和舞阳侯的战场隔壁,他们却似乎对舞阳侯打败了逆贼谢兴的事毫无兴趣,那些话题的热度,甚至不及民间流传的关于燕侯的轶事。 百姓对一个人推崇如此之深,是他有生之年从没见过的。 唯一可以与之媲美的,也许只有史书里记载的开创了大楚历史上最辉煌的盛世的仁德皇帝。 刘徐不自觉地加大了握着窗台的力度,竟生生扣下了上面的木屑,嘴角不自觉上扬,透出一丝渗人的冷漠。 他竟然被逼到了如此地步。 不过,如果不是这样,就不好玩了。 就让那男人再开心一会儿罢,最后成王败寇的到底是谁,可还没有定论。 “郎君。” 天喜走了进来,有些忐忑地偷瞥了静立窗边的男人一眼,道:“风统领已是按照您的吩咐,把谢兴带回来了。” 他到如今还不敢相信,他们失败了,郎君……失败了! 巘戅奇幻戅。这一遭,他们花费了那么多人力物力帮助胡人,却没想到那群胡人那般不靠谱,竟然中了燕侯的计,反倒让燕侯踩着他们,在全体百姓面前立了威信! 郎君这些天的心情就没好过,遇到这种情况,任谁都没法开心得起来!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他到如今都没想透。 他正长吁短叹,忽然见面前的男人转身,白净无瑕的衣裳在温暖宜人的春风中飘扬,淡淡道:“很好,天喜,收拾好东西,咱们明天便出发回鲧州。” 天喜不禁有些纠结地拧眉,“郎君,咱们就这样回去,君侯肯定会大发雷霆,世子也会趁机落井下石的! 要不……咱们先在外头避一避风头,等君侯的怒火消得差不多了,再回去?” 刘徐却脚步不停,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不必,我还担心,我亲爱的父亲对我的怒火不够大。” 天喜一怔,虽然他一如既往听不懂自家郎君的话,但郎君明显已是在部署下一个局了! 就是说嘛!他们家郎君又哪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男人! 天喜眼睛一亮,精神抖擞地应了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天这笔账,他们郎君迟早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只是,天喜的好心情没有维持多久,第二天临走前,他见自家郎君在马车边站了很久,眼睛看着虚无的远方,脸上的神情让人看不透。 最后,他淡淡道:“继续让庆州的探子看紧燕侯夫人的一举一动,随时跟我汇报。” 下回再见到她,也不知道要多久之后了。 说完,轻轻撩开马车的帘子,便利落地跨了上去。 天喜顿时一脸吞了一百只苍蝇的表情。 郎君这是还在念着人家夫人呢!敢情方才他看着的,是庆州的方向! 厺厽 奇幻小说网 7huan.com 厺厽。虽然燕侯夫人是很特别,但郎君也就见了人家两面吧,他就想不明白了,郎君怎么就对那燕侯夫人那么上心。 天喜心里吐槽归吐槽,还是应了一声,“是。” 郎君如今对燕侯夫人的执念还不强,只是他实在担心,再这样下去,这一丝执念到底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郎君以前纵使神机妙算,能力卓绝,但对待世间万物,到底带了几分游戏人间的态度。 因此,他纵然有能力取代世子,甚至君侯,也从来没有这样做。 这一方面是为了不受束缚行动更自由,又何尝不是,他对权势金钱向来没有欲望? 天喜眉头紧皱,实在想不出郎君对燕侯夫人这种带着一丝放纵的在意,最后会对郎君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也不知道,这样的影响到底是好,还是坏。 …… 纵然现在夜已深,浔阳皇宫的御书房里,还是站满了朝廷中的肱股之臣。 只是,平日里能言善道侃侃而谈的众臣子,此时连大气都不敢出,便连圣上向来厚待的璟王也悄悄退到了书房的角落里,皱起一张脸,不停地唉声叹气。 自从昨天晚上,魏远和胡人使者签订了的消息传了过来,皇兄便一直失魂落魄的,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甚至连今天的早朝也没去。 一众臣子忐忑不安,已是有不少人暗地里遣人来探他的口风了。 可是,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皇兄以往心情再糟糕,对着他和朝阳总还是能留有几分好脸色,可是这回,他连他也不愿意见,他从昨晚便到了御书房外求见皇兄,一直等到方才,才随着皇兄叫过来的众臣子进了书房。 因为在御书房外等了一整晚没睡,他现在脑子还在嗡嗡作响,明明他以往逛花楼也经常好几天不睡,怎么那时候就不觉得辛苦呢? 姬无痕叹了口气,悄悄地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 没按两下呢,突然“啪”一声巨响,吓得他可怜的小心脏都要蹦出来了,连忙抬头,却见是皇兄砸碎了书桌上的一块白玉砚台,碎片刺进了他的手心,有鲜红色的血慢慢渗透出来,逐渐染红了乳白色的白玉碎片。 “皇兄!” 姬无痕的心狠狠一跳,就要上前,却被姬无川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暴喝声止住了脚步,“魏、远、那、该、死、的、家、伙!” 众臣子被姬无川厉鬼般的神情吓得脸色苍白,更是吭都不敢吭一声了。 “朕意已决,立刻传令舞阳侯,整理大军前去亳州,抓拿魏远这个逆贼! 曹左都尉,立刻带人前去抓拿逆贼亲属,此等罪行大逆无道,父母妻子,兄弟姊妹,不问老少一律弃市!” 所有人都一脸震惊,站在最前头的章太尉终是忍不住,慌忙走前一步道:“陛下,不可啊! 魏远无视朝廷,犯上作乱,罪当诛。 然肃毅伯和武安侯自此子失踪后,再未与之有任何瓜葛,甚至一直站在朝廷这边谴责魏远离经叛道,如不问青红皂白处罚他们,只怕民众会不服啊!” 其实还有一些话,他不敢说。 如今百姓对朝廷的意见已是很深了,如果这时候,朝廷还公然惩处燕侯及其家人,只怕会更加引发百姓的怒火。 民可载舟亦可覆舟,到时候他们的处境才是真正危险了! 何况肃毅伯世子素来得百姓的爱戴,这回他带兵抗击胡人,更是坚守到了最后一刻,差点失去性命。 若朝廷这时候不但不表彰他,还要把他全家老少斩首,这是……这是逼着百姓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302章 简直感天动地啊(第二更) “闭嘴!朕说了,朕意已决!如有任何人反对,便视同逆贼同党,一并惩处!” 姬无川拼命拍打着面前的案几,双目赤红,青筋暴起。 那家伙罪该万死!跟他相关的所有人都该死! 他以为自己是谁?他凭什么代替朝廷跟胡人缔结和约?他到底有没有把他、把大楚的朝廷放在眼中? 他就差把皇帝两个字刻在头顶上了! 攫欝攫。百姓的意志与他何干?!那些百姓竟然交相歌颂那逆贼的所作所为,他们也该死!通通该死! 巘戅妙书苑miaoshuyuan.com戅。章太尉被姬无川暴涨的杀气吓得不自觉后退了一步,怔怔然地看着他。 不行了,没办法了…… 再这样下去,他们和整个朝廷,只会跟着这个疯子一起毁灭! “陛下。” 就在人心惶惶之时,一个沉稳苍老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在这气氛压抑的御书房中,另类得仿佛一根突然从天而降的定海神针。 “老臣了解您的心情,但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局面,也有我们决策失误的原因在里面。 厺厽 妙书苑 miaoshuyuan.com 厺厽。当初,陛下就不该从肃毅伯世子处调走一半兵马,如果不是陛下强行调走了肃毅伯世子一半兵马,胡人又怎会如此轻易攻破亳州! 如果不是燕侯及时赶到,咱们浔阳,恐怕也早就保不住了啊! 陛下,这段时间的战争频仍,让我大楚满目疮痍,百姓流离失所,朝不保夕。 雍州、华洲、同州和蕲州这四个州又爆发了时疫。 事已至此,如今我们要做的,不是讨伐燕侯,而是想办法安顿好百姓,免去百姓流离之苦,倾注人力物力去治理疫情,还百姓安定……” “闭嘴!” 姬无川忍得全身颤抖,终是忍不住,猛地站了起来,大吼道:“你这是在指责朕不成?!便是没有那逆贼,朕也不会输! 明明舞阳侯早就能攻破谢兴的防线,偏偏那么巧军中的粮草被烧了,运送到一半的军粮也出了意外,这不是那逆贼搞的鬼,朕把头割下来给你垫脚! 宋国公,朕敬你信任你,不是让你拿着朕对你的敬重这般为那逆贼说好话! 听闻那逆贼先前曾在你的军中服役,他能到如今这个地位,也离不开你的提携,朕懂了,懂了……” 他忽地,一脸恍惚地点了好几次头,眼神有些疯狂地瞪着宋国公。 “原来如此,什么忠君爱国、护卫皇室都是假的!假的!你心里效忠的其实一直是你一手提携上来的那逆贼吧! 为了他,你甚至不惜忍辱负重,潜伏到朕的身边来,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忤逆朕,让朕对他这大逆不道的行为视而不见! 呵,宋国公,你果然忠心啊!简直感天动地,让所有人都自愧不如!” 宋国公眼睛猛地睁大,一脸荒谬地看着姬无川,身子隐忍地轻颤着道:“陛下,您在说什么胡话……” “来人!”姬无川冷冷地开口,“把宋国公这个逆贼同党给朕拿下!” “是!” 御书房的大门顿时被推开,一众羽林卫呼啦啦地涌了进来,不由分说地架起了宋国公,拽着他往外走。 宋国公这才确定,圣上竟是真的要惩处他! 想他一辈子对朝廷和皇室尽忠,为此不惜牺牲了三个儿子的前途,可是圣上竟然说,他的忠心是假的! “陛下!老臣冤枉!” 宋国公纵是气得浑身颤抖,还是拼命转头嘶吼着道:“老臣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陛下,为了朝廷啊! 肃毅伯府和武安侯府不能动!如今的燕侯也不能动! 陛下!陛下!” 然而不管他说什么,姬无川都没有一句回应,甚至没有再给他一个正眼。 在场的其余臣子都呆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宋国公被带走,直到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才猛然回神。 只是这回,再没有人,敢说一句反对姬无川的话了。 他们大多数人都是经历了谢兴那个时期过来的,说实话,他们做不到如宋国公那般无怨无悔,毫无私心。 很多时候,比起不要命地出头,沉默不语,才是最好的保命法子。 他们深谙这一点。 姬无川缓缓地扫过脸色苍白的众臣子,冷声道:“再有人敢为那逆贼说一句话,下场便如同你们方才所见! 曹左都尉!” “是!” 立刻有一个身材壮实的男人出列,深吸一口气低着头,不敢看上头的男人。 姬无川嗓音阴沉地道:“立刻去抓拿武安侯和肃毅伯一家,投进大牢。 只是嘛,也不急着对他们行刑。” 他冷冷一笑,一字一字道:“朕就不信,那逆贼真的对他们一点感情都没有。 留着他们的性命,说不定还能对抓拿那个逆贼有帮助。 到时候把他抓回来了,朕再当着他的面,把他所有亲人的头颅,一颗一颗地砍下来。” 他身后的姬无痕有些怔然地看着满身戾气的皇兄。 他怎么觉得,他是越来越不认识现在的皇兄了。 突然,他眼角余光瞥到御书房门口处,有一片紫色的裙摆一闪而过,不禁微微一愣。 能在这时候到御书房附近,还能让外头的羽林卫都不通报的女子,整个大楚如今也只有一个。 方才门外的人,只能是朝阳。 朝阳过来做什么?方才的事情,她都听到了? 姬无痕嘴角紧抿,好半天,才深深叹了口气。 他想起前几个月从封地去浔阳时,他们三兄妹还有说有笑,一派轻松闲适,皇兄虽然时常板着一张脸,但心里对他们这双弟妹,还是很关心的。 那时候,他又怎么会想到,事情最后,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呢。 …… 六天后,庆州城守府的后花园里,陈歌和林婉清坐在亭子里,正在听俞文钦为她们传达的来自浔阳的最新消息。 “武安侯府和肃毅伯府的人都被抓起来了。” 俞文钦道:“姬无川给舞阳侯的圣旨,也已在前天晚上到了舞阳侯手中。 如无意外,舞阳侯的兵马,会在今天晚上到达亳州城外。 正如夫人所料,姬无川被这回主公和胡人签订的刺激得不轻,这几天民间已是开始有燕侯狼子野心,先前故意劫走舞阳侯的粮草,妨碍他打倒谢兴的传闻传开了。 姬无川伪造了一个所谓的被舞阳侯抓住了的我方兵士,把主公是怎么派人去烧了舞阳侯的粮草,并劫走舞阳侯的军粮这件事说得头头是道。 百姓没有能力分辨真伪,便是他们还没有完全相信这件事,也忍不住对主公起了些微词。” 这对于姬无川来说,已经够了。 有了这个谣言垫底,百姓至少不会对他出兵魏远产生那么大的怒火和怨气。 陈歌听完后,只是冷冷一笑。 那个人的想法愚蠢浅显得,让她完全没有一点猜对了的快感。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俞文钦,拿起面前清甜可口的杏酪浅酌了一口,淡声道:“君侯不可能毫无所动,你也别卖关子了,他到底做了什么,快说与我们听罢。”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303章 陈歌的大礼(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 俞文钦眉毛微微一扬,笑得脸颊边的两个酒窝若隐若现,“夫人便那么笃定,主公做了什么?” 陈歌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就差翻一个白眼了。 废话,先别说她知晓魏远的性子,光看他这蔫坏蔫坏的笑容,就知道魏远绝对不可能什么都没做好么! 俞文钦轻轻一笑,道:“下官暂时没有收到主公做了什么的确切情报。 不过,就在昨天,儋州五明山的一群山匪突然下山,给聚集在儋州的一众流民派发粮草,并声称,这些粮草是他们从一队运送军粮的士兵手中抢回来的。 因为他们看不惯朝廷不顾百姓疾苦,沉迷战争,致使百姓漂泊无依,连温饱都成了问题。 他们虽然是靠抢劫为生的劫匪,但也有良心,何况如今这世道,百姓们自己都吃不饱,他们便是抢劫也找不到可以抢劫的人,倒不如抢劫造成了这一切的朝廷,把他们的粮草拿来分给这里面最无辜可怜的百姓。” 陈歌微微一愣,忍不住笑了。 儋州,便是舞阳侯那批军粮被抢走时紧邻的一个州。 魏远实在太损了,这群山匪说的话,句句都在内涵姬无川啊。 这不是明摆着在说,便连以抢劫为生的山匪都比姬无川有良心么! 她不禁笑弯了眼眸,追问道:“接下来呢?百姓对这件事的反应又是什么?” 她突然体会到吃瓜群众的快乐了。 特别是当这场戏跌宕起伏,高潮不断的时候。 “百姓纷纷附和,争相感谢这群山匪,在儋州的官兵闻风赶过去要抓拿那群山匪时,甚至帮着那群山匪谴责喝骂朝廷的官兵,把官兵骂得都没脸抓人了,场面一时让人叹为观止。” 俞文钦黑眸一闪一闪的,笑得越发灿烂了。 “自此,‘山匪都比官府有良心’这句话算是流传开来了。 百姓们不敢明着在自己州县的官员面前说这句话,就偷偷摸摸的来,已经有不少州县的官员发现自己府衙外面的墙上被人用硕大的字迹写了这句话,气得他们立刻布置人手连夜巡逻。 如今还在传劫走军粮的人是主公的百姓,都一律被其他百姓指责他们定是收了朝廷黑心钱抹黑主公的走狗,却是再也没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下传这个谣言了。 啧啧,姬无川好像又白忙活了一场呢~” 他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嘴角却依然高高扬起。 “呵,这是姬无川应得的,只是,这还只是开始。” 陈歌嗤笑一声,看向俞文钦慢声道:“我先前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俞文钦拢袖行了个礼,“夫人的命令,下官不敢有丝毫怠慢,早在三天前便已准备妥当。” “很好,”陈歌点头,道:“现在时机正好,便请俞城守把我精心为姬无川准备的大礼送过去罢。” 俞文钦嘴角笑容加深,又行了个礼,“是。” 说完,便告退离去了。 陈歌又喝了一口杏酪,眼角余光却见一旁林婉清的杯子里还是满满的,显然她动也没动过,心思微转,笑着道:“这是我娘自己做的杏酪,里面加了很多葡萄干和花生碎,可香了,你可以尝尝。” 林婉清倏然回神,看向陈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好,我方才在想事情,本来想说要好好尝尝的。” 陈歌打量了一下她的面容,轻叹一声,“你在担心你的家人吧?魏远先前便猜到姬无川会对肃毅伯府下手,很早之前就派了人去浔阳,他定会想办法救出你的亲人。” 说是这样说,但肃毅伯府人口众多,上上下下有三十多口人,魏远派去的人再多,也没法在姬无川的眼皮底下掀起太大的风浪。 他离开前便与她说了,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会优先救下肃毅伯府嫡出的那几脉。 如今,他们能做的事情,也只有这么多了。 她接到消息的时候,本来还犹豫要不要告诉林婉清,但林婉清并不是个心思脆弱的娘子,何况这件事关乎她亲人的性命,她没有资格隐瞒她这一切。 听到陈歌安慰的话语,林婉清的眼眶迅速地红了,连忙垂了垂头,道:“嗯,我知晓的,谢谢你,阿歌,还有燕侯,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知道你们尽力了。” 阿歌在告诉她肃毅伯府的人都被抓进了大牢时,一并说了燕侯会想办法把她娘和两个阿兄救出来的事。 她只说了她娘和阿兄,没说其他人,她是清楚的,燕侯不可能救下肃毅伯府所有人。 她已是很感激他们了。 只是,其他人也是她的亲人,一想到以后都没法见到他们,她说不难受是假的。 陈歌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不管是肃毅伯府还是武安侯府,对她来说都是没什么感情的陌生人,但失去亲人的痛苦,她是知道的,因此她能想象林婉清的心情。 她静默片刻,道:“其实细究起来,肃毅伯府会出事,也是被我们连累了。” 她跟魏远可以不管魏家人的死活,但林家人,终究是没法完全不管。 林婉清一愣,连忙摇了摇头,“阿歌,你在说什么傻话,下令把肃毅伯府的人抓进大牢的又不是燕侯。 这一切,明明都是姬无川那混蛋昏庸无道! 宋国公对皇室忠心耿耿,他却因为燕侯曾经在他麾下服役,便怀疑他跟燕侯有勾结,把他打进了大牢,实在是愚蠢至极! 便是他这次不对肃毅伯府下手,迟早还是会无法容忍肃毅伯府的存在。 何况,这回若不是燕侯出兵,我爹可能早就……” 她咬了咬唇,“若不是朝廷不作为,又哪需要燕侯挺身而出,拯救黎民于水火之中。 阿歌,你千万不要说把我们连累了的话,我虽然只是一介女子,但大是大非还是懂的,我爹时常说,如果不能用手中的权势保护百姓,那权势于他就毫无作用。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如果……如果肃毅伯府的牺牲,能换来天下百姓的安宁,我相信阿爹会义不容辞,不会有丝毫怨言。” 她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此时熠熠生辉,秀美的脸上是因为坚信所以无比坚定的神情。 陈歌看着她,最后只是微微一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条路,她跟魏远一开始是被局势推着走上去的。 时至今日,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为什么都说这是一条用无数人的血肉铺就的道路。 如此沉重,却又装载着如此多人的期望。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304章 没有一天不想念(第二更) 此时的亳州。 “主公!” 吕闻快速跑上亳州城楼,朝正凝神眺望远方的魏远行了个礼后,眉飞色舞地道:“方才探子来报,说舞阳侯突然停止了进攻,因为儋州五明山的山匪给流民派发粮草的事迹流传开来了,现在大半个大楚的百姓都在骂朝廷没良心,蓄意给咱们泼脏水呢!攫欝攫 哈哈,姬无川原本想给自己这次出师找个正当的理由,这会儿得不偿失了罢! 属下还真想问问,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他兴奋地说了一大通,却发现魏远始终沉着脸色,不禁微微一愣,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他怎么忘了,如今魏家和林家都被姬无川关进了大牢,连主公亦师亦父的宋国公也被姬无川发疯地关起来了,主公的心情又怎么会好! 便是他们想办法回击了姬无川泼给他们的脏水,也不代表他们跟姬无川之间的战争结束了。 看姬无川发疯的程度,这场战,还不知道要打多久。 吕闻连忙拱手,呐呐地道:“主公,属下该死,没能体会您的心情,属下这便离开,免得叨扰了主公。” “无碍。” 魏远转身,看了吕闻一眼,道:“浔阳今天可有新的消息传来?” 主公果然在为浔阳的事情烦恼! 吕闻摇了摇头,叹息道:“还是老样子,姬无川一门心思像打倒谢兴一样打倒咱们,如今朝廷上剩下的都是一些吃干饭的,宋国公被抓进大牢后,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忤逆姬无川。 经过这段时间的动乱,浔阳的权势有了很大的变动。 几个原本握有实权的家族要不跟着谢兴一起衰落了,要不就是站了姬无川的队,如今浔阳几乎没有人有能力制止姬无川了。” 魏远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腰间的一个红色护身符。 护身符上没有任何装饰的图纹,上面“平安吉祥”四个金字绣得歪歪扭扭的,乍一看,就像刚开始学写字的小儿描出来的大字,实在称不上精致好看。 吕闻犹豫了一下,道:“主公想夫人了吧。” 这样丑的一个附身符,主公还那么宝贝,只有可能是夫人亲手做的。 一眨眼,他们出来已经快两个月了。 魏远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废话。” 说完,便走下了城楼。 他怎么可能不想。 几乎每一天,他都想抛下这里的一切,快马加鞭回庆州看她一眼,就一眼。 只是,不行,身上沉沉的责任,让他完全没有任性的权利。 吕闻:“……” 他不就是想感叹一下主公和夫人不容易么!主公不配合他就算了,竟然还鄙视他! 看在主公这些天心情不好的份上,他忍! 吕闻默默地撇了撇嘴,快速地跟了上去。 “对了,方才属下过来的时候,看到白先生往主公的院子去了,估摸是有事想找主公商讨……” 话音未落,前方一个小兵突然骑马快速到了他们身边,翻身下马抱拳道:“见过主公! 肃毅伯世子方才说他要离开这里回浔阳,萧将军他们怎么劝都劝不住他,萧将军让属下速来通知主公!” 魏远眉头猛地一蹙,冷声道了句“我知晓了”,便大步走向了拴在一旁的千里马,快速赶回了亳州的城守府。 他大步走到了前厅里时,肃毅伯世子正一瘸一拐地提着一个行李往外走,萧长风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一脸无奈。 见到魏远赶了回来,他顿时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叹了口气道:“林伯父,阿远回来了,您便是要走,也要先跟阿远说一声啊。” 人是自然不能放走的,否则他没脸去见阿清了。 只是,他虽然从小和阿清一起长大,跟林汉青却甚少接触,实在没有立场劝说他。 他总不能说,他对他女儿有不轨的心思,很可能是他未来的女婿,看在这层关系上,能不能为了他多留几天吧? 原本一脸倔强的林汉青见到魏远,顿时犹如做错事被抓包了的孩子,眼神躲闪了一下,道:“远儿,你回来了。” 林汉青十五岁那年便随军上战场打仗,心性向来坚韧,这世间唯一能让他低头的,只有三个人——他妻子和女儿,还有这个他亏欠甚多的外甥。 只是这回,便是魏远出面,他也是必须要走的。 林汉青眼神复杂地看着魏远,道:“远儿,肃毅伯府的事,我已是知晓了,陛下定然已是下圣旨召我回去了罢。 我身为肃毅伯世子,不能逃避这一切,你就让舅舅回去吧。” 魏远没说话。 姬无川确实下了圣旨让林汉青回浔阳,只是这件事,他一直瞒着林汉青,连肃毅伯府里的人被姬无川打进了大牢这件事也没告诉他,便是预料到,他知道了这一切后,定会执意返回浔阳。 只是没想到,他最后还是知道了。 见这孩子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不唤他一声舅舅,也似乎不想跟他多说一句话,林汉青心里微痛,叹息着道:“你救了我,已是了了我多年来的一个心愿了,我从来不敢奢望,你会亲自来救我。 我知晓,你对当年那件事,依然心有芥蒂,舅舅也很希望能用更多的时间来让你重新接纳我们林家,只是……现在看来,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说着,有些嘲讽地一扬嘴角。 他没想到林家世代忠诚,最后竟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只是,连宋国公都被陛下关了起来,陛下要处置他们林家,又有什么意外呢? 大楚的皇室,已是彻底腐烂了,腐烂得再也没法护佑大楚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百姓了。巘戅追哟文学戅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看着面前俊朗坚毅的男子,颤声道:“远儿啊,清儿在你那里罢,以后,清儿就拜托你了。” 大楚和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也拜托你了。 当初他软弱无能,连自己的女儿也保护不了,让她在那吃人的深宫里蹉跎了五年。 如今他依然软弱无能,保护不了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百姓。 他做不到的事情,他希望远儿能帮他完成,宛娘天上有知,定然也会为自己这个儿子自豪罢。 林汉青的眼神中,带着对他的无尽亲厚和深深愧疚,还有某种义无反顾的决然和悲戚。厺厽 追哟文学 zhuiyo.com 厺厽 魏远的心,不自觉地微微热了起来,暗暗地叹息了一声,薄唇轻启,“舅舅,我没有在怨您,我只是……” 他顿了顿,道:“不习惯。” 歌儿经常说他闷骚,不会跟人沟通,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想办法撬开他的嘴都不愿意说。 虽然有些词听起来很陌生,但他大概能猜到意思。 歌儿不说,他还没意识到,原来他竟是这般孤僻的性子,而且,已经孤僻了这么多年。 这长年累月形成的性子,他是很难改变了,但至少,他不希望身边的人因为他受到伤害。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305章 有心悦的女子了不起哦(第一更) 他竟然能在有生之年,再次听到远儿唤他“舅舅”。 如果这是一场梦,他希望这场梦不要醒,永远都不要醒。 攫欝攫。“我夫人说,有些话我不说出口的话,别人不会明白。”魏远慢慢地道:“当年,我确实有怨过林家,只是,我永远记得小时候,您亲手替我做小木剑,陪我玩闹的情景。 舅舅,我希望你相信我,我定会想办法救下林家。” 他这话一出口,萧长风和吕闻顿时难掩讶异地看着他。 主公竟然说,他会救下林家,不是只救下其中几个人,而是一整个林家。 只是,就凭他们派去浔阳的人手,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林汉青怔然一瞬后,叹息道:“远儿,你有这份心意,舅舅就很满足了。 只是林家人口众多,要救下整个林家,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说不定还会给你带来麻烦。” 便是远儿现在开始往浔阳进攻,没个一年半载也不可能攻到浔阳,在那之前,林家的人可能早便被丧心病狂的陛下处死了。 而且,陛下现在还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已是和缓,一旦让他知道,远儿原来是在意他们林家的,又怎么可能不动什么心思? 万一他用林家挟制远儿,这是他万万不愿意看到的。 不管怎么看,他离开,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魏远也不急,只淡淡地道:“舅舅这样说,便是不相信我了?” “怎么可能!”林汉青连忙道:“你知道的,舅舅怎么可能不相信你,舅舅只是……” “如果舅舅相信我,便请安心留在亳州。” 魏远顿了顿,抬起手按了按林汉青的肩膀,道:“再给我一点时间,如果浔阳那边再没有消息传来,我会尊重舅舅的意思。” 吕闻一怔,立刻想起方才在城楼上,主公问了他一句,浔阳那边可有新的消息传来。 主公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他说会救下林家,就一定会救下林家。 巘戅书仓网&#戅。莫非,主公在浔阳还有别的安排?所以,他才那么关心浔阳那边的消息? 可是,他实在想不到,现在这种情况,还有什么办法能救下林家啊! 林汉青能感觉到魏远并不是在敷衍他,看着自家外甥那漆黑幽亮的双眸,他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好,舅舅也不想让你为难……” 早几天走和晚几天走,没有太大差别。 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尽过为人舅舅的职责,现在,便当是多陪远儿几天吧。 听到林汉青松了口,萧长风暗暗松了口气,只是看向魏远的眼神中,带上了一抹凝重。 阿远他,到底想做什么? “对了,你方才说,你夫人让你要跟别人说清楚心中所想,是吧?” 下了决心后,林汉青便暂时把那些烦心事掩埋了起来,笑着看向魏远。 “据说我那外甥媳妇可不是一般的女子,连谢兴都对她刮目相看,没想到她把你也看得那么透,这么一个女子,舅舅还真想见一见。” 魏远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只是想起那个女子,还是忍不住微微一勾唇角,“迟早会有机会的。” 林汉青看着首次从长大后的外甥脸上看到的笑容,不禁有些感慨。 看来传闻没有夸大,远儿真的把他这个夫人疼进了骨子里。 如今远儿身上逐渐恢复的人气和烟火气,也是多亏了那个孩子罢。 以后若是有机会见到那个孩子,他定是要好好感谢她一番。 只是,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把林汉青送回房间里安顿好后,萧长风一把拽住魏远的手臂,皱眉道:“阿远,你是怎么想的? 我们如今压根不可能从姬无川手中把所有林家人救出来,你不会又想做什么冒险的事情吧?” 先前他冒险深入敌营救肃毅伯世子,已是让全军上下生生捏了一把汗,他至今还死死瞒着嫂子这件事呢。 要是他再来一遍先前的事,别说全军上下不会同意,他也绝不会同意。 一旁的吕闻连忙把耳朵支棱了起来,这个问题,他也很好奇啊! 魏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径直往前走,“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出手,我也没办法出手。” 萧长风一怔,脸上的神情越加困惑了。 他不出手的话,就更不可能救出林家人了啊! 厺厽 书仓网 shucang.cc 厺厽。魏远的脚步,忽地顿了顿,抬眸看向远方,“其实,我也只是在赌……” 只是赌赢的几率,理应不低。 “老天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神神叨叨了?” 萧长风有些纠结地一拧眉,急走几步拦在他面前,剑眉一竖道:“我今天非得让你说清楚不可,你可别想再做一次上回那种危险的事。” 一旁的吕闻立刻点头点头再点头。 虽说上一回的事情有了个堪称完美的结果,但再来一次的话,他绝对要受不了! 魏远看着他眉一扬,突然道:“你还没对肃毅伯世子说你对阿清的心思吧?” 萧长风身子顿时一僵。 “阿清先前被迫嫁进了皇家,是肃毅伯世子心中的一根刺,经过那件事,他定然不会再轻易把阿清嫁出去。” 魏远淡淡道:“与其缠着我问东问西,还不如想想怎么讨好肃毅伯世子,省得你以后又对人家娘子动手动脚,毁了阿清的声誉。” 萧长风:“……” 他当然很想直接向肃毅伯世子提亲,只是阿清现在对他还没有那方面的心思,若是他先斩后奏,阿清绝对要恼他。 最重要的是,他确定不是在故意转移话题? 攫欝攫。见魏远说完后,便又迈开脚步,越过他往前走,萧长风揉了揉额角,一脸无奈地追了上去。 “阿远,你别以为把话题岔开就可以了,快把话说清楚……” 被两人彻底无视了的吕闻:“……” 他原本以为能听到主公要如何救林家,没想到吃了一嘴狗粮…… 呵,有心悦的女子了不起?有可以提亲的对象了不起? 他……他……他才没有羡慕! 厺厽 笔下文学 bxwx.co 厺厽。…… 两天后。 巘戅戅。华洲城外。 因为近来这里爆发了瘟疫,华洲周围一片死寂荒凉,别说活人了,连活着的生物也难以见到一只。 城门口只意思意思地站了两个守兵,两人均是一脸蔫蔫的神情,那双麻木的眼睛中,仿佛已是失去了对生活的期盼。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守兵突然眼眸微睁,伸手戳了戳同伴的肩膀,“喂喂,有人来了!” 他的同伴颓靡地靠在城墙上,头也懒得抬,“这时候怎么可能有人愿意来咱们华洲,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不是啊!真的有人!” 那个守兵加重了戳他的力度,靠在城墙上的守兵眉头一皱,终于抬起头来。 这一看,他嘴巴张开了。 竟然真的有人在往他们这边走过来。 是个……看起来还挺年轻的男子。 男子径直走到了他们面前,还没等两个懵逼的守兵问话,便笑着行了个礼,道:“两位午安。 我今天来,是代替我家夫人,给孙城守送一份薄礼。”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306章 咱们夫人乃是冀州燕候的夫人(第二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 孙城守?不就是他们华州的城守嘛! 莫非是孙城守的友人或者亲戚?会在这种时候还记挂着他们城守,也算患难见真情了。 守兵一脸感慨,“郎君要进华州,只要出示相应的通牒便可。 但华州这段日子时疫肆虐,朝廷有令,华州百姓如无正当要求,不得随意离开,便是有正当要求,也要先得到官府的许可。 你若是进去了,再想出来便难了。” 另一个守兵撇了撇嘴,轻声嘟囔道:“朝廷就这般轻飘飘地下几条命令,也不派人监察命令的实行,更没见他们有什么治理疫情的政策下来。 华州能跑的百姓早就跑光了,也就是咱们这些可怜巴巴的,想跑都不能跑。” 他们这些身上有职务的,一旦跑了被抓回来,等待他们的就是死刑。 还没有普通百姓来得自由自在。 横竖都是死,倒不如死得光明磊落一些,也算是不辱门楣了。 最开始说话的守兵轻咳一声,只是也是一脸萧索无奈的神情,见面前的年轻男子一直笑眯眯地听他们说话,心里生出了一丝异样之情,试探地问:“郎君可是要进去?” 男子却只是摇了摇头,双手呈上手里一直拿着的一个卷轴,道:“我只是代我家夫人来送薄礼的,便不进去了。 烦请两位务必把我们夫人的心意送到孙城守手中。” 守兵这时候也察觉出异样来了,这男子的神态,哪像是他们城守的友人或者亲戚派来的啊! 他们城守被困在华州,随时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他还笑得那么欢快,这是嫌他们城守的处境不够悲惨呢! 何况,哪有人送礼是送一卷卷轴?便是这个是什么盖世武功的秘籍,城守这会儿也没心思看啊! 两个守兵同时退后了一步,抽出腰间佩刀厉喝一声,“你到底是谁?突然给咱们城守送这个莫名其妙的卷轴,可是有什么阴谋!” 男子却依然脸色不变,笑微微地道:“我方才说了,这是我们夫人对华州的一片心意。 我们夫人菩萨心肠,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事实上,夫人正是听闻华州百姓最近为时疫所害,于心不忍,特意把治理这回时疫的几个法子整理成了文书,命我快马加鞭送来。” 男子这段话,比他身上所有的疑点加起来还要让他们震惊。 两个守兵同时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又满怀踌躇地大喝,“你胡说八道什么!这种喉痹,便连朝廷的御医都束手无策!只能先把患者关起来!你们夫人竟口出狂言,说她有法子治理这次时疫?” 要说朝廷完全没有派人来援助他们,也不全对。 前几天,有几个据说是朝廷派下来的医者来了他们华州,然而不到一天就走了。 据说他们连安置病患的庵卢都没去,只是摆出官架子嘱咐孙城守万万不可让时疫继续往外扩散,若是发现因为他们华州管理不严导致其他州也出现病症,便唯他们是问。 最后,还暗示了,若是实在控制不了,有时候一些牺牲也是在所难免的。 这明摆着是说,到了情况无法控制的时候,便直接把患了病的百姓处理掉! 以前,朝廷不是没有用过这种法子控制疫情,但这种法子太惨无人道,一向是不放在明面上说的,也绝不会被写进史书中。 只是,便是官府不说,老百姓又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这些天城里缺医者缺药材什么都缺,最恐怖的是,他们听里面的大夫说,他们还没有找到医治这次时疫最有效的法子。 现在他们给患者开的药,都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还有就是,让患者得以安心。 只是,随着城里死亡人数越来越多,别说病患,便连其他百姓都开始惴惴不安了。 他们虽然不懂医术,但也知道,他们这回爆发的时疫是喉痹,城里的大夫说,这种疫情以前也爆发过,可是从没有大夫找到过完全有效的医治法子。 这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这男子竟说,他们夫人有能力治理这次疫情? 这是在耍他们呢! 男子面对他们的质疑,也不急,嘴角笑容慢慢加深,慢条斯理地把手中的卷轴放到了地上,对他们施了个礼,道:“我把疫情治理的法子留下来了,要不要信,请君自便。” 顿了顿,他忽然像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忘了报上我们夫人的名讳了,我们夫人乃是冀州燕侯的夫人。 劳烦两位了。” 说着,又施了个礼,便转身,施施然地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两个守卫顿时觉得自己被雷劈了一下,整个人僵立在了原地,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冀州燕侯的夫人! 可是他们知道的那个燕侯?! 而那个男人的妻子……不就是那个找出了天花治理法子的女神医嘛! 他们猛地跳了起来,就要去拦那个男子。 可是已经迟了,载着男子的马车已是远去,只留下这个足以让全城百姓轰动……不,可能不止,是足以让整个大楚轰动起来的消息! …… 接下来几天,燕侯夫人给正在爆发时疫的四个州送了疫情治理法子的消息,用让春风也惭愧的速度,席卷了姬无川治理下的各州。 自然,也包括浔阳。 浔阳大理寺的地牢里,宋国公正盘腿坐在其中一个牢房中,灰白的头发更加衬托出了他脸色的憔悴。 只是,他依然背脊挺直,脸色坚毅,眼睛紧紧闭着,那气度一如他当年率领千军万马时泰然自若,让人心定。 他旁边的牢房里,关着武安侯府的男人,对面的牢房里,关着肃毅伯府的男人。 那两个牢房里的人自从被关进来后,便一直在各种诅咒怨骂魏远,仿佛他是他们的仇人似的。 在这片让人心浮气躁的氛围里,他安静得仿佛跟他们不是处于同一个地方。 “当初我就不该留下那野种!真是作孽啊!他害得我林家这么多年都不得重用便算了,现在这是直接要把我们都害死啊!” 肃毅伯林何峰因为骂了一整晚,嗓子早已是哑了,只是一想起那野种,心里的怒火就忍不住蹭蹭蹭地往上冒,不停地拍着胸口怒骂:“我那逆子当初还指责我!说我不该把那野种赶走! 这些年他一直在讨好那野种他以为我不知道吗! 瞧瞧现在,瞧瞧现在他把我们害得怎么样了!” “爹,我早就说了嘛,大兄他就是脑子糊涂!” 肃毅伯的嫡次子林汉山咬牙道:“那兔崽子狼心狗肺,讨好他有什么用?就算大兄在他面前下跪,他也不会动容的! 我可怜的婉儿……我可怜的婉儿就是被他害死了!” 想起自己的女儿,林汉山一双眼睛不自觉地红了。 “山儿,你大兄确实糊涂啊!如果当初咱们跟那野种断得再干净一些,说不定就不会被他牵连!” 林何峰怒声道:“他那样子,又怎堪负担起我们林家的重任!当初我就该看清楚这点,就该把世子之位传给你啊!” 林汉山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家老父亲。 曾经他那般渴望阿兄的世子之位,可是阿爹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就算他把世子之位传给他,他也得有命去继承啊!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自从他们被关进大牢后,除了给他们送一日三餐的狱卒,再没有其他人来过。 而现在才过了早饭时间,还没到送午饭的时间,来的人,应该不是狱卒。 狱卒的脚步声也不会那般沉着平稳,不骄不躁。 肃毅伯府和武安侯府的几人立刻眼睛一亮,急急地冲到了最前面,紧紧盯着走廊的尽头。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307章 那家伙的夫人忒恐怖了(第一更) 也许是陛下派人来审问他们了。 他们一定要跟陛下说清楚,他们跟那野种早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他们甚至恨不得杀了他! 让他们因为那杀千刀的野种去死,他们不服啊! 然而,当他们看清来人时,心里不禁生出了一丝失望。攫欝攫 来人分明是宋国公的三个儿子。 不是陛下派过来的人的话,一切都是白搭! 几人脸色难看地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坐着,有些嫉妒地瞪了一眼还在闭目养神的宋国公。 这家伙先前位高权重,还偏偏做出一副清高的样子,他们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他虽然很早以前就退出了朝堂,但朝廷里有一半以上的将领都是他提携上来的,若是他愿意,当初狭天子以令诸侯的人又怎么会轮到谢兴。 这回陛下亲自去把他请回朝堂,不正是看中了他在军中的影响力么。 他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也是活该,谁让他提携谁不好,偏偏提携了魏远这个毒瘤! 如果不是他,魏远又怎么会有如今犯上作乱的实力?依他们看,最该处置的人就是他,凭什么处置他们! 他们越想越气,不由得狠狠地瞪着宋国公。 恰好走到了他们身边的蒋勋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些人对自己父亲的敌意,不禁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 他从小跟着父亲在军中历练,长大后更是一度坐到了执金吾的位置,身上的气势又岂是这几人能比拟的。 被他这样一扫,林何峰和魏宏知几人都不自觉地微微一颤,连忙垂下眼帘,不敢再看。 蒋勤是三兄弟中最粗枝大叶的,自是没发现这微妙的气场变化,见到了牢里的宋国公,立刻跑过去,抓着牢房的木栏杆担忧地道:“阿爹!” 宋国公慢慢地睁开眼睛。 见到自己三个儿子都过来了,他脸上有一瞬间的怔忪,“你们怎么……” 他们这等朝廷钦犯,按理来说是不允许探视的。 “大兄跟现任大理寺卿的许鸿素来有交情,这次咱们能进来,是他给咱们卖了个人情。” 三人中跟宋国公最像的蒋恒脸色肃穆地看着宋国公,道:“阿爹,我们长话短说,您应该能猜到外头如今是什么世道吧。” 看出了儿子们有事想跟他说,宋国公也沉下了脸色。 他怎么可能猜不到,若陛下执意攻打燕侯,早已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只会更加怨恨他们这个朝廷。 更别说,如今早已千疮百孔的大地上,还爆发了让人闻之色变的时疫,若不好好治理,只会有更多无辜的百姓失去性命。 可是,他却被关在了这个大牢里,什么也做不了。 做不了啊!巘戅九饼中文戅 宋国公的呼吸不自觉地加重,脸上一片痛苦之色。 现如今,还有谁能阻止陛下?还有谁能拯救他们大楚的百姓?! “阿爹!”看到宋国公脸色不好,蒋勤不由得更担忧了。 阿娘这些天已是病倒了,若阿爹也出事了,他们要如何是好? 蒋恒伸手按住了弟弟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看着宋国公,道:“阿爹,还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 前几天,突然有人以燕侯夫人的名声,给爆发了时疫的四个州送去了疫情治理的法子。” 宋国公猛地抬眸看向蒋恒,满脸震惊。 其他两个牢房里的人,也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蒋恒。 那家伙的夫人有能耐找出克制天花疫情的法子,他们自是不怀疑她有能耐治理那几个州的疫情。 可是,她会那么好心帮她的敌人? 不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 蒋恒面色不变地说了下去,“那几个州的城守虽然不敢明说,但已是在暗地里用燕侯夫人的法子,据说,确实有一定的效果。 只是,因为朝廷迟迟没有拨款给各州治理疫情,各州如今便是有方法,也没能力大力地施展那些法子。 因为那些法子里除了写了用以医治病患的汤药,还要求用一种可以辟秽的酒液,据说当初常州爆发天花疫情时,百姓就是用那种酒液泼洒周边的环境,杀死疫鬼。 而要提炼那种酒液,需要一种特殊的仪器,燕侯夫人把那种器具的制作图纸也给了各州的城守。 只是,以各州目前的人力和财力,没法大规模地制作那种器具,非得朝廷出面不可。” 那女子不但给了他们治理疫情的法子,竟然连那般宝贵的器具的制作图纸,也给了他们!厺厽 九饼中文 9bzw.com 厺厽 宋国公已是震惊到了极点,差点连自己儿子说的话都不相信了。 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他大概能猜出来。 但如果她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大可不用如此毫无保留地帮他们。 他没跟那女子接触过,但他了解魏远。 不知为何,他就是相信,那女子纵然有私心,想帮助百姓的那份心也是真的。 “百姓知道了这件事,对朝廷更加愤怒了,甚至隐隐有要爆发动乱的迹象。” 看到父亲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蒋恒暗叹一口气,他初初知道这个消息时,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先前没有治理疫情的法子时,百姓便是对朝廷感到失望,也不会那么激动。 如今能让他们活下去的法子明明就在眼前,却因为朝廷的不作为,很可能无法施展,这是他们绝对无法接受的。 而且,更糟糕的是,这件事传到陛下耳中,陛下很愤怒,立刻下了圣旨,说燕侯夫人突然给他们献策定有什么阴谋,责令各州城守不许用燕侯夫人的法子……” 这下子不止宋国公,连林家和魏家两家的人都一脸荒谬。 陛下莫不是真的疯了?! 燕侯夫人有成功治理了常州天花疫情的先例,百姓对她自是十分信服,而事实也证明了,她这回给各州献的策,燃起了百姓生的希望。 这时候,陛下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突然说燕侯夫人心怀不轨,直接就不让各州城守用她的法子,这相当于,生生把百姓们生的希望又掐灭了啊! 不让他们用燕侯夫人的法子就算了,若朝廷没有拿出其他更有效的法子,在百姓眼中,这无异于是直接让他们去死! 百姓便是再弱小卑贱,被人这般连一丝活路也不留,也是会爆发的啊! 一个百姓爆发,可能不算什么,无数百姓爆发,就是足以撼动国之根本的暴乱了! 那女人,不会是因为算准了这点,才让人那么高调地给那四个州送治理疫情的法子吧? 武安侯府和肃毅伯府的人都不禁沉默了。 那家伙到底娶了个什么样的夫人? 也是忒恐怖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308章 这可是他们夫人呢(第二更) “荒谬!荒谬!” 宋国公气得猛地站了起来,胸膛不住起伏。 圣上这般,已经不是一个疯字能形容的,他是压根没把百姓放在眼里啊! 身处君主之位,若他不把百姓放在眼里,他又配做什么君主! “阿爹,”一直没说话的蒋勋这时候开口,音色一如他这个人,带着几分清冷,“杨将军前一段时间来找您说的事情,您还记得吗?” 宋国公一怔,眼中掠过几分挣扎之色。攫欝攫 “杨将军昨晚来找儿子,说,他的决心一直没有改变,”蒋勋慢慢道:“如今,就看阿爹您了。” 宋国公不自觉地紧紧握起了拳头,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有些事情,他的忠义和长久以来的信念,绝对不允许他去做。 可是,这天底下有太多的东西,都比他的忠义和信念重要,甚至,比他的性命还重要。厺厽 奇幻小说网 7huan.com 厺厽 好一会儿,他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眼中带着一丝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精力的苍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为苍老了。 “勋儿,传达杨将军,让他……动手吧。” 蒋勋嘴角微微一抿,眼中掠过一抹不忍,“是。” “阿爹,”蒋恒知晓自家大兄的性子,有些事情他不会表达,便由他这个做弟弟的来说,“请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大楚……不能没有您。” “阿爹……”蒋勤抓着牢房栏杆的手慢慢收紧,紧得关节处都透出了白色,却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以往,不管他闯了什么祸,都有阿爹和两个阿兄替他兜底。 他从没有一刻这么真切地感受到,阿爹老了,他不能再那么任性地依靠他,他也要成长起来,像两个阿兄那样,成为可以让阿爹依靠的力量。 他抿了抿唇,神情严肃道:“阿爹,您放心,接下来的事情,我和两个阿兄会做好,您只需要好好保重身体就行了。” 蒋恒有些感慨地看着不知不觉成长了许多的弟弟,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牢房里的宋国公,“就像老三说的,阿爹,您不用担心。 有什么事情,我们会让许卿代为传达,您有事,也可以让许卿告知我们。” 说完,跟宋国公告了退,便离开了。 宋国公看着他们背影的眼神中,带着掩不下的痛色。 这就是他的儿子们,如此优秀,每一个都堪当重任。 只是因为他,他们生生蹉跎了自己的年华,浪费了自己的才华。 这辈子至今为止,他对不起的人,只有自己的三个儿子。 从今以后,也许还会多一个人。 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宋国公才收回视线,慢慢走回了原来的位置上,闭上了眼睛,掩盖住内里复杂至极的神色。 真是可笑,他曾经那般斥责魏远那个孩子,甚至对他说出了后悔提携了他的狠话。 这一刻,他竟然觉得,他能理解他当初孤注一掷的心情。 他一直不愿意承认,他其实一直念着他,这么多年了,他早已把他当做自己的另一个儿子。 那回听说他回了浔阳,他无法压下心底的念想,到城门边等了整整一天,终于得以见了他一面。巘戅奇幻戅 那个初见时仿佛受了伤的狼崽一般四处咬人的孩子,竟然已经成长为如此优秀的一个男人,让他欣慰的是,他如今身边也有了陪伴他的人。 而那个陪伴他的女子,也是如此优秀,堪于与他比肩。 宋国公紧闭的眼角,忽然缓缓渗出了一滴泪珠。 他以前也许错了,只是,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一旁全程坐在特等席上吃瓜的群众:“……” 等等,周围的气氛怎么一下子变得那般悲壮了? 他们……他们莫不是一不小心听到了什么足以颠覆这个天下的大事吧! …… 亳州的城守府里,魏远和手下的人正在听探子回报华州和雍州爆发动乱的事情。 这些天,姬无川治理下的各州简直乱套了。 特别是爆发了瘟疫的那四个州。 果不其然,最先爆发动乱的就是其中的华州和雍州。 而这一切动乱的源头,都是因为他亲爱的夫人。 想起歌儿瞒着他做下的那些事,魏远就不禁摇了摇头,只是那些幽亮的黑眸中,分明是一片宠溺。 他自是不希望自己的小妻子被卷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来,只是,她也向来不是愿意乖乖待在他身后的人。 而且,她身上的才华也注定了,她无法做一个普通平凡的女子。 “哈哈哈哈哈!”白术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笑得欢快,“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巾帼不让须眉啊! 想我们先前让儋州五明山的山匪派发军粮,也只是让舞阳侯的兵马消停了两天。 夫人这一出手,真是直捣黄龙,现在不但舞阳侯没有心思攻打我们了,只怕浔阳那位也已是乱了套! 夫人此番,不但收复了百姓的心,还把姬无川推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地步啊!” 若姬无川接受了夫人的帮助,就是默认欠了他们一个人情。 他自己不承认不要紧,他手底下的百姓承认便是,经过这件事,只怕在那些百姓心中,夫人就是一个活菩萨。 而若姬无川不愿意接受夫人的帮助,喏,眼前不就是后果么。 吕闻闻言,也满心自豪,这可是他们夫人呢! 只是想到姬无川的为人,他不禁有些担忧,“白先生,姬无川心胸那般狭窄,我怎么觉得,便是百姓暴乱了,他也不会愿意接受夫人的帮助呢。” 白术撸着自己的胡须,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轻叹一口气道:“确实,瞧他这几回做的事,他确实缺了点远见和对百姓的仁慈啊。 若是他执意忽视百姓的要求,只怕不用咱们出手,他就会自我毁灭。” 只是,苦了他手底下的百姓罢了。 吕闻当初跟随魏远一起去常州时,切身体会到了百姓面对瘟疫时的惶恐和绝望,想到那几个州的百姓,他脸上也忍不住有些不忍。 攫欝攫。姬无川那家伙根本不配做皇帝,他会遭到报应的! 外头的兵士突然通报,肃毅伯世子求见。 魏远黑眸幽深,立刻让他们带肃毅伯世子进来。 经过这些天的休养,林汉青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了。 他走到魏远面前,刚要行礼,魏远已是走下主座,扶了他一把道:“舅舅,您这是折煞我了。” 林汉青亲厚地看着自己的表侄,没有执着地要行礼,只是在魏远要把他带往旁边的座位时,摇了摇头道:“远儿,舅舅这回过来,是来跟你辞别的。” 自上回他被远儿留下来后,已是又过了大半个月。 他本来就没想过把全家老小的性命压在远儿身上,何况,这也不现实。 远儿那时候说可以救出所有林家人,只是为了安慰他吧。 这些天时局越发动荡,他在惊讶于自己表侄媳妇的手段和能耐的同时,早就起了要回浔阳的心思。 魏远早有预料他要离去,嘴角微微一抿,道:“舅舅……” 厺厽 奇书网 suyingwang.net 厺厽。“远儿,我知晓你是为了舅舅好。” 林汉青打断了他的话,他担心自己这个表侄子一开口,他又要心软,“只是,我的妻子、孩子还有其他亲人,都在浔阳,我无法抛下他们,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 巘戅奇书网&#戅。魏远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他确实没有资格不让林汉青离去。 而且,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浔阳还没有消息传过来。 也许,是他赌失败了。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个小兵急匆匆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房里所有人的注意—— “浔阳急报!浔阳急报!宋国公率领军中众将士起义,扣押了圣上,由宋国公暂代圣上之职!”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309章 处置情敌的法子(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309章处置情敌的法子五月初,春意已是浓烈得收也收不住,花儿吐艳,柳枝婀娜,处处芳菲尽染,春意酥怀。 陈歌猫儿一般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沐浴着温暖的春光,旁边的小几上放着可以安神养颜的玫瑰花茶和一小碟红豆莲蓉酥,手里拿着一卷书,这样坐上一下午,闲适舒服得她忍不住大大伸了个懒腰。 一旁的冯碧月一边缝制着手里一件婴儿穿的豆绿色上衣,一边眼神柔软地看着她,笑道:“自从任郎君来了后,你总算可以清闲一些了,早知道啊,就该早些让他过来,也省得你每回到城外时,娘都那么操心。” 虽说俞城守派了侍卫在歌儿身边,但那些流民里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要是不一小心遇到一个坏心肠的或者精神不好的,冲撞了歌儿可怎么办才好。 如今有任郎君带着其他人到城外去,歌儿也不用时时跟着了,她高兴得昨晚忍不住遣人给任郎君送了一篮子点心。 陈歌翻了个身面对着冯碧月。 她不想跟她解释当初卡着不让任世涛进来的原因,也不想说昨天她的热情过度把人家吓了个半死,立刻跑来问她老夫人是不是送错人了,只笑眯眯,有些慵懒地道:“娘,我瞧着你做的衣服给男孩子的比较多,你偏心。” 冯碧月脸一红,轻咳一声,“娘怎么会偏心呢,娘膝下不也是只有你一个闺女么,你生男孩女孩娘都喜欢。 只是你这头胎啊,还是生男孩比较好,我先前听钟娘说,阿远和他手底下那些人对你这一胎十分看重,心心念念着你给阿远生个继承人呢。 阿远的身份到底非同一般,虽然他如今对你万般疼宠,但女子啊,还是要有孩子傍身,你这头胎生个男孩,以后便是阿远…… 你也算有保障了。” 冯碧月说的含糊不清,但陈歌哪里听不出来,她是担心魏远会纳妾呢。 冯碧月到底是这时代的人,改变不了男人有三妻四妾是常事的观念,虽然她心里自然是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发生的。 陈歌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单手托腮道:“娘,你怎么总爱胡思乱想,这事连影子都还没有呢,何况,我相信魏远。” 跟魏远相处了那么久,他是什么人她还不清楚吗? 以后的事她不敢保证,但至少现在,她相信魏远绝不会负她。 见到自己女儿提起女婿就一脸甜蜜,冯碧月微微一笑,带着些许欣慰地看着她。 至少从目前的情况看,女婿是真的很在乎自己女儿。 旁的事情,等它发生了再说吧,她也不忍心歌儿为这些还没发生的事烦心。 她伸出手点了点陈歌的额头,没好气地道:“又来了,娘不是说了,你不能这样直呼阿远的名字,没大没小的。” 陈歌捂着额头避开了冯碧月的手指,只嘻嘻嘻地笑。 一旁随侍的钟娘听她们说起这个话题,忍不住气呼呼地道:“君侯对夫人自然是极好的,可便是君侯没有找房里人的意思,也架不住旁人眼红啊。 自从夫人怀了身孕的消息传了出去,庆州城里不少世家的夫人明里暗里地把自己女儿推到夫人面前。 上回夫人带着王娘子他们到城外给流民看诊时,朱家二娘子不就巴巴地跟去了么,说是敬仰夫人,想跟在夫人身边学学东西。 她这是以为咱们看不出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呢。” 陈歌微微眯了眯眸。 她对这些事一向是懒得搭理,但若是那人舞得太过影响了她正常的生活,她也不介意给她一些小小的警告。 上回她直接把那朱二娘带到了一个全身皮肤溃烂的病患面前,当时那病患溃烂得最严重的右脚甚至长出了虫子,看着那几条虫子在一片脓水和腐肉中欢快地爬来爬去,她恶心得连隔夜的饭菜都吐出来了,吐完后便慌不迭地跑路,连派人跟她说一声都忘了。 自那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那个朱二娘。 陈歌把身子转了回去,淡淡地笑着道:“别人要做什么,咱们也管不着。” 只要她们不怕后悔,大可继续往她面前舞。 只是,虽然胆敢舞到她面前的人没有几个,这样一个个地处理过去,还是有些累啊。 而且,这对胎教也不太好吧。 陈歌看着自己已是十分明显的小肚子,十分严肃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冯碧月嗔怪地看了钟娘一眼,示意她别说这些话题了,顺着陈歌的视线看了过去,一脸期盼地道:“你这肚子瞧着比寻常四个多月的孕妇还要更显怀一些,里面的肯定是个大胖小子。” 也不知道,阿远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总归能在歌儿生产之前回来罢。 陈歌摸着自己的肚子,仿佛能感受到里面的孩子也在舒服地伸着懒腰,嘴角的弧度不禁更上扬了一些。 就在这时,外头的侍卫扬声道:“夫人,俞城守求见。” 陈歌的眉微微一挑,直起身子道:“请进来。” 半个月前,她已是让俞文钦把她准备好的大礼给姬无川送过去了。 这半个月来,对岸似乎因为她的这份大礼,起了不少骚动,俞文钦这段时间来找她,大都是为了汇报事态的进展。 她先前让俞文钦调查那几个州爆发的时疫的具体症状,立刻便确认了,那是一种叫白喉的急性传染病。 这个病最主要的症状是患者会在鼻子、喉咙等处粘膜坏死形成灰白色的假膜,除此之外,患者的颈部淋巴结会显著肿大,出现乏力、恶心、发热等症状。 这种急性传染病在近代几乎已是绝迹,但在古代,它是最常见的瘟疫之一。 若不是陈歌出生自中医世家,曾经在祖父流传下来的医学书籍上看到这类疾病的描述和治疗方式,可能也没法立刻反应过来。 她之所以把白喉的治疗法子送给姬无川,自是有自己的私心在里面,只是她也万万没想到,姬无川会狠心到这种地步,宁愿不顾百姓的死活,也要强行延续对他们的敌意! 前天传来华州和雍州发生暴动的消息,她一点也不意外,处于社会底层的老百姓遇到这种事,向来只有两个选择——不是在沉默中死亡,便是在沉默中爆发。 鼓起勇气爆发,总比死得无声无息好。 很快,穿着一身绯色官服的俞文钦就慢慢走了进来。 看清了他脸上的神情,陈歌不由得微微一怔。 他这是在……笑? 这家伙虽然时常都面带笑意,但跟他打了这么久的交道,陈歌自是能分清哪种是他浮于表面的笑,哪种是他真心的笑。 他现在的笑,分明是出自真心的。 可是,前天他来找她汇报事情时,对岸的情况不是还一塌糊涂吗? 等俞文钦走到面前,陈歌率先问出口,“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310章 夫人似乎没有多兴奋呢(第二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310章夫人似乎没有多兴奋呢俞文钦微微一挑眉,笑着道:“属下这回过来,主要是有两件事汇报。 一,是关于对岸战况的最新消息。 如果没有意外,对岸的战争,很快便能暂告一段落了。” 陈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钟娘立刻一脸掩不住的惊喜道:“真的吗?老天爷,看来老夫人前天特意到城外建国寺的祷告灵验了! 俞城守,恕奴冒昧,战争结束,是不是意味着,君侯要回来了?” 这确实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他们听到后失态也很正常,俞文钦没有责怪钟娘随意插话,微微笑着道:“对岸的战争结束了,主公自然要回来,只是,可能还要一段时间。” 毕竟战后的整理和部署也要一点时间。 等所有事情都做完后,主公自然就会回来了。 冯碧月也忍不住喜笑颜开,连忙看向自己女儿。 陈歌自然也是欢喜的,只是,心里的困惑更重,忍不住眉头微蹙道:“怎么战争突然就要结束了,前天,你不是才说姬无川不愿意停止对君侯的进攻,只命令舞阳侯另外派五万兵马去华州和雍州镇压百姓起义么?” 虽然他这决策一如既往蠢得可以。 舞阳侯经过跟谢兴那一役,手中的兵马本来就有所折损。 虽然他后来收编了谢兴的部分人手,勉强维持了原来三十五万的兵马数,但连日的战争早已让他手下的人疲惫不堪。 更别提他从谢兴那里收编的人手还没跟他磨合好,用起来自是没有那么趁手。 魏远他们虽然也已是打了快三个月的仗,但比起打仗时间更长的舞阳侯在优势上更显著。 而且魏远对上胡人几乎一直是处于武力碾压的地位,本来就没有多少折损,若不是刘徐在背后捣鬼,他们能更早结束跟胡人之间的战争。 事实上,魏远真的跟他们动真格打,舞阳侯几乎没有胜算,如今姬无川还要调走他一部分兵马镇压叛乱,这是唯恐魏远不能快速把舞阳侯的人都打趴下啊。 至于他这样做会进一步惹恼百姓,致使百姓的反抗更激烈这一点,陈歌都懒得说了,姬无川明显已经是破罐子破摔,做的每一个决策,都只是在加速自己的灭亡。 俞文钦摇了摇头,道:“浔阳那边已是决定收兵了。 三天前,他们已是下了圣旨召回舞阳侯,只是这个消息刚刚才传到了咱们这边。” 陈歌眼眸微睁,眉头蹙得更紧了。 她可不相信姬无川的脑子一下子变好了,可是,俞文钦没必要骗她! 陈歌的困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只是,召回舞阳侯的不是姬无川。” 俞文钦嘴角微扬起一个怪异的弧度,慢慢道:“是扣押了姬无川,如今暂代圣上之职的宋国公。” 宋国公! 陈歌的脑海中,一下子回想起当初她跟魏远初到浔阳时,那个带着一队亲兵远远地站在街头,眼神幽深地看着他们的刚毅肃穆的老将军。 竟然是他起兵扣押了姬无川? 这件事,陈歌实在始料未及。 毕竟当初,他正是因为魏远拥兵自重,才跟他断绝了关系。 俞文钦继续说了下去,“宋国公是朝廷的老将,向来爱惜人才,心胸宽广,不止主公,朝廷上许多将领,都是他一手提携上来的。 前一段时间,姬无川突然以他跟主公合谋的罪名,把他打入了大牢,这是姬无川做的,最错的一件事。” 俞文钦嘲讽地轻笑一声,“宋国公他老人家虽然忠君爱国,拥护礼法正统,然而他同时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沙场老将。 年轻时他曾经为大楚的百姓出生入死过多少回,他对大楚百姓的感情之深,是姬无川这个视百姓如草芥的人永远无法理解的。 也许,他从没想过,宋国公会背叛他,这才这般猝不及防地让宋国公得了手。” 陈歌听着听着,眼中也不仅盛满了嘲讽。 姬无川那厮只怕以为,便是他就这样处死了宋国公,宋国公也不会背叛他吧。 她忽地,想到了什么,问:“如今虽然是宋国公执掌朝政,但舞阳侯听命的人是姬无川,宋国公让他班师回朝,他会听吗?” “他不得不听,因为他的家人都还在浔阳。” 俞文钦轻笑着道:“否则夫人以为姬无川这么疑心重的人,怎么会放心给舞阳侯这么重的兵权。 何况,宋国公品性之纯良仁厚,世人皆知,如果是其他人夺取了政权,舞阳侯可能还会担心自己被牵连,但宋国公,是最不需要担心的一个。 事实上,宋国公也只是扣押了姬无川,没有对他下死手,对外宣称的也只是暂代圣上之职。” 陈歌有些恍然。 他这是还想着,以后把政权归还给姬无川呢。 果然是宋国公的作风啊。 只是,姬无川性子中的自私狭隘已是一览无余,他真的觉得这样的人,有能力负担起君主的责任吗?! 陈歌暗叹一声,看向俞文钦道:“你说今天来找我,是有两件事,第一件事说完了,第二件事呢?” 俞文钦忽地,扬眉一笑道:“夫人听说了主公就快回来的消息,倒是不见有多兴奋呢。” 问完他战争突然结束的原因后,还能那么理性地问他要说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旁的女子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追问自己夫君什么时候回来,满心欢喜地开始筹备迎接夫君的事宜么? 不过,他们这个夫人一向与旁的女子不一样,这段日子下来,他已经深刻地感受到了。 陈歌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笑微微地道:“兴奋,当然兴奋。 所以,第二件事是什么?” 俞文钦轻笑一声,突然从袖袋里拿出了一封信,双手呈给陈歌,道:“这是方才,浔阳那边有人八百里加急给夫人送过来的信件。 传信的人说,这是宋国公亲手给夫人写的,务必要交到夫人手中。” 收到这封信时,他无比讶异,只是,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他甚至能猜到,这封信里都写了些什么。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311章 来抢人了(第一更) 陈歌微微一怔,伸手接过信件,直接把信拿了出来,展开快速浏览了一遍。 看完后,她不禁感叹,“国尔忘家,公尔忘私。 怪不得宋国公能得到那么多人的敬爱,便连君侯说起他时,也是掩不住对他的钦佩和怀念之情……” 她把信重新折了起来,放回信封里,递给身边新来的侍婢紫衣让她收起来后,道:“俞城守,待会我修书一封,劳烦你派人给君侯送过去。 如无意外,过几天,我会从如今正在我手下学习的医者里,挑几个人到对岸,协助浔阳的朝廷治理那四个州的疫情。” 虽然宋国公写信的语气十分诚恳,也表示希望陈歌尽快给予他答复,但这种相当于两国外交的事情,她自然要先跟魏远商量。攫欝攫 上回她给那四个州的城守送疫情治理法子的事,也是跟魏远商讨完后再做的,每当这种时候,陈歌都会无比深刻地体会到,为什么电话会是人类社会上一个伟大的发明。 不过,以她对魏远的了解,他理应不会反对。 俞文钦微微怔愣,他能猜到宋国公这封信,是想让夫人协助他治理疫情,只是他没想到,夫人会派她手下的医者亲自过去。 他微妙地静默了片刻,道:“不知道夫人会派哪个医者过去?” 陈歌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的男子,微微笑着道:“我会优先考虑任郎君和张娘子,当然,其他人若是也想去,我也不反对他们对我提。” 除了蓝衣先前没有医术基础,所以学习起来慢一些外,其他六个人,都已是有了独立给人诊治的能力,只是,离独当一面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这里面,也就任世涛和张心莲能力比较突出了。巘戅玩吧戅 任世涛是因为出生医药世家的缘故,而张心莲家里是开医馆的,她自小跟在阿爹身边帮忙,加上她在医术方面有一定的天赋,耳濡目染之下,也打下了十分扎实的医术底子。 这一回,她只是派人过去协助宋国公治理疫情,两个人已是足矣。厺厽 玩吧小说网 wanbar.net 厺厽 俞文钦又不禁沉默了。 以王娘子的性子,她定是会主动提出一起过去吧。 陈歌暗暗打量俞文钦的神情,见他眉心不自觉地微微蹙了起来,不禁噗嗤一声笑了,拿起小几上的玫瑰花茶浅酌了一口,慢悠悠地道:“放心,便是他们提了,我让不让他们去,也是我来决定。 除了任郎君和张娘子,其他人离指导别人,还差得远呢。” 虽然她知晓白喉的医治法子,但疫区现场情况复杂万变,没有一定的经验和医学储备,还真不一定能应付。 张心莲只跟了她两个多月,任世涛更是连两个月都还没有,她心里尤且不放心,别说其他几个人了。 但宋国公定会派出其他有经验的大夫一起过去治理疫情,他们两个只是按照她传授的法子去指导,理应不会出什么岔子。 俞文钦一怔,有些无奈地一扬嘴角,“夫人这般,可是故意吓唬下官的。” 陈歌瞥了他一眼,装傻,“我故意吓唬你做什么?俞城守别多想了。” 谁料,面前人的脸皮出乎她意料的厚,闻言不但没有识相地停止这个话题,反而退后一步,无比郑重地给她行了个礼道:“夫人不必顾虑下官的感受,事实上,下官也想着要找个机会好好地跟夫人说道说道这件事。 下官年已二十有二,尚未婚配,一朝得见王娘子,惊为天人,希望能迎娶王娘子为妻。 只是如今王娘子的爹娘不在她身边,下官心急难耐,盼望着夫人能替下官给王娘子传达下官的心意,若王娘子也属意下官,下官立刻遣人到冀州王家提亲。” 他这突如其来的求亲,把一旁的冯碧月和钟娘都吓了一大跳。 这……这……俞城守藏得也太好了吧,先前完全看不出来啊! 陈歌默默地望了望天,完蛋,真的来跟她抢人了。 她多什么嘴呢,啧。 不过,俞文钦这些年没有婚配的原因之一是忙着给她夫君打工,加上他父母自小双亡,家中没有长辈替他操持这方面的事情,她作为主母,似乎也不能对他这个请求视而不见。 他如今选择让她去问王素芸的意思,而不是自己直接去问,看得出他是十分重视这件事,并尊重王素芸了。 毕竟这里还是讲求女子声誉的古代。 陈歌暗暗地撇了撇嘴,似笑非笑地道:“行了,你起来罢,我会好好地替你问问王娘子的心思的,只是你这家伙眼睛可真毒,一看就看中了我的大徒弟。” 俞文钦这才慢慢地直起身子,嘴角微扬,脸颊上的两个酒窝忽闪忽闪的。 陈歌一看到他这笑容就没好气,总觉得他是吃准了她不会拒绝,扬了扬手道:“行了,你先退下罢。” 俞文钦哪里没看出陈歌眉眼间的郁闷,只是他自觉也算了解自己这个主母,她不舍得自己徒弟归不舍得,在这种事关徒弟人生大事的事情上,是绝不会怠慢的。 否则,她也不会主动在他面前,拿这件事调侃他。 夫人都显露出对他的满意了,他又怎么能不顺着杆子往上爬,赶紧抓住这个机会呢。 不禁轻轻一笑,又行了个礼道:“劳烦夫人了,下官先告退。” 陈歌忽地又想到了一件事,叫住他道:“对了,我上回让你帮我找工匠做一扇玉屏风,可找到合适的工匠了?” 她在庆州这几个月,又收到了不少来自各个家族的贴子,以她目前的身份,不管去到哪里,都会引起当地世家大族的关注,陈歌见怪不怪了,一如既往地交给钟娘去处理。 只是,前几天杨家送来的杨老夫人八十大寿的请帖,她却是无法像其他帖子一样忽视过去。 先前,她在测试张心莲他们几人的品性时,杨家帮了她不少,而杨家是最早归顺魏远的家族之一,家族里有不少子弟都在魏远手下做事,于情于理,她都该去杨老夫人的寿宴上走上一遭。 而杨老夫人的寿宴在下个月的二号,离现在还有整整一个月时间,只是要想做出一件体面的寿礼,现在开始准备也不算早。 俞文钦拢袖点头道:“工匠已是找到了,只待夫人把图纸给到下官,下官便可以让他立即动工。” 陈歌这才满意地笑笑,“我今天便把图纸画好给你,没有旁的事了,你去忙罢。” 俞文钦走后,陈歌琢磨了片刻,看向身旁的紫衣道:“王娘子回来后,你让她来找我一趟。” 这家伙最近对她这么殷勤,某种意义上也是存了讨好她的心思吧。 罢了罢了,能成就一段好姻缘也算大大的功德,这红娘,她便好好地当上一回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312章 归心似箭(第二更)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飞快。 陈歌在收到魏远的回信后,在五月中旬派出了任世涛、张心莲和两个熟悉蒸馏器打造法子的工匠到对岸去,帮助宋国公治理疫情。 据说这四人到了对岸后,立刻得到了百姓的夹道欢迎,差点被淹没在了人群里。 舞阳侯也已彻底退兵,除此之外,宋国公还放了肃毅伯府和武安侯府的人。 虽然他没说恕免魏远的叛国罪,只是,也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 不管是从他的立场还是大楚朝廷的立场看,他们要如何处置魏远,都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现阶段,自然还是安抚百姓、重塑百姓对朝廷的信心要紧。攫欝攫 亳州城守府的庭院里,白术等人偷得浮生半日闲,正在临水的一个亭子里品茗闲聊。巘戅云轩阁yunxua&#戅 “阿远那小子呢?白先生把我们都叫过来,不是因为阿远这些天不要命地工作,特意让我们来陪他好好放松一下吗? 怎么我们都来了,最主要的人却不见人影?” 萧长风看了看空无一人的主座,毫无形象地倚靠在软榻上,笑着道。 “主公说他还有几本文书没看完,让我们先聊着。” 吕闻一想到这些天废寝忘食的男人,就忍不住叹气,嘴角一撇道:“只是,主公说这句话时敷衍得很,要不是我说这次茶会是白先生发起的,主公估摸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哈哈哈,”白术抚了抚胡须,摇头笑道:“主公这是急着回去陪夫人呢。 主公自年少以来,难得有心思如此外露的时候,也是有趣,有趣。” 确实有趣,主公自从遇到夫人后,好几回做的事情都有趣得他胆战心惊。 吕闻想起那回在常州,主公大晚上从丰州一个人策马跑回常州的事,就忍不住望天。 他坐立难安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站了起来道:“我再去叫一下主公。” 哪有主公在做事,他们这些下属在这里闲聊放松的道理。 他还没出去,就有一个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厺厽 云轩阁 yunxuange.org 厺厽 却是肃毅伯世子林汉青。 萧长风立刻端正了坐姿,收起脸上吊儿郎当的笑,站起来再正经不过地给林汉青行了个礼。 其他几个将领也站了起来,给林汉青行礼。 林汉青似笑非笑地看了萧长风一眼,淡淡道:“我在这里只是个无用的闲人,诸位对我行如此大礼,我愧不敢当,都起来罢。” 他在进来的那瞬间,便留意到了空置着的主座,不禁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柔软。 平日里的远儿,沉稳内敛得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如今倒是终于有了几分年轻人的活泛外放。 白术笑眯眯地看着林汉青,道:“世子请坐,主公很快便会过来了。 对了,前几天主公跟世子提的事情,世子考虑得如何了?” 林汉青微微一怔,不禁有些沉默。 远儿让他把林家人都接过来,如今林家人在浔阳确实处境尴尬,宋国公虽暂代国政,但看他的意思,以后还是会把国政归还给姬家。 林家人便是不离开,也不可能得到重用,以后,也难免会发生跟这次一样的事情。 只是,他虽然为有这样一个表侄子自豪,但自小被教育的忠君思想,让他无法立刻做出这个决定。 林汉青长叹一口气,径直在白术对面跽坐下来,表情敬重道:“其实我这回过来,是想请老先生替我解一下惑。 这回,远儿愿意帮助和照拂我林家,我已无限心喜并感激。 然而,远儿让我们林家去投靠他,我辗转反侧数日,始终无法下定决心,便是唯恐这个决定会有违我初入军营时许下的保家卫国的誓言。 按理来说,朝廷如今有难,我身为朝臣不应置之不理,便是以后肃毅伯府再也无法受到重用,甚至可能没有一个好下场,我也该陪着朝廷共渡难关。 不知道白先生看法为何?” 白术了然地看着他,肃毅伯世子这般有什么便说什么的性子,倒是跟主公很像,微微一笑道:“世子是担心带着林家投奔主公,会落下一个背叛朝廷,背叛大楚的名声?” 林汉青嘴角一抿,虽然他没有说话,但眼神已是说明了一切。 虽然远儿四年前拥兵自重,主要是出于自保,但他相信远儿如今争夺这个天下,是真心为了百姓。 如果是为了权势,他和他夫人大可对那几个州的疫情置之不理,或者,在姬无川坚决不用他夫人送过去的疫情治理法子,激起民愤时,趁机往浔阳进攻。 按理那个时候,他最有进攻的理由,也是最得民心的。 可是,他没有,甚至在一开始舞阳侯进攻他时,便没有要认真跟舞阳侯打的意思。 他这样才是真正做到了,把百姓置于所有东西之上。 可是,他再认可远儿的所作所为,也不得不承认,远儿做的,就是背叛朝廷和大楚的事情。 就算有一天,远儿坐上那个位置,他所建立的国家,也不是大楚。 他不会指责远儿,但长久以来接受的思想,让他没法完全接受这件事。 白术眼神温和地看着他,不急不缓地道:“老夫对这件事,倒是有不一样的看法。 在说老夫的看法之前,老夫想先问世子几个问题。” 林汉青点了点头,脸色认真地看着白术。 白术:“主公保护的,可是大楚的百姓?” 林汉青一怔,点了点头。 “那主公保护的,可是大楚的土地?” 林汉青的心微微一紧,又点了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白术微微笑着看着林汉青,“大楚的土地和大楚的百姓,又是从何而来?” 林汉青彻底怔在了原地。 从何而来…… 攫欝攫。熟悉大楚历史的他,自然能立刻答出这个问题。 大楚前一个朝代是大庆,然而大庆的末代皇帝昏庸无道,大楚的开国皇帝当时是大庆末代皇帝的外戚,在百姓起义时,他站出来手刃了末代皇帝,才平复了这场动乱。 后来,他就把大庆改为大楚,开启了大楚绵延四百多年的历史。 史书上把大楚的开国皇帝写成英雄般的人物,是拯救黎民百姓的天神,是以竟让他一时忘了,他做的事情,站在大庆皇室的角度来看,也是对大庆的背叛! 跟远儿做的事情,其实完全一样啊! 白术见他似乎悟到了什么,笑着道:“大楚虽说已是绵延了四百多年,然而纵观这片大地上的历史,四百多年不过是很短的一段时间。 历史上持续时间最长的朝代是大魏,从开国到国灭,它持续了快八百年。 不算上远古神话的时期,从有史记载以来到如今,也已是过了两千多年。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朝代更替,不过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这片大地和大地上的百姓,不属于大楚,事实上,真要说这片大地属于谁,只能是属于在这片大地上生活的所有人。 厺厽 奇书网 suyingwang.net 厺厽。世子要去往何方,看的不过是世子忠于的是大楚的朝廷和皇室,还是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人,抑或是别的什么。 只要世子明确了自己心中的信念,自会知道自己要去往哪里,也会知道,去往哪里,才能最好地实现自己心中的信念。” 林汉青紧紧地盯着白术,忽然,拿起案几上的一个酒杯,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朝白术一举,哈哈一笑道:“白先生不愧是让人敬佩的智者,此番却是我狭隘了! 我这便自罚三杯!” 巘戅奇书网戅。说着,豪气万丈地把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又把同样的动作重复了两遍,才用手背胡乱擦了擦嘴角,哈哈大笑。 “真是爽快!爽快!自从出征以来,这是我最爽快的一回了! 待我把家人都接过来后,再过来找白先生好好喝上一回! 此番,我心中的困惑已解,只剩一件事不放心,我父亲向来追捧权势,当年也是他把远儿那孩子…… 我是担心把父亲接过来后,会给远儿带来麻烦。” 话音刚落,魏远的声音就传来,“没想到舅舅现在还在担心这个,这件事我尚且不担心,我相信舅舅,舅舅放心把人接过来便是。” “主公!” “远儿!” 见到突然出现的魏远,亭子里的人都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魏远点了点头,转向吕闻,道:“方才冀州那边有消息过来了,后天,陈二郎他们便会来接手这三个州的事务。 这几天,尽快定下留守这三个州的将领,我打算在五天后启程返回庆州,你这几天也准备一下相关事宜。” 吕闻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见到主公带了几分不耐烦的眼神,才连忙抱拳道:“是!” 主公这段时间虽然沉稳理智了不少,但遇到夫人的事,还是一如既往啊。 他唯一庆幸的是,主公这回没有直接抛下所有人,大晚上一个人策马奔回庆州。 唉,他真是太容易满足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313章 圆润是福气(第一更) 很快,就到了杨老夫人寿宴的日子。 庆州当地的风俗是寿宴往往天没黑下来就开始。攫欝攫 只是陈歌身份特殊,太早露面难免会引起轰动,她现在也不适合长时间劳累,因此打算在寿宴快结束时露个面,送个贺礼就回来了。 晚上,她梳妆打扮完毕,由蓝衣扶着上了马车。 这回,她把钟娘也带上了,蓝衣太年轻,对这种需要人情往来的场面还不熟练,身边还是得有个老人。 在马车上坐好后,钟娘就着烛光细细打量陈歌,笑眯眯地道:“夫人今天梳的凌云髻可真好看,奴当初选人时,就说紫衣这丫头心灵手巧,看来没看错人。 夫人难得出席这种场面,定是要惊艳四方才行。” 陈歌好笑地看着她,还惊艳四方呢,她这段时间看着自己肉眼可见地圆润了起来,前些天看铜镜,才发现自己原本尖尖的下巴也没了,变得肉乎乎的,让她实在郁闷。 偏偏钟娘她们似乎十分满意她如今的身材,一直说什么这样看着喜庆丰腴,有福气…… 好吧,她也不是追求骨感美的人,身体圆润起来后,确实多了几分丰腴的韵味,最直观的体现是某个地方鼓鼓囊囊的,害得她以前的小衣都不合穿了,重新又做了一批。巘戅追书看zhui&#戅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她原本就好的皮肤此时更是白皙滑腻,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一般,她好几次照镜子都不禁感慨,怎么能有人的皮肤好成这样。 钟娘又细细地打量了陈歌一番,满意地道:“夫人如今是越来越美了,君侯回来后,定要爱得不行。” 陈歌莫名地想到了某些不和谐的画面,不禁轻咳了两声。 说起来,他离开前的那一晚憋了一身的火,没想到还没泄就因为亳州被胡人破了的事被白术叫去了。 当时那厚脸皮的男人还说回来继续,没想到,这一拖就拖了好几个月还没继续下去。 现在想想,真是又好笑又无奈。 一旁的蓝衣突然道:“不知道君侯什么时候回来呢?厺厽 追书看 zhuishukan.com 厺厽 先前君侯一个月能给夫人寄两三封信,刚刚过去的五月只寄来了一封,按理来说战争结束后,君侯有更多时间写信才是,好奇怪。” 钟娘嗔了蓝衣一样,“君侯不寄信过来,自是有事情在忙,咱们身为下人的,不随意揣测主子们的想法是最基本的要求。” 蓝衣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道:“知晓了,君侯说不定在忙着把事情做完,好赶回来陪夫人呢。” 陈歌笑看着她们两个,在这样安静的、春意盎然的夜晚,听她们提起魏远,心里突然就起了淡淡的涟漪。 那男人离开也快四个月了。 她确实,有些想他了。 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传来车夫的声音,“夫人,杨府到了。” 钟娘应了一声,和蓝衣一起扶着陈歌下了马车。 因为她来得晚,其他宾客早便来齐了,因此杨府门口倒是挺安静。 杨家的家主和其夫人吕氏亲自带了人出来迎接陈歌,见到一身胭脂色玉鸟纹对襟上衣并一条翠绿色长裙的陈歌,吕氏眼神微亮,和杨家家主杨威快步迎了上去行礼,“见过夫人。” 杨威是个看着便十分和蔼、身子微微发福的男人,他直起身子后,乐呵呵地道:“夫人愿意光临我们杨家,实在是让我们杨家蓬荜生辉啊。 我们已是为夫人备好坐席了,夫人请随我们来。” 陈歌笑着点了点头,跟着他们走了进去。 许是为了照顾她,杨威和吕氏走得很慢,边走边给陈歌介绍杨家的布局和景致。 往里走了一段路,陈歌开始隐约听到后院传来的丝竹之声和人声。 吕氏笑着道:“我家老太君不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314章 难以捉摸的燕候夫人(第二更) 吕氏说完,转向陈歌笑道:“请让妾身继续为夫人带路。” 钟娘暗暗撇了撇嘴,这吕夫人还不错,会主动帮夫人解围。 只是这还只是开始呢,夫人难得出现在人前,一会儿入了席,那些人还不趁机带着各种小心思涌上来? 不过,看目前杨家的态度,还算拎得清,知道不能让夫人在他们府上受委屈。 陈歌暗暗地瞥了朱二娘一眼,淡淡一笑道:“好,劳烦吕夫人了。”攫欝攫 没想到这朱二娘还没放弃,看来上次让她看到的画面还不足够劲爆啊。 杨威一直在状况外,直到这时候才算悟到了什么,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些后院女人间的事情,他实在不怎么懂,幸好他娶了个能干的妻子,知道怎么处理这些事情。 一路上,朱二娘都试图靠近陈歌,却苦于中间总是插着一个吕氏。 每当她想说话,吕氏都会十分适时地开口跟燕侯夫人介绍杨府的景致,她好不容易介绍完了,她想开口说一句,她又开始介绍下一处景致了,让她往往只能把话吞回肚子里。 而燕侯夫人也一直没有看她一眼,似乎在很认真地听吕氏说话,仿佛已经完全忘了她的存在。 朱二娘走在他们身边,只觉得越来越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他们已是走到了宴席的入口处,在场的宾客听闻燕侯夫人来了,无不惊讶激动。 虽然先前就听闻燕侯夫人可能会出席杨老夫人的寿宴,但因为这位夫人来到庆州后从没有接过任何一户人家的帖子,大多数人都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甚至有不少人暗暗编排,这燕侯夫人奇怪得很,宁愿跑到城外跟那些肮脏的流民待在一起,也不愿意接受他们的邀约,也不知道是不是对他们有什么意见。 这种刀枪不入行事怪异的女子,他们还是第一回接触,偏偏她又是他们必须费尽心思去讨好的人物,便是心里有怨气也不好说出来。 这会儿,见到她真的来了杨府,所有人都连忙抓紧机会观察打量这位传说中的夫人,纷纷站起来行礼,“见过燕侯夫人,燕侯夫人万福。” 吕氏和杨威脸上带着收也收不住的笑意,领着陈歌慢慢地往主座走去。 燕侯夫人越是不愿意接受别的人家的邀约,就越显出了她对他们杨家的重视。厺厽 阅笔趣 yuebiqu.com 厺厽 这对于他们杨家来说,是无上的荣耀啊! 跟在一边的朱二娘哪里见过这个阵仗,更为局促不安了,因为心神不宁,她竟一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摆,就这样在所有人面前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惨叫。 陈歌他们几人的脚步顿时停了,转头看向朱二娘。巘戅阅戅 朱二娘身边的侍婢反应过来后,连忙上前来扶起她,吕氏眉头紧拧,快速嘱咐跟在她身边的一个侍婢,“黛红,去看看朱娘子的情况,看看她身上的衣服可是脏了,是否需要请大夫。” 那个侍婢福了福身子,快速走了过去。 所幸朱二娘摔得不严重,没受什么伤,她也意识到自己这样太丢脸了,脸色通红,一直低着头朝吕氏派过去的侍婢摆手,“我……我没事,真的没事……” 陈歌看着她那边,眸色微微深了。 今晚,朱二娘身边带了两个侍婢。 然而,她刚刚摔倒了,她右边离她更近的那个侍婢一直傻了似地站在原地,没有伸手扶她,也没有上前查看她的情况。 后来是朱二娘左手边的侍婢反应过来,才上前把她扶了起来。 一直到现在,右边那个侍婢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更耐人寻味的是,朱二娘和扶起她那个侍婢,好像对这个侍婢的怪异行为一点也不奇怪呢。 朱二娘站起来时,还怯怯地看了她一眼,一副害怕她的模样。 陈歌眉的微微一挑,暗暗叹息了一声。 今晚这个宴席,看来也无法太平地过去啊。 突然,那个木头一样站在原地的侍婢仿佛察觉到了陈歌的视线,眼角余光快速地瞄了陈歌一眼,把头低得更下了。 她本来就站在一片阴影里,这样特意低着头,陈歌一时还真看不清她脸上的细节。 陈歌眉头微蹙,就在这时,吕氏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夫人,是妾身疏忽,才发生了这种事情,不知道可有惊扰夫人?” 陈歌回过神来,转向吕氏微微一笑,“这种意外谁都提防不了,人没事才是最要紧的,吕夫人言重了。” 吕氏脸上深藏的一丝担忧这才消散殆尽,嘴角笑意更深了,“夫人真是和善宽厚,请夫人随我上座罢。” 说完,径直把陈歌带到了主座。 朱二娘有些失神地看了陈歌一眼,也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主座上有两个位置,右边坐着的便是今天的老寿星杨老夫人。 杨老夫人见陈歌走近,颤巍巍地要站起来给陈歌行礼,陈歌连忙抬起手示意她免礼,无奈地道:“杨老夫人,今天您不但是我的长辈,还是主角,哪有您给我行礼的道理呢。 蓝衣,把我为杨老夫人准备的寿礼拿上来。” 蓝衣应了一声,转身清脆地拍了拍手。 立刻有一个男人端着一个托盘走了上来,在杨老夫人面前站定后,一把掀开了上面盖着的大红色锦缎。 霎时,一件花梨木镶嵌玉石葫芦形屏风摆件,就这样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在场的宾客无不伸长脖子努力想看清托盘上的东西。 攫欝攫。这可是燕侯夫人送的礼,必定非同一般! 何况,从燕侯夫人送的礼中,也能看出燕侯和燕侯夫人对杨家的态度,这可直接关乎着他们以后对杨家的态度啊! 陈歌微微一笑,道:“把屏风展示给杨老夫人看看吧。” 那男人沉稳有力地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放下托盘,把那个屏风摆件高高地举了起来。 在场的人这才完整地把这扇屏风看进了眼里,顿时,都不由得为之惊叹。 这类玉石摆件虽然贵重,却不少见,他们这些高门大户自是见过无数类似这样的异宝。 但是,燕侯夫人这个玉石摆件最震撼人心的是玉石上的浮雕。 只见一整块晶莹剔透的白玉石上,雕刻的是一副松鹤长春图,画很简单,就是一棵松树下站着一只白鹤。 然而,细节处却不简单,细腻得连松树上一根根针状形的叶子和白鹤身上的羽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洁白的月光照进了玉石里,仿佛流水一般在玉石里游走,波光粼粼,美不胜收,更衬得上面栩栩如生的浮雕不是凡间所有。 厺厽 久读小说 9duxs.com 厺厽。这种雕刻工艺,没有一个手艺巧夺天工的工匠花上至少花上一个月时间,不能成耳! 这足以看出燕侯夫人的用心,以及她对杨家的重视了! 杨家不少儿郎都在燕侯手下做事,杨家这些年,更是一副死心塌地追随燕侯的模样。 听闻燕侯最近有广招人才的打算,燕侯夫人这时候如此高抬杨家,莫不是在向他们敲打着什么? 在座的宾客无不神情复杂,有深思有嫉妒有向往,周围的窃窃私语声一阵一阵地传来。 巘戅久读小说戅。陈歌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只微微笑着看向杨老夫人,道:“不知道晚辈这件寿礼,杨老夫人可满意?”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315章 不是谁都像燕候那么幸运(第一更) 杨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不顾陈歌和周围人的劝阻,拄着拐杖走下座位给陈歌行了个礼,“夫人真是有心了,能得夫人如此看重,老身实在惶恐。 夫人,请坐,请坐。” 陈歌连忙扶住面前鬓发如银的老人,有些无奈地笑看着她,“杨老夫人,我扶你过去吧。” 她自小接受的尊老爱幼思想,让她无法接受这个老人对她如此恭敬,但她也知道,在这个世界,阶级的划分凌驾于一切之上。 杨老夫人微微一愣,见陈歌真的扶着她慢慢往回走,又是震惊又是感慨,看着陈歌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真心的慈爱,“难怪都说夫人是菩萨再世一般的人儿,老身不过一介妇孺,何德何能啊。”攫欝攫 陈歌只是微微笑着,没有解释什么,扶着她坐下后,也在左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她这一举动,却再次在宾客里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不远处,一个身着紫衫、面貌姣好的中年妇人狠狠地搅了搅帕子,咬牙道:“杨家凭什么! 我们文家先前给燕侯夫人递了那么多帖子,却每次都只得到一个夫人在忙的回复。 瞧她现在对杨家的亲厚劲,哪里是因为忙才没法见人啊,分明是偏心杨家呢!” “别乱说话!”坐在他身边的文家家主文泰山皱眉瞪了自己妻子一眼,嗓音微沉,低声道:“杨家是第一批追随燕侯的家族之一,燕侯夫人对杨家亲厚一些,无可厚非。 何况,这段日子天下局势风云变幻,谢丞相衰落了,圣上被宋国公扣押,鲧州的吴侯又一直无声无息,倒是燕侯和燕侯夫人出尽了风头,燕侯以武平天下,燕侯夫人以医得人心,势头正猛。 如果我没猜错,燕侯夫人这一番举动,也是在向我们其他家族传递着什么。” 毕竟,这里一半以上的家族,先前都多少存了些异心。 就像他们文家,本家在浔阳,先前本家追随效忠的是谢兴,如今谢兴衰落了,浔阳的文家也跟着衰落了。 他们这些分支,虽然早已是独立了出去,但又怎么可能完全不受本家的影响?巘戅啃书居戅 如今天下的局势终于暂时安定了下来,只是各地的权势都被打乱了,急需重构。 燕侯和燕侯夫人只怕是要趁着这个机会,提拔一批愿意追随他们的家族,把那些依然摇摆不定甚至别有异心的家族疏远开来啊! 文泰山脸色沉重,执起酒杯慢慢饮了一口,眼光不动声色地扫了四周围一圈。厺厽 啃书居 kenshuju.com 厺厽 瞧其他家族家主的神色,估摸也想到了这一层。 他们文家,也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文家当家主母江氏听得似懂非懂,看向自己夫君,困惑道:“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燕侯夫人是故意在我们面前这么抬高杨家的吗?她要给我们传递什么?” 文泰山蹙眉看了她一眼,叹息着抚了抚额角。 毕竟不是谁都像燕侯那样幸运,能娶到这么一个聪慧大气、足以影响整个天下走势的女子。 江氏哪里看不出自己被夫君嫌弃了,不服气地轻哼了一声,“这些政事上的事,我是不懂。 我只知道,燕侯夫人这般对杨家偏心,说不定会从杨家未出阁的女孩儿里挑一个去服侍燕侯,这样的话,霜儿怎么办? 你不是说,要想办法把霜儿送给燕侯吗?这般下去,别说把霜儿送过去了,我们连跟燕侯夫人说这件事的机会都没有。” 燕侯夫人怀孕了,要往燕侯身边塞人,如今是最好的时机。 毕竟女子怀孕一怀就是十个月,男人怎么可能受得了?燕侯夫人若是贤良淑德善解人意,少不得要给自己夫君准备几个小意温柔的房里人。 文意霜是文家的庶女,送过去给燕侯做妾再合适不过了,以后有她在中间牵线,说不定燕侯还能多提拔提拔他们文家。 瞧瞧如今杨家风光的模样,就知道讨好燕侯绝对不亏,想到杨家好几个儿郎不是做了燕侯军中数一数二的将领,就是已是位居一州长官的位置,她就眼红得不行。 她的大儿子已是在家里蹉跎了五年了,小儿子也即将到了出仕的年龄,不管如何,她都要想办法给两个儿子谋取一个大好前程! 万万不能输给吕凤娇那贱人。 文泰山半天没说话,江氏忍不住推了他一把愤愤地道:“夫君,你想想办法啊,再这样下去,杨家只会更风光。 以前都是咱们文家把他们踩在脚下的,以后被踩在脚下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这句话显然刺激了文泰山,他眉角微跳,深吸一口气道:“今天,霜儿不是也过来了吗?一会儿,你就带着蝶儿和霜儿去拜见拜见燕侯夫人。 记得,把你心里那些小心思都藏好了,不得对燕侯夫人有丝毫不敬。” 蝶儿是她嫡亲的闺女,若她过去拜见燕侯夫人只带着霜儿这个庶女,确实不太妥当,但把蝶儿一起带上就不一样了。 这样,她就可以趁着拜见燕侯夫人的机会,把霜儿介绍给她。 江氏自是想到了这个法子,只是,她能想到,别的夫人自然也能想到。 霜儿虽然样貌不差,但性子太过内敛,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到时候,只怕会被别人家的娘子比下去啊。 她不禁皱眉思索了起来,很快,她便灵机一动,嘴角悄然上扬。 陈歌坐下来后没多久,各个家族的当家主母便携着自己家的女眷轮流来拜见她。 陈歌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不管谁过来都祭出她的万能微笑,不管她们说什么,都只是礼貌地点点头,或者回一句“是吗”,“不错”。 让怀着各种心思而来的夫人娘子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缝隙说出自己的心思,往往只能气恼又无可奈何地离去。 一直在一旁观察的章家主母彭氏看到又一户人家的夫人吃了软钉子,讪讪地离去,转头朝自己的小女儿低声嘱咐,“一会儿紧跟着娘,娘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算看出来了,这燕侯夫人明摆着不想给燕侯找房里人呢,虽然这些过去拜见她的夫人娘子不全是那个目的,但十个里面也有五六个存了那个心思。 这燕侯夫人也不跟她们废话,干脆一棒子打死,谁也不给机会说出除问候和自我介绍以外的话。 偏偏她又做得滴水不漏,那些夫人娘子便是心里不痛快,也挑不出她的错来。 既然如此,只能换一种法子了。 他们章家只是小门小户,在庆州这些家族中算是排末尾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连这样的宴会也没资格参加了。 她无法想象那一天的到来,为了整个章家的荣誉,她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攀上燕侯夫人!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316章 她没有资格(第二更) 彭氏瞅准曹家的夫人拜见完燕侯夫人离开,拉着自己女儿就冲了上去。 陈歌还没喘口气呢,就见彭氏移形换影一般闪到了她面前,站定身形后立刻又转换为优雅的姿态,带着一个年轻清秀的女孩儿娉娉婷婷地行了个礼,“妾见过燕侯夫人,妾乃是庆州章家的女眷,能有幸见到夫人,是妾的荣幸。” 陈歌眨了眨眼,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攫欝攫。这……用得着像打仗一样么……她一时半会儿又不会离开。 她有些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朝彭氏摆出经典微笑,钟娘趁机在她耳边道:“这是章家的当家主母,彭夫人。” 陈歌点了点头,道:“彭夫人。” 彭氏暗暗地打量了陈歌一番,难怪这女子只是一个小门小户的庶女出身,却能把燕侯的心勾得死死的,这样貌长得是当真不错啊。 方才她只是远远看着,便觉得惊艳,这会儿这么近距离地见到她,更是忍不住心潮起伏。 许是怀孕的缘故,她没有化很浓的妆,只是这淡淡的妆容,更显出了她皮肤的白皙无瑕和五官的精巧绝美。 身上佩戴的首饰虽然不多,但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更衬托得她高贵雍容不容亵渎,艳而不俗,媚而不妖,真真美得不似凡人。 彭氏不由得有些心惊,这样一个绝世美人,燕侯能看上她女儿么? 可是,美人再美,也无法独占一个英雄豪杰,越是位高权重的男人,就越需要女人来彰显他的地位。 彭氏暗暗咬了咬牙,扬起一个笑容道:“妾先前给夫人递了几个帖子,夫人许是事务繁忙,妾一直找不到机会去拜访夫人。 其实,妾想拜访夫人,不光是出于对夫人的仰慕,还因为想请夫人帮一个忙。” 陈歌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钟娘的眉头也一下子皱了起来。 这彭氏,明显有备而来,跟先前那些人都不一样啊。 彭氏不给陈歌说话的机会,把身边的女儿拉了过来,哀哀叹息道:“这是我的小女儿,闺名思佳,自小身子有些弱,这半年来,更是经常失眠。 妾担心不已,然而寻访了很多大夫,佳儿失眠的毛病都不见好转。 夫人身份尊贵,妾原本实在不敢拿这些事劳烦夫人。 后来,妾听闻夫人时常带着几个徒弟到城外给流民看诊,夫人的慈悲心肠给了妾勇气,妾今天就大着胆子来求夫人了,不知道夫人可否帮佳儿诊治一番?” 这下子,连一直默不作声的杨老夫人的脸色也沉下来了。 原本,这些夫人娘子借着燕侯夫人给她祝寿的机会,一个个心怀不轨地接近燕侯夫人已是让她心里很不爽快了。 巘戅阅戅。只是这种人情往来是很正常的事,何况燕侯夫人还没什么表示,这些夫人娘子也没做什么出格的行为,她一个老婆子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彭氏这有备而来的模样,让她实在看不过眼了。 她自己也知道夫人身份尊贵,她小女儿也不是得了什么世所罕见的疾病,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失眠之疾,竟也敢来劳烦夫人? 何况,她女儿是不是真的有这个毛病,还另说呢! 陈歌似笑非笑地看了她身旁的章娘子一眼,见她脸色虽然确实苍白一片,眼底下有淡淡的黑影,然而仔细看不难发现,她脸上的苍白,是因为扑了很多粉,眼底下的黑影,也似乎是画上去的呢。 是她们觉得她脑子不好使,会被这拙劣的伎俩骗到,还是她们自己脑子不好使,以为这是什么绝妙好计? 陈歌也懒得拆穿她们,只懒洋洋地把眼神转回到了一脸期待的彭氏身上,道:“这样啊,失眠确实是个很痛苦的问题。” 彭氏心里掩不住的激动。 她自信燕侯夫人不可能拒绝她,她连城外的流民都愿意诊治,又有什么理由不帮她的佳儿诊治? 城里的权贵人家早就对这位夫人不满了,一直猜测她是不是对他们有意见,或是干脆看不起他们。 虽说她地位尊贵,但她若是想要一个好名声,就不可能完全给他们甩脸色。 而方才她虽然耍了些小手段,但也一直耐心地接见各个家族的夫人娘子,也说明了这一点。 厺厽 阅笔趣 yuebiqu.com 厺厽。只要她愿意替她的佳儿诊治,她以后就有了带佳儿去找她的理由。 说不定以后等燕侯回来了,佳儿还能有机会直接接触到燕侯呢。 彭氏想得美滋滋的,谁料,面前的女子思索了一番后,微微一笑道:“我是很想亲自给章娘子诊治,只是我现在的情况,不宜太过劳累。 不然这样罢,我手下的徒弟医术都很是高明,我可以叫我的徒弟亲自去章家给章娘子看诊,章娘子是女子,我派一个女徒弟过去,可能会更方便……” 彭氏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连忙道:“夫人,您不知道,妾真的已是找了很多大夫给佳儿看过了,都没用。 妾不是不相信夫人徒弟的医术,只是妾听闻那些徒弟都只跟了夫人不到三个月,如果可以,不知道夫人可否亲自给佳儿看诊? 妾不敢让夫人劳累,夫人可以说一个时间,让妾带佳儿上门……” “哦,你这般说,不就是不相信我徒弟的医术么?否则,你为什么觉得我徒弟无法替章娘子治好失眠之疾呢?”陈歌不紧不慢地打断了彭氏的话。 彭氏一怔。 她说她不是不相信她徒弟的医术,分明是客套的话啊,这话中话任谁都听得出来,谁料这燕侯夫人直接拿来反问她了。 这是一般人会做的事情吗? 彭氏张了张嘴,呐呐道:“妾……妾不是这个意思……” “我徒弟的医术,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前一段日子宋国公来信请我派人指导他们治理疫情,我也是派出了我手下的徒弟。” 陈歌又一次打断了她的话,笑容清冷地道:“莫非,彭夫人觉得,我徒弟有能力治理那恐怖的疫情,却没有能力治好章娘子这小小的失眠之症吗?” 陈歌的语气明明一直平和甚至带着一丝轻柔,彭氏的心却狠狠一跳,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确实,连宋国公都没有看不起她的徒弟,她又有什么资格? 这燕候夫人,表面看着温和无害,说的话却着实犀利啊!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317章 发飙(第一更) 彭氏一向是个精明人,立刻察觉自己踢到了铁板,连忙道:“妾……妾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夫人愿意让您的徒弟给佳儿诊治,妾已是倍感荣幸了……” 说完,慌不迭地告退,拉着自己的女儿就下去了。 杨老夫人一直冷冷地看着这对母女,见陈歌那般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她们,心里赞叹之余,低声道:“夫人,若您觉得疲累,大可提前离开。 您今天特意来给我老婆子祝寿,已经是我老婆子三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陈歌看着她微微一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又有一个夫人带着两个女孩儿笑着走过来给她行礼。 陈歌暗暗地望了望天,看向她们点头道:“江夫人。” 方才那妇人自我介绍说,她是庆州文家的女眷,钟娘便在她耳边提示了,这位夫人姓江。 江氏笑盈盈地看着陈歌,努力不表现出什么异样来道:“不知道方才彭夫人跟夫人说了什么,彭夫人的脸色似乎很怪异呢。” 看到彭氏落荒而逃,她心里忐忑不安,原本还想找人去打听一二再过来,只是她找人去向彭氏打听,彭氏不一定会如实跟她说方才的情况,加上这位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去了,到时候要再想见她一面难如登天,她只能把心一横,先上来再说。 陈歌淡淡地笑着看着江氏,好一会儿没说话,江氏的心跳越来越快。 她也知道这样问不合礼仪,只是,她心里着实忐忑,忍不住就问出口了。 此时,见面前的女子神情怪异,她连忙笑着道:“妾只是随口一问,妾跟彭夫人来往过一两回,印象中她是个谈笑风生的人,因此方才见她脸色不好,心里奇怪罢了。” 说着,转向身旁两个女孩儿道:“这是我们文家这次一起来赴宴的娘子。 蝶儿,霜儿,给夫人问好。” 离江氏比较近的女孩儿穿着一身妃色裙衫,身上珠围翠绕,动一动便叮当作响,妆容明艳,眼神明亮,微微笑着给陈歌行礼,“儿见过夫人,儿在文家排行六,夫人唤我六娘便是。” 另一个女孩儿穿着一身雪青色裙衫,不管是衣服的质感还是身上带的首饰,都明显比文六娘差了一大截。 她垂着眼帘,似乎有些紧张,身体有些僵硬地行了个礼道:“儿见过夫人,儿在文家排第九。” 这自我介绍时的语气和神态,也是生硬得很,显然平时没什么机会出席这种场合。 陈歌眼眸微转,心里已是有了计较,笑着道:“文家果然钟灵毓秀,出来的女孩儿一个比一个美好。” 江氏立刻眼神一亮,不自觉地凑近了陈歌道:“夫人说得是,不是妾自夸,咱们文家的女孩儿啊,在庆州城里是数一数二地好。 特别是咱们九娘,你别看她现在有些怕生,平日里可机灵了,而且啊,还特别心善。 前几日她出外游玩时,见到一只鸟雀受了伤,还非要把它回去疗伤。 夫人前段日子招徒弟,咱们九娘就一直嚷嚷着要去,可惜都怪妾,觉得女孩儿不宜抛头露面,按着她不许她去。 这段日子,妾见夫人带着一群徒弟又是去帮流民看诊,又是去协助宋国公治理疫情,做的都是普济众生的善事,得了百姓的无尽爱戴,又有谁会去在意做这些事的人是男子还是女子,妾才心知妾错得离谱! 虽然九娘没说什么,但自那之后她就一直郁郁寡欢,妾身为她的母亲,心里实在是愧疚不已啊。 因此这回有幸见到夫人,妾就大着胆子带九娘一起过来拜见夫人了,就盼望夫人给妾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再给我们可怜的九娘一次机会。” 她说得声情并茂,十分投入,因此没发现,一旁杨老夫人的脸色已是完全黑沉了下来。 杨老夫人身边的侍婢见情况不好,连忙安抚地拍着她的背。 他们老夫人年轻时可是个雷厉风行、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物。 当初老太爷初初出仕,杨家又不是什么强势的家族,在人情往来上难免会被其他家族看不起,多亏了老夫人这强势的性子,别的家族硬是无法欺负他们杨家半分。 如今,见到这些夫人娘子越来越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做的事情越来越出格,老夫人显然生气了。 陈歌一直笑容浅淡地看着她们,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她这番话说得挺好听,只是不知道,里面有几分诚心。 当初她招徒弟时,魏远初初出征,谢兴还没被姬无川打败,天下的局势还不明朗,他们自是不愿意自己家的女孩儿跟她扯上什么关系。 何况,谁知道这文九娘是不是真的有到她手下学习的心思呢。 江氏说完,便转向一旁的文九娘,笑呵呵地道:“九娘,母亲这般豁出去都是为了你,如今夫人就在你面前,你还不赶紧抓住机会表现表现?” 她表面的慈祥仁爱做得滴水不漏,只是眼神中,分明透出一丝威胁和犀利。 一旁的文六娘瞥了文九娘一眼,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嘲讽。 母亲说的不过是客套话罢了,女孩儿在外抛头露面,又怎么可能不受世人指点?也不过是因为带头做这一切的是燕侯夫人,才没几个人敢明着说罢了! 说什么普济天下,行医济世,实则不过是不守女戒,声誉尽毁。 也不看看燕侯夫人手底下那几个女徒弟,哪一个是出身高门大户的?也只有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子,才会那般不知羞耻。 不过,母亲这样做也只是想让文意霜更顺利地嫁给燕侯做妾,自然也不在乎什么名声了。 其他几人也都看着文九娘的方向,文九娘的身子微微地抖了起来,一双手紧紧拽着裙摆,脸上一瞬间似乎闪过一抹羞耻的神色,声若蚊蝇道:“母亲……母亲说得是,九娘……一直仰慕夫人,希望能到夫人手下学习……” 陈歌的眼神瞬间沉冷了下来。 一旁的蓝衣眉头微蹙,瞧这文九娘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在背后拿刀子逼着她说出这句话呢。 江氏心里暗骂这小蹄子上不得台面,面上的反应却迅速,立刻扬起一个笑容,悄无声息地挪动身子挡住陈歌看向文九娘的视线,笑眯眯地道:“夫人,您瞧见了,咱们九娘是真心想拜夫人为师,到夫人身边学习的,您看看……” “够了!” 一声苍老沙哑的怒喝猛然打断了江氏的话,也让原本热火朝天一派喜气洋洋的宴席,微妙地静了静。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318章 孩子是好孩子(第二更) 听到了杨老夫人这声喝骂的人,都不自觉地转头看向她,江氏怔在原地,被杨老夫人凌厉仿若刀片的眼神刺得动弹不得。 “燕侯夫人此番来我杨家,是为了给我老婆子祝寿,不是给你们机会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耍小心思!” 杨老夫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旁的侍婢连忙扶着她,一脸无奈。 分别坐在左右下首的杨威和吕氏对看了一眼,急忙走上前来,接替侍婢扶着杨老夫人,低声安抚她。 这些夫人娘子的行为确实有些过了,只是,母亲这般直接喝骂,只会让别的家族对他们杨家有意见啊! 本来燕侯夫人如此厚待他们,其他人已是眼红得不行了,他们虽然自豪不已,但凡事都有个度,再这样下去,谁知道他们会怎么在背后议论他们杨家。 “你们不用劝我!”杨老夫人狠狠地瞪了自己的儿子儿媳一眼,恨铁不成钢地道:“燕侯夫人是何等尊贵的客人!她屈尊来我们杨家,我们难道就要为了所谓的名声,让燕侯夫人在我杨家受尽委屈? 如果你们是这样想的,就当这件事是我老婆子一个人做的得了!这件事,我老婆子就是看不惯,就是忍不下去!” 杨威和吕氏被杨老夫人骂得一脸赧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文九娘,老身再问你一遍,”杨老夫人说完,冷冷地看向一脸惴惴不安的文九娘,一字一字道:“你可当真想到燕侯夫人手下学习医术?” 江氏立刻拼命地朝文九娘递眼色。 这老不死的,真是几十年如一日,撒起泼来比市井泼妇还粗俗不堪! 在燕侯夫人面前耍小心思的绝不止他们文家,她偏偏拿他们文家动刀子,可是故意的? 这种情况,她们自然要咬死九娘确实想去燕侯夫人手下学习,否则,不就是坐实了这老不死说的,她们在对燕侯夫人耍小心思? 别说这样会让他们文家面子里子都丢了,若是因此得罪了燕侯夫人,他们文家以后还怎么在庆州立足! 文九娘平日里连这种大场面都没什么机会去,这般被万众瞩目更是第一回,一时抖得更厉害了,眼泪不停地在眼里打转,“儿……儿……” “文九娘,老身劝你,想清楚再回答,”杨老夫人眼神凌厉地盯着她,声音异常肃穆,“说起来,我们杨家跟文家也算是有几分交情,倒没听说过,文家有对医术感兴趣的娘子呢。” 杨老夫人这通身的气势,连江氏都犯怵,别说文九娘了。 文九娘心肝儿一跳,一时抖得更厉害了。 她怎么可能对医术有兴趣啊,她甚至见血就晕! 她早就跟母亲说了,这个法子行不通的,这个谎言随时会被拆穿! 只是,母亲又怎么可能听她的,她从来就没把他们这些庶子庶女放在眼里啊! 见文九娘半天说不出话来,陈歌眉微微一挑,慢条斯理地道:“我最近身边确实缺人手,有多找几个徒弟的想法。 若文九娘当真有这个心思,我倒是挺高兴呢。 宋国公前几天给我送信,说他们那边疫情治理人手不足,希望我再多派几个人过去,若文九娘来了我身边,刚好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锻炼一番……” 陈歌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文九娘的脸色便已是惨白一片,听到她要派她去治理那可怕的疫情,更是吓得脚软,再也受不了了,趴伏在地上,哭喊出声,“夫人!儿错了,儿对您撒了谎! 儿……儿是看夫人的徒弟那般风光无限,得百姓爱戴,一时鬼迷心窍,没怎么过脑子就对夫人说出了那些话。 其实……其实儿哪里懂什么医术啊!夫人,请您宽恕儿吧!母亲……母亲也是被儿骗了,这一切都是儿的错……” 文九娘的话一出,底下的宾客都是一阵喧哗。 原来杨老夫人说的耍小心思的人,竟是文家的娘子! 没想到啊,这小娘子看起来挺乖巧文静的一个人,内里竟是个为了虚荣不顾一切的。 杨老夫人本来便不是好惹的性子,燕侯夫人此时身子不便还来杨家,便是为了给她祝寿,她会被文九娘气得发飙,太正常不过了。 江氏脸色发青地瞪着文九娘,见她把这件事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脸色才稍霁,暗暗咬了咬牙。 这小贱蹄子,别以为她揽了所有事情就可以逃过责罚了! 若是她按照她说的,咬死自己就是想拜燕侯夫人为师,那老不死再撒泼,又能拿他们怎么办? 文九娘一脸灰暗,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她不想死啊。 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把这件事揽到自己身上,否则就算逃过了去爆发了疫情的地方,回去后母亲也会打死她的,说不定还会连累她姨娘。 她实在是没办法了。 杨老夫人没料到文九娘竟会一个人揽下了所有过错,不禁怔然了一瞬,眼里闪过几抹怜悯。 孩子是好孩子,可惜,身处的是一个吃人的环境。 事已至此,她也没法再去追究江氏的过错,何况继续追究下去,还不知道江氏会不会把气都撒在文九娘身上。 她冷着一张脸,一字一字道:“今天这里的宾客都是给我老婆子脸才来的杨家,我老婆子也不想扫各位的兴致。 既然文九娘知错了,念在她年纪尚小,且悬崖勒马,知错能改,这件事就当过去了。 只是……” 她顿了顿,犀利的眼神扫了在场的人一圈,淡淡道:“老身希望接下来,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燕侯夫人是我杨府的贵客,此番便是对燕侯夫人不敬的是我杨家人,老身也绝不庇护,务必还燕侯夫人一个公道!” 她这意有所指的话,让在场好一些人都静默了一瞬。 杨老夫人说完,便自己走了回去坐下。 江氏哪里再敢说什么,连忙笑容僵硬地给陈歌行了个礼,用眼神瞪了一眼文九娘,带着文家两个娘子下去了。 萦绕在宴席间的微妙气氛,只是维持了几息,便被主动给在场宾客敬酒的杨威打破了。 很快,庭院里又恢复了一开始热火朝天的氛围,仿佛刚刚那件事没有发生过一般。 杨老夫人凑近陈歌,低声道:“希望夫人饶恕老身自作主张为夫人出头。” 陈歌摇了摇头,笑道:“我知晓老夫人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她因为身份的限制,不能明着给他们黑脸,杨老夫人就不一样了,光是她这已过半百的年龄,便赋予了她很多任性的权利。 杨老夫人慈爱地看着陈歌,“虽然夫人有能力处理很多事情,可一直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她指的是,就算她总能处理掉那些别有心思凑上来的女子,可若是那些女子源源不断地出现,她总会有心累的一天。 毕竟,以魏远现在的位置,想尽办法往他身边凑的女子不会少。 陈歌静默了一会儿,嘴角一扬,半认真半调侃地道:“要不,我就不装样子了,直接处理一两个人杀鸡儆猴,把我善妒的名声散播出去,让她们再也不敢凑过来?” 杨老夫人一愣,不禁无比慈爱怜惜地看着陈歌,摇了摇头,“你这孩子……” 燕侯夫人虽然是以调侃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但若不是没有法子了,谁又想让自己变成一个受到世人冷眼和指责的恶人呢? 在这男子三妻四妾皆为常事的世间,女子处境的艰苦和无奈,也只有她们女子自己懂得了。 就在这时—— “啊啊!娘子……娘子你怎么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319章 没一个能打的(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319章没一个能打的本来方才那件事后,宴席间的热闹氛围总带着几分虚假的繁荣。 这一声尖叫,立刻又把这虚假的繁荣打破了。 杨威和吕氏立刻站了起来,快速往传出尖叫的地方走去,一些宾客也不自觉围了过去。 陈歌眉头微蹙,正想叫蓝衣去看看情况,就听到吕氏急切的声音传来,“快去传大夫!快!” 出事的地点离主座不远,陈歌隐隐约约听到了从聚集的人群里传过来的议论声。 “老天爷,这……这是吃坏肚子了吗?” “作孽哦,好好一个小娘子……” “大夫没那么快过来吧,瞧这模样,还不知道撑不撑得住哦!” 这时候,一个有些怪异的女声突然穿透了所有杂音,无比嘹亮清晰地响起,“燕侯夫人就是大夫,燕侯夫人不是在这里吗?” 这声音一听,便知道那人是故意捏着嗓子说话的。 然而现在这种情况,便是周围的人察觉到了这声音有异,也没有多少人有心思去细想。 陈歌的心微微一跳,嘴角却慢慢扬起。 到底还是露出狐狸尾巴了。 敢情这一出,也是冲着她来的。 所有听到了这句话的人,都仿佛灵光一闪,猛地看向陈歌。 蓝衣和钟娘的脸色难看了起来,不动声色地挡在了陈歌面前。 吕氏怔然了一瞬,皱眉道:“这……” 燕侯夫人虽然懂医术,可是她从没想过让燕侯夫人出手啊! 即使所有人都认同了燕侯夫人行医济世的功德,但在他们的认知里,医者还是三教九流上不得台面的人物。 在这样公开的宴席上,让燕侯夫人替他们的宾客看诊,某种意义来说,是一种侮辱! 然而,吕氏的话还没出口,一个妇人就哭着冲到了陈歌面前,跪地不停磕头道:“夫人,求您救救我家二娘吧! 我家二娘快死了,夫人慈悲为怀,宅心仁厚,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我家二娘痛苦无望地死去呢! 夫人,求您了!” “夫人!” 一个满面泪痕的侍婢跑到了那妇人身边,手足无措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也噗通一声在陈歌面前跪下了,跟着一起磕头道:“燕侯夫人,奴婢……奴婢也一起求您了,我家娘子跟燕候夫人也算有些缘分,求燕候夫人发发善心,救救我家娘子吧!” 这侍婢,陈歌刚刚才见过。 这不就是朱二娘身边的侍婢么! 陈歌微微眯眸,眼中流光微转。 钟娘脸色黑沉。 心急归心急,话可不是这样说的! 看来出事的肯定是朱二娘了,朱二娘虽然有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思,但她们夫人又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该出手时自然会出手。 然而,她们现在这样唧哇乱叫一通,根本不给她们插话的机会,倒是显得夫人是什么见死不救的恶人一般。 她上前一步,冷声道:“你们这般,到底是想我们夫人救你们娘子还是不救? 我们夫人身怀六甲,这段时间本就该静心养胎,不见血腥,如果不是十分危急的情况,便是夫人想出手,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会劝阻! 你们就这样冲过来乱说一通,我们不知道朱二娘的情况到底如何,也找不到询问的机会,你们这是想我们夫人怎么做? 若是想我们夫人出手相助,便好好说话,若是情况当真危急,夫人自是不会见死不救。” 这话虽然说得平和,只是话里行间分明透出了不满来。 跪在陈歌面前的两个女人顿了顿,那年长一些的妇人像是终于找回了一些理智,急忙道:“是妾太心急了,没有考虑夫人的情况,都是妾的错。 我家二娘方才突然说她头晕恶心,妾只以为她吹了风,没太当一回事,让她多喝几口酒暖暖身子。 谁料……谁料没过一会儿,她突然就倒在了地上,捂着肚子说她肚子里的肠子仿佛都搅在一起了,她要疼死了,还不停地嚎叫挣扎,四肢抽搐。 妾……妾身为母亲,怎么可能不忧心呢……” “废话便别说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的恼怒响起,随着这个声音大步走出来的,是一个五十多岁、面貌端正的中年男人。 他在陈歌面前站定,深深地作了个揖,道:“请夫人饶恕内子的轻浮无礼,我家二娘的情况确实不太好,大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不知道可否请夫人屈尊,帮我家二娘看看情况。” 看到他这模样,钟娘才满意了。 这才是求人该有的态度。 陈歌由始至终都只是淡淡地笑着,不动声色地扫了人群聚集的方向一眼,点头道:“我本就是个医者,若不是此时身子不便,本就该第一时间过去看看情况。” 一旁的蓝衣立刻道:“夫人,可要奴婢先去看看?” 她说到底也跟着夫人学习了两个多月,虽说因为她先前毫无医术基础,学起来比别人慢了不少。 陈歌摇了摇头,“我心里有个想法,要亲自过去验证一下。” 说完,便让蓝衣扶着她,往那边走去。 方才说话的朱家家主朱盛宏又深深作了个揖,走在前头替陈歌开路。 蓝衣边扶着陈歌往前走,边低声道:“夫人,奴婢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若不然,还是奴婢先过去看看吧。” 怎么好端端的,这朱二娘就出事了。 而且出事的不是别人,偏偏是跟夫人有过几次交集的朱二娘。 结合方才那些心怀鬼胎的夫人娘子来看,蓝衣实在怀疑这是朱二娘在搞鬼。 可是,看朱家人的反应,朱二娘出事这件事应该不假。 会有人那么傻,为了攀上夫人,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吗? 陈歌眼中掠过一抹冷意,淡淡地笑道:“确实不对劲,那咱们就看看,策划了这一切的那个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吧。” 蓝衣微愣,策划了这一切的人不就是朱二娘么?怎么夫人说得,好像另有其人一般呢。 就这两三句话的时间,她们已是走到了朱二娘所在的位置,蓝衣想继续说什么也没机会了。 宴席的座位是按家族排的,男眷坐在最前排,已嫁做人妇的女眷坐在第二排,未出阁的娘子坐在第三排,而第三排的座位旁边都有屏风挡着。 大楚的民风较前朝开放,这个屏风很多时候只是起个摆设作用,那些娘子若嫌闷了,随时可以把它放下。 因为朱二娘出了事,为了防止旁人围观,朱家人把屏风都竖了起来。 朱盛宏走到屏风的入口处,微微弯腰道:“夫人,请。” 里面,朱二娘脸色惨白地躺在地上,身子仿佛蜈蚣一般蜷了起来,手紧紧抱着肚子,双腿不时抽搐一下,嘴里断断续续地呻.吟着,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早已是乱得不成样子,额前的头发被冷汗濡湿了一片,看起来确实痛苦万分。 而她身旁,蹲着一个侍婢,那个侍婢看似在低声安抚她,然而细细观察的话,不难发现,她脸上的担忧神色只是浮于表面,一双眼睛,还若有似无地扫了陈歌一眼。 陈歌的眼神越发清冷了。 这个请君入瓮也请得太不走心了罢。 今天到底是什么情况,没一个能打的,还不如她在浔阳时跟谢兴斗智斗勇来得刺激。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320章 接夫人回家(第二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正文卷第320章接夫人回家也跟着陈歌他们走了过来的朱家主母冯氏立刻哭喊着跑了进去,想碰触朱二娘却又不敢,只呜呜呜地哭着,“我儿啊,我可怜的儿!” 陈歌只是站在外头看着,一动不动。 朱盛宏犹豫了一下,看向陈歌,“夫人?” 燕侯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她是还不愿意给他家二娘治疗,还是……她觉得二娘救不回来了? 一想到后面那个可能,朱盛宏心里就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陈歌看也没看他,突然道:“朱娘子的嘴唇和指甲均呈现青紫色,出现了头痛头晕,恶心想吐,腹痛腹胀,四肢抽搐的情况,应是中了断肠草之毒。 蓝衣,准备碳灰水,柿蒂煎汤催吐,然后用绿豆、金银花和甘草煎汤,催吐后让朱娘子服下。” 蓝衣虽然有些讶异,还是立刻点头道:“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朱二娘竟然是中毒了! 而且,夫人也太厉害了罢!看情况,她早在听冯氏说朱二娘的症状时,便有了想法,坚持亲自来看一眼,只是为了验证心中的想法。 她果然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啊! 一旁的吕氏怔了怔,反应过来后立刻叫了个侍婢去协助蓝衣准备东西。 朱盛宏见两个婢女离开了,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道:“夫人,您说小人的女儿中了断肠草之毒? 可……可二娘出了朱家后,就一直在我们眼皮底下活动,小人想不出她有什么机会接触到这毒物啊,会不会是搞错了?” 断肠草这类骇人的毒物,便是他不通医术也听说过,这种毒物不太可能是二娘自己不小心吃下去的。 可是,若是有人故意给二娘下毒,又会是谁? 二娘性子向来乖巧温驯,从不惹事生非,更别提结什么仇家了,他实在无法相信,他的女儿变成这样是因为中了断肠草之毒! “对啊!夫人,您会不会是搞错了!” 冯氏也忍不住尖声道,只是才说了一句,便被自己夫君暗暗地瞪了一眼,咬了咬牙不敢再说了。 陈歌不慌不忙地道:“断肠草并不是一种植物的名称,是一种泛称,凡是能引起呕吐等强烈反应的剧毒植物,都能被称为断肠草。 误食断肠草后,人的肠子会变黑粘连,因腹痛不止而死,这是断肠草之毒跟其他毒物最大的不同。 很多可以入药的药材,若用法不当都会变成足以致命的断肠草,例如雷公藤,白屈草,乌头,因此误中断肠草之毒的情况时能见到,我并不陌生。 朱娘子毒发不久,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想办法让朱娘子把吃下去的毒物吐出来,并帮她解毒。 我让我婢女准备的便是催吐和解毒的物事,除此之外,我们如今没有其他可以做的事情。” 其他人闻言,都不禁有些恍然。 原来如此。 确实啊!朱二娘不是一直说自己肚子痛,仿佛里面的肠子都搅在了一起么! 可是,就算燕侯夫人对这种毒物不陌生,一眼就能看出朱二娘中了什么毒,她这般站在屏风外不愿意走进去一步的行为,也有些怪异啊。 只是,他们便是觉得怪异,也不敢随意问出口,何况目前来看,燕侯夫人说的话是对的。 见大家都似乎信服了燕侯夫人的话,朱二娘身边的婢女微不可察地僵了僵,过了一会儿,突然小小声地开口,“娘子虽然确实腹痛不止,但除此之外,她……她好像还有其他症状。 方才她一直跟奴婢说,她全身发热,呼吸困难,胸口处涨闷,难受得快要死去了一般。 这些症状,都不在夫人方才说的中了断肠草之毒的症状里,奴婢知晓夫人医术高明,但若是除了断肠草之毒,娘子还有其他病症呢?” 这声音听着别扭得很,仿佛她是在故意捏着嗓子说话的。 只是因为她音量放得很低,不细想的人,一时半会儿察觉不到。 就在这时,朱二娘仿佛疼到了极点,猛地提高声音呻.吟了一声,全身都猛烈地颤抖了起来,把围观众人都吓了一跳。 陈歌犀利冷冽的眼神猛地投向那说话的婢女。 婢女头低了低,一脸焦急地轻声询问朱二娘情况,替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看起来,倒是一副忧心主子的模样。 冯氏一颗心提得更高了,本来燕侯夫人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进来替她女儿看上一眼,她便满肚子意见,现在听说二娘可能有其他症状,她看起来也确实比方才更痛苦了,又哪里坐得住,转向陈歌哭喊着道:“夫人,妾知晓您身份尊贵,但妾实在不忍心看着曼儿受苦啊,求您还是进来替我女儿看上一眼吧!” 朱盛宏看到女儿这样,也没心思去管自己妻子说的话妥不妥当了,咬了咬牙,也转向陈歌抱了抱拳,“若不然夫人,还是进去替小人的女儿看上一眼吧?”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紧盯着陈歌瞧。 都这样了,燕侯夫人再不进去帮朱家娘子瞧上一瞧,便说不过去了吧! 朱家娘子这模样,连他们这些外人都于心不忍,莫非先前燕侯夫人表现出来的医者仁心,行医济世,都是假的?都只是诓骗百姓的不成! 杨威和吕氏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眉头慢慢蹙起,只是,一时也想不出该怎么救场。 陈歌站在这视线中间,一张脸,越发冷了下来。 …… 就在这稍前一点的时间。 一个身着黑衣的高大男子骑着一匹骏马,身后紧跟着一队气质肃杀身着银甲的兵士,快速地穿过了庆州的街道,径直到了城守府。 城守府门前的守卫远远地看到这群气势汹汹的男人,立刻紧张地抽出腰间佩剑,大喝,“来者何人!竟敢骑马擅闯城守……” 话音未落,便被一个男声截了话头,“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来的到底是谁!” 两个守卫一愣,就在这时,那些男人离他们越发近了,借着浅淡的月光,他们终于看清了为首那个人的样貌,一时间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主……主……” 魏远在城守府门前勒停马匹,看也没看他们,下了马便大步流星地往里走去。 吕闻连忙追了上去,“主公,您这样进去可能会吓到夫人,不然让属下先进去通报一声吧!” 看着头也不回完全把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的男人,吕闻暗暗地撇了撇嘴,有些心累。 果然,主公只要碰到跟夫人相关的事情,就跟理智这两个字不沾边! 本来说好五天后才启程回去的,谁料到第四天傍晚的时候,主公看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立刻便决定当天返程,也幸好他们早就做好了返程的准备,倒是没怎么慌乱。 船刚靠岸呢,主公便直接牵了一匹马,跑回了城守府。 若不是他有了经验,一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能还追不上主公。 两个守卫闻言,面面相觑了一眼,连忙追了上去道:“主公,夫人今晚不在府内,她到杨家参加杨老夫人的八十大寿去了。” 方才还似乎听不到吕闻的话的男人顿时停住了脚步,转身又走了出去,翻身上马,瞥了一脸无奈地追了出来的吕闻一眼,淡淡道:“去杨府,我要亲自把夫人接回来。”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321章 救你是情分(第一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 朱盛宏见陈歌久久没有说话,不由得有些忐忑地瞥了她一眼。 女儿的呻.吟声变得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痛苦,朱盛宏听得心揪,忍不住又道了句:“夫人?” 陈歌淡淡地扫了里面的婢女一眼,忽地,眉一扬,淡淡道:“我的诊断不会有错,但两位的心情我也理解,我可以给朱二娘详细查看一番,麻烦你们把朱二娘抬出来罢。” 朱盛宏有些讶异地看着她,其他人也都一脸不解。 这屏风里到底有什么妖魔鬼怪,让燕侯夫人无论如何也不肯进去? 朱家娘子这么痛苦,在这种情况下挪动她,她只会更不舒适罢? 何况即便大楚民风还算开放,也不能让一个还没出阁的小娘子这般狼狈的一面让这么多外男看到啊! 围观的人不由得交头接耳起来,看着陈歌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不赞同和谴责。 先前在陈歌那里吃了瘪的一众夫人娘子更是掩不住脸上的幸灾乐祸。 把自己伪装得好像观世音菩萨再世,也不过是骗骗那些愚民罢了! 其实,她内里也不过是一个自诩尊贵、自私残忍的人! 她这一面,燕侯知道吗?只怕燕侯也被她骗了吧! 吕氏见那些人的眼神越来越过分,心头不禁发紧,上前打圆场道:“也不过是把朱二娘挪个位置的事,看看哪个娘子愿意把她的位置让出来,把朱二娘移过去便是了。” 吕氏想的是,既然燕侯夫人要求挪位置,便挪好了,反正他们给所有未出阁娘子准备的座位都是一样的。 燕侯夫人不愿意在这里给朱二娘诊治,便把她移到别的位置去。 总归要先让事情进行下去。 “不行,”陈歌却一口回绝了,淡声道:“我只能在外头给朱娘子看诊。” 吕氏不禁怔怔地看着她,连她都忍不住想,燕侯夫人到底想做什么了。 见自己女儿的情况越来越糟糕,燕候夫人的态度还那般强硬,冯氏忍不住了,愤怒地瞪着陈歌,“你是不是根本不想给我家二娘治病! 刚刚我家二娘那么痛苦,你自己也说了,你是一个大夫,却连过来看一眼都不曾! 是,我知道夫人身份尊贵,还怀有身孕,可是不过是过来看一眼,难道夫人就会出事吗?!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就会出事吗! 退一万步说,夫人的命是命,夫人孩子的命是命,我家二娘的命也是命啊!” “闭嘴!” 朱盛宏吓得脸色铁青,连忙低吼道。 陈歌脸上和眼神里的温度,已是退了个干净,面无表情地看着冯氏,道:“我虽是医者,理应把救人性命当成己任,可是这不代表,你可以理所当然地要求我这么做。 我从没要求你们为我这次诊治付出什么,因此,我救你女儿,是情分,不救你女儿,也不过是我的一个选择。 何况,我说了,我已是在救治你们女儿,是你们不相信,而且也不愿意配合我。 用你的话说,只是把你女儿搬到外头诊治,难道就会要了她的性命?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倒是奇怪,既然冯夫人如此不相信我,又为何非要我替你女儿诊治?” 陈歌身边人的脸色也已是难看到了极致,杀气腾腾地看着冯氏。 冯氏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身子,可是心里头的愤怒、忧心和被陈歌说得无法反驳的懊恼交织在一起,让她完全无视了自己夫君眨得快要抽筋的眼神,不顾一切地大声道:“你这是强词夺理!你……” “而且,”陈歌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她的话,一字一字道:“我若是进到屏风里替你女儿看诊,是真的会没命。” 这个位置三面都是屏风,只有一个方向留了个出口让人进出。 而屏风里空间狭小,她若是进去,只能一个人进,便是冯氏和那侍婢都走了出来,也顶多多进去一个侍卫。 毕竟男子的身形比女子高大不少,冯氏、那侍婢和朱二娘同时在里面,已是显得拥挤。 她进到宴席里后,虽然大部分侍卫都留在了外头,但身边还是有四个侍卫紧跟着她,暗处还有暗卫。 可是,若她进到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即便她身边人再多,也施展不开拳脚来保护她。 不得不说,这一个小小的空间,实在是个完美的,可以用以抓鳖的瓮! 她当然可以叫其他人都离得远远的,让几个侍卫守在屏风入口处,她进去给朱二娘看这个毫无意义的诊。 只是,在还不清楚那人的目的以及身边哪些人是她的帮凶的当下,她这样做,反而可能会被反将一军。 若在她看诊时朱二娘出了什么事,她便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现在的朱二娘在她眼里,已不是一个纯粹的病患了,那分明是那人用来引她入局的铒! 她这话一出,围观的群众顿时面面相觑,一脸莫名。 朱盛宏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这怎么可能呢……” 冯氏反应过来,心里的怒火更旺盛了,大声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这不过是你不想给我家二娘治病的借口罢了!你……” “那请问夫人,”陈歌又一次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冰冷的目光,投射在听到她方才那句话后,眼神一下子变得森然凌厉的侍婢身上,冷冷地道:“如今在你身边的那个侍婢,在你们府中多久了?又是怎么到你们府里的?” 冯氏一怔,一时忘了生气,转身看着身边表情一下子诡异起来的侍婢,讶然道:“这……这个侍婢……” 她记得,这个侍婢是两个月前,二娘突然从外头带回来的。 她说这侍婢是从对岸逃难来到的庆州,家里人都在战乱中失踪了,她一个女子无依无靠,生活艰难,她不忍心,便把她领了回来,放在身边做一个侍婢。 二娘自小乖巧,难得有求于她,她不忍拒绝,又见这侍婢长得眉清目秀,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风范,一看就是好人家出生的女子,便答应了。 燕侯夫人为什么突然提起她?她说她进到这屏风里会死,是因为这个侍婢吗? 这么一个瘦小的丫头,又能对她做什么?! 可是,真的细究下来的话,他们确实不清楚这个侍婢的出身,便是她的由来,他们也只是听二娘浅显地说过几嘴。 没等冯氏理清脑海中混乱的思绪,旁边那个侍婢的眼中忽地冷光一闪,从袖子中抽出一把匕首,猛地朝陈歌冲了过去—— “你这贱人!去死吧!”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正文卷 第322章 孩子都能打酱油了(第二更) ,君侯总是被打脸 所有人都被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僵立在了原地。 陈歌暗暗地嗤笑一声,不慌不忙地后退了一步。 这就沉不住气了? 也难怪呢,她这般煞费苦心地编织起来的网,她却死活不肯跳进去。 这回没法得手,她便别想着有下一回了。 她身旁的四个侍卫立刻挡在了她面前,然而,不等那女子来到她面前,就有一个人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那个女子的衣领,甩抹布一样把她往地上一摔。 随即把她反转成了面朝下的姿势,右脚膝盖一下子抵住她的背,把她死死按在了地上! 女子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这会儿,她是没有精力改变自己的声音了。 方才她大喝着冲过来想行刺她时,用的也是她原本的声音。 这个声音,真是越听越熟悉啊。 陈歌垂眸看着她,心里有一个猜测,越来越明确。 朱盛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满心后怕之下,忍不住朝还一脸懵的冯氏怒吼,”这到底是怎么搞的!二娘身边怎么会有一个这般危险的人物,要是方才真的伤了燕侯夫人,你要我们朱家怎么办!” 冯氏也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语不成句:“我……我……” 她也不知道这个贱人竟怀着这般可怕的心思啊! 莫非,二娘中的毒,也是这贱人下的?!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随即,在这片杂乱中,隐隐透出了一个较为清晰的男声,“让开,燕侯来了,都让开!” 陈歌一怔,猛地转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可是她听错了?魏远现在理应还在亳州,怎么会在这里! 在场的人也怔然了片刻,有些犹豫了看了过去。 方才那个男子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每一声都仿佛敲在了陈歌的心头,面前的人群也逐渐地往两边退去,让出了一条路来。 路的尽头,一个俊挺矫健的男人正健步如飞的朝这边走来,一身黑衣更衬托得他气势凛然、英姿卓然。 英俊的脸庞上一双凌厉的黑眸深沉如海,暗含一股威势,明明他是走在这灯火明亮的宴席间,却莫名地让人觉得,他是走在浩浩荡荡的千军万马中,让人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敬畏之感。 在场的宾客无不心头震惊,想看又不敢看,只能把头低着,朝来人弯腰行礼,“见过燕侯,燕侯万福!” 不是说,这位还在亳州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瞧他这风尘仆仆的样子,不会是才从亳州回来吧?就是说,他一回来,便直奔杨府了?! 这位比传闻中的,还要看重他的夫人啊,在那之前,他们又哪里敢相信,这在沙场上堪比活阎罗的男人,竟会如此依恋自己的夫人! 一时间,在场好一些人的心中都转过千般思绪,一些女子更是掩不住脸上的羡慕和向往,暗暗地叹了口气。 直到魏远已是走到了陈歌面前,她还没回过神来,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有些恍惚地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说着,还轻轻地晃了晃脑袋,仿佛要让自己清醒过来。 魏远一双黑眸中霎时染上几分笑意,抬起手轻轻地、克制地碰了碰自己小妻子暖呼呼的脸蛋,随即往下,牵起她的手,低声道:“城守府的守卫说你来了杨府,我便过来了。” 在男人的手碰到她的时候,陈歌便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飞了起来,直到听到久违的醇厚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她的鼻子很没有出息地酸了一酸,捏着他的一根手指暗暗使劲,在男人眉头微蹙,似乎有些吃痛的时候,小小声地、仿若泄愤地道:“你这家伙,终于舍得回来了,再不回来,你的孩子都要会打酱油了。” 女子的脸比他离开时圆润了不少,显得肉乎乎的,让人看着就想伸手揉上一把,皮肤粉妆玉砌,杏腮桃颊,竟是也比他印象中更娇嫩可口。 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儿似嗔似喜地看着他,让这几个月看惯了军中那群糙汉子的魏远一下子有些目眩神迷,竟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若不是现在还在别人府上,还在被一群人盯着,他简直恨不得就这样抱起自己的小妻子,把她抱回房里,好好地温存一番。 只是,在那之前,他必须先把这里的事情做个了结。 他强迫自己的视线离开妻子的脸,冷冷地扫了四周围一圈,最后,视线定在了一旁惶恐不安的杨威身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没走近这里时,他便察觉到了这里的异样,此时见到被一个男子压制在地上,用一种莫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的女子,还有城守府这四个侍卫挡在陈歌面前的架势,魏远的眼神慢慢地危险了起来。 杨威在心里哀嚎一声,只是事情已经发生,瞒报的话只是罪加一等,心情再忐忑,也只能如实把事情跟魏远说了。 在他阐述情况的时候,蓝衣和吕氏派过去的侍婢也准备好了陈歌要的东西,连同杨府找来的大夫一起过来了。 见到突然出现的君侯,蓝衣小嘴微张,直到看到陈歌暗暗给她使了个眼色,才勉强压下心头的震惊,和那大夫进了屏风里救人。 杨威越往下说,魏远的脸色就越是黑沉,直看得他越发七上八下,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地低了下来。 听到地上被压制着的女子竟想行刺他夫人,魏远握着陈歌的手猛地紧了紧,眼中的杀气如有实物一般朝那女子射去。 女子脸上忽地迸射出一股冲天的恼怒和压抑的绝望来,厉声道:“魏远,我不许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本公主! 当初我就该让父皇把你杀了! 如果……如果当初你死了,怎会有这之后的事!我皇兄又怎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魏远的眉头慢慢蹙了起来。 其他人也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她说……本公主?这个想行刺燕侯夫人的人竟然是公主! “你一直在跟我作对,我们第一回见面,你就把我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让我在浔阳所有人面前丢尽了面子,现在……现在更是公然跟我皇兄作对!” 女子脸上虽然是愤怒的神情,一双眼睛却如泣如诉,哀婉怨恨地看着面前俯视着她的男人,“你可知道我皇兄为了夺回皇家应有的地位,花了多少时间和心血? 你可知道我们三兄妹因为你,有多痛苦多绝望! 魏远,你这混蛋!我为什么不早一点把你杀了!我应该一早就把你杀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