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剑尊》 作品相关 上架感言 《大唐剑尊》终于上架了,这是我怀着忐忑的心情,第一次与网站签约、更新、上架,直到现在我还都觉得在做梦了,心情很激动!谢谢纵横文学网给的平台,谢谢诸位编辑大神的鼓励与斧正,谢谢诸位读者大佬的支持、建议、鼓励! 写作是我的爱好,以前只当做是爱好而已,从未想过有一天,我爱好的写作可以成为签约作品,可以在纵横文学网上发表,我就觉得那好像是天上的星辰,我只可以远远地遥望,却永远也不可触及。没想到在与纵横签约后,经过诸位编辑大神的鼓励与帮助,我竟然实现了我少年时的愿望,激动、高兴、开心,好像已不能表达我激动的心情,现在坐在电脑前码字,我都感觉自己的手有些颤抖,这是一种感激莫名的激动。 每个人少年时都有个武侠梦、仙侠梦,仗剑远游,江湖意气,痛痛快快的过一场青春不老的盛宴!最初我的书名是《玄门有剑仙》,在此我特别感谢芥末大神的帮助与指点,才有了我现在的书名,现在的书名比我原来的好很多。 终于要上架了,我要感谢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支持我的朋友们,一直支持我、鼓励我的书友们,一直帮助我、鼓励我的众位编辑,非常谢谢你们!是你们的时刻关注,让我坚持到了现在;就算是上架了,我还是一如既往的需要你们的支持和肯定。 在此时此地,请接收我最诚挚的祝福:祝愿大家天天开心快乐!——云居紫衫。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卷 俗世江湖 第一章 大漠孤烟 漠漠黄沙,骄阳似火。这正是李唐帝国瓜州的戈壁滩上最炎热的季节,五月里的某一天的中午时候。大地都好似喘不过气来,在这万里无垠的大沙漠上,一切都好似静止了,看不到什么有生命的东西,只偶尔可以看见沙石堆中绽出的几根野草。 可是就连这沙漠中生命力最坚韧的野草,也已经枯萎焦黄,纵有风来,它也不会迎风起舞了。没有静止的只有流沙。一阵狂风过后,流沙四散,俨若惊涛。沙跟着风移走,就像水在地面上流过一样。 风沙起处,阳光也染成了一片黄。黄沙漫天的迷离烟雾之中,略略带着一些淡紫的轻蓝色,使人远远望去,总好像那遥远的地方是一个浩瀚的美丽的海洋一样。可是任是眼睛再好的人,也看不清楚哪儿是天地相接的地方!这真是天地间罕有的奇观,只有在大戈壁才能见着的奇景。 在这万里无垠的大沙漠上,当真是一切都静止了吗?在这五月里的中午时候。不,这只是往常的情形,但今天却有例外。除了流沙之外,还有一个人。他是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俊朗少年,骑着一匹马,正在瓜州的戈壁滩上冒着风沙前行。 这少年从来没有过在沙漠旅行的经验,此际他正震惊于眼前的奇景,心里想道:“前人形容‘瀚海’(沙漠)的流沙说是:‘积河成旱,状如惊涛。遇风则流,乍聚乍散。’形容得真是一点不错。” 这少年人是从江南来的,他曾经为了这次深入漠北的万里壮游做过一些准备功夫,读过一些有关沙漠的游记,学过突厥和回鹘的语言。看过许多有关突厥和回鹘各个部落的风土人情的记述。但如今身历其境,他只觉得书上所描写的远不及他所见到的十一,是如此的雄奇而又如此的令人怵目惊心! 这少年只是震惊于眼前的奇景,却无心欣赏这眼前的奇景,在这样炎热的阳光底下,他的整个身体就像一块块要溶化的羊脂,他骑的一匹千中选一的西域良驹,也在口吐白沫,几乎走不动了。 而且更要命的是,他所带的干粮和食水也快要用完了。这少年在黄沙漫天之中,吸了一口热风,只觉身体就似要着火焚烧似的,十分难受。他想喝一口水,一看水壶里的水,已是只剩下薄薄的一圈了。这个大沙漠不知何时方能走出,他苦笑一声,只好又把壶盖盖上。 这少年苦笑一声,心里想道:“人生际遇之奇,往往出人意外。我以为是要到关中去的,谁知却到了漠北来!”原来这少年姓李名清玹,字伯玉,赵郡李氏远房旁支子弟,随父亲李静之客居苏州。赵郡李氏乃是天下有名的名门望族,李清玹是当时官居御史大夫李栖筠的族侄。 这次他到瓜州来,乃是奉了母命来寻访他舅父的。李清玹的舅父郑裕是荥阳郑氏旁支子弟,安史之乱时,时任扶风郡司马的郑裕被乱兵胁迫,不知所踪。七岁那年,李清玹有了一个奇遇。 他舅父童年时代的一个长辈在青城派学习击剑之术,此时已经成为一个名满江湖的大侠,回到故乡,访寻旧友,得知郑裕的不幸遭遇,不胜叹息。他见李清玹聪明伶俐,遂收了这个故人之甥做了他的第二个弟子。 匆匆十载之后,李清玹已是学成出师,他的父亲李静之也在三年前不幸病逝,他准备待明年初春,便即游历江南。居家数年之中,他与江湖侠士也常有来往。到了今年春天,有一个当年与他舅父同被俘往西域的同乡逃了回来,据说他在四五年前沙洲附近见过他的舅父,后来就不知消息了。 李清玹的母亲郑隐娘身体有恙,在丈夫李静之去世之后,欲加思念胞兄郑裕,因此就要李清玹到沙洲寻找舅父。她怎想得到李清玹尚未得知父亲的下落,就已被困在这沙漠之中。 李清玹咬了咬牙,咽了咽口水,稍稍润湿那快要冒烟的喉咙,极力忍受着口渴的焦渴,此里想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得继续前行!”好在这时狂风已过,流沙渐渐静止,虽然仍是骄阳似火,大地则已恢复晴明,呼吸也没有那么艰难了。 李清玹簇马缓缓而行,只盼在这沙漠上出现奇迹,发现绿洲。不料绿洲未曾发现,却先发现了一堆白骨。那是在狂风“搬开”了一个沙丘之后,所暴露出来的一堆白骨。 因为它是埋在沙丘下面的,还未曾给狂风吹得东零西散,排列得虽然凌乱无章,大体还可以看得出是两具尸体。两个破碎了的头颅上还覆盖着浓密的黑发。看来这两具尸体生前应该是中年汉子。而且是死了还没多久的,所以头发都未脱落。 李清玹想了一想,便明白其中缘故。沙漠中的兀鹰是喜食腐肉的,这两个人一死,身上的皮肉便已给兀鹰啄食尽了。李清玹不禁毛骨悚然,知道只要自己一个支撑不住,倒了下来,便将变成这样的一堆白骨! 李清玹正自触目惊心,忽听得极为刺耳的“嘎嘎”叫声,抬头一看,头顶覆盖着一片“黑云”,却原来是一只硕大无比的兀鹰,两只翅膀张开来足有一丈多长! 他刚刚看到被兀鹰啄尽皮肉的白骨,这只食人的兀鹰就来到了!李清玹怒道:“好呀,我是活人,难道你也敢食我?”只见那只兀鹰从他头顶掠过,向他前面的一个沙丘俯冲下去。 李清玹眼光一瞥,已经发现那里有一个人脸朝下的俯卧在流沙之上,不知是死人还是活人。但四肢无缺,纵是死人,至少也是一具完整的尸体。李清玹这才知道,兀鹰是要去啄食那个人的。 李清玹大怒,张弓搭箭,“嗖”的一箭就射过去。弓如霹雳,箭似流星,恰好在那兀鹰的巨爪将要抓着那人之时,射个正着!李清玹虽然甚为疲累,毕竟是个具有内家真力的武功高手,在整个李唐帝国的江湖之中,也是个颇有声名的一流高手,这一箭的劲道非比寻常,那只磨盘大的兀鹰吃了他这一箭,痛得难当,不敢停留,带着箭就飞走了。 李清玹跳下马来,过去察看,把那人翻转过来,只见头部血肉模糊,早已死了!李清玹叹了口气,心道:“费了偌大气力,不料救的却是个死人。想必这人一死,就遇上风沙将他掩埋,幸免做了兀鹰口中的食物。 但这人是什么人呢?”这人的腰间悬有一个草囊,李清玹心里想道:“我且看看他有什么遗物,要是能够弄清楚他的身份,知道他是哪里人氏,将来回去给他的家人报个讯也好。” 于是便搜查这人的草囊。李清玹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一看,不觉大吃一惊。原来囊中有三支金镖、一本武功秘笈和一个鹅蛋大小的珠子,珠子泛着淡淡光泽,通体淡金之色。 他仔细一看,这册子之上,赫然写着:太乙剑法,太乙剑法在江湖上也算是一门上等剑术法门。随后李清玹又仔细看了看手上黄金所打的飞镖,在江湖上极为少见,镖的形状也很奇怪,那是尖端开叉的蛇形的飞镖。 但这还不足以令李清玹吃惊,使得他吃惊的是:这三支金镖拿到手中,便闻到一股腥味。李清玹立即知道,这是毒镖!毒镖也还不足为奇,但再仔细看时,镖身上还刻有图案的,这一特殊的标志可使得李清玹大吃一惊了。 镖上刻着的是飞燕形图案,具体而微,振翅而飞,十分生动。李清玹心中闪过了三个字:“飞燕镖”!飞燕镖的主人是个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独脚大盗,名叫阎无病,人称“催命判官”! 单单看他的姓名绰号,可能会以为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其实他平生杀人虽多,却并非滥杀无辜,他杀的多是朝廷的贪官污吏,尤其喜欢杀残害百姓的朝廷带兵的军将。 某一年他曾在河东道的七个中小城市,杀了安禄山手下的三十六名军将,其中有十二名还是游击将军和昭武校尉级别的中高级军将。河东节度使的官府中人闻其名而丧胆,他本来另有名字的,因他姓阎,在那年连杀七城的军校之后,就有人叫他做“赛阎罗”。 从此他也自称赛阎罗了,当时他并曾有豪语说:“多蒙江湖上的朋友给我取了新名号,我必定不负朋友的期望,要屠它几百个胡虏将校方算称心。”至于“催命判官”则是安禄山手下的武士给他所起的绰号。 李清玹不知他究竟屠了多少残暴的胡虏将校,不过想来总还不满两百之数,如今却已埋骨沙丘!李清玹对阎无病只是闻其名而未见过面的,不过他曾听师父详细说过其人其事,还特别提到阎无病所用的独门暗器——飞燕镖。 这是分量最重而又见血封喉的毒镖,只要给他打着一镖,武功多好,也是必死无疑。当年他杀七城的三十六名胡虏军官,其中二十八名便是丧在他这飞燕镖之下!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卷 俗世江湖 第二章 刀光剑影 李清玹手中拿着飞燕镖,大惊之后,心里想道:“这一定是阎无病无疑了,他已是超一流巅峰境界高手,却是谁有那么大的本领把他杀死的?难道是宗师境高手所杀!” 心念未已,忽听得“嗖”的一声,一支响箭,已是向他射来!这支响箭来得急劲之极,李清玹刚听得“呜”的一声响,利箭已是劈胸射到。李清玹正在低头看那飞燕镖,做梦也想不到在这杳无人烟的戈壁之上突遭暗算,冷不及防,几乎给那枝箭射着。 李清玹一个“鹞子翻身”就在浮沙上躲了过去,发箭的人哈哈大笑,说时迟,那时快,第二支、第三支响箭又相继射来。 响箭本来含有警告的意思在内。江湖上的习惯,敢于使用响箭的人一定是自信武功了得,远胜对方,所以才用响箭,叫对方有所提防。而且第一支响箭,通常也不会是射向对方要害的。 可是这个人的响箭来得快如闪电,而且接连三支,都是向着李清玹的要害之处射来,这就失掉了“警告”的意义,这个人分明是要取他的性命,却又故作豪迈,使用响箭,显得他“不是”暗算。 李清玹大怒,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此时他已有了准备,对方的连珠箭虽然来得仍是十分急劲,他已是可以从容应付了。他翻起身来,正好迎着了那两枝箭,当下提弓一拨,叮铛两声,两支响箭落在地上。 李清玹抬头一看,只见来了两骑快马,骑在马上的,一个是粗眉大眼的吐蕃武士,一个是面肉横生、披着大红袈裟的喇嘛。 那粗眉大眼的武士怔了一怔,随即又纵声笑道:“好小子,倒有几分本事。你是来给阎无病收尸的吗?不用费事了,我送你到黄泉去与阎无病相会吧!” 那喇嘛道:“先问问他是什么人?”武土说道:“这小子来给阎无病收尸,又是汉人,不用问准是阎无病的手下。”一面说话,一面跳下马来,向李清玹扑去。 武学高手在沙漠上和敌人交手,地战要比马战有利得多,因为沙漠不比平地,说不定会踏着浮沙,人和马的重量总在二百斤开外,踏着浮沙坐骑就会失陷。 一个人就轻得多,而且可以施展轻功,所以这个吐蕃武士舍弃坐骑,轻身来斗李清玹。李清玹敬佩阎无病是个好汉,心里想道:“杀阎无病的一定不是好人,斗不过也要和他们一斗。” 待那吐蕃武士来到三丈之内,李清玹陡地一声大喝:“来而不往非礼也!”手中的三支飞燕镖一齐打出! 李清玹一来是因为这个武士的手段太过狠辣;二来对方能够杀阎无病,至少也是一流巅峰高手,若然不下辣手,只怕自己性命难保。是以他迫不得已,才使用刚刚到手的飞燕镖。 这名吐蕃武士欺身疾扑,也并非对敌人毫无防备的。但一来因为他是吐蕃帝国国主赤松德赞帐下有数的一流巅峰高手,艺高胆大,李清玹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他虽有防备,也还不怎样把李清玹放在眼内;二来他并不知道李清玹已经取得了阎无病的飞燕镖,而这毒镖乃是见血封喉,毒性最厉害的暗器! 距离只在三丈之内,而且这名吐蕃武士的身形还是向他扑来的,李清玹一手三镖,全都打向他的要害,饶他武功再高,也是难以躲避的了! 李清玹的三支飞燕镖,分别从三个不同的方位打去,一支打他上盘额角的“太阳穴”,一支打他中盘胸口的“璇玑穴”,一支打他下盘石膝盖的“环跳穴”,这三个部位并非成一直线,而是排列成一个不规则的角形。 这样的打法,难到了极点,对方即使是一个善接暗器的高手,至少也要给打中一支。李清玹满以为非中不可,不料就在这一瞬间,只听得“呼”的一声,突然就像有一片黄云卷来,把他这三支飞燕镖全部卷了去。 原来是那个红衣喇嘛从马背上跳起,一技箭似的射来,恰好赴在那吐蕃武士的前面,大袖飞扬,把三支飞燕镖一古脑儿的收归袖底。这种接暗器的功夫当真是出神入化,李清玹非唯见所未见,且是闻所未闻。 红衣喇嘛把三支飞燕镖拈起来看了一看,便放入囊中,大声笑道:“阎无病的飞燕镖果然名不虚传,是天下最厉害的百毒暗器,可惜你这小子不会使用!” 听他的口气,似乎他从前还未见过飞燕镖,那么,阎无病是不是他杀的呢?抑或是在他们交手之时,阎无病无暇射出飞燕镖就给他杀了。但在此时此地,李清玹也是无暇推敲的了。李清玹唰的拔出剑来,喝道:“并肩子上吧!” 红衣喇嘛哈哈一笑,说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老佛爷还不屑与你交手呢。”那吐蕃武士险些给飞燕镖打中,吓出了一身冷汗,此际惊魂已定,怒气陡生,扑上前来,大声喝道:“小子休得猖狂,看我取你性命!” 红衣喇嘛道:“这小子虽然不是怎么了,但桑布扎,你也不可轻敌了。”桑布扎一听,心里想道:“你看不起这小子,却叫我不可轻敌,这分明也是看不起我。”为了争一口气,于是一上来,便对李清玹连下杀手。 李清玹一招“弯弓射雕”,长剑笔直刺出,陡然间一个转身,左翻右绞,把那武士劈来的凶悍绝伦的连环三刀尽都化解。而且剑势未衰,解招之后,剑尖仍是向前刺去。 桑布扎心头一凛,急忙一个“大弯腰,斜插柳”,俯身一旋,横刀拍出,他的臂力本来不弱,再借了这一旋转之势,劲道已在李清玹的这一剑之上,“铛”的一声,刀剑相交,李清玹的长剑给他拍开。 李清玹也禁不住心头一凛,想道:“吐蕃的刀法果然与中原大不相同,古怪之极!”要知李清玹已得青城派青萍剑法的真传,在他使出那一招杀手还击之时,实是想不到吐蕃武士会用如此古怪的刀法化解他的。 两人刀来剑往,转眼间就斗了三五十招。李清玹只觉得喉焦口涩,目眩头昏,剑招使出,往往力不从心。原来他在库里戈壁上困了两日,只用干粮度日,水也不敢多喝,如今一与强敌交手,初时还可以支持,时间稍长,已是难以为继。 桑布扎得理不饶人,刀法越来越狠,横劈直斫,每一刀劈出去,都是隐隐挟着风雷之声。李清玹改用“游身八卦掌”的轻灵身法,剑中夹掌,与桑布扎游斗。桑布扎喝道:“一味躲闪,不敢与我见个真章,算得什么好汉?” 话犹未了,李清玹陡地喝道:“看剑!”一招“大漠孤烟”,剑光如练,倏地里就指到了桑布扎的胸前,桑布扎斜身一窜,李清玹如影随形又追了过来,冷笑道:“你也只知躲避,不敢与我见个真章么?” 桑布扎大怒,使了浑身气力,一刀就劈过去,李清玹故意卖个破绽,倒纵闪开,桑布扎猛力一跃,又是一刀,恨不得把李清玹劈成两半! 李清玹忽地喝声“倒也!”桑布扎“哎哟”一声,果然应声而倒!原来桑布扎的轻功不及李清玹,李清玹在游斗之时,试出了有一堆乃是中间陷空的浮沙,他倒纵跳过这堆浮沙,桑布扎却陷入了浮沙之内。 他是用了全身气力的,一踏着了浮沙,大半个身子已是陷了进去,急切间哪里跳得出来?眼看只要李清玹回剑一戳,桑布扎性命难保,那红衣喇嘛已是挡在李清玹面前,冷冷说道:“你莫以为你用狡计胜一场,就得意了。老佛爷空手接你的剑,只要你过得十招,老佛爷给你嗑头,而且恭送你出这沙漠!” 李清玹喝道:“谁要你让!”唰的一剑就刺过去,此时他的气力已差不多耗尽,形势凶险,逼得他必须速战速决,是以一出手便是“青萍剑法”中的杀手绝招,也顾不得对方是空手还是使用武器了。 那喇嘛说了只凭一双肉掌,果然就是空手应付。李清玹的这一剑来得迅如闪电,他竟然不躲不闪,只听得“啪”的一声,李清玹的青钢剑正是给他弹开。这一弹拿捏时候,当真是妙到毫巅! 李清玹虎口疼痛,吃了一惊,一个“风刮落花”的身法,转到那喇嘛的背后,又是一剑,刺他脊椎的“大椎穴”。殊不知李清玹固然吃惊非小,那喇嘛也是不禁心头一凛,“这小子看来已是筋疲力竭,我居然还不能够把他的剑弹出手去,倒是不可小觑了。” 那喇嘛反手一拂,李清玹见识过他的本领,不容他的手指拂到,剑走轻灵,倏地就斩他双腿。那喇嘛使用“拂云手”的功夫,重心放在上盘,下盘乃是“空门”,李清玹本领虽不及他,但对于武学的原理却是研究有素,是以能够避实就虚,出手就是攻击对方的弱点。 那喇嘛也好生了得,背后好像长着眼睛似的,李清玹那里一个变招,他亦已是步换身移,霍的一个“魁星踢斗”,仍然是对准了李清玹的虎口踢来。 李清玹剑锋一偏,避开了他的鞋尖,剑锋朝着他腿窝“鼠跳穴”就刺。虽然不过数寸之差,但他这一避一刺却是武学的上乘功夫。高手比拼,所争不过毫厘之差,如此一来,那喇嘛登时又给李清玹制了机先。那喇嘛硬生生的把踢出去的这一脚缩回,倒纵出一丈开外。 李清玹连遇两次险招,也是吃惊非小,一时间倒也不敢贸然进击。那喇嘛心里想道:“这小子的剑法好不溜滑,只怕十招之内,我是未必胜得他了。”暗暗后悔先前的话说得太满,蓦地心念一动,“有了!”把袈裟脱了下来。 李清玹正要揉身再上,陡然间只见一片红云当头罩下,李清玹一剑刺去,“嗤”的一声轻响,剑尖从袈裟上滑过,竟是未能将他的袈裟刺穿。就在这一瞬间,李清玹只觉劲风扑面,而且胸口也好像挨了一锤似的,隐隐作痛,李清玹连忙纵开,幸好恰恰来得及避开袈裟罩体之灾。 那喇嘛哈哈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还有六招,小心应付了。”喇嘛说过不用武器,但这袭袈裟拿在他的手上却是一件极为厉害的武器,抖开来似是一张大网,收束起来又似一根棍子,经过了他的玄功运用,碰上了李清玹的青钢剑,竟会发出铿锵的声响。 李清玹奋力招架,不过数招,只觉胸中气血翻涌,五脏六腑好似就要翻转一般。李清玹暗道,“不妙!”仗着轻功,东躲西闪,希望能够将他诱到浮沙之上,败中求胜。 哪知这喇嘛的轻功比他还要高明,几次踏着了浮沙,都是一惊即过,如影随形地紧紧跟在李清玹背后。李清玹全神应敌,也不知过了多少招。这喇嘛却是心中焦躁,暗地想道:“幸好这里没有外人,要不然给人看到我在十招之内拿不下这个小子,我的面上还有什么光彩?” 李清玹实在已是疲累不堪,全仗着一股气才能够勉强打下去的。忽地一个疏神,他想诱对方陷足浮沙,不料自己一跃却差了那么少许没有跳过去,反而陷在浮沙之中。 那喇嘛喝道:“好小子,还想逃么?”裟裟罩下,那股劲风先就令得李清玹几乎窒息。李清玹正自心里叫道:“我命休矣!”迷迷糊糊之中忽似听得“喘”的一声响,那喇嘛喝道:“什么人?” 随即有人哈哈笑道:“你说话算不算数,经是第十五招啦!”李清玹想睁开眼睛来看,双眼已是不听使唤,睁不开来。但也还隐隐感觉得好像是有人到来,蓦地里那喇嘛大叫一声,随即听得马蹄声远去。 李清玹知道定是有人来救自己,如今已是把那喇嘛打跑了。李清玹全仗着一股真气勉强支撑,此时知道危险已过,那口气一松,人也就登时晕过去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卷 俗世江湖 第三章 陆氏父女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清玹忽觉遍体清凉,朦朦胧胧之中好似有甘霖下降,滴入他的口中,焦渴止了,有说不出的舒服,人也就渐渐醒了转来。 他张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是在一个帐幕之中,帐幕中有一个头戴儒冠,留着三络长须的中年汉子,还有一个穿着浅绿衣裙的妙龄女子,两人都是汉人装束。 那个少女正站在他的面前,手里拿着一条湿透的毛巾,绞那手中,把水珠一滴滴地滴在他的面上,滴进他的口中。此时已是晚上,沙漠上日间和晚上的气温相差很大,李清玹是在炎热的沙漠上晕过去的,此时醒来宛似到了清凉的境界。 他干燥的喉咙有了水珠的滋润,少女浅绿色的衣裙也给他一种清凉的感觉。李清玹一醒过来,不觉便是精神一振。 那少女见他张开眼睛,笑道:“好了,爹爹,这位郎君已经醒过来啦!”那中年男子走了过来,说道:“小郎君你叫什么名字?你是阎无病的什么人?” 帐幕的一角并排放着那三枚飞燕镖,想必是这人在打跑了那喇嘛之后捡起来的。阎无病的尸体想来也当然是给他发现了。李清玹道:“多谢先生的救命之恩。我与阎无病素不相识,不过曾听得家师说过他的事迹,知道他是一个好汉子。” 那汉子道:“你师父是谁?”李清玹说了师父的名字,那汉子笑道:“原来是青城派张大侠张志诚的高足,怪不得本领这么了得!”李清玹好生惭愧,惶然说道:“晚辈学艺未精,若非恩公相救,晚辈已是丧命在那凶僧手下。” 那汉子正色说道:“你可知那两个人是什么人?那个喇嘛是吐蕃国师龙象法王的三弟子呼黎奢,那个武士则是吐蕃帝国国主赤松德赞帐下有名的武士。” “赤松德赞手下有十二个本领最高的武士号称十二金刚,这人名叫桑布扎,在十二金刚之中排名第六。我看你的坐骑累成那个样子,想来你已是被困在戈壁里有几天了,你居然能够打败桑布扎,还能够抵挡呼黎奢的一十五招,这正是虽败犹荣,还用得着惭愧么?” 李清玹听了这汉子的赞语,心里却是暗暗吃惊,想道:“原来那个喇嘛不过是吐蕃国师的弟子,而那个武士在十二金刚之中也只能排名第六。如此看来,吐蕃实是大有能人,不在中原之下呢!” 那汉子若有所思,接着问李清玹道:“阎无病是给谁杀的,你知道么?依我看来,呼黎奢的武功虽然不弱,但凭他这点本领,也还杀不了阎无病!” 李清玹道:“晚辈不知,但恩公却是猜得不错,阎无病的确不是那两人杀的。因为在他和我交手之前,他还未曾见过这飞燕镖。”当下将发现阎无病尸体的经过,以及和那两个人交手之时所听得的言语都对这人说了。 这汉子叹了口气,说道:“我与阎无病曾有一面之缘,虽然相交不深,彼此都是互相敬重的。我听说他来到了瓜州,正想找他,不料他已埋骨荒沙。一代英豪,丧身异域,实是令人叹息。” 李清玹心里想道:“这人能够打败那个喇嘛,又是阎无病的朋友,想来一定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于是恭恭敬敬地问道:“在下多蒙救命之恩,不敢请教恩公高姓大名。” 那汉子道:“患难相助,我辈侠义道之所当为,何况咱们都是汉人呢。我是苏州陆庭志,她是小女陆青青。”李清玹听了他们父女的名字,不觉大吃一惊。 原来这陆庭志乃是名震武林的江南剑客,李清玹曾听得师父说过他的一个故事:有一年陆庭志北上河东道,想要偷偷潜入河东节度使府,刺杀河东节度使安禄山。 不幸风声泄漏,安禄山派了十名一流高手围捕他,在节度使府内,一场恶战爆发,陆庭志当时刚刚踏入超一流高手境界不久,只凭双掌一剑,尽歼安禄山手下五名一流高手,打伤剩余的五名一流高手,本身也受了重伤。 那是十年之前的事情,自此之后,陆庭志的踪迹就再也没有在安禄山治下的地区发现了。中原的武林人士,揣测纷纷,有的以为他因重伤难治,已经身亡;有的以为他已回转江南,经过了这一次死里逃生的危险,豪气非复当年,因此闭门封刀了。 想不到在十年之后,李清玹却在这大戈壁遇上了他。陆庭志似是猜到了他的心思,笑道:“你大约曾经听过我的名字?” 李清玹道:“陆大侠当年在河东节度使府中,双掌一剑,尽歼安禄山麾下五大一流高手,家师对陆大侠也是十分佩服的。家师常说,他只恨没有机缘到江南去拜访陆大侠。晚辈真是何幸如之。” 陆庭志道:“我当年身受重伤,本来是活不了的。幸亏有个人救了我,这个人就是阎无病。”李清玹道:“原来如此!” 他心里想道:“怪不得他赶来救我,而且我一醒来,他就问我是阎无病的什么人。阎无病的尸首给我发现,我又打出了阎无病的独门暗器飞燕镖,当时那喇嘛也以为我是阎无病的弟子,想必这位陆大侠亦曾有过如此怀疑。” 陆庭志道:“我对令师也是闻名已久的了,可惜我这次匆匆经过中原,未能前去拜访。”接着说道:“你在这里遇见我,有点奇怪吧?” 李清玹道:“陆先生可是在瓜州找寻顾大侠的么?”陆庭志道:“我是知道他已经来了瓜州,我也希望能够在这里碰见他,不过,我这一次却并非为他而来。你是我辈中人,我不妨对你说。” 在他们说话的时间,陆青青已经煮好一锅稀饭,此时捧了上来,笑道:“爹,先让客人吃点东西再说。李兄,你在恶斗过后,疲劳过甚,吃干硬的东西恐怕不大适宜,所以我给你弄了一点稀饭。我们已经吃过了,你不必客气。” 李清玹笑道:“我在沙漠几天,每一天至多敢喝一小杯的水,实在渴得难受,吃稀饭最好不过。”心里很是感激陆青青的体贴。 帐幕外面传来马嘶之声,李清玹听得好似是他的那匹“一丈青”,正要询问,陆青青已在说道:“你那匹坐骑,我也给你救活了。马是好马,可惜大约也是因为几天没有水喝,疲不能行。现在它正在外面吃草,我出去看看,待它吃饱了草,我再牵它去喝水。离这里不远,有个水源。” 李清玹听得坐骑无恙,大喜过望,再次多谢了陆家父女。陆庭志道:“青儿,你把马儿牵去喝水,顺便带一些食水回来。”陆青青道:“是。”陆青青取下挂在帐幕上的一个皮袋,便出去了。 沙漠上的回鹘人都是用皮袋盛水的,陆家父女到了瓜州已有多日,也跟从了回鹘人的习惯。李清玹心里想道:“用皮袋盛水比用水壶好得多了,可惜我没有预备。要是有这么一个大皮袋,在沙漠里至少可以多熬几天。” 李清玹把那锅稀饭吃得干干净净,陆庭志笑了一笑,说道:“精神好了点么?”李清玹道:“好得多了。”于是陆庭志召回到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你游历关中地区,可曾听到这样的一个风声:吐蕃要和回鹘联盟,夹攻大唐长安城?” 李清玹道:“这几年晚辈家居侍奉老母,穷乡僻壤,听不到什么消息。此事若然属实,倒是一大恶事!” 陆庭志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个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不过由于之前朝廷猜忌将领,兵部尚书、同平章事来瑱被谗杀,导致长安城几乎没有军队防御。这样看来,大唐危矣!” 李清玹道:“陆先生说的是,朝廷刚刚平定安史乱军事宜,国库空虚,民不聊生,尚若百姓再遭此大劫,民生维艰啊!” 陆庭志点了点头,说道:“正是这样。我有个朋友,是在汾州的河北副元帅、朔方节度使仆固怀恩麾下任游击将军之职,据他所得到的消息,吐蕃和回鹘将在今年冬月入寇河西和关中地区,我此次前来就为打探吐蕃军情。” 李清玹道:“陆先生此行收获如何?”陆庭志道:“吐蕃与在洛阳立国的大唐一西一东,相隔何止万里,中原豪杰都没有到过吐蕃,对吐蕃的情形毫无所知。” “是以我与武林朋友在争论一番之后,认为空论无益,必须到吐蕃,听听他们的舆情,看看他们的情况,然后才能判断吐蕃的国力刀兵是否对我大唐有灭国的威胁,这就是我这次要来陇西的原因了。” 李清玹肃然起敬,说道:“陆先生为国辛劳,间关万里,横穿大漠,深入穷边,当真是令人敬佩!”陆庭志道:“我刚走江湖的,多吃点苦,正好磨练自己,那也算什么。小女青青,她对这里暴热暴寒的气候很不习惯,现在也可以走了。” 陆庭志只有一个女儿,很是疼爱,一说起来,不免多说几句闲话,笑道:“我本来不要她来,她非要跟我不可,便也只好带着她了。幸亏她倒是没有给我添上麻烦,旅途上的起居饮食,反而是她照顾我呢。” 李清玹道:“这是陆先生的好福气,有一个这样孝顺的女儿。”陆庭志道:“你也是一个孝子呀,你刚才不是说,你这几年是在家居侍奉老母吗?” 一个孝子,一个孝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清玹长了十八岁,从未曾与女子结交,陆青青可算得是他第一个相识的异性朋友。对于这样一个刚健婀娜有之的奇女子,他虽然不敢稍涉遐思,心里也是十分佩服的。 此时他正在感激着陆青青对他的关心,听了陆庭志的话,不觉面上一热,说道:“晚辈怎么比得止令媛?对啦,陆先生刚才说到此次来吐蕃探听虚实,不知是否已有所得?” 他喜欢听陆庭志谈论他的女儿,但又不好意思再谈下去,于是就赶快回到原来的话题。陆庭志笑道:“你瞧我好糊涂,正经的事忘了说,绕了几个弯,也不知说到哪里去了。” 陆庭志整理了一下思路,喝了一口水,接下去说道:“我们父女到了吐蕃和吐谷浑,已经有八个月。这八个月中,我们走了许多地方,三教九流的朋友,也都见过不少。我们探听所得,吐蕃国主赤松德赞整军经武,以他的兵力,确是可以对大唐造成很大的威胁!” 李清玹道:“那么,吐蕃确实要入寇大唐?”陆庭志道:“依我猜想,他一定是要操必胜之算才肯进兵;二来他也想用回鹘的兵力消耗大唐的兵力。” 李清玹道:“这么说,赤松德赞的图谋,是在攻占河西之后,再移师围攻长安城了。”陆庭志道:“一点不错。我看到好几个迹象,都可以证明他有先占河西、后攻关中的迹象。” 陆庭志接着说道“吐蕃大部分地区是高原地区,水草茂盛,他们的骑兵最为骁勇,杀敌破阵,靠的全是骑兵。可是这一两年来,他们已经在训练不下一万多人的步卒精兵。” “进攻大唐,吐蕃只靠骑兵便可横行无阻。他们训练步卒精兵,显然不是在于对烧杀抢掠一番,而是要攻城略地,抢占大唐的大小城池,赤松德赞的野心昭然若揭!” 李清玹悚然而惊,说道:“不错。他们若是要攻略城池,必须依靠步卒精兵攻城。这赤松德赞的野心不小,不过泱泱大唐岂是他们想占就占领的地方!” 陆庭志接下去说道:“其次,吐蕃是许多部落结合而成的国家,部落多,种族也多。汉人在吐蕃也有不少。听说吐蕃人,尤其是吐蕃的贵族,以前对汉人是很虐待的,这两年却好了很多,在赤松德赞的帐下就用了不少汉人。” “他们要学汉人的语言,要熟悉中原的风土人情和地理形势,不惜拜汉人为师呢。你想,他们样做是为了什么,难道当真是对汉人好起来么?还不是为了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的缘故。” 李清玹点了点头,说道:“我也听说赤松德赞雄才大略,委实不可小觑,如此看来,他还当真是深谋远虑哪!”心里则在想道:“吐蕃改变对待汉人的策略,我的舅父或许可以少受折磨,还活在人间也说不定。” 陆庭志讲完了他在吐蕃的所见所闻之后,问李清玹道:“贤侄,你在乡下还住得下去吧,为什么也跑到吐蕃来?”李清玹说出了他远来寻找舅父的原因。 陆庭志道:“对了。我也知道吐蕃在十年前,曾经兴兵侵唐,在关中俘虏一批汉人老百姓回来!”李清玹道:“这批俘虏的下落,陆先生可有所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卷 俗世江湖 第四章 舅父消息 陆庭志道:“我听说其中有一部分是给他们派去开荒。汉人懂得耕作,吐蕃人则只是擅于游牧,对于农事,非得请教汉人不行。”当下说了几个比较大规模的开垦荒地的场所,李清玹记在心上。 陆庭志道:“还有一些有一技之长的,当了工匠与其他差事。也有少数人受了招揽,在赤松德赞的帐下做了小官。”说到这里,陆庭志想了一想,忽道:“尊亲叫什么名字?” 李清玹因为他的舅父并非什么著名人物,混杂在一大堆俘虏之中,他舅父的名字,想必从江南来的陆庭志想来是不会知道的,所以一直没说。 这时听得陆庭志问起,心里想道:“试一试也好,说不走他曾经听过什么人谈及我的舅父。”于是就把“郑裕”这个名字说了出来,还怕陆庭志听不清楚,拿起筷子,在地上写了三个工笔揩书。 陆庭志低头一看,若有所思了一会,但随后问道:“尊亲可是曾任扶风郡司马的郑裕吗?”李清玹惊喜的点了点头,问道:“陆先生您有我舅父的消息?” 陆庭志道:“不错,尊亲一个月前被鹰爪门的门人所救,已逃离吐蕃,目前已回到大唐境内。”李清玹甚为高兴,心中暗道:“舅父为官多年,与江湖人士少有来往,不知何人所救?” 陆庭志似是看出李清玹所想,接着道:“鹰爪门的掌门人刘青山早年曾受尊亲大恩,所以这次机缘巧合之下,救出了尊亲,你可以去晋陵郡无锡县的鹰爪门打探一番。” 李清玹起身向陆庭志深深施了一礼,郑重的拜谢道:“晚生谢谢陆先生指点迷津,不胜感激。”陆庭志微微笑道:“患难相助,我辈侠义道之所当为,尚若贤侄遇到此事,也不会袖手旁观吧?” “先生,吾师尝尝教导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侄遇见难事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李清玹精神困倦,不知不觉打了一个哈欠。 陆庭志道:“你连日奔波,又恶斗了一场,身子困倦,该休息了。你先睡吧,我出去看看。”李清玹这才想起陆青青出去已经很久了。陆庭志出去找寻女儿,帐幕中只留下了李清玹一人。 李清玹本来睡意极浓,但因为不见陆青青回来、不禁为她担心,反而睡不着了。“难道她是遭遇了意外?”“她是陆先生的女儿,武功一定很是了得,即使碰上那个意外嘛,想来也是无妨。” “陆青青她容颜秀丽绝伦,武功又好,与我甚是般配,她是不是喜欢我?”想是这样想,但陆青青尚未回来,他总是放心不下。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渐渐听见有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过了没一会,只听见外面传来陆家父女的声音,他们是在谈论明天回归中原的事宜。过了一会,陆庭志父女走入帐幕。 陆庭志咳了一声,说道:“李世侄,你睡了么?”李清玹“作贼心虚”,本来仍想假装熟睡的,怕他不惯作伪,终于应了一声,当作是刚刚醒来。 他本来精神困倦,陆庭志手执火把,火光下见他张开了朦胧双眼,那样子确实是好像刚醒过来。陆庭志放下了心,想道:“我们一踏上这个土丘,就停止谈论那件事。即使他没睡着,隔着这么远,他也不会听见。” 陆庭志心中所想的是刚才和女儿陆青青所讨论的关于折铁宝剑的事宜,折铁宝剑是南朝名将所遗留的神兵利器,内含武功秘笈,陆庭志此次来瓜州的事宜之中,其中一件就是此事。 陆青青埋怨道:“爹,你不该将李兄叫醒的,他睡得正香呢。”一面说话,一面把那盛水的皮袋放下。李清玹道:“陆姑娘,你已经打水回来了?真是辛苦你了。” 陆青青道:“我本来应该早就回来了的,只因发现有两个人经过,便注视他们的行踪。”李清玹道:“是什么人?” 陆青青道:“不知是友是敌,轻功好生了得,在沙漠好似一溜烟的就过去了。我隐隐听得其中一人提及‘飞燕镖’这三个字。”陆庭志道:“说不定是阎无病的朋友,可惜你没有拦住他。” 这件事情,陆庭志早听女儿说过,只因他另有心事,要与女儿商量,当时没有详加盘间。陆青青道:“那两个人跑得飞快,我怎么追得上他们?不过,他们的相貌我虽然看不清楚,却也可以隐约分别出来,乃是一男一女。” 陆青青的轻功学得最好,虽然不及父亲,在江湖上亦已是少有的了。陆庭志听了女儿这么说法,心里想道:“这丫头素来很少佩服人的。如此说来,那两个人倒真的是武功高手了。”心中颇有点惊疑。 李清玹吁了口气,说道:“我还以为是那个喇嘛邀了帮手,再来寻仇事呢。若是不相干的人,那就由他去吧。”陆青青道:“我当时就因为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所以只好暂时躲起来,注视他们的行踪。后来看见他们并不是朝着咱们宿营的方向奔跑,这才放心。不久,爹爹也就来了。” 李清玹想道:“她是怕我睡着了,那两个人来偷袭。”心里十分感激,三人又说了几句话,随后李清玹心情一松,很快就真的熟睡如泥。 这一觉睡得又香又甜,梦中仿佛跟了陆家父女,到了山温水软的江南,在那仙境一般的地方嬉戏。忽然陆青青变了脸不理他,风也似地跑入树林。李清玹叫道:“陆姑娘,陆姑娘,等等我呀!” 忽然陆庭志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你追我的女儿做什么?”李清玹胸口一痛,倏然就醒了。睁眼一看,不由得吃一惊,陆庭志父女都不见了。不但不见了人,连帐幕也没有了。他是睡在一块空旷的草地上,身上盖了一张牛毛毯子。 梦境依稀可记,“难道我还是在梦里不成?”李清玹心想。但他试着咬一咬指头,很痛,这当然不是梦了。李清玹定了定神,察视四周,陆庭志父女的东西连那三支飞燕镖在内都已带走,只留下了金色珠子、《太乙剑法》和一个装满水的皮袋。 李清玹内心莫解:“他们为什么不等待我醒来就走了呢?”他知道陆庭志父女是要回转中原,迟早要分手的。但是这样的不辞而别,却未免太过于不近人情! 再往远处一望,李清玹发现他的那匹“一丈青”系在树上,他的坐骑也发现了主人,声声嘶鸣。李清玹笑道:“你喝够了水,吃饱了,精神恢复了啦!”走去解开座骑,忽又发现地上写的两行字,李清玹一看,可惊得呆了。 当中一行,写的八个大字,“江湖路远,望君珍重。”铁划钗钩,刚劲有力,想必是陆庭志用剑尖在沙地上划出来的。旁边另有一行小字:“与君相见恨晚,此生已许他人,望与君相忘于江湖。”书法秀丽,笔致柔媚,一看便知是女子所书。不用说当然是陆青青写的。 李清玹呆若木鸡,如遭雷击,对着着这两行字看了又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一片迷糊,黑蒙蒙的,那二十八个大字小字好似连成了一大片乌云,压在他的心上,令他如坠云雾之中! 过半晌李清玹才清醒过来,这才明白,原来陆青青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了,自己之前还痴心妄想,想娶陆青青为妻!原来一切都是有缘无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连串的事情都是李清玹难以自解的。 不过也有令得李清玹足以安慰自己的地方,那就是陆青青还是把他当作好朋友,现在她又把一皮袋的水留给他,水,在别的地方是毫不值钱的东西,在沙漠上可是最宝贵的礼物,是生命之水啊! 他再读一遍陆青青留给他的那一行字,心中暗自向她发誓:“陆姑娘,你放心,我岂能辜负了你送我这份礼物的盛情?我虽然和你有缘无分,但是如若你有所差遣,我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喝了一大口水,甘泉入口,甜在心头,心中的烦恼也好像给甘泉洗涤了。李清玹休息了一晚,精力已经恢复,跨上坐骑,再向东行。不到半天,就走出了这个大戈壁。 原来陆庭志父女宿营之处,是选择附近有水草的地方的,这地方已经是接近戈壁的边缘了。出了沙漠又是一番景象,远远望去,金黄色的一片麦田,一望无际的连到天边。李清玹一拍一丈青的马屁股,一丈青喁喁一声,四蹄向着东方飞奔而去,一骑绝尘!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卷 俗世江湖 第五章 母亲病故 由于李清玹挂念着家中的老母,日夜兼程赶路,路上幸好也没意外,两月之后的这一日他终于回到了苏州的吴县县城。李清玹的家在城南的巷子里,是一所白墙翠瓦的四合院。 李清玹抬头一看,只见他家的大门紧闭,檐头的蛛网纵横交错,也没人扫除。李清玹不禁有点奇怪:“娘亲是层出不穷,修真悟道得长生的事迹也有流传,只是尚未见过。 李清玹思绪有些乱,感觉有十分困意涌上头来,他揉了揉太阳穴,把三张天蚕宝纸贴胸藏好,随后把身上的青衫衣袍脱掉,随手把青衫扔到了衣架之上,然后倒头就睡。 但他并没有见到,青衫衣袍中的那淡金色的珠子被甩了出来,恰好甩在水缸里。当李清玹朦朦胧胧醒来时,窗边投下的月光,显得颇为皎洁。“原来已经到了子时了。”他心里这般想着,忽然发觉口中干渴至极,坐起身子,到水缸里舀了些水,仰头饮下。 李清玹感觉一股清凉带着瓜果的香甜顺喉而下,极为清爽甘甜,仿佛人间美味!李清玹眉头一皱,暗道有古怪,他打来的井水虽然也有些甘甜,但绝对不至于如此甘甜,比往常吃过的任何美食瓜果都要香甜百倍!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卷 俗世江湖 第六章 宗师之境 李清玹苦笑一声,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又觉极为晕眩。地上的洁白月光,仿佛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不好,要晕……”李清玹揉着头,勉强走到了床前,一头栽了下去,沉沉睡去。 夜渐深,月光渐渐移开,恰好移到了水缸位置。水缸里,那淡金珠子静静躺在缸底,只是小了一圈,而这一缸清水,则泛出了淡淡的金泽。 李清玹睡得极沉,忽然觉得全身奇痒,仿佛从骨骼中钻出了无数蚂蚁一般,他探手去挠。然而触及了丹田处,就觉疼痛无比,可是奇痒难耐,又只得不断去挠。奇痒,疼痛。不知过了多久,他浑身都是汗水,夜风一吹,遍体生寒。 李清玹缩紧了身子,不断颤抖。奇痒好像消失了……疼痛好像也不见了……尽管身上被汗水湿透,在夜间无比寒冷,但不知为何,他也渐渐停止了颤抖。呼吸逐渐平缓。 李清玹渐渐熟睡,无比安静。月光照在清秀的白皙面容上,泛着淡淡光泽。睡梦中,他好似露出了一丝笑意。剑道悟真篇那三张天蚕宝纸依然还藏在胸口,淡金珠子依然沉在水中。 翌日下午酉时,月明星稀。李清玹坐在床上,怔怔良久。片刻过后,李清玹清醒过来。这才惊然的发现,很不对劲。夜晚,山岭寂静。晚风吹过,野草丛掀起一阵清脆的沙沙声。 这山风声本是寻常。李清玹却惊讶的发现,自己仔细倾听,隐隐还听到了这阵风草声的掩盖下,西侧十丈处有一只蚱蜢在草叶上的弹跳而起,扇动翅膀所发出飞扑声,乘风滑翔出数尺之外。 东侧七丈外的石头旁,还有两只小蟋蟀在撕斗,一个做出飞跃扑击之势,一个则扭头撕咬反击,斗的旗鼓相当,正是酣烈。李清玹心神震撼,难以言述。 自己居然能听到十丈外这样细微弱小的声音,甚至听出它们的撕咬动作....这比他以前的听觉,至少灵敏了十倍。李清玹来不及细想,紧接着鼻子又嗅到了一缕芳草的异香。 他耸了耸鼻尖,仔细一闻,却是从很远处的草地吹来的风中,夹杂着微不可闻的湿气,和几朵野花的花香。他甚至还能区分出这湿气异香里,是哪几种不同的野草花的气味。 一种是野菊花,有些辛涩之气。另一种是地黄花,带着几分甘寒之气。鼻子对这些花香有如此清晰的辨识力,这简直是匪夷所思。“这是怎么回事?”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天地间彻底暗了下来。 李清玹此时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一双眼眸变得明亮清澈,能夜视房间内的所有东西,书架上的各种书籍上的字迹,房梁上的一缕缕蜘蛛丝,都无一遗漏。 要知道,姑苏城里绝大部分的平民都是夜盲人,没有火把和油灯的话,到了漆黑的暗夜里都两眼一摸黑,完全看不清任何东西。李清玹虽然不是夜盲人,但以前在深夜,也要借助微弱的星光和灯盏,才能勉强看清周围的情况。 像现在这样,无需灯火,在深夜,视野依然如白昼,看的如此鲜明、真切,太不可思议。他信手捻起桌子上的一小截普通草药的根,在口中嚼了嚼。 这味道微甜淡,吞入腹内,很快有一丝微弱的益气解热之感,应该是八九个月份药龄左右的甘草。李清玹惊讶的发现,一切仿佛都变得清晰、鲜明,生动无比。 自己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等五大感官,似乎突然从懵懂中开了灵窍一般,只要是能被他感觉到的一切,都仿佛放大了十倍的清晰程度。 “对了,我的丹田怎么回事?”李清玹耸然一惊,稳下心神之后,真气运行大小周天,任督二脉畅通无堵,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也全部贯通,体内的真气也成了液化状态。 这时,他却发现了另一个让自己更为震撼的现象。哪怕自己完全闭上眼睛、堵上耳朵,也不依靠触觉,仅仅凭借着一股玄妙的直觉,也能感觉到周围的物体。 他甚至不用去碰触,就感知到身体前方的斗笠,脚底下的一块鹅卵石,从而避开。仿佛开了“天眼”一般,直接感知到了周围的东西。不过,李清玹只能感知到身体外大约三尺范围内的物体,更远就不行了。 这种直觉的范围很小。李清玹以布条蒙着眼,走出了房门。所走过之地,不论是藏在地下的草木根茎,还是草丛中能够入药的蜈蚣、虫蚁,完全能够被他感知发现。足边草木叶上,蝼蚁在攀爬草木,如同画面一样清晰的展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这是一种无比玄妙的感觉,仿佛自己能够看透天地一般。李清玹揭开蒙布,取下棉花耳塞。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神奇感知力,让他感到深深的震撼。 李清玹不由陷入疑惑之中,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拥有这样的神奇感知力?这种强大无比的感知力,绝不是世俗凡人所能拥有...江湖一流巅峰高手做不到。既然一流巅峰高手都做不到,那这样算来,至少也是大宗师以上的境界,才可能拥有这样的神奇力量。 李清玹以前在山门的时候,听同门的师兄弟们闲谈议论,据说一流巅峰高手练成宗师境之后,获得了一种神秘的力量,才拥有远超过江湖一流高手的实力。李清玹仔细想想,这非常有可能。 “难道说自己已经成为一名宗师境高手!”李清玹暗暗想道,接着他伸手打出一掌劈空拳,只见七丈外的一棵碗口粗的枣树拦腰而断。这在数日之前,李清玹隔着一丈远练习劈空拳,也只不过是打得枣树哗哗直响而已。“这……怎么像是服下了什么灵丹妙药的功效?” 李清玹皱眉沉思良久,却也想不到世上还有哪一种奇药,能够让人一夜之间由一流高手变成宗师境的绝世高手。倒是书籍里常记载什么千年人参,万年雪莲能够增进练武之人几十年内力什么的天材地宝,却也没听说过这等疗伤圣药。 他想了半晌,仍然想不通,便起身来,想到淡金色珠子,忙去寻那颗珠子。李清玹把青衫拿了过来,只手探了探,却没有那淡金珠子。李清玹面色微白,阎无病对那珠子如此看重,显然不是寻常珠宝,而是非凡宝物,怎么会丢失了? 他忙翻找,只是找了半晌,仍然没有找到,正皱眉间,眼角忽然瞥见那一缸水,顿时露出惊愕之色。那缸水分明是清水,此时正泛着淡淡金泽,乍一看去,这缸水好似被阳光照到一样,可是此时阳光尚未升起,此时窗外倒是月明星稀,室内尚有几分阴暗。 就在这时,他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忆起了昨夜口渴无比,曾饮了一口凉水,随后再度昏迷,丹田处奇痒无比。原本以为那是梦境,此时想来……李清玹忙到那水缸去看,只见那淡金珠子静静躺在缸底,原本鹅蛋大小,如今仅有鸡蛋大小,显然是化去了一圈。 想起昨夜饮了一口水,今夜自己就功力大涨,感知力更是变得非同一般,这想必不会是巧合罢?李清玹靠近那水,深吸口气,只觉得极为清爽甘甜,仿佛人间美味!“莫非这珠子真的是灵丹妙药?”李清玹暗暗想道,随手却把珠子从水底捞起,藏入身上的香囊之中。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卷 俗世江湖 第七章 练习剑术 李清玹肚中也不觉饥饿,只是觉得有些口渴,他从水缸中掏出一瓢水一饮而尽。他心中暗道:我先睡一觉,明早起来看看身体有什么变化。随后李清玹沉沉睡去,倒是没有了之前全身奇痒无比的感觉。 翌日上午,阳光正好,微风习习。李清玹早早起了床,盘腿坐在床上,凝神安息,舌柱上腭,心目内注,只见五脏如悬磬,五色了了分明;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比前些时日更为通畅宽广,下丹田气海比之前大了许多。 李清玹运功打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感觉腹内饥肠辘辘,于是不再打坐,下床做些早饭。李清玹忙去淘米煮粥,只是淘洗之时,却不敢用水缸里的水去洗了。待到生火煮粥时,他才犹豫了一番,用水缸里的水去煮粥。 火在锅下烧,米在当中翻滚,李清玹盖上了锅盖后便坐在一旁。想起前天晚上的事,与梦境无异,他出神许久,只有偶尔瞥见放在床上的剑道悟真篇和淡金色丹丸,以及那缸泛着金泽的水时,才觉得这不是梦境,感觉稍微真实了一些。 不甚明亮的竹屋中,前堂是客厅所在,堂后才是内房,对于一座小得可怜的竹屋来讲,能分出前后来,这样的规模已经是不错。光线的阴影之中,这个俊朗阳光的青年,显得有些落寞。 时间过了半刻钟,米粥的淡淡香味传了开来,带有几分馨香。李清玹闻到米粥的香味,顿时觉得食指大动。他盛了一碗米粥,吹了吹热气,喝了小口,顿觉美味至极,他不禁眯上眼睛,神情极为享受。 过了片刻,他睁开双眼,暗想道:“八成真是怀有奇异效用的灵水,那淡金珠子,简直是灵丹妙药,道家至宝。”他匆匆喝了粥,半点不留,然后坐了片刻,想起已经去世的双亲,略微出神。 片刻后他深吸了口气,随即翻开那三张剑道悟真篇。上面只有文字记载,没有图解,但李清玹自幼熟读道家经书、武功秘笈,对于许多经脉、穴位,以及术语都极为熟悉,并不妨碍他看通这一本剑道悟真篇。 前些天李清玹尚未能看清剑道悟真篇上的字符,今日则不同往日,自从李清玹成为宗师境高手之后,目力极佳,远在普通的武林高手十倍之上。密密麻麻的字页看的一清二楚,三页宝纸上面的内容李清玹从头至尾看了三遍,几乎可以背诵下来了。 这上面没有什么搬运气血,修炼内劲的法门,也没有什么摘花飞叶而伤人的奇异妙法,上面记载的是练剑的基本功,甚至连招式也都没有。作为苏州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武林高手,李清玹感觉这个剑道悟真篇绝对不是普通的练剑法门,定然不会是寻常秘籍。 李清玹略有失落,心中颇为遗憾,但皱了皱眉,仍然觉得这法门不寻常,是以决定,还是顺着这剑道悟真篇上面记载的方法练剑。剑道悟真篇第一步,便是燃一炷香,随后以剑斩落,要将这根香从中斩成两半。 一炷香多么细?要斩中那燃烧的香头,已经颇为不易,要将这一炷香从中斩开,更是不易。但是对于李清玹来说,却是很容易。竹屋中倒是有一些上供用的香。 咻!李清玹气沉丹田,一剑朝着那刚刚点燃的香斩下,直接斩为两半。李清玹接连劈了几十下,次次都能把香斩成两半。李清玹暗道:这剑道悟真篇上的第一步倒是难不住自己,第二部倒是有些难度。 剑道悟真篇第二步,便是斩黄豆。把黄豆扔在空中,一剑斩去,一分为二。豆子本就轻,扔在空中,一剑斩去,只怕不知道劈去了哪里。因此,这剑刃须得锋利,而持剑之人,也须得是眼力极高,下手极准,且要够快,才能把豆子一劈为二。 最重要的一点,乃是那黄豆本就两瓣,要将之斩成两瓣,便须得从中间那一条缝隙将之斩开。黄豆本就小小一粒,仅比饭粒大上少许,能够斩中已是不易,要顺着缝隙,斩成两半,更是极难。 李清玹抓起一把黄豆扬在空中,随即出剑如电,连连劈砍空中落下的黄豆,只见他的剑法轻灵迅猛,兼而有之,端的是进如猿猴窜枝,退若龙蛇疾走,起如鹰隼飞天,落如猛虎扑地,进攻退守,盘旋如风,起落变化,倏忽如电,但见四面八方,全都是他的影子。 饶是如此,空中的黄豆也只是一部分被一剑劈为两半,其他的黄豆只是斜着削去一块而已。李清玹随即又抓起一把黄豆抛在空中,接着运剑如电,连连劈砍空中落下的黄豆,结果和刚才的情况差不多,依然有很多黄豆没被一剑劈为两半。 随后李清玹抛起黄豆,继续练习,日头渐渐落下了山,一天的时间又过去了。李清玹原本以为这是一本练功行气,搬运气血,甚至修成真气的功法,但发现只是一本基本功的讲述,心中本有少许失落,但此时看来,却未必是那般简单。 李清玹心中想道:家中的黄豆不多了,明日该去街上买一些来。随后他从怀中取出那淡金珠子,发觉这珠子浸水之后,变得有些晶莹通透,在夜间,仿佛水晶一般。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宝物?莫非真是仙人炼成的金丹?看这淡金颜色,不如就叫金丹?”李清玹抛了抛,低语道:“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就唤作金丹!” “也不知金丹能够泡出多少水?”李清玹想起今后金丹会有用尽的一日,心情有些繁琐,收拾了一下心情,终于还是把刚刚命名的金丹收入怀中。挥了一天剑,尽管不累,现在的他已经能够将大部分的黄豆一剑劈为两半,以他的资质不出三天,就能将剑道悟真篇上的第二步练成了。 现在有了金丹,今后练功势必一日千里,这剑道悟真篇再过不久就能彻底修成,想来到那时候,大唐的江湖之上应该少有人能及了!到时去名山大川寻仙访道去,如果有些机缘,说不定能踏上修真之路,长生久视呢! 毕竟他还未及冠,想得总是简单了些。其实心中知晓,所谓的名山大川也不一定能遇到真正的修道高人,但总归是要去寻访一番的!他沉默片刻,脱去衣衫,沐浴了一番,随后躺在了床上,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显得如同美玉一般,他然后沉沉睡去,睡得十分香甜。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卷 俗世江湖 第八章 寿诞将近 翌日早上,天空有些阴沉,狂风呼啸,让人顿觉压抑之感。 李清玹盘腿坐在床上静心打坐,此时他的耳朵忽的一动,只听一辆马车朝着他所在的竹屋赶来,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一辆油毡布的马车停在了院子的门口。 李清玹长身而起,随即走出房间,来到门口一看,只见有三个人和一辆马车停在小院门口。那是一个管事打扮的老者,和两个家丁。“这位想来就是李家郎君了。”为首的老者上前几步,笑道:“我等是吴郡虞家的下人,小老儿见过郎君。” “吴郡虞家?”李清玹想起那个与自己联姻的虞家,眉头一挑,自从李清玹的双亲去世之后,李清玹在竹屋中练剑度日,也不见这虞家前来。如今来到竹屋寻找自己,莫非是来解除婚约的? 李清玹打量了这三人一眼,他发觉这三个下人身上的衣服,都要比自己的青色布袍来得好些,布料颇为不错。按说吴郡虞家虽然三国两晋时期贵为吴中四姓,名门望族,但是自隋唐以来,已经极为落魄,比起客居苏州的赵郡李氏旁支的李家,也并未高出多少。 据父亲说,吴郡虞家宅院宽广,有六七个打扫的下人,可如今看来,当初勉强算得不错。短短数年后,如今的虞家,大约是今非昔比了。也不知得了什么天大的际遇。来见自己一个落魄青年,居然只来了一位管事,两个家丁,遥遥还有一辆马车。 虞家下人的布料,都要比自己好得多。李清玹心中苦笑了声。那管事微微躬身,恭敬道:“李家郎君,老奴此行奉老太爷的意思,前来……”李清玹面无表情的说道:“前来解了婚约?”李清玹前些时日刚刚经历了娘亲病故的事情,心中烦躁。 若在以往,他自是守礼,不会打断别人说话,可是今日心中有些烦躁,于是便打断了这老管事的话,说道:“那一纸婚约就在屋中,待我取来,你们拿回去交差便好。” 按理说,虞家无故解除婚约,李清玹足可索要赔偿。只是他对这婚约本就没有多大兴趣,也没想过索赔,更何况,娘亲刚刚病故些时日了,心中着实是极为哀伤。如今得了那剑道悟真篇,又有一颗显然不凡的丹丸,李清玹满腹心思都不在婚约的事情上面,只想打发了他们,回到屋里仔细参悟。 “郎君误会了。”老管事适才说话被他打断,也不恼怒,仍然笑道:“此行,是来通知郎君,两月后,虞家老太爷八十寿诞,请郎君届时赴宴。”李清玹一怔。老管事闪过淡淡光芒,低声道:“除此之外,还请郎君在寿诞之上提亲。” “什么?”李清玹微微一惊。身后的两个家丁露出嘲讽之色,心想这么个落魄青年,也配得上我家小姐?那老管事笑着说道:“婚约虽有,但是该有的礼数,还是不好省下,毕竟这大喜事也该图个吉利。”李清玹皱眉道:“你虞家究竟是想如何?” 老管事刚开口时,他原本以为虞家不愿私下解了婚约,而是要在寿诞之上退亲,保全吴郡虞家的颜面,损尽李家的颜面,毕竟李家只有这么一个落魄青年,无须顾忌。可是听到后面,竟是要让他提亲,却使人万分不解。 “虞家想要如何,并非是老仆一个下人能够明白的。”那老管事微微弯腰,说道:“老奴只是一个传话的下人,传过了话,也该走了。”“要走可以。”李清玹看着他,寒声道:“先把话说清楚。” “这个……”那老管事微微有些心悸,摇了摇头,苦笑道:“按说,我一个下人,传过了话,也就该走了。但您毕竟是未来的姑爷,老奴也就破些规矩,与您说一声……”他微微探过身子,低声道:“按照虞家的意思,您今后便足能衣食无忧。” 说罢之后,那老管事又笑了声,说道:“退一步讲,即便郎君真要解除婚约,也该在寿诞上来讲,如此才能让众人知晓,否则,若只是撕了那一张薄纸,而世人又不知婚约已解,又有何用?” “再者说,虞家也不会答应这事,不然传了出去,还以为虞家威逼利诱,教郎君不得不放弃婚约,如此可是有损虞家的名声。”李清玹眉头紧皱。然而这老管事已经施了一礼,转身离去。临去前,一个粗壮的家丁偏过头来,狠狠盯着李清玹,眼中颇有厉色,手上划了一下,似乎在警告什么。 李清玹乃是武林中人,如今又是宗师境的绝世高手,尽管他没有杀过很多匪类,但是过往也曾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侠客风范,心中正自压抑,立即便挑了挑眉,眼中露出寒色,此时眼中不乏杀意。这一挑眉,原本俊朗的面孔上,仿佛多了几分冰霜。 那家丁心中一寒,陡然退了一步,暗自惊骇,他微微咬牙,却不敢再去触及李清玹的目光,终是转身,匆匆离去。“一个家丁,比管事的还横?”李清玹皱了皱眉,暗道:“那家丁似乎要警告我什么,又不敢在管事面前表露,莫非此事暗中还有隐情?” “不管他!”李清玹摇了摇头,心绪本就纷乱,哼了一声,转身回了房间。入了房间,李清玹盘腿坐在床上打坐,他静下心神,真气运转大小周天,只见脑后紫气升腾,十分玄妙。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到了下午酉时,李清玹用过晚膳,合衣躺在床上,缓缓睡去。 凌晨寅时左右,只听见嚓嚓嚓的声音由远及近!!竹屋的远处隐隐约约脚步声,李清玹眼睛倏地睁开,翻身起床,手上便握住了桌上的一柄宝剑。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院外传来敲门声,咚咚咚!! “李公子……李家郎君……”敲门的人有些紧张,言语稍微显得急切,敲门也仿佛砸门一样用力且频繁,几乎要把这木质大门砸破。那声音,好像是竹屋不远处外,一个村里的樵夫大叔,唤作范黑虎。 “紧张过头了些……”李清玹摇了摇头,自嘲两声,把剑放在桌上,起身披上一件棉布衣袍,随后才去开门。出了房间,来到门口,李清玹开了门,就见一个粗壮的中年男子拉住了他,神色急切,脸上冷汗直流,只一个劲拉着李清玹往门外走,却急得说不出话来。 终于还是他身后跟着来的一个渔夫说了话:“李公子,范黑虎家的小月姑娘被红尾蛇咬了,人送到了药堂,但是药堂的刘大夫说被红尾蛇咬了,人必定是不行了。你师父张道长医治好过一个被红尾蛇咬伤的人,我们也是没办法才来找你,你能不能治?” 李清玹倒吸口气。红尾蛇,那是一种剧毒之蛇,属穹窿山特有的毒蛇,毒性极烈,极少有药物能够治好,当初他师父张志诚治好了红尾蛇的毒,一是因为针灸的手段极高,二是因为那是恰好收了一种能够祛除蛇毒的稀罕药物。但李清玹哪里有药物? 范家的小月姑娘,李清玹也认得,那个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嘴甜,人也好看,心地也好,平日里总和他打招呼。此时听那小姑娘被红尾蛇咬了,李清玹也甚为吃惊。 “治疗红尾蛇的针灸手法虽然高深,但我勉强倒能使用,但是那……”李清玹正想说祛除蛇毒的药物自己没有,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光芒,说道:“你们等着……” 他转身回去,装了一壶水缸里的水,正要离开,忽然想起自己这竹屋没有锁,屋里还有一百二十两银子,和一柄青钢剑,算是全部家当,可不能让人偷了。于是又翻到了床上,把银子藏在灶台,顺便取了十几两银子。最后便和范黑虎两人匆匆离了道观,往城里的药堂赶去。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卷 俗世江湖 第九章 治愈蛇毒 李清玹认得药堂在哪儿,因此不用他们两人在前带路。李清玹着急救人,行走如风,竟然远远地把范黑虎二人甩开了几十丈远的距离。 那打渔的姓韩,看得李清玹走得有些远,韩渔夫偏头看来,悄声说道:“范大哥,虽然张道长治好过红尾蛇的毒,但是李家郎君年纪还轻,估计没多少本领的,再者说张道长云游天下去了。我看李郎君年纪轻,医术估计不高,连刘大夫都说蛇毒没得治,只怕……” 他话只是顿了一顿,没有说完,但范黑虎不曾把他打断,在范黑虎心里,实也是不抱多少希望的。范黑虎没有回话,只是被韩渔夫这么说了几句,心中愈发沉了下去。他们或许觉得相隔远了,李清玹听不见。 但李清玹自服下灵水之后,竟如同服下仙丹一样,耳清目明,连听力也敏锐许多倍。身后韩渔夫的话俱都传入他耳中,李清玹神色平静,嘴角微微一笑,不以为然。 此时未到正午,但辰时也已过去,此刻的阳光并不炎热,却也并不比晨时那般柔和,已然稍微显得有些刺眼。稍显刺眼的阳光稍显炎热,但禁不住众人好奇的想法。这里围了一圈,热热闹闹,甚是吵杂。 “这小姑娘长得倒是挺好看,听说是被红尾蛇咬伤的,这蛇可要比什么竹叶青都要厉害,只怕是没救了。”“听说刘大夫都说是没救了,你看把人扔了出来,就是害怕人死在里边,惹得晦气。” “红尾蛇的蛇毒,好像只听过那张道长能够治好罢?这小姑娘她爹似乎去找那个张道长的徒弟了?”“一个年轻后生,能有什么本领?刘大夫都治不好,他能治好?” “话也不是这么说,毕竟张道长名满江东。”“张道长若是还在姑苏城还好,可他老人家云游四海去了,他的徒弟到底行不行?”……众人议论纷纷,有些人可怜这无故遭灾的小姑娘,有些人则想起了张志诚道长,有人赞誉,自也不乏贬低之声。 在药堂之外,躺着个小姑娘。小姑娘脸蛋柔嫩,五官生得俊俏,只是眉宇间一缕黑气如若丝线飘动,渐渐让双唇变得泛青。小姑娘身旁,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伏在孩子身旁,呜咽哭泣不止。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孩子,一个较大,一个较小,约莫是这小姑娘的哥哥和弟弟。此外还有几位好心相帮的近邻或好友。药堂上面一个牌匾,名为仁心药堂。 药堂门前,牌匾之下,站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夫,身着灰衫,眉眼尖细,留着山羊胡,呵斥道:“这十里八乡,我姓刘的医术谁人不服?我说这孩子没救了,除非神仙来了,否则她就是必死无疑,你们快把人给我搬回去,死在门口也是晦气,快滚。”那妇人闻言,哭得愈发伤心了。 小姑娘的哥哥颇是不忿,指着他大声道:“人家张真人都能救,怎么你就不能救了?就是你没本事!”身旁几位范黑虎家相熟的长辈忙呵斥这孩子,让他不许胡说。 小孩子更是不服,说道:“反正他没本事救人,还要赶人,还给他什么好脸色?”孩子说得极有道理,如此一来,那几个中年汉子倒是不说话了。 “别拿我跟那个牛鼻子老道相比!”刘大夫怒道:“他声名是不错,可他一年到头在姑苏城呆过几天?年年都去寻访那虚无缥缈的神仙人物,可笑不可笑?平时还不是我老刘给父老乡邻看病拿药。” 这么一说,又有几个点了点头,暗道:“说的也对,张道长经常神出鬼没,需要他的时候连个人影都找不到。”这时,人群忽然一静,面上俱有尴尬之色,随即分开了来。 一个身着青衫的俊朗青年分开众人,挤了进来,眼角扫过众人,神色平淡,也不说话,就蹲到了小姑娘身边。他只瞥了那刘大夫一样,视线就收了回来,以他如今的听力,远在另一条街道就听见了众人议论,这刘大夫的话自然也收入耳中。 当初这位刘大夫跟他的师父张志诚关系还算可以,时常会来向他师父讨教,但是当他师父云游天下之后,这位刘大夫也就成了抨击他师父最上心的人。大约是神医两个字引人嫉妒罢了。 “李大哥,我妹妹她……”那孩子正要说话,李清玹微微皱眉,抬手示意噤声,原本想要诉求的那妇人也忙住口。李清玹把水壶放在一旁,从怀中掏出一个枣红色木盒,打开之后,里面原来是一套银针。阳光照下,这套银针泛着淡淡光泽,淡得几乎难以看出反光,略微显得几分寒意。 围观的众人十分自觉,不论心中多么不以为然,都已经停了议论,静静观看。李清玹面上略有凝重,红尾蛇剧毒无比,这小姑娘中毒许久,毒素遍布全身,极为棘手。 要驱尽红尾蛇之毒,就必须有稀罕药物,但是这些药物极有可能助长红尾蛇之毒,一个不慎,就即丧命。真要驱尽毒素,便先要把蛇毒禁住,但这种手段,就算是名传苏州府的名医也未必能有。 所幸李清玹从师父那里学得手段,他深吸口气,心中实也颇不平静。他是第一次给人看病,心里难免有些紧张。他随即微微闭目,再度张开,心中已是平静下来。 只见李清玹把手一扬,指间就夹住了三根银针。手在小姑娘脸上抹过,三个银针分别落在人中,以及颈边两侧气脉。手再度一挥,又带出三根银针。他动作速度极快,手上挥动,取针,下针,仿佛只是一瞬间,就完成了如此多的动作。 众人不是内行,但却觉得这手法如行云流水,毫无停顿,效果不知如何,但这镇定自如,下针如流水的模样,已经让人称赞叫好。别人也就罢了,只是觉得好看,但行医数十年的刘大夫面色则微微变动,仅凭这几手,他便断定这李清玹在针灸方面颇得他师父真传,至少这取针下针的手法便要比他自己高明。 他微微咬牙,忽然冷笑道:“下针也没过火来烧,就不怕伤了穴位,染了邪气?这么救人,可不要害了人命!”众人面色微变,看着李清玹的目光稍微有些变化。针灸之前,让珢针过火去烧,消去杂物尘埃,那是常识。但这看着镇定,下针也像是十分高明的李家郎君怎么如此鲁莽? 就连范黑虎的妻子也都微微变色,看着李清玹的眼中略显紧张,生怕他当真是医术不佳,而害人枉死。刘大夫嘲讽道:“医死了人,可是要上公堂的?弄不好就要吃牢饭,年轻后生,不要陷进去了。” 李清玹神色平淡,转眼间就已下了十多根银针,手上才渐缓下来,另一只手则开始按穴凝血。“李郎君不用担心,小月这条命也只剩半条,那庸医治不了也……没有其余办法,左右难活性命,你宽心来治,真要出了事情,那……那就是天意了。” 来人是范黑虎,他脚步比李清玹还慢了许多,此时才到。而那姓韩渔夫还在后头,已经跑得脚软。范黑虎听了刘大夫的话,生怕李清玹为难而不救人,便先放话让他宽心,只是说到了忌讳的“死”字,终究还是换了个说法。 李清玹没有去看刘大夫,朝着范黑虎微微点头,看向众人,说道:“请哪位烧一壶水来?”一旁的蓝衣青年自告奋勇的上前说道:“我去烧水。”李清玹点了点头,似是无意看见身旁的水壶,提起来,说道:“这时打水怕有些慢了,我这里一壶水,你且拿去烧开了罢。” 那蓝衣青年接过了水壶,就回家生火去了。李清玹微微松了口气,他要救人,一来靠着针灸,二来就要有非凡草药。此时草药没有,这灵水就是活命的希望,可他不敢让人知晓,才故弄玄虚,让人去烧水。 “这还不够。”李清玹心中暗暗说了一句,便往药堂走去,心想配上一副药材,到时大家都只当是药材的功效,而不会知道那水才是特异。“你想干什么?”刘大夫微微侧身,拦住了他,说道:“想要药材?拿钱出来!” 李清玹微微止步,说道:“刘大夫,你以为我没钱买药吗?抓紧拿药,钱我不会不少你的。”刘大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李清玹一身青色长衫,身长八尺,面容俊朗,气质出众,倒也不像没钱之人。 刘大夫哼了一声,气呼呼说道:“想要拿药可以,先拿钱来,没钱就别想在我这里拿药,抓紧给钱!”围观的众人都颇看不过眼,但是大多数人连自家生计都颇为艰难,想做善事也没底气,只是都把这大夫骂了几句。 李清玹默然片刻,上下看了这人一眼,又退了两步,看了看这药堂。药堂上面偌大牌匾,写着仁心药堂。刘大夫一身灰衫,面带不屑冷笑,就站在牌匾下边。 李清玹看了看牌匾,又看了看刘大夫,微微摇头,低声道:“医德?”只是说了两个字,语气平淡,声音也低。但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位远近驰名的刘大夫面色立时阴沉下来,张口便要怒骂。 “钱?”李清玹摇头笑了声,颇有几分怒意,忽然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银两,在手上摊开,让刘大夫看个清楚,随后……便猛地掷了过去。十多两银子砸在药堂门口的柱子上,只见全部凹陷了进去。 刘大夫吓得脸色立马一变,瞥见柱子上的银两,竟不是一个一个小银板,而是银锭,顿时一惊。在场之人无不吃惊。十多两银子,那是一笔大财!而且一掷之力,竟镶入木柱里面,这是一般的武林高手也做不到的事情! 李清玹神色平静,报出了八九种药材,并报了斤两,随后朝着内中一指,说道:“我只要这九种药材!”刘大夫心中只盘算了一回,就知这九种药材的价钱只有二百一十银钱,也就二两银子多些。 这里有十多两银子,这生意足能当得他二十多日的进账,虽然有些丢面子,但也不愿推了这么一笔横财,只是哼了一声,说道:“随我进来。”“免了。”李清玹冷冷一笑道:“这肮脏地方,我不进去,你把药材给我送出来。” 顿了一顿,李清玹又道:“别想动心思,要是药材出了差错,到头来我医死了人固然要吃牢饭,你这在药材里动手脚的,就该斩头。”刘大夫微微一颤,把一点坏心收了,就转回了药堂。过不多时,药材送了出来。 李清玹接过,又请人带路,去了适才那位蓝衣青年家里,把药材依次下了沸水里。盘算着时候也到了,他在小月姑娘身上的针也大约差不多到了时候,便讨了个碗,把药汤倒了半碗。 水壶里的水并不多,在李清玹眼中,这灵水比金银都要珍贵无数,因此只装了两碗左右,给煮沸,熬药之后,大约剩下一碗多些。他先撬开了小姑娘的嘴,灌入了半碗,随后才把剩下药汤尽数倒了出来。 原本小姑娘口中紧闭,极难撬开,范黑虎也费了不少功夫。但李清玹只是在下巴处一托,在穴位上一按,就让这小姑娘张开了口,看得众人颇为心惊,纷纷赞叹。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卷 俗世江湖 第十章 妙手回春 “待过片刻,这一碗等我取了针再让小月服下。”李清玹吩咐了一句,随后看向刘大夫,淡淡说道:“还钱。”刘大夫一怔。李清玹知道灵水熬出来的药已经有了效用,救了小月姑娘一条性命,心中也颇欢喜,面上带有几分笑意,说道:“还钱。” “还钱。”李清玹面色淡然,说道:“适才几种药材,都不算贵重,虽然有种价格不菲的,但也才取半钱重,价约九十银钱,加上其余药材,共计二百一十银钱。根据你这黑心药店标价,我给你二百三十银钱,二两三银子。” “你…你…你出尔反尔…”刘大夫手指不住颤动,他这时才明白李清玹为何不入店中取药,而是报出了所有药材及分量,让众人都知晓。就是刘大夫想要狡辩,无中生有,添多几种药材也是不能。 “难道刘大夫不想还钱?”李清玹冷笑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刘大夫欺行霸市,打着医者仁心的牌面赚黑心钱!”“他娘的,你个狼心狗肺的混账,真想拿了钱不还?” 范黑虎对这刘大夫已经是十分厌恶,他按耐不住怒色,上前怒喝道:“我先揍你一顿,再拉你去见官。”刘大夫见他上来,慌忙退了两步,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身体有些颤抖,然后才哼了一声,把怀中的钱囊抛了出来。 李清玹伸手接过,掂了掂分量,暗笑道:“还赚了个钱袋。”众人议论纷纷,有人觉得好笑,有人觉得愤怒,有人觉得李清玹太不讲理,但大多还是在说刘大夫没有医德,医术低劣,下回不来这里看病,不来买药之类的话。 尽管都是跟相熟的人议论,也好似压低了声音,但大多数人都在议论,略显吵杂,再低的声音也都传了开来。刘大夫面上抽搐,恶狠狠看了周围的人一眼,咬牙顿足,便转身入了药堂。 片刻,内中就传来几声噼里啪啦的响声。一个跑腿的少年忙过来关了店门,挂上一块打烊的牌子,这少年苦笑了声,就把最后一块门板也都关上了。 李清玹收了钱袋,转头看向小月。那小姑娘原本苍白无血的面容,渐渐多了几分红润,双唇也消去了紫青色。李清玹暗自点头,心道:“那金丹只怕真是仙丹,只是泡出一缸水来,就能令人起死回生,真乃神妙莫测。”这般想罢,李清玹收了针具,提了水壶,跟范黑虎交代了几声。 范黑虎一家感激涕零,连声道谢。就在这时,小月身子震了震,一声低哼,鼻尖哼出了两行污血。小月母亲忙将污血拭去,喜极而泣。小姑娘又微微一震,眼皮动了动,便醒了过来。范黑虎也顾不得许多,忙围在小月身旁。 众人见一个将死的小姑娘这样脱离险境,都是颇感不可思议,更是啧啧称奇。也有那些懂礼数的,纷纷向范黑虎道贺,说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类的话。范黑虎一家都不禁泣出声来。 范黑虎家那大小子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给了妹妹听,说起那治病救人的李家郎君,比这刘大夫医术可要高了千八百倍,李郎君怎样怎样……说了一大通。 在这时,范黑虎才想起救命恩人李清玹竟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了。众人也都愕然,当时大多数人都围着看热闹,看看这起死回生的小姑娘,都在啧啧称奇,顺便夸赞李家郎君的医术,倒是不知那李郎君是什么时候离去的。倒是东边围观的几人知道,因为李清玹是从他们身旁挤过去的。 “啧啧啧。”街边一个落魄书生看得不禁佩服,见众人都在谈论,便想展一展才学,他高呼道:“好个李家郎君,真是杏林妙手,医者仁心。”“说得好。”“说得真是啊。”读书识字的不多,听得懂的也不多,但这些文绉绉的话,不总都是要附和的吗? 范黑虎抱住女儿,又把小姑娘呵斥一遍,再答谢周边众人,才携了手回家去,路上还不断与妻子说该如何答谢李家郎君,是否要送礼还是送诊金之类的话。至于要送的是聘礼彩礼还是四色礼,这个只懂得挥斧头,砍木头的樵夫便是一窍不通了。 众人见范黑虎一家都回去了,热闹自也散场,不多时,便都走了。只有一个面露阴色的江湖刀客朝着东边街道瞧了瞧,眼中光芒闪动,想起那一袋银两,终是露出狠色,朝着李清玹离去的方向追去。 已近午时,阳光也颇炽烈,照在街道石上,热气颇盛,有小童赤脚跑过,便觉得烫脚。众人看热闹时,早已挤得满头大汗,这时散去,才觉凉爽。李清玹也觉凉爽,心中更是有些畅快,只是他心中有事,才想着早些离开。他朝着一家专卖香烛的店铺走去,脚步有些急。 他忽然觉得有异,眉头微皱,朝着一旁看去,只见那边是条小巷子,空无一人。“好像有人窥视?”李清玹收了目光,只当是错觉,便即离开。 “适才那青年是何来历?”小巷深处,站了两人。说话的是个褐色衣袍的男子,大约三十四五,未满四十的年纪,一身褐色衣袍半新不旧,他腰间挂着一柄狭长宝刀。仔细观看,此人双目炯炯有神,太阳穴高高鼓起,双手粗大又尽是粗茧,显然是个武艺不凡的外家高手。 在他身后,则是一个家丁。那家丁把头低了还不够,更把腰也弯下,十分恭敬地说道:“王校尉,这青年是李家那位先生的独子,叫做李清玹,据说还拜在青城派张志诚道长门下。” “几个月前李清玹的母亲病故了,他的父亲也去世三年多了,至于他师父张道长云游天下去了,这青年孤身一人,目前住在穹窿山上。” 王校尉微微点头,沉吟道:“适才观他医术,似乎颇高。”那家丁微微摇头,说道:“他师父的医术很高明,武功也很厉害,至于李家郎君是否有医术,其实都不清楚,因为从来没有人找他治病。依我看来,今次也是误打误撞吧,倘若他真有高深医术,怎么平时也不见他治病救人?” 王校尉沉默片刻,才道:“命人查他一查。”家丁愕然道:“您这是……” 王校尉皱眉道:“让你查就查。”家丁无奈点头,又看了已经关门的仁心药堂,迟疑道:“那这刘大夫……”“且不论医德低劣,单说医术,不也一目了然?”王校尉沉哼一声,说道:“这个李清玹能救人,怎么他却救不了?庸医!” “那小姐的病……”“去找那位从东都回来的刘五爷,他是当年太医令刘神威的侄子。虽然已经不再行医,但堂堂使君大人的千金,他也该给几分薄面。若不是实在没了办法,也不会找这个顽固老家伙。” 王校尉说罢,转头便即离开,顿了一顿,又道:“让你查这个李清玹,不要忘了。”家丁连忙应是。“另外,这什么刘大夫的庸医,也查他一查。若有不合律法的地方,就封了他这药堂。”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卷 俗世江湖 第十一章 覆盆子草 香烛店铺,卖的尽是香灯火烛,金箔银纸这类求神拜佛的物事,也不乏神佛画像,瓷器金身等物。当年他母亲郑隐娘倒是这家店铺的常客,他母亲郑隐娘平时乐善好施,喜欢去道观上香敬神,每逢神仙诞辰必去道观上香敬神。 而李清玹虽然是郑隐娘的儿子,但对于这类事,只是略知一二,再过几日就到了五七的日子,李清玹要给双亲上坟烧些纸钱。自从李清玹的娘亲仙逝之后,这家香烛店铺便少了一个大户常客。 见到李清玹这个不拜神烧香的李家郎君,掌柜的立时便想起这些年来本就生意冷清,还缺了这么一个烧香大户,说来都怪这个家伙不拜神佛,当下便没有多少好脸色。 李清玹暗自发笑,但也不买什么,只是买了一些金箔银纸,买了把蜡烛,抛下几十个银钱,便即离开了。原本卖出了一些纸钱和蜡烛,也算生意上门,且这生意还不算小,但这掌柜的总觉眼前的李清玹还是买的少了,以后估计也会很少登门再来了。 李清玹离了店铺,却见一个壮硕青年擦肩而过。“夏青山?”李清玹略微顿足,转头看去,认得这壮硕青年是与范黑虎同村的年轻人,看着壮硕,其实还不满十七。 这个夏青山虽然长得高大,但是不太灵光,被人称作傻大个。李清玹也认得他,知道这人并非痴傻,只是比起常人来确实不太精明罢了,真要说来,只是太过憨厚,想法有些简单。李清玹视线瞥过他手中的一盆草,眼瞳立时一缩。那是盆景,但又有所不同。 那株草栽种在一个布满锈迹的鼎里,鼎上锈迹斑斑,然而真正让李清玹看得眼睛发亮的,却是那一株草。这株草名为覆盆子草,有提神明目功效,而且可以固精补肾,它有七条分枝,枝条上各有三片叶子,三片叶子下面各有两枚红色果实,果实大小也就比龙眼稍大一点。 覆盆子草的真正的效用,就是这几枚红色果实。这些叶子也着实不错,能够提神,在药店也有用处,只是药店里相似的药材不少,也就不显得珍贵。 但是对于香烛店铺来说,这覆盆子草却是极为难得,因为叶子磨成粉末,加入线香之中,不仅提神,更能消去弊处。而且果实还可以转手卖给药铺。一般来讲,以掺入了覆盆子草叶子粉末而制成的线香,都属上等,价格也昂贵许多,只有大户人家才能消费得起。 “掺入草粉的线香,价格昂贵了许多,可是草粉难以凝结,色泽也不好看,要脱去青色颇为不易。说来一片覆盆子草叶子若是卖出来,一片也就才百十个铜钱,这二十一片就是二千一百个铜钱。” 李清玹看着那覆盆子草,心道:“卖叶子也就是了,这夏青山怎么把整株覆盆子草都搬来了?”覆盆子草每年结一次果,最少也有十六七年盛果期,一枚果实可以卖到三两银子的价钱,也即是说,每年就能凭空得来四十二两银子。 这笔钱虽不算多,但也颇为可观,怎么会有人卖了覆盆子草?那几乎是一株摇钱树。按一般人的说法来讲,会生蛋的母鸡就都是宝贝。“什么?你要卖了这株覆盆子草?”掌柜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啪嗒一声,李清玹一不小心便把两把蜡烛掉在了地上,他拾起了两把蜡烛,便想离开。但心中也极为疑惑,这覆盆子草简直就是一株摇钱树,怎么夏青山就要卖了它?他才迈步,就听里面传来掌柜大呼小叫的声音。 “给你七两银子,不能再多。”“覆盆子草虽然不错,可是我要把它制成线香也是不易的,这工艺费……好,不论其他,只说叶子价格。你看看你这一株草,也不养好,恹恹得跟病了一样,也不知道能不能治愈的好。” “按我平常价格,一片叶子一百个铜钱,你这也就值得二千一百个铜钱。我这七两银子就是七千个铜钱,都足够包揽你快三年的覆盆子草叶了,何况要养这覆盆子草也是不容易的。” 掌柜大呼小叫的声音不断传来,李清玹隐约从那喋喋不休的声音中,听到几分微弱得难以察觉的欢喜。而夏青山只是低头不语,大约是不懂内中猫腻,只觉得掌柜说得大有道理。 李清玹低声叹了声,暗道:“这掌柜的心还真够黑的。”覆盆子草叶,一般来讲,倒是不值些钱,最值钱的是它的果实,这株覆盆子草结了十四个果实,光卖果实就可以得到四十多两银子,这个掌柜居然只给了七两银子的价钱,委实太低了。 李清玹正想离去,转念一想,终是转身回了店中。“七两银子太低。”李清玹入了店中,指着覆盆子草,说道:“一枚果实少说三两银子,十四片就是四十二两银子。” “何况,这覆盆子草长得如此茁壮,每年都能结出这么多果实,后续的果实便是源源不断的钱财,你要买走这摇钱树,莫说七两,就是三十两也嫌低了。” “你……”掌柜气得发抖,原本夏青山都要答应下来了,怎么出了这么个多管闲事的,他咬牙跺脚的怒道:“你懂什么,我要用来制造线香,其中工艺,手段……” 李清玹笑了声,说道:“那是你的事,只单说这果实价格,覆盆子草的价格。至于后面你怎么用来赚钱,怎么制作,怎么卖出高价,那便是你的事情了。” 掌柜咬牙道:“这覆盆子草要保养都不易,你知不知道每天要用多少肥料来栽培?而且还要经常去除害虫,你知不知道要费多少工夫?”“这……这个……”夏青山结结巴巴地道:“那个……这草……不用保养,它……它自个儿长的。” “放屁,谁不知道覆盆子草要用肥料招待?”掌柜恼怒道:“你个傻大个说谎都不打草稿,七两银子要就要,不要拉倒。”李清玹微微挑眉,说道:“卖给药堂都不止七两罢?” 掌柜大怒,一挥手,喝道:“关你什么事?多管闲事,给我出去!”夏青山对李清玹露出苦恼模样,然后才对掌柜说道:“我……我要十两才够用,你……”掌柜哼道:“多一分也不行。”李清玹朝着夏青山拉了拉,沉声说道:“带你去药铺卖了这株覆盆子草。” 夏青山略略迟疑。掌柜终于脸色一变,说道:“给你九两。”李清玹拉着夏青山走了出去。“十两!”“十一两!”“老子给十五两银子!”身后掌柜见他们两个执意要走,把钱越涨越高。 夏青山露出意动之色,就想回去。李清玹把他拉住,说道:“这覆盆子草是个摇钱树,每年结出来的果实,都能卖一笔银钱,换个地方,讨个公道的价格,够你过活了,你怎么想卖了它?” 夏青山微微低头,憨憨道:“俺……俺娶媳妇。”李清玹微微一僵。夏青山憨笑道:“媳妇她家……她家要十两银子。”李清玹沉吟片刻,说道:“光这个就十两,那你其他的呢?比如聘礼,比如酒席,都不用钱?” 夏青山顿时惊了,“这个…这个…”“我给你二十八两。”李清玹微微叹了声,掏出钱囊,趁着没人塞在夏青山手里,说道:“财不露白,你放好了。”夏青山顿时大喜,对着李清玹一个劲的施礼,感激涕零,说话也不利索。 李清玹微微摇头,说道:“其实这株药草要是在大药堂里足有四十两银子可卖,但是这小店铺里,也就二十多两银子居多,不会有人给你出太多价格。真要说来,我用二十八两银子买来,还是赚了你的便宜。”“不怕不怕。”夏青山咧嘴大笑,说道:“你觉得值,俺……俺就高兴。” 李清玹不禁笑出声来,说道:“回去罢。”夏青山忙点头,把覆盆子草往李清玹怀里一塞,转身就跑回家去了。 李清玹抱着这一株草,不知怎地,竟想起一件事。“大约只是传闻罢了。”据说覆盆子草,若是十五年不去摘下叶子和果实,任它生长,那么它就有十五年的功效沉淀。这等惊人的覆盆子果实,据说一枚就能卖到二十两银子的价格。 只是覆盆子草确实养得不易,一般也就只能养活十三四年而已。更何况,每年就能能赚三四十两银子,对于一般人来讲,可是颇为可观,谁能够忍住十五年不去动它?据说不满十五年,那么这覆盆子草的果实就只相当于寻常一枚覆盆子果实,就算生长了十四年零十一个月,也是不成的。 一旦覆盆子草出了问题,那么就只得前功尽弃,现有的果实即便有十多年的年份,一片也仍然只是三两银子。只有满了十五年,才非同寻常。在医书里倒是提过这十年份的寒年草,甚至还提过一笔“百岁覆盆子草”,但仅是一笔带过。 “想多了。”李清玹想了想,哑然失笑,便往穹窿山路上回去了。他走着走着,面色微微变化。身后有人跟随。李清玹自服下金丹的灵水之后,耳清目明,直觉也极为敏锐。他感应到身后有人,也就闭目,细细去听。 果然,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尽管那人脚步压得低,可李清玹仍然听见了。他心下微微一动,此时已经离开了姑苏城,大道上人也不多了。于是他抱着覆盆子草,走了一条岔路。那岔路通向一座小山,一般人割草砍柴回去烧火,大多就是割这小山的草,小山中四处散落着树枝,此时小山之上倒是无有人烟。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卷 俗世江湖 第十二章 一招制敌 黄三狗原本是嘉兴九龙山山寨里的一个小头目,平日里与一堆江湖败类勾搭成奸,胡作非为。且不说夜敲寡妇门,调戏小媳妇这些事情,单是打家劫舍、收取保护费的事情就干过不少。 但凡有些钱财的人家,或多或少都曾被这一群人敲诈,鲜有例外。这一回黄三狗尾随李清玹而来,意在那十多两银子,更想探一探李清玹手里是否还有余钱。十多两银子,也算一笔不小的钱财。 黄三狗的武功在江湖上来说也就是二流高手,但他平时敢于拼命斗狠,在嘉兴也是恶名昭彰。黄三狗心头火热,也不去唤上那一群狐朋狗友,免得有人来分钱。他意在独自一人吞下这一笔银两,至于李清玹这个弱不禁风的酸臭书生,也不过一刀的事情,出不了意外。 他搓了搓手,咧嘴发笑,牵动了嘴角的伤疤。那是当年敲诈一家茶馆店铺时被路见不平的江湖豪客砍伤的,后来召起了二十来人,便把那店砸了,连同店家的小女儿也被他们二十来人擒到了河边上,玩弄后溺死在河里。 至于衙差,来来回回早跟自家兄弟一样熟悉,请过两回花酒,送过几次脏钱,这条命案也就不了了之。李清玹走在前边,抱着那覆盆子草,走在前面一个土坡上,终于停了下来。之所以停下,只是因为这斜坡上有株被人砍伐了一半的树木,树下还有几根树枝。 他把覆盆子草放在地上,拾起了一根树枝。树枝粗细有三指,约莫四尺来长,稍微有些弯儿,大抵来说还是较为平直的。虽仅三指粗,但是刚砍下不久的树枝犹带湿意,还是还是挺有分量,掂了掂,甚是称手。 李清玹走下斜坡,提着一根树枝,冷笑道:“你是何人,跟着我做什么?”阳光热烈,大地清明,四周尽是杂草,足有五尺高。这个时候,也没人来砍柴割草,真是个好地方。 黄三狗心想这小子真是不知死活,自己选了个地方来送死,他搓了搓手掌,嘿然道:“书呆子,少跟我废话,把你那钱给老子,老子还要去喝花酒,没空跟你玩。识相些,少受些苦,待会儿我会手下留情的。” 李清玹并未理会他,只是神情冷漠的说道:“你这泼皮还真不怕死,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就敢前来送死!还不快滚,兴许我能饶你一命!” 黄三狗裂开大嘴,一扬手中的鬼头刀,狂声笑道:“你以为提着根树枝能小小吴县,如今就是在这偌大的苏州府,周边一十八座大城里,也属高门大户一流人家。你还真当你是去当姑爷的?” 李清玹微微一惊,他已猜出虞家已经不是前几年那个日落西山的高门大户,但却未想到,竟然能够在这偌大的苏州府中占得一席位。“虞家得了什么际遇,居然能有这等造化?” 李清玹心中想道:如果父母还在,也当得上门当户对,毕竟他可是赵郡李氏的旁支子弟,赵郡李氏乃是天下间有名的名门望族,比吴郡虞家要高贵的多。但是现如今他也不过孤身一人而已! 那家丁冷笑道:“大户人家里,可不是你这穷酸书生能够念想的,脑袋放清醒点。你要是去了虞家,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有了这二百两,你大可知足了。” 他顿了一顿,面上冷笑更显嘲讽,说道:“你要不照着办,嘿,人家既然能够随手拿出二百两,想弄死你,也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不等李清玹回话,这家丁重重哼了两声,便即离开。 “就只有二百两?”李清玹转头看来,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道:“人家既然能够随手拿出二百两,能让你这个虞家的家丁吃里扒外,想来势力确实不小,要弄死你个小家丁,也就一两句话的功夫。”那家丁面色大变,忙抛出了件物事,好似那东西烫手一样,随后便匆匆走了。 李清玹得意的一笑,不过随口诈他一诈,争几句口舌而已,哪知这家丁当真私藏了东西。“不要白不要。”李清玹笑了声,把那东西捡了起来,翻来看了看,便放入怀里。又收了一百两银子,才推门入了竹屋。 他心中暗道:三百两银子,好大的手笔,这都够普通人家一年多的花销开支了,究竟是谁呢?钱是收了。到时候撕婚纸,撂狠话的事情…李清玹淡淡笑了声,颇不以为然。他推开竹屋门。外面天色昏暗,内中更是阴暗。李清玹面色剧变。 竹屋木门一开,便见与门相对的客厅里,斜斜倚着一人。那人坐在地上,靠着桌子的桌腿,面朝大门。那是一个老道士。李清玹认得他,正是自己的授业恩师,青城派的张志诚道长。张志诚本是仙风道骨,鹤发童颜。但此时已经不复仙人风范,一身气息昏沉黯淡,灰白枯败。 那如银丝般的白发失了光泽,苍白近灰。那红润光泽脸上全无血色,面如金纸。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目,已如同寻常老人一样黯淡浑浊。“徒儿…”老人倚着墙,微微笑出声来,尽是垂暮之色。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卷 俗世江湖 第十三章 师徒夜话 “大管家。”那家丁离了竹屋,绕过几条路,终于天色彻底黑暗之后,来到了一座马车旁,他躬身道:“三百两和那东西已经交到他手里了。”马车里淡淡应了声。“其实……”家丁迟疑道:“他不过一个文弱书生,如今还是孤身一人,何必大费周章,不如将他…” 这家丁话只说一半,但意思已经极为明显。“这是你能指手画脚的事情吗?下人就是下人,不要想太多了。”马车里传来几分低喝,说道:“他若死了,虞家正好能以守孝为名,拒绝公子求亲。”家丁忙低头,不敢多言。只是他心中更是疑惑,也有恐惧。 虞家在短短几年之内,从一个日落西山的高门大户变成苏州府有名的大户人家,几乎能与朱家这等官宦之家相提并论。能有今日,全是靠了那位在京城得贵人赏识的虞家小姐,朱公子竟然对这位虞小姐逼婚,莫非就不怕她从京城归来后,对朱家报复? 他虽然只是一个下人,但只是这家丁也能想得明白,单凭虞家小姐在京城的名声,这虞家就能发展成与朱家这种官宦人家相当的大户人家,可想而知,虞家小姐在京城地位必然不凡,那位提拔虞小姐的贵人也定然不是简单人物。真要论来,那虞家小姐又怎是朱家能够觊觎的? 但这话他却是不敢说出口的。“出来时间不短了,别被人发现了,你快回虞家去。”马车里传来大管家的声音。那家丁如遇大赦,匆匆离开。大管家从车厢里出来,反而挥手让车夫入内,亲自驾持马车。 “有那位人物保驾护航,就算虞家小姐再高贵十分,我朱家也是不惧的。倒是这李家郎君,唉,若不是此事跟他有关,宰了他也算是一了百了。”大管家心事重重,总有几分不安,驾着马车渐渐消失在夜幕中。…时已入夜,李清玹点这两根蜡烛,照的房间明亮了一些。 老道士张志诚倚在床头,看着李清玹说道:“徒儿,你最近刚刚踏入宗师之境吧?”李清玹呀然说道:“师父你怎么看出来的?”“你这一身的气机磅礴,紫气东来,别人看不出来,为师还能看不出来自家的武学你已经登峰造极了。”老道士张志诚倚在床头,点评颇多。 “师父,你的伤势太重,徒儿治不了?明日我去建康城请名医张十三来给您诊治一下。”“徒儿,为师的医术比张十三要高得多,为师的伤势他治不了,我这伤势就是神仙也难救了。”张老道神色淡然的说道,“徒儿,你怎么这么快就踏入宗师之境了?” 李清玹从怀中掏出剑道悟真篇和金丹递给了张老道,张老道接过两样东西之后眼前一亮,老道士静静看了一会,然后将簿册放下,微微闭目,淡淡道:“徒儿,你……可愿修道?” 张老道叹息了声,似有几分沧桑,他低声道:“我知你性子淡然平和,喜好清静,正好与我所修道法秉性相合,必然是能静心修行的。” 李清玹听了这话,顿时一怔。 张老道强撑着起身来,坐在床上,看着李清玹,言语颇为虚弱。但他这一起身,原本伤势便难以压住,又有大量鲜血溢出,衣衫竟也滴血。李清玹面色微变,忙上前去扶住,说道:“师父,你当心些。” 张老道身上受创极重,对于常人来讲,已是必死的伤势。但这老道士怀有神异之状,得以不死,可也是不能乱动的,一旦触及伤势,必然恶化。 张老道只把手上一抹,胸腹间的鲜血就即止住,只是他面色愈发显得灰白了些。默然片刻,张老道问道:“这里的典籍,你都看过?”李清玹微微点头,道:“师父,我大多数看过,少数几本虽未看完,也有翻阅。” 张老道看着他,问道:“修道之人,求得是什么,你可知晓?”李清玹好歹读了不少道书,点头道:“修成大道,得以羽化飞升。”“正是。”张老道说道:“得道成仙之人,自当长生驻世,永恒不朽,你……可知长生?” 李清玹心想那些尽都是虚妄之事,但想起师父他老人家受了这等重伤还得以不死,顿时觉得这等奇异之事也未必就是虚妄狂想。 对于修道长生,他自然是极有兴趣的,但不知怎地,张老道双目炯炯,似要把他看得通透,实在让人有些不安。“得道长生,便有了一切。”张老道一句话,仿佛醍醐灌顶。李清玹微微一震。长生二字,古往今来便流传不断,而在道书里面,更是屡屡提及。 但他翻阅道书之时总有几分疑惑,或许是太过清闲,也就想得多了的缘故。他总想起那位刘五爷的话,也经常思忖刘五爷的话。刘五爷说过,世人要这长生,有何用处?这一句话,便使李清玹在闲时往深处想。 常人劳苦不断,都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但实际上,日未出便在劳作,日未落还未停息。日复一日,枯燥无比。那些有了空闲的,也总是无趣,因此才要找些乐趣,比如赌博,喝酒等等嫖妓作乐的事情,以此打发时日,等候生命尽头。 不仅是劳苦不断的常人,就是许多孤苦无依的乞丐,谁会轻易放弃了性命?尽管他们活在世上似乎没有半点乐趣。活着,似乎感应不到乐趣,但没有人愿意去死。更有那帝王天子为了求仙得长生,不惜耗尽国力财力,只为了与天地同寿!于是,世人都惧怕死亡。便都想要长生。 尽管给他们无穷的性命,依然还是在劳作,依然无法感应到乐趣,依然只在打发时日,但生命的本能,仍然使人渴望长生,惧怕死亡。据说这话并不是刘五爷说的,但刘五爷却因为这些话而失了信心,多年来颓废度日,大有心灰意冷之态。 有人传言刘五爷是与东都洛阳高人辩论落败,因此觉得生命无趣,但最多的猜测,则是他中邪了。此时,张老道一言则如当头棒喝。长生,便有了一切。人生有乐趣,而长生二字,则赐予了无尽的时光,去感应无穷乐趣。 “我这样清闲的日子,过久了怕也会厌的,人世数十年如此清淡,也就足矣。若是千年万年如此平淡过活,也必然是无趣至极的。”“但谁都想要长生,尽管并不知道长生不死是为了什么,有何乐趣可言,但能够长久活着,可谁愿意死呢?” “原来,长生就有了一切。”过厌了清闲的日子,就能去过热血沸腾的日子。烦躁了热血沸腾的日子,便能过平淡的生活。有长生的寿命,便能尝试任何不同生活、世上的一切,便都有了希望。 长生,便包含了人间一切的欲望。有了长生不朽的寿命,便能逐一实现心中的念想。但这世上,谁得长生?李清玹默然片刻,问道:“师父可得长生否?” 我这徒儿怎么还要揭老道的短?这性格还真是一如既往,张老道心中哭笑不得,终是低着头,颇为惭愧地道:“为师活了九十八年,仍未触得长生二字。” 都说人生百岁,但人生七十古来稀,能活七十多岁者皆是高寿,寥寥无几。能将近百岁者,更是万中无一,皆是世人津津乐道的神仙事迹。 李清玹还是第一次得知师父的年纪,沉吟了片刻,迟疑问道:“师父…你这伤势还能坚持多少时日?”张老道立时一僵,看着李清玹,目中有几分羞恼之色,心想是我当初非要收他为徒的,莫生气,莫生气。 张老道咬了咬牙,一字一顿道:“若非为师受了这等重伤,为师少说还能再活十多年二十年,这便是为师我所修行的道法,得以养生固寿,避死延生。”李清玹暗叹一声,心道:“如此说,虽有延寿之法,可还是不得长生?” 张老道近百岁阅历,如何看不出徒弟的想法,他怅然一叹,低声道:“为师自襁褓中洗筋伐髓,自幼修道,于三十三岁修成真气,又过十载,真气外放,身周一丈内隔绝雨雾,与道书之上的神仙事迹相去无几。此后静修十年寒暑,真气于眉心祖窍处积累一十二寸来高,从此再无寸进。” “又过数年,为师仍然止步于此,遂而惊疑道书记载,也猜测修仙炼道的道路,是否已到了尽头?”“然而为师精研道书典籍多年,那其上的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又有龙虎交汇,金丹大道,位证真仙等传闻及术语,句句有理有据,内藏玄妙,尽是我辈中人注言,断然非是虚妄。” “古往今来,道书诸事注解,莫非都是前人杜撰,无中生有?得以传世千百年的典籍,莫非都是虚假?”“为师不信,修仙炼道,必然不止于这一步,其上定然还有玄妙境界。” “纵然事实真是如此,修仙求道已经到了尽头,但我已经修到了这等地步,难道真要止步于此?长生大道真要与我无缘?” “即便前路只是杜撰,路已到了尽头,但至少为师我要为自家趟出一条道路来。”张老道徐徐说来,语气平静。李清玹听得颇为心惊,他也读过不少道书,但不得入门之法,从来只以为虚假。此时师父竟然能够有真气外放的本领,隔绝雨雾,那便相当于世人口传的仙术了。 李清玹不知其上还有何等玄妙,但师父老人家修仙访道的故事足以引人入胜。“为师自那一年起,行走天下,这一条把大唐帝国分化南北的淮水,就不知渡过多少回,但凡有神仙传说,为师必然前往。如此奔波,时过十余年,踏遍大唐帝国,临达渤海国,南昭国两国。” 张老道轻轻叹息一声,低落道:“期间历经生死不知多少回,荒无人烟处,寒冷冰窟下,繁华城镇中,俱都探过,但却不曾发现有任何神仙,修为最高的,也只有与我一样,真气外放的修道者。” 李清玹暗叹一声,心想,也许修仙炼道本就虚妄,到了师父你这个地步,得以真气外放,隔绝一丈物事,便已相当于神通仙法了。前方道路或许真是到了尽头。李清玹叹息一声,并未说破。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卷 俗世江湖 第十四章 浅谈修真 “虽然我止步于此,至今数十年不得寸进,但为师坚信,其上必然还有玄妙境地。”张老道抬起头来,看着李清玹,说道:“为师行走天下,虽然不得遇见那等神仙人物,但我见识过无数玄妙事迹,以及诸般奇特地方,非是人力可造。那等手笔,必然是怀有神通道法的人物。” “前方必定还是有道路的,只是我无缘见识。兴许是求道之心不坚,那些神仙人物俱都不愿见我的缘故。”“前方必然还有道路,只是为师我无缘踏足。”顿了顿,张老道沉声道:“长生者,有无穷寿元,便有无穷机会。世人皆求长生,难道你就不想长生驻世?” “修成真气者,堪比内劲人物。修得真气外放者,可比武学大宗师,得以摘花飞叶,俱可伤人。”“徒儿,可愿受我传承?”张老道一字一句,竟都如天雷轰鸣。 李清玹心中本如静湖,此时却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心潮澎湃,便要张口,想要答应下来。然而,张老道未等他开口,却忽然招了招手,道:“过来。”李清玹下意识便答了声:“好。” 倏地一声轻响。张老道屈指一弹,在李清玹张口之时,飞出一物,落在李清玹口中。那物事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只知极为柔软滑腻,入口即化,立时化作满口冰凉水流,他还来不及反应,那冰凉水流就已流入了体内。 “这是蛊虫。”张老道轻咳两声,说道:“你跟为师学过医术,也知大多数的毒,乃是用草木植物,或是毒蛇虫蚁等物制成,但我这是活毒。说白了,那虫毒是活的。”张老道说了许多话,似乎有些压制不住伤势,他抚了抚胸前衣襟,才低声道:“用玄奇些的术语,便是蛊虫,蛊毒。” 李清玹如遭雷击,立在原地,一时无言。“你已修成真气,现在可以压制蛊虫,但是,再过三十年,必然遭蛊虫噬杀。”张老道神色依然平淡,“若得以修成真气外放,就能把蛊虫排出体外。” “或许你性子太过平淡,认为人生在世不过几十年,再活三十年也足够了。但为师我还须与你说一句,这蛊虫每三年醒转一次,每一次都会啃噬骨髓,侵蚀内脏,影响血液,到时,必然是生不如死,真气只能略微压制,减缓痛楚。如果修成真气外放,就可以免除痛苦。” “不要以为为师唬你,这乃是我在南诏国时一座村庄借宿时偶尔得到的医书所记载,为师我行走天下十多年才找齐材料炼出两三只,这已是最后一只。”“有这等蛊术,这世上的仙法神通也必然不是虚假的。” 张老道徐徐说来,仿佛正在讲述一个平静的故事,毫无波澜,他叹了一声,道:“也不怪为师我,谁让徒儿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心性,静如明镜,如同隐居世外,勘破红尘的高人隐士一样。” “你有这等平淡心性,实是早慧之人,只怕也把仙法道术都视作外物,长生之事视如等闲,为师为了传承,不得已出此下策,以蛊毒逼你。” 李清玹默然良久,如若木桩站立,过了足足半刻钟,他才抬起头来,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师父,我何时说过不愿修道?”张老道微微一怔。李清玹仰天无言,师父他活了近百年,阅历无数,眼力也是不差,可为何就偏在我这里看走了眼? 仙法道术为外物,长生不朽是等闲?他年纪轻轻,不经世事,至多也就道听途说,知晓世间险恶,但我何来那等超然物外的心境?感应到体内好似有一条虫,李清玹有些呕吐之感。他看着露出愕然之色的张老道,有些无可奈何。 翌日早上,晨光初起,竹屋之外传来少许动静。张老道躺在床上,裹上被子,淡淡道:“为师我睡了,外面有人找你。” 来的是范黑虎一家,大包小包,红布礼彩,有茶有酒,竟是来送礼的。面前一个小盘,放着十几两银子。范黑虎做足了礼数,找来了自家亲戚,邻里好友,熙熙攘攘竟极为热闹。 看这场景,李清玹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在城里看见下聘礼的队伍,那场景倒是跟这些人极为相似。他暗自苦笑了声,道:“范大叔,您这是做什么?” 范黑虎拉出那病情还未彻底痊愈的小姑娘,指着李清玹身前空地,道:“小月,过来跪下。”小姑娘过了一日,气色明显好了许多,但还是有些苍白,大病初愈大多如此。“李家哥哥,谢谢你救了我,不然小月就要死啦。”小姑娘有些怯弱,低声说完,就朝着地上跪下。 “这可不行。”李清玹连忙制止道,不让她跪倒。可是小姑娘也是个倔强的性子,偏要跪下,无奈之下,李清玹只好用真气托着小姑娘,不让她跪下来。小姑娘跪不下去,眼里有些眼泪要落下来,李清玹看到忙把她扶了起来。 范黑虎是个粗人,拍着胸脯大声道:“从今以后,谁要是对李家郎君医术不服,我范黑虎第一个去他家讨个公道!”除了范黑虎,那些个跟范家沾亲带故的,邻里关系好的,也都纷纷感谢,说得无非是名师出高徒,张道长后继有人的话。 李清玹谦虚了几句,范黑虎搭着他手,说来说去也就是几句感谢,说到最后,拍着胸脯说道:“李郎君,日后但有差遣,我范黑虎绝对扑汤蹈火,在所不辞!”“范大叔,不必如此。”李清玹拱手施礼道。 范黑虎摇了摇头,忙让众人把礼物送进去。李清玹连忙推脱。范黑虎拉住他,摇头道:“这可不行,我家那婆娘问过了村里懂礼数的老人,这些都是要收的,这茶酒,这里是诊金,另外昨天那些付给刘大夫的银两我这里包了红包,另外来给。” 诊金是十几两银子,其实要比这里众多礼物还要贵重。范黑虎每天砍柴,从早到晚,也不过养家糊口,连柴米油盐都未必买得齐,哪来这么多钱? 李清玹扫过众人,便知这些钱是借的,他沉吟了一下,只收了两壶酒,一包茶叶,剩下的,不论范黑虎怎么说他也是不愿收了。至于银两,李清玹也只是接过昨日那一两多银子的药材前,诊金说什么也不收。 如今李清玹手中早有了四百六十两银子,因此眼前这十余两银子对他来讲并不多,可是对于范黑虎来讲,那就是一场不小的负债。“李家郎君……真是……”“果然仁义啊。”几个稍微年长的,作出了这么一番叹息。 礼仪谢罢,范黑虎又要拉着李清玹回家,“我家里已经摆下了两桌酒席,李郎君可不能推脱。”李清玹略有推迟,就听耳旁传来一声苍老声音,淡然说道:“去罢,你那四百多两银子为师我帮你看着,去吧,去吧,莫要喝多了。”李清玹蓦然一震。 他竟发觉,只有自己一人听见了师父的话。而范黑虎还拉着自己的手,其余人还在劝说自己去他家吃菜饮酒。原来师父他老人家用的传音入密的法门,自己还不会呢,李清玹稍微一愣神,已经被众人推着走了。 酒席上,自然也不免众人赞誉,大多是说张道长的医术后继有人,李家郎君仁义心肠之类的话。毕竟还未及冠,李清玹听了也颇欢喜,只是他本性平淡,听得多了也就显得淡然了些。 尽管敬酒答谢的多,可李清玹也仅饮了两杯。“李郎君医术高绝,人品俱佳。”“不愧是名师出高徒。”“看来苏州府又要出一位杏林妙手了。”似这类吹捧,桌上倒是听了许多回。当他回了竹屋时,已然入夜。答谢了送他回来的人,李清玹目送对方离开,才转身入屋内。 时过半月,皆是以灵水煮粥做饭,那金丹的奥秘也难以保住。并且,李清玹作为张老道的徒弟的门下,也无隐瞒。“这金丹确实非凡,真如仙丹一样。”张老道叹道:“这金丹堪比仙丹,势必是神仙中人所炼,看来这神仙之事确实不假。” 半月来,李清玹煮粥做饭,都是用这灵水,不仅李清玹的根骨愈加良好,张老道的伤势竟也能够延缓恶化。原本张老道自忖只有十来日寿命,但现在看来,若是每日服食灵水粥饭,足能让他再活两月。 他深吸口气,对着李清玹招了招手,说道:“过来。”李清玹依言立在床前,微微垂首,听候教诲。 “这金丹确是仙丹,这些日来,我让你每日除了粥饭之余,在夜间还用金丹泡上一杯水,可见效用极好。”张老道甚是满意,点头道:“短短半月,你已经把这剑道悟真篇的内容尽数修成,且有了金丹灵水,你体质愈加是良材美玉。” “原本我虽要传你道法,但你已经是青年人,资质虽好,然而根骨正处于凝结成型的时候,前路已经有些固化,并非传法的最好人选,可因为金丹,你身上的枷锁便可忽略不计。” “有了金丹这等天大的造化,天大的机缘,为师相信,你必然能有大成就。”张老道说道:“这些日子,我观金丹泡水,渐渐缩小,越小则越是凝炼,因此泡水的功效也在减弱。为师我仔细观察,内中已经完全固化,该用沸水来煮才成。”“金丹的事情,且放在一旁。” 张老道面色渐凝,沉声道:“为师我在这剑道悟真篇之上,发现了几分端倪。”李清玹微微一惊,那剑道悟真篇,还有什么不同?张老道吩咐道:“你取火来。” 李清玹忙点了火灯,护着灯火来到床前。张老道把剑道悟真篇的三张宝纸,在火上一绕,立时燃烧。李清玹惊呼出声。“莫急。”张老道将几乎烧到手掌的三张宝纸往地上一抛。宝纸化作纸灰,滚了一地。内中滚出一颗银球。 银球滚了出来,失了束缚,顿时化作一张银纸。“果真如此!”张老道惊喜万分,连道:“快把宝贝取来。”李清玹心中甚为惊骇,他忙取了银纸,抖开纸灰,只觉这银纸通体银泽,好似泛光一样,虽是纸张,然而李清玹触摸,却仿若绸缎一般柔滑。 银纸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来不及看得清楚,便送到了张老道的身前。张老道把银纸捧在手里,只扫了一眼,便哈哈大笑。笑着笑着,便落下泪珠。“神仙秘术啊……可惜为师命不久矣。” “修道一生,能知前路未断,也是一大乐事。”“罢了,徒儿你能有这等机缘造化,那是天意,日后必然能够走得更远的。有这金丹,你的前路必然要比为师走得远,有这悟真剑道,你定会成为剑仙。” 张老道看着窗外,笑道:“师父,原来真气外放之上,当真另有玄奇境界。”张老道疯疯癫癫,大为失态,李清玹有些好奇,眼睛扫过那页银纸,只见上方四个字体最为显目,正是:悟真剑道。 又过一日。入夜。张老道终于从悟真剑道当中回过神来,他沉声道:“这内中记载的,乃是一种飞剑之术,但与寻常传说中的飞剑不同。这飞剑唤作剑丸,乃是取或金质,或玉质的一柄小剑,煮成汤汁,饮下体内。” 李清玹听得甚是玄奇,但是,要把一柄小剑煮成汤汁,那该是何等高温?要饮下汤汁,就必须在小剑凝结之前,岂非要烫坏喉咙,脏腑,把人生生灼烧而死? 张老道拿着银纸,说道:“这后面则是教人如何画出一道火符,用那火符便能把小剑煮成汤汁。而下面则是一帖药汤的配方,能够让人消去这小剑带来的毒。” “小剑一尺三分长,以玉质为好,金则次之,若能得千年桃木,雷击木等异类来雕刻此剑,也可比上等良玉。”“小剑制成时,上面须得先刻画符纹,此外,这小剑服下之后,会有剧毒,那药汤便能消去此毒。”张老道也觉极为神异,毕竟他也不曾见过这等秘术。 李清玹隐约感觉到师父的声音有些颤动。张老道如今近百岁,才见到修道之路还有前路,其中心绪难平,自不必言。看着那银色纸张,过了许久,才收回眼神,他把视线看向李清玹,说道:“当务之急,你还是需要修成真气外放。” 李清玹微微点头。桌上有一本秘籍,有两指厚,书面呈蓝色,以线装订。夜风吹入,把油灯吹得微微摇曳。烛光摇动。只见那书册封面上,显出五个大字:太上周天功。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卷 俗世江湖 第十五章 周天玄功 这正是李清玹正在修行的道法。根据张老道所言,这是他在穹窿山上真观得来的修行道法,上真观在数十年之前,也有神仙人物,有腾云驾雾,神通道法,但不知怎的,在近四十年就已失传,那祖辈的传说似也成了虚假。 而上真观的道法,本只是一本寻常的周天功,练到高深处,可使人修成真气,但耗时数十年才有功成。张老道修行几十年,修得真气外放,已然达到了这周天功的道:“但他其实并未中毒,只是因为自觉中毒,心神变动,让自身渐渐体弱,因此才一命呜呼。” “再有如悲伤过甚之人,一夜白头。”“诸如这般事迹,实则数不胜数。”“人的意念,能够使自身产生变化。”张老道顿了一顿,沉声道:“这一点,你可懂?” 李清玹微微点头,说道:“我这气感并不真实,只是因为我运行功法,想象出体内有真气游动,心神变动,所以才有了气感。” “说得正是。”张老道说道:“但从虚假,变成真实,却是极难的。有人以为自己将死,于是过上一段时日,也就丢了性命。”“正如这样的道理,你若是运行功法,想象自身将有真气,长年累月之下,便会真正生出一股真气。”“为师我行走天下,见过不少异物。” “比如山中有种变色龙,能使自身变色,与身周环境相似,从而掩护自身。又如某种小兽,将它放在一种不同风景环境之下,过多年许,它的色彩,就会与身周环境的色彩相似。” “再比如河中有种异虾,双钳如一排锋利小刀,但是前肢之下各有数排小孔,能够容纳如刀一样的双钳。再如杂耍戏子,他们用外力压制自身,比如绳索束缚腿脚等等把戏,日月长久之下,就算把束缚之物去了,自身也就定型了。” 张老道徐徐说来,道:“说到底,因为外力及环境,自身为了适应,心神便能改变身躯,适应周身环境。但这种属于被动,而我等修行真气,则是主动运使心神,使得体内孕生真气。” “都是变化自身,但天地间大多数是因外力及环境而变化,短则数个时辰,长则千百万年,甚至连物种都会随之变化。而修道中人,则是根据功法,采取灵药,服食辟谷,吐纳呼吸,修炼出真气来。” 李清玹微微一震,即便修行了太上周天功,但他自身对于修行的奥妙,还是觉得万分玄奥。可是在师父这里,竟说得这般浅显简单。 “寻常人修成气感,视天赋不同有数日,数十日,乃至数年。而为师我修成气感,花费一月有余,你却仅才七日而已。”张老道叹息一声,说道:“其实你资质上佳,但是能够有这等惊人进境,主要还是因为金丹。”李清玹微微点头。 “有金丹,又有剑丸,你这一世必然成就不凡。”张老道微微抬头,看着李清玹,低声道:“要把虚幻气感,修成真正的真气,少说也许七八年,甚至二三十年。你有了这等天大机缘造化,怎能在这一步耗费几十年光景?” 李清玹心中隐约有些猜测。不等李清玹回答,张老道长身而起,大袖飘飞。室内,有风起。锅碗瓢盆尽数被风抛起。竹屋后房一片狼藉。张老道拍出一掌,正印在李清玹眉间印堂所在。 一股气流从眉心流入,沿着经脉,以玄妙轨迹,运转开来。李清玹心惊骇然,那玄妙轨迹,正是太上周天功的真气运行法门。“静心守气,感应体内变化。” “为师我自损道行,以体内真气为你打下筑基根基,你静心净念,好生体悟。”张老道体内真气,源源不断落入李清玹眉心处,经由此窍穴,流转至经脉,根据太上周天功的运行轨迹,接连流动。李清玹心惊之余,也终是静下心来,仔细体悟。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卷 俗世江湖 第十六章 灌顶传功 这些日子,他观悟太上周天功,略有所得。当他意想体内有虚幻真气流过时,就会运过这功法路线。然而他自己的体悟,毕竟稍有偏差。 此时张老道把真气注入他体内,便让他感应得十分清晰。真气在体内流动,轨迹,流速等等,俱都感应得万分清楚。李清玹只感应了几回,便察觉出自己意想出来的运行路线,与张老道的真气流动稍有偏差。他暗暗记下不同之处,下一回运行功法时,便会避过这些错误之处。 “悟性倒是不差,这气感已经有了几分真意。”张老道心中有些宽慰。张老道自认命不久矣,意欲传下上真观的道统,然而他时日无多,他虽然有两个徒弟,但大弟子郑雍之年长李清玹四五岁,根骨也比不上李清玹,因此才传给了小徒弟道统。 只是李清玹毕竟已是十八岁了,身子骨渐渐凝合,前途不大。张老道传他道法,实也并不指望李清玹能有何等成就,只是希望传下道统,让李清玹今后寻得个资质卓绝的弟子,使上真观得以传承下去,兴许在后辈之中,能有出头之人。 然而他这个徒弟竟有了金丹改善体质,如今又有剑丸之法,前途已是不可限量,至少比他张老道的前路,更为前途光明。筑基练气初期,入门极难。怎能让李清玹在这一步耗费光阴?只有让他先一步迈入练气门槛,日后才能走得更远。 李清玹闭目凝神,只觉张老道一世精修的先天元气在体内不断流转,早已过了十二个大周天。“你已稍有气感,为师以真气在你体内流转,让气感从虚化实。” 张老道神色凝重,胸前渗出大量鲜血,浸湿了道袍,顺着衣角不住滴落,但他似如不觉,只对李清玹说道:“我用真气在你体内流转,每过一周,就会损伤根基。你尝试运转功法,看看能否截下我一缕真气,化为你自身所用。”真气境界,与练武的内劲修为相当。 但内劲乃是从气血,从窍穴,发力技巧等等领悟出来,而真气,则是从无到有,从虚无中凭空意想出来。杯弓蛇影,那人因为看错了弓影,视作小蛇,因此自认为中了蛇毒。心神影响,体质渐弱,过多不久便死,那是因为心神影响身体。 天地间的飞禽走兽,能够因环境而变化,也是长年累月才得变化。无论修出内劲,还是自身变化,都属于在原本躯体之上的改变。而真气则不同,它从无到有,凭空孕生。 气感是自欺欺人一般的虚幻之感,然而真气才是真实的。要凭空孕生真气,少说也该数十年。张老道不惜自损修为,正是要让李清玹修成真气,省去这数十年的入门障碍。 “只须截下一缕真气,就能如种子一样,茁壮成长?如此省去了凭空孕生的步骤,便能省去数十年苦功?”李清玹心中略微明悟,他细细感应,只觉体内原本略显虚幻的气感已经有了几分真意。若非有师父指点,他必定认为自己已然修成真气。 虚假的毕竟是虚假,气感毕竟是气感,那仅仅是一种错觉,实则与寻常人没有任何不同。虽说气感是练气的第一步,跟武学的搬运气血相当。然而武学之人,即便只是门外汉,也能有几分胜过常人的武力,而能够搬运气血的人物,已然气力大增。 李清玹羽已修成气感,好似只是一个寻常人,不过他原来的武学功夫依然还在,依然还是武功卓绝的江湖高手。“修道之人,须得大毅力才能修成真气,才有非凡本领,在此之前修成的气感,实则对自身也无用。” “长久修行无果之下,也会对修道产生质疑。”李清玹心中闪过不少念头。 “宁心静气!”张老道一声低喝,如雷轰鸣,炸碎了无尽杂念。李清玹本就是个清净性子,去了原有杂念之后,屏息感应,心中已然没有其余念头,并无杂念新生。他心中空明灵静,细细感应,渐渐入了神。 “老道我身怀真气一十二寸,溢满琼室,登临玉京山。若我耗尽这一十二寸真气,能在他体内留下一缕,便是值了。”一缕真气,可大可小,然而,即便那一缕真气只是如毛发细丝一样微小,可留下了真气,以此为李清玹修道根本,那便算是省去了数十年孕生真气的苦功。 若能如愿,纵是耗尽这一身真气,百年道行,也是好的。李清玹陷入顿悟之境,想要将体内流动的真气留下一缕来。有了这样的想法,便是心神起了念头,能否将真气留取一丝下来,便只看他天资,悟性,根骨,以及那天意了。 李清玹站在原地,双目闭起。张老道身绕仙风,一掌按在他额前。竹屋后房中,风起不断。锅碗瓢盆尽数扫到了墙角,未能打扫干净的尘灰绕在风中,围绕二人旋转,吹拂二人衣袍,俱是飞扬飘动。 李清玹在风中,发丝飞扬,虽有尘风在旁,仍显得十分清净。他在心中轻声道:“但求一缕真气,存于我身。”于是,便有一缕真气,留在了他的眉心紫府之中,任由其余真气流转而过,但这一缕真气存于眉心紫府当中,并未随着其余真气一并流走。 “好!”张老道大喜,此时他的一十二寸真气,其实才消去了一寸。张老道本以为自己消尽这一十二寸真气,散去百年道行,也未必能让李清玹留下一缕真气,但他为了替这弟子打下根基,已有舍身之念,不计后果。 然而未曾想到,李清玹天资悟性极高,体质本就上佳,被金丹改善之后,竟然如此惊人。张老道才仅仅消去这一寸真气,他这徒弟竟然就已留下一缕真气,果真惊人。张老道大喜过望,便要收了真气,止住运功。然而,下一刻,老道则眼神一凝。 只因为在这片刻之间,李清玹体内的那一缕先天元气,竟然增厚一丝。“还未停止……”张老道喃喃自语,他看着李清玹,只见这个小徒弟双目微闭,入了空灵之境,只依心神动念,忘了身外之事。 “也好,为师这残命也没多少时日可活,留下这一身道行,也只得化为虚无。”张老道在心中默默想道:“我原本便想消尽这一十二寸真气,为你留下一缕真气种子,既然你还能消受我这先天元气,便尽数送你了。你能接得多少,便接下多少。” 张老道心中动念,便有大风起,道袍鼓动,云雾蒸腾。大风渐强,化作劲风。劲风渐强,利如罡风。从张老道身上三百六十五个窍穴处,都有大风吹出,好似风穴。这便是真气外放。张老道舍弃一身道行,尽数送出,其威势之盛,竟要比他全盛之时施展真气的威势更盛无数。 外界风儿只在轻扬,内中狂风骤起。有落叶从天窗飘落,倏忽倒飞而起,冲天而去,直飞高十多丈,才缓缓飘落。有雀儿飞过,只觉有风,便往下方落去,才过窗户,便觉那房中吹来大风,把这雀儿吹得倒飞出去,竟在空中翻滚了十余圈,让这雀儿迷糊之下,险些坠地。 它灵智未开,并无惧意,只觉好奇,在空中盘旋一周,轻鸣一声,便又顺着窗户飞了进去,随后那风渐强,又把这雀儿从窗口吹飞回去。忽听一声雕鸣。一头硕大白尾海雕扑击下来,险险把这雀儿擒走。雀儿险死还生,忙急急飞走。 白尾海雕长鸣一声,振翅高飞,忽然又盘旋一圈,从天上降下。雕爪森寒,光芒如电,只一撕,就把窗户撕开,飞入竹屋。屋内有两人,衣袍飘扬,一动不动。 白尾海雕双目凶残冷厉,它双翅展扬,利爪如电,直扑二人。李清玹面色平静,仍沉浸于玄妙之境,浑然不知外界之事。“不知死活。”张老道心中淡淡说了声,以他真气外放的修为,虽然不能抵御箭矢刀剑,但是要吹走空中的飞禽并非难事。 而这一次,张老道传功于李清玹,其中真气外放的威势,比之于老道士平日里尽力施展真气的威势,更胜无数。大风化作劲风,劲风化作罡风。罡风似刀如剑,竟似神通道法一样惊人。 就是张老道,也不知这因传功引起的罡风,究竟有何等威势,内中或许还掺杂了几分金丹的气息,增添了不知多少威势。白尾海雕展翅扑来,随后便有罡风扫过。毛羽飘零,满室飘洒。有血光乍现,血肉横飞。一头硕大白尾海雕,化成满室毛羽血肉,竟被罡风撕成粉碎。 “这等手段,已无异于神仙道法。”“老道这一生,竟也能施展出这等罡风?”“得此一幕,足慰平生,死亦无憾。”张老道淡淡一笑,脱了手,往后摔倒。这一日,张老道传功,百岁道行十不存一,此生苦修而成的一十二寸真气,仅剩两寸。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卷 俗世江湖 第十七章 再论修行 李清玹体内真气,从无到有,上丹田蕴藏先天元气,共计七寸之高。风静,只留满室血肉羽毛,遍地狼藉。一切静了下来。满室狼藉,木桌,木床,俱都毁去,锅碗瓢盆俱都扫到墙角,有许多羽毛血肉,遍地皆是。 墙壁露出许多划痕,好似曾被无数刀剑劈斩,就连那水缸也已破碎,所幸那内中的灵水已经见底,所留不多。那一株因为洗碗水滋养,渐渐泛出金泽的覆盆子草,倒是得以幸免,但是用以栽种覆盆子草的破鼎摔在墙角,似乎摔破了一角。 李清玹看着着满室狼藉,苦笑一声,但是上丹田中七寸先天元气却实实在在,只心念一动,就能按照太上周天功的运功路线,游走全身经脉。 张老道盘膝在地,微微张开双目,但眼中已经颇为浑浊,满头白发,满面皱纹,他叹息一声,道:“为师精修近百年的一十二寸真气,仅留两寸,其余的尽数送到你体内,你也算是争气,竟然留下七寸,不枉为师一番苦心。” “但这真气毕竟不是你自身修行而来,还须磨砺,才能运转自如,这一步并不难。” 李清玹点头应是,他有些担忧师父的伤势,看着形态枯槁的张老道,神色低落。“你不必忧伤,为师能有你这么资质上乘的传人,已经极是快慰,百年之后我也能含笑九泉。” 张老道声音稍低,显得虚弱:“为师本以为这一十二寸真气,能让你留下一缕便足以,但你留下七寸之高的先天元气,在修成真气的修道人当中,也属上等人物。” 张老道说道:“我这里还有一本书册,乃是为师行走天下的笔记,诸般奇闻见识都在其中。你今后若想行走天下,倒是可以稍微翻阅,而这其中,还有许多关于武学的记载,你也可稍微看些,但还是要以修道练气为主,莫要误了你这大好前途。” 李清玹微微低头,轻声道:“弟子明白。”张老道微微点头,沉默片刻,道:“你……还有什么问的?”李清玹心知师父他老人家失了真气护持脏腑,已经有些油尽灯枯,尽管饮了两杯金丹泡出来的纯净灵水,但也只能吊住一线生机,话说得多了对他身子极为不利。 李清玹心里虽有疑惑,但终是摇了摇头。“你有话大可直说。”张老道眼中略有欣慰,“为师我命不久矣,能为你前面去些障碍,便是极好的。我能散去自身道行为你打下根基,已经是断了许多生机,难道还留恋这最后几天?你大可说来,莫要让我心中留下遗憾。” 李清玹轻轻咬牙,说道:“弟子对于修道练气,与武学之间,还有不解。”张老道笑了声,说道:“修道境界中,有气感,真气,以及真气外放,如此分作三个境界,与练武的搬运气血,修炼内劲,以及内劲外放的三个境界相当。” “然而,练武容易见效,即便不能搬运气血,只懂得几分技艺,也算有自保之力。而我修道炼气之人,就算修成了气感,实也没有多大用处,只有修成真气,才得与内劲之辈相提并论。” “相比之下,内劲凶厉,以气血为基础,因此更为强横一分,也正因此,气血动荡,极易伤身。但是真气不同,真气以养生为主,虽无内劲那般强横,但也有强身健体之效,更能养护脏腑,固寿延年。” 顿了一顿,张老道抬眼看了李清玹一眼,说道:“虽然真气不如内劲来得凶厉,但你已经不输寻常内劲之人,且真气养生,护持脏腑,增行气血,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你七寸真气的修为,少说能有百岁以上的寿元。” 李清玹微微一惊,都说人世百年,但常人都只是活得数十年罢了,能活百岁,已是高寿,何况超出了百岁。“内劲虽然凶厉,可惜伤身,临到老来,容易害命。” “只有修成内劲外放的宗师境界,才有摘花飞叶皆可伤人的本领,到了这个境界,反而注重养生固寿,可惜注定没有修道人的真气来得有效。” 张老道说道:“真气虽无内劲强横,但性子温和,可以养生固寿,倘若修成九寸真气,就能真气外放,也有摘花飞叶而伤人的本领。”李清玹微有神往,他迟疑道:“真气外放,是个何等玄妙境界?” 说罢,李清玹看了看满地狼藉,心中有些了然,若得这等本领,岂非就与神通道法无异?“按我经验,修成九寸真气,就得以真气外放,彼时浑身三百六十五个窍穴,都能呼吸吐纳,如口鼻一样。” 张老道徐徐说道:“从此,尘埃不沾,外物不侵,只须心念一动,真气外放,就能扫清身周一丈。”李清玹惊道:“真气外放,岂不是能够抵御刀枪箭矢?”张老道闻言,哑然笑道:“有人挺枪朝你胸口捅来,难道你还能一口气把铁枪吹走?”李清玹略微无言。 “真气外放,其实没有多少玄奇,只是三百六十五个窍穴都能呼吸。即便竭力施展,那真气外放的力度,也就比常人全力吐息来得强些,与清风拂面一样,并非罡风护体那等传说中的神异。” 张老道看了看这满室狼藉,笑道:“这也许是传功时的异象,也许是因为你服下金丹灵水的缘故,总而言之,我全盛之时施展出来的真气外放,其景象断然是没有这等惊人的。”李清玹心中默默想道,比起搏击之术,修道人同境界下还是比不过练武之人。 “你也莫要失望,毕竟我等以长生为主,神通道法倒还在其次,再者说,今日能有这等罡风,日后你修成了更高境界,兴许在真气外放之时,也能有这等强度罡风。” 张老道笑道:“再不济,一十二寸真气的修为,摘花飞叶俱可伤人,甚至持剑劈斩,足能开碑裂石,这等本领在常人眼里,也属神异了,几乎不比登峰造极的武学来得逊色。” 李清玹听到这里,反而有些好奇,问道:“师父既然说九寸真气,即可真气外放,怎么师父竟有一十二寸真气?”“这点,我也不知,修成真气外放之后,我的真气仍在增长,后来到了一十二寸高,溢满上丹田,才就此止住。” 张老道摇头说道:“其实我见过的那些修道人,也同是真气外放的修为,但他们都止步于九寸真气。就是那些修成内劲外放的武学宗师,也没有我的真气来得浑厚。” “常人修得九寸真气,止步于此,但太上周天功修成真气外放之后,仍然能够增长?”李清玹心中略有明悟,“也许这本功法有别于寻常功法。” 张老道说了许多,也许是害怕挫了徒弟的信心,他沉吟片刻,又道:“虽然真气没有内劲来得强横,但能够养生,待到真气外放的境界,你修成一十二寸先天元气,真气浑厚,其实要比那些武学大宗师的修为更为深厚,足以弥补真气与内劲之间的不足。就如为师行走天下,就算是武学大宗师,也未必是我对手。” 李清玹经这么一点醒,倒是更有几分明悟,沉声道:“师父大可放心,修道求取长生,其余的不过外力。我等修道练气而附加的这些外力,便堪比那些精于争斗的武学人物,本就足以自傲。更何况……” 李清玹微微一顿,语气稍转,说道:“武学到了大宗师之境,约莫已是人身尽头,潜力难以再挖。而我修道中人,前方必定还有道路,比如眼前这罡风,那剑丸,此金丹,都是万分神妙之物,可见真气外放之上,还另有玄妙的仙家境界。”以李清玹的淡然心性,说出这般自傲的话来,不免僵硬。 尽管张老道听得出他是刻意显得自傲,大约是想要让自己高兴,但看出真相的张老道依然由心泛出笑意,说道:“也对,武学毕竟武学,乃人世所学,到了大宗师之境已经登了顶。然而我辈修道人,修得乃是长生,修的是仙道,还有前路。” 看着师父张老道的笑容,尽显苍老垂态,李清玹不禁心头一堵,还想说些让他高兴的话来,却不知从何说起。“近些日子,为师仅仅让你修炼那一剑,而并未让你修行其他剑法,也不让你修行其他身法,只是因为我发现了其中颇有端倪。” 张老道低声道:“为师生怕让你练习其他剑法,会影响那一剑的变化,不够纯粹,失了韵味,因此才未传你。”“在太上周天功的后面,有为师一生修道感悟,内含符道及阵法,风水环境等等玄学的看法理解。” “今后你要铭刻道剑上记载的火符时,或许可以看看为师的符法感悟,另外,之所以让你只修一剑,其实也跟那符道感悟有关。”张老道略一沉思,接着说道:“我这一生只收了两个徒弟,玹儿你以后如果修行有所成就,记得帮扶一下你的大师兄。”“师父,徒儿谨记您的教诲。”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卷 俗世江湖 第十八章 师父离去 近些日子,李清玹只修那一剑,日复一日。原本是不免枯燥的,但是因为金丹增长自身,因此李清玹练剑进境一日千里,感到那不断进步的快感,早已把枯燥感觉掩盖下去。但李清玹仍然不免疑惑。 张老道分明说过,若能懂得各式剑路,修得一门剑法,配上身法步伐,就算没有搬运气血的法门,单凭这些技艺,也堪称高手。李清玹现在虽然修道,但之前的武功却没落下,放眼整个大唐江湖,依然是最拔尖的那一撮人。 但这些时日,李清玹仍然只修一剑。原来是与符法感悟有关?但这其中,有何关联?“为师我只让你注意挥剑刺剑的发力方式,以及姿势变动,但却不传其他剑法,不传轻功身法,更不解说各种剑法的剑路变化,正因为你这一剑别有韵味,与为师的符法感悟大有相似之感。” 张老道正想为他解说,忽然顿了顿,叹道:“你还不到尝试符法的那个时候,且静心修行先天元气罢。”李清玹低声应是,师父舍弃一身道行真气,为他筑下根基,自然是为他好的。 张老道叹道:“可惜为师身上仅留下太上周天功,以及我游历各处的笔记,除此两本之外,皆已遗失,此时要给你默写一本出来,也没有精力了。”李清玹微微握掌,心中歉意愈发沉重。 张老道沉默良久,说道:“你有了七寸真气,接下来便该自行磨砺,自行领悟,为师虽还有许多东西不曾传你,但余下时日无多,就是再传一门身法也嫌不足。罢了,你把金丹泡上一壶水,还能略微为为师续命,此去虞山,约莫还能走得远些。”李清玹心中一震,惊道:“师父想要离开?” 张老道点了点头,说道:“那虞山之中,有神妙之处,虞山古称乌目山,又因山形如卧牛,亦称卧牛山,商朝末期姜太公曾在此山中隐居修炼。我在山中遇险,未曾触及内中奥秘,趁着残命未死,再去探上一探,兴许还能留得半缕生机。即便不能侥幸存活,若能见识一番神仙风景,死亦瞑目。” 李清玹心中知晓,师父此去只怕难以侥幸,当初身怀一十二寸真气,堪比武学大宗师的全盛之时前去探虞山,尚且伤重濒死,侥幸逃命,如今仅余真气两寸,希望渺茫。 李清玹曾经去过虞山外围,一直只听这大山险恶,其深处毒虫猛兽无数,不见人踪,心中也未想到,这座浩大山脉当中,竟还有这等神异之处。天地之大,果然玄奇无尽。 “虞山深不可测,就算你修成一十二寸真气,也不能轻易去探,日后若能修成剑丸,得以突破真气外放以上的境界,方可查探一番。只是凡事要有敬畏之心,多一分谨慎,即便你当真突破了更高境界,在那虞山中也该小心谨慎,该退便退,不可留恋。” “毕竟真气外放之上的本领,在虞山中能否多少自保之力,还未可知。”张老道叹道:“除此之外,你那红尾伯劳也陷在虞山里,想必凶多吉少。” “什么?”李清玹惊道:“师父见过伯劳鸟?”“那鸟儿被猎人一记弹弓打中,没有当场死去已是大幸,我以真气蕴养,护它性命,可在山中还是丢失了。” 张老道缓缓说道:“那鸟儿也未必就注定会死,内中既然有神异之处,也许能有几分造化。再者说,你此前也只当它死了,如今能有一分希望还是好的。” 一只鸟儿的性命,其实并不放在张老道眼中。只是他知道,那伯劳鸟是李清玹的娘亲所留,睹物思人,感情想必不浅,才略微提起此事。李清玹暗自一叹。 “这剑且借为师护身,你如今有七寸真气,在内劲高手当中也属上流,弄来一把宝剑不难。”张老道长身而起,足下轻踏,踢起一柄宝剑,手上一握,就将这剑拿住。张老道提起一壶灵水,挂在腰间,提剑而行。李清玹面色微变,唤了声:“师父…保重…” “离合聚散,总有定数。”张老道笑道:“濒死之前还能遇到自己的弟子,获悉真气外放之上,更有玄奇境地,心愿足矣。我本只想传个衣钵,落个传承,不想你有这等造化,为师不忍你在练气门槛蹉跎数十年,传你真气,也只是想你今后走得更远。” 李清玹微微咬牙,低声道:“我必潜心修行,早日登临真气外放,破此当前壁障。”“那便代为师好好领略一番那真气外放之上的玄妙风景。”张老道洒然发笑,开怀大笑,推门而去。李清玹忙追上前。 张老道忽然顿了一顿,沉声说道:“我与上真观观主郝志静乃是同门师兄弟,在我们这一辈,皆是志字辈,轮到了你,就该是……罢了罢了,你除了继承本观一部功法之外,其余的什么也没有,就连本门戒律都一概不知,我也无暇给你讲解,就算给你命名,定了道号,可今后下一辈,后面几辈的道号法名,也是失传的。” “我辈中人,学道修行,求得真我,去伪存真,你名里又有个玹字,便唤作道玄罢。”“道玄真人,李清玹。” 草木青葱,然而天色稍暗,一眼望去,添了几分黯淡。张老道望着前方,怅然叹道:“上真观传承交给你了,在这一辈起,一切都从头开始。什么门派戒律,什么后辈道号,尽都由你去了,观你心地良善,又不乏聪慧,想来也不会让我这上真观成了邪宗异派。” 李清玹微微一凛,低声道:“师父放心,上真观乃是修道寻仙的门派,我必一心求仙,不坠邪道。”“那我便放心了。” 张老道沉吟道:“其实,上真观在我师祖那一辈,听闻也是神仙中人,直到先师一辈彻底失传。希望到你这一辈能够恢复祖师荣光。”说罢,他顿了一顿,低声道:“今后若是要外出行走,用你道号便是,莫要添上上真观的名字。” 李清玹一怔,他本是个灵慧性子,顿时暗惊,“师父莫非觉得,有人意欲对上真观不利?”“我也不知,自修成真气以来,我有诸般敏锐之感,就连杀机也能感应出来。而这些年来我行走天下,总隐隐感觉有人窥视,尽管这感应极为浅薄,数十年来只有两三回,只以为是错觉。” 张老道低声道:“此去虞山归来,便觉一身轻松。唔,也许只是错觉。”数十年来,俱都有人窥探?那人在窥探什么?能够让张老道都无法察觉,那人又是何等修为?有了这等修为,他又为何只是窥视,而不下手?也许真是错觉。 但临去之际,张老道还是留了一份谨慎,不说其他,就是自己行走天下数十年,无意中也得罪了许多内劲外放的武学大宗师。李清玹只应了声是,其实目前他心中并无多少行走天下的想法。前两年他仗剑而行,快意江湖,好不自在,但也有厌烦的时候。 如今有了真气,在竹屋中潜心修行,感应修行妙处,倒也不错。张老道自然也看出他的想法,心中暗自一笑:“这般清淡的性子,倒是适合潜心修行,也罢,待他什么时候厌烦了这日子,再四处走走也好。”李清玹想起一事,微微咬牙,道:“师父。”张老道笑道:“怎么?” 李清玹问道:“师父,我父亲正值壮年,在数年前染病离世,但那病万分蹊跷,我总觉得不简单。”“病?”张老道沉吟少许,道:“为师我初至苏州府,就查过几遍,但是对于这些病,或是毒还是什么的事情,我倒不甚清楚,也许你可以往京城一行。” 李清玹本以为张老道近百年阅历,能有指点,未曾想到还是询问无果。“传闻京城长安有位国师,万分神秘,乃是司天台的监正大人,为师曾数次前往京城,无缘一见。” 张老道叹道:“为师踏遍诸多有神仙事迹的地方,都一无所获,倒是见过许多神异,可真正让我有些挂念的,还是这位司天台的监正大人。”“去了去了,我给你留下两本书册,一本是我游历笔记,一本是太上周天功,后附符道阵法感悟,你修行疲累之余,稍微翻阅即可。” “多说无益。”“为师去了。”张老道摇了摇手,缓缓向前,他一手提剑,腰间挂着水壶,洒然而行。李清玹站在院门前,只见那苍老身影越走越远,那佝偻身子似乎渐渐挺拔。天色昏暗,草木黯淡。张老道仗剑而行,哼出一曲小调,他饮了一口灵水,剑上一扫,大有剑仙风采。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卷 俗世江湖 第十九章 太湖老龟 “我辈岂是蓬蒿人,寻仙仿道亦逍遥,老道一去不归也。”异样的曲调,渐渐远去。院门前,李清玹屈膝跪下,接连九拜。他拭去泪水,低声道:“师父,一路保重。”从师父离去之后,这几日除了打坐修行之外,便是练剑。 这之间李清玹只去过一次姑苏城,便是去了城里买些东西。此外,又去了父母双亲的合葬墓地,烧了一些纸钱元宝。这一日,李清玹去舅父家做了一次客,喝了少许酒水。由于舅父郑裕家住在太湖西岸的枫桥镇,每次回穹窿山山上的竹屋时,都要坐渔船回来。 李清玹亲自操持小舟,渡于湖面,波涛滚滚,风浪拂面,一时倒有几分心胸开阔之感。回转姑苏日久,一直都有些心情郁结,如今算是心情舒展。李清玹心血来潮,也不在意湖面零星几艘小舟,提着船篙,便是一声长啸! 风声猎猎,啸声响彻太湖两岸,两岸鸟兽俱惊,甚至那几艘小舟之上的渔人,也是尽皆惊愕看来,见得李清玹这俊朗青年,少不了又要赞一声‘郎君真奇人也!’。“哈哈哈……”李清玹只觉心中大为畅快,忍不住大笑起来。 嗯?正酣畅间,灵觉之中,忽感江底似乎有什么物事再靠近,隐隐竟有几分危机。心下一惊,李清玹收敛心神,左手已放在腰间的青钢剑剑柄上。下一刻,江面涌动,船身轻晃,却见一捧黑影渐渐浮现,愈来愈大。不多时,一只五六丈大小的乌龟,从水中浮出。 哗啦!湖水落去,庞大身躯愈见分明。李清玹吃惊不已,不想这太湖之中还有如此巨大的乌龟,正警惕之时,那乌龟巨大脑袋忽然点了三下,口出人言道:“老龟拜见真人,敢请真人许一份机缘,老龟愿与真人做个脚力,或是看家护院,也是甘愿的。”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异类修行者,但见了老龟这等模样,却口出人言,李清玹还是有几分震惊的。尤其这庞大身躯,声音也是瓮声瓮气,音量却是不小,直震得这湖水颤颤。 “你这老龟拜的是我?”老龟道:“正是,还望真人成全,老龟在这太湖中,修行已有三百余载,自开了灵智,便勤勉修行,只是不得正法,始终不得入了元胎,化作人形,岁月蹉跎,感寿命不久,或有雷劫将至,还望真人怜悯,许我追随左右。” “我与你素未相识,你如何要跟随与我啊?”李清玹适应了与这老龟相处,却也有几分诧异,他可从未见过这老龟,这老龟却又哪里寻来的?莫非……“今日老龟在这湖底沉睡,听见真人的长啸之声犹如龙吟一般,老龟被真人的啸声惊醒,这才过来拜见,想也是老龟的缘法。” 果然如此!李清玹心中暗咐,只是他自家都没什么本事,踏入修行时日也短,哪里有什么本事教人,于是摇头道:“你却是找错人了,我也没什么修为境界,你要求个指点,不该来我这里。你既活了这些年头,当也智慧非凡,若是四方游览,或许早有出路,何必在此枯等?” “这世上修为境界比我高的人当是不少,又何必来求我一个不过初入道的青年人?”“且自去吧,莫要搅我行船。”李清玹眼中,这老龟身上气息倒是纯正,想是个老实静修的,身为异类,在这湖中静修数百年,倒也十分难得,于是也不愿意与它相恶。只好生劝了他一个出路。 那老龟见李清玹撑篙欲走,似有些急了,促一伸首,却将船尾衔住。“你这老龟,这是做什么?你也算是几百岁的年纪,怎么如此不通道理,还不快些放开,难道你认为我的宝剑不利乎!”李清玹训斥一句,腰间的青钢剑寒光一起,已然持与右手。 那老龟见此,这才缩了脑袋,却仍旧不甘心道:“我等异类修行甚苦,真人您菩萨心肠,就收了老龟吧。老龟修行日久,自持清净,也从未做过恶事,尚且救过人命,算是也有几分功德,自觉比其他的同类修行者还强上些许,真人为何不愿怜我啊?” 李清玹闻言,知道不说个通透,这老龟心中怕还会有怨。于是叹道:“你这老龟,空活了这几百来年,好不晓事。我自觉教不得你,不想耽误了你的修行,才不收你,怎成了我看你不起?” “再者法不传六耳,你是异类,我之所学也是他人教授,不得师父点头,如何教你,我若不教你,你日后定然生怨,即便不是,你跟随我左右,不得功果,又有何意义?” “你是这太湖之中生灵,与我也算邻居,若想有所讨论,也不需追随与我,你若上门拜访,我只当你是个同道,如此也不伤了情分,岂不更好?”李清玹一番苦口,那老龟醒悟过来,终究拜谢离去。 李清玹也有感叹,他此前便听师父说过异类修行艰难,如今见老龟几百年难得功果,想到师父他老人家寻仙访道一生,也是缺少了高人指点,这才多说了几句。 好在这老龟还算有几分智慧,倒也能明白好意,终究不算白费功夫。李清玹与老龟一番相遇,自顾谈话去了,却把这湖面上其余几艘小船主人吓个不轻,见了这偌大巨龟,早早便撑船逃了去。也不知还要留下何等传说。 李清玹回到自家小院,继续修行,又过了两日。这日清晨,李清玹在太湖边上的巨石之上打坐修行,吞食早晨的第一缕紫气烟霞,却见眼前河水滚滚,又露出了老龟那黑魆魆的头颅。心下有几分无奈。好在这左近无人,不至于惊吓了村民。 这老龟也有几分意思,才几日不见,他便上门拜访,倒是把李清玹的话听了进去,只是有些太过热切了些,不过想起它此前行事,如此也不奇怪。噗!李清玹正要说些什么,却见那老龟伸首一吐,不知吐出了一团什么东西。李清玹瞧摸了一会儿,都看不大明白。 “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望真人莫要嫌弃。”老龟不愧活的久了,人情世故倒是清楚的很。“你我初次结识,这一次我便收下,日后却不必如此了。”李清玹才知他这是送礼,微微一怔,倒也没有拒绝。 摇头一挥大袖,将那一团水草扫开,才看了个明白,却原来是一只蚌壳。蚌壳约莫足有斗笠大小,模样有些年头。“这是河蚌?”李清玹看着老龟,问道。 老龟点头道:“真人愿与我为友,老龟也无甚好物相送,这蚌乃是太湖中百年老蚌,其孕育元珠,收拢水行精气,可助益修行,养元补气,且净且纯,乃是天生灵物。” 李清玹依言打开,果然见这蚌壳之中,有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圆珠,圆珠温润,色彩清莹,只看这卖相,便是极好的宝物。更难得的是,李清玹将其握在掌中,果然能感受其中丰沛水精之气。 “这元珠存于蚌壳之中,精华可保不失,若是真人将其养于水中,还能有几分补益。”老龟又道。它这礼物倒是挺重,李清玹稍作犹豫,将元珠放回了蚌壳之中,沉声问道:“这元珠甚是贵重,对我确有好处,我却不知该如何与你还礼……” 老龟却道:“能与真人相交,乃是老龟的福分,真人不必如此。”“这样吧,我这两袖空空,唯有一身所学还算有几分用处,你常年在这太湖之中,虽说活了三百来年,不过少有走动,想来所见所闻也有拘泥。” “我便与你讲讲一些道门精要、先圣道理吧。我尝闻,你等异类,若常听道理,于修行却也有助益,你天生灵慧,当能有所得,便算是我的还礼了。”老龟也不回话,忙点了点头,看着有些激动。 于是李清玹跃上早上打坐练气时的那一方青石,与老龟讲起了书中道理来。那老龟果真是个天生灵慧,不一会儿,竟沉迷其中,似有所得。 老龟伏于水中,不时能见欢喜,摇头晃脑,溅起水花。李清玹高坐青石,声音清越,抑扬顿挫,不尽道理。仿佛授徒之师。给这太湖湖畔,平添了一副奇异景象。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卷 俗世江湖 第二十章 老龟度劫 目送老龟遁入湖中,李清玹拾起了那一枚大蚌壳,见时辰不早,却也不急着修行。他功课已罢,宝物虽好,也不能乱了心思。手托蚌壳,便回转竹屋去了。 这段时间以来,每过五日,那老龟必来请教道理,一来二去,倒是颇为相熟。其中还送了几次礼物,除了其中一枚养生的暖玉李清玹留了下来,其余都教他拿了回去,不过见它的确心诚,与它讲解儒道精要之时,也更为尽心。 老龟本有灵慧,只是不得机缘,因自家形貌,也未曾踏入过人世,许多人情事故,多是在湖底见惯了来往的船商渔民、游人过客,耳濡目染之下学会的。时日长久,自然也就有了一些见识。 不过到底从没有人像李清玹这般给他讲解这等先圣前贤总结出来的天地道理。数百年积累,如今得了这机会,有了明悟,收获却是不小。虽然未有正法,随着时间过去,光是陆玄所见,却也能看出老龟气息大为不同。 它本是龟属,沉得住性子,只是因为少于人交流,所以显得有些天真,如今得了李清玹教授道理,一身气息倒有些像修行有成的有道之士。平日言谈之中,也能看出几分变化。 “李师,老龟今日一去,却不知是否还能与李师再见了。”这日,老龟听罢李清玹讲经,一别往日,忽然对着李清玹拜了三拜。“老龟,你这是……?”李清玹有几分诧异,不知它是何意。“老龟积累太厚,有那雷劫将至,今日却是要与李师拜别了。” 老龟感念道:“得蒙李师不弃,愿与我这等异类为友,教我无数道理,老龟已无遗憾,此番若是渡得过去,再来李师门前听道,若是渡不过,只能来世再驼李师游江了!” “李师珍重!”李清玹闻言,微微一怔,且不知如何回它。然老龟再拜,随后沉入水中,水波涌起,已是不见了踪影。李清玹在青石之上枯坐了半晌,长叹许久,这才离去。 说来他回转苏州后,基本没有出门交友,这些时日以来,倒是在老龟身上感受到了结识朋友的感觉,如今颇有几分怅然。尤其老龟此去渡劫,且不知结果如何…… 长身而起,李清玹终究没有太过沉浸其中,老龟活了三百余载,有此一劫也该能看破,求道艰难,人人皆是如此,他尚且还不一定有个出路,何须哀叹如此。这般想着,李清玹摇头回转。 数日后,果见太湖之上天色变化,雷声滚滚,旁人只道是天气变化,便是有那信鬼神的,大抵也只以为是河神发怒,终究不会多想。李清玹心中却有猜测,一时望着天上雷霆,心有不少感慨。 翌日,雷霆消去,李清玹早早便来到了往日修行的青石旁,只是与寻常不同的是,此时的他却迟迟难以入定。李清玹知是自家心思乱了,也不强求,只看着眼前的湖面,期盼那水中再伸出个硕大头颅来。 可惜这太湖之上仍旧不见多少动静。李清玹心情有些不太好,他等了一日,却没有等到老龟。他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转身朝着竹屋走了回去。 这日,离那雷雨漫天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五日,李清玹再次来到了自家修行之所,端坐青石之上。按部就班,完成一日功课,他也不急着离开。只是等上了近忽一日,天边已见夕阳,犹自未曾看到半点波澜,心下一叹,终究不再等下去,起身便要离开。 正这时,那太湖湖面忽见一捧黑影,李清玹见此,先是一怔,随即便是一喜。“老龟!”李清玹唤了几声,就见河中滚滚,老龟那硕大的脑袋露出水面,只是上面全是伤口,触目惊心。 “李师,老龟差一点就没度过雷劫,老龟何其幸运,得遇李师指点,方才度过此次劫难。”老龟的状态十分虚弱,有些伤了根本,但它仍是对着李清玹拜了三拜。 “老龟,度过去就好,望你以后好好修行,多做些善事,积累功德。”李清玹微微笑道,“请李师放心,老龟谨记您的教诲,这是老龟的一点心意,还请李师收下。”老龟用嘴托着一枚碗口大小的宝珠,递到了李清玹的眼前。 “这是?下次再给我送礼,我可就再也不见你了”李清玹虽然心里有些高兴,但还是沉声说道。“李师,老龟领您法旨。这宝珠是我前日机缘巧合所得的一枚锦鲤鱼精的内丹,特来献与李师。”老龟一脸恭敬的说道。 老龟见李清玹收下内丹,十分高兴,老龟接着说道:“李师,老龟这次渡劫受伤很重,需要沉睡数年,这几年不能给您做个脚力了,还请李师勿怪。”“老龟,不必如此,我当你为我的朋友。”李清玹摇头说道。 “李师的大恩老龟会一直记着的,以后李师但有差遣,老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老龟激动的对着李清玹又拜了三拜。“李师,老龟回太湖湖底养伤了,以后再来侍奉您。” “老龟,去吧,去吧,好好养伤。”之后数日,李清玹的生活又归于平静,每天都是练剑,吐纳打坐,日子倒也悠闲恬静。又过几日。这几日除了打坐修行之外,便是练剑。这之间范黑虎又来过一次,请他去家里吃了一顿,李清玹推脱不过,便出门一趟,顺便去了城里买些东西。 李清玹归来之后,有些低落,想起前段时日的机遇,想起那日传功于自己的师父张老道,心绪颇为紊乱,打坐也难入定。最后他还是翻开了一本道观里的典籍,把上面记载的静心诀念了几十遍。 这静心诀颇有用处,每次念过几遍,都有静心功效。如今有了真气在身,再来念这静心诀,见效更是惊人。 “这覆盆子草怎么变得有些不同?”李清玹看着这已经变成金色的覆盆子草叶,心中揣测,这大约就是十五岁覆盆子草了。一株覆盆子草本就只能活得十三四年,因此那十五岁覆盆子草本只是说法,也不知是否真有。 即便是有,但一个不好就会夭折,不满十五年的寒年草叶,跟生长一捻的覆盆子草叶没有不同。如今这覆盆子草从青色化为金色,味道清新,八成是成了十五岁覆盆子草。 “单单是我吃剩的汤水粥水,以及那洗碗的污水,就能长成十五岁覆盆子草?”李清玹暗惊道:“再养些天,岂不是要变成传说中的百岁覆盆子草?那也只是传说,估计是没有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卷 俗世江湖 第二十一章 奇异小鼎 他摇了摇头,就听竹屋外面传来几声响动。李清玹开了门,来的是范黑虎家的小月姑娘。这小姑娘常来窜门,小姑娘笑容可爱,开朗活泼。上次传功之后,竹屋后房十分狼藉,还是这小丫头帮忙,省了李清玹不少杂事工夫。 李清玹莞尔一笑,笑道:“小月,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好玩的。”小月嘻嘻笑了声,指着覆盆子草,道:“谁说的,那小鼎就好玩啊。”李清玹微微一怔,哑然笑道:“那破鼎虽然小,可是种的是覆盆子草,有什么好玩的? 覆盆子草种在那小鼎里面,那破旧小鼎在传功之时被扫到墙角,早已经打破了。“不对不对。”小月哼哼道:“兄长不许骗人,那里面有个小鼎,小鼎上面经常变图,很好看啦。”李清玹面色微变,疾步走到那破鼎旁,从摔破的破口处看去,果然见到一个小鼎。 这小鼎似乎是个三足圆鼎。当时收拾房内时,恰好小月过来,自告奋勇要帮忙,这覆盆子草就是她扶起来的。后来李清玹把覆盆子草放在一旁,除了每日浇水外,倒是没有在意,竟不知道这里面竟然还藏了个小鼎。 咬了咬牙,李清玹取了药锄,小心翼翼把那小鼎从土中拨出来,可小鼎就在覆盆子草之下,尽管十分小心,还是不免挖断了几条根须。“就是它呢。”小月指着小鼎,喜道:“兄长你看,那上面是不是有图,而且会变。” 李清玹仔细看去,这小鼎才仅拳头大小,有三足两耳,浑圆形状,上面刻着一副山河图,有几个古朴文字,但除此之外,倒是看不出什么。“小月,这小鼎哪里会变?”“它一直在变。”李清玹暗惊,气运丹田,双目一凝,运起了先天元气,落在眼中。 小鼎之上的图案依然未变,然而上面绘制的山河图案,内中已经多了些许异物,只见树木中生出类人的灰毛猿猴,土地里迸出几个好似蝌蚪一样大的飞禽鸟类,水里跃出几条非鱼非兽的庞然大物。那上面图案栩栩如生,色彩鲜明。 那上面图案栩栩如生,色彩鲜明。待李清玹收了真气,才发觉那上面又恢复了原样,他暗自惊道:“这是什么东西?”李清玹是运起真气才能看到,然而小月是如何看到的?据说那些懵懂孩童,总是能够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莫非小月也是如此? 李清玹问了两声,才知小月被红尾蛇咬伤了之后,就有些变化,比如看得远了,听得也异常清楚了,自家的菜香味,隔着四五户人家都能闻得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李清玹微微笑了笑,揉了揉这小姑娘的头,便一起探究这小鼎。 翻来覆去看了两盏茶的时间,李清玹几乎想要尝试用青钢剑把它劈开,最后还是罢休。至于小月姑娘,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只是时候也到正午。送走小月,让她回家吃饭,李清玹又是研究这小鼎,摆弄了许久,还是一无所获。 “这小鼎是个宝贝无疑,就是不知道有何用处,也不知是个什么来历?”李清玹微微皱眉,他忽然想起,覆盆子草需要养护,自己有灵水浇溉,那夏青山家中贫穷,又是如何养活覆盆子草的? 听夏青山说,这覆盆子草不用保养,莫非是因为这小鼎?“先不想了。”李清玹摇了摇头,把小鼎放在一旁,取了青钢剑,继续练剑。又过半日,他略微饮了几口灵水,略微调整了一下心神,便开始盘膝打坐,他舌顶上腭,双手抱成太极印,渐渐入神,修行太上周天功。 先天元气,无形无质,通透无泽,但在李清玹眼中,却还泛出了几分茫茫白光,好似朦胧云雾。当真气运转,体内一切俱都现于脑海当中,自身经脉,脏腑,血肉,骨骼,无不清晰。若仅仅是如此,必然感到血腥。 然而在真气运转之下,只觉体内五脏六腑,血肉骨骼,尽数罩住真气之下,泛出丰润玉泽,好似造诣炉火纯青的雕刻大师倾尽一世心血所成的精美玉雕,赏心悦目。功行二十四周天。李清玹轻呼一口气,化作一道白雾,吐出三尺之外,袅袅散开。 随后,又咽下口中长生酒。当运功圆满之后,吐出体内浊气,但这浊气不免带上几丝微弱真气,当他舌顶上腭,口舌生津,那几丝微弱真气便会融于其中,因为融合了真气,颇有增长体内道行的功效,因此又唤作长生酒。 至于那口浊气,则就是适才那口吐出来的白雾。根据师父留下的一些道书记载,长生酒出自于东晋时期一位葛姓神仙的命名,据说这位神仙每次行功圆满,那一口长生酒若是吐出来,就能化作滔滔江河。只是此事太过玄奇,李清玹也只作笑谈。 李清玹心中思忖道:“我有金丹来浸泡灵水,经常饮下修行,使得自身资质远胜从前,又有真气滋养,不惧劳累,那金丹灵水好似也能增长真气修为。”“细细算来,我修行太上周天功,又有金丹,只要潜心修行,想要修成真气外放倒是不难。” 修炼之处,要孕生真气,从无到有,凭空意想而生,数十年也未必能有成就。李清玹得师父张老道传功,已经迈过了这一步,前路便是一片坦途。“有真气又有金丹,暂时来看,修行路上一片坦途,并无阻碍。”“如若能够再修成剑丸,便真正算是有了剑仙手段。” 李清玹放下青钢剑,又不禁想起父母,心想有生之年,必然要探查清楚父亲病逝的真正原因。此外,今后修成道法,也必须往虞山去一趟。倒是那虞家的事情,直到今日,倒还算平静。不见虞家的人,也不见那位给自己送了三百银子的大人物。 李清玹也乐得清闲,只是有些记不清当初那老管家说的日子,暗道:“虞家老太爷的寿诞,是个什么时候?算了,不去管他,倒是这一纸婚约,该退就退了罢。”才这般想着,院子外面传来几分响动。李清玹微微皱眉,还是去把大门打开了来。 门外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大约三十四五岁的样子,身着淡蓝色胡服,腰间带着一柄狭长宝刀,只见他双目炯炯有神,好似火炬,再仔细打量,此人太阳穴高高鼓起,筋骨强健,身材高大,一身外家功夫登峰造极,气势极为不凡。 只扫过一眼,眼力极高的李清玹便将此人打量了一番。这男子面带微笑,微微躬身,略作垂首,施礼道:“在下王源,来请李郎君过府治病。” “治病?”李清玹心中生出几分愕然,在他眼中,这诺大的苏州府城有不少药堂,哪个药堂的大夫不是声名极佳?怎么会找上自己?若是找的是他师父张老道,还说得过去,毕竟他师父的医术也是名扬江东之地。而他除了小月这件事外,此前他也不曾显露医术,哪有人来请治病?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卷 俗世江湖 第二十二章 校尉王源 王源见他露出惊愕之色,心中略微一转,便有几分明悟,微微笑道:“李郎君上个月治好红尾蛇之毒,声名传遍苏州府,不愧是名师出高徒。这些日子,李郎君的医术名声,已然与苏州府的诸多大夫并肩,至少胜过了那位刘大夫。这次来请李郎君前去医病,万望莫要推辞。” 李清玹也未想到,居然已经有了这等盛名。只是想起那红尾蛇之毒十分剧烈,就是师父也极为棘手,此番又是让刘大夫颜面扫地,有这般声名倒也并非夸大其词。李清玹性子比较淡然,对于所谓的名声不甚在意。况且如今他是修道中人,对所谓的名声权位更不在意了。 至于治病救人,既然对方上门来请,态度也好,李清玹心中自觉便该尽力而为。沉吟片刻,李清玹便道:“治病自然可以,只是不知府上是?” 眼前这人。佩戴狭长宝刀,双目炯炯有神,筋骨强健,武艺颇为高强,看着也像是修成内劲的武林高手。这等人物亲自来请自己过府治病,对方府上定是非富即贵。 王源低声笑道:“自然是刺史府,崔家。”“使君大人?”李清玹大吃一惊。按大唐官制,苏州府刺史属于上州刺史,官居从三品,在大唐帝国来说也是一方封疆大吏。 苏州府的崔刺史是世家子弟出身,山东七大世家之一的博陵崔氏子弟,崔使君少年成名,不惑之年官居一州刺史,在整个大唐帝国来说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李清玹暗自心惊,竟然是使君大人家。 “这一去治好了病,必然是得重酬答谢,若是治不好病症……”所谓权贵,凭一己喜怒而杀人的事情可不少见。不过李清玹也是世家子弟,虽然只是赵郡李氏的旁支子弟,但是他体内怀有七寸真气,在整个苏州武林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倒也无所畏惧。他略略皱眉,心中沉吟。 “李郎君放心,此去治病,只须尽力而为便可。”王源乃是崔使君的心腹,察言观色的本领不知多么高深,他只看李清玹露出迟疑之色,便知李清玹心中所想,当即笑道:“崔大人乃是贤良之士,非是那等残暴之人。” 想起那位使君大人确实声名极好,李清玹略作沉思,点了点头,说道:“使君大人名声在外,早有清廉之名,在下自是信的。即便只为医德,也不可弃了病人。” 王源笑道:“李郎君医德高洁,王源佩服。”李清玹道:“请问何时启程?”王源说道:“李郎君若还有事情,我便明日过来。如若不忙,就请此时随我去罢。” 李清玹顿了顿,点头道:“在下这就取了针具,随王大人前往。”王源心中大喜,略微一顿,饱含深意道:“李郎君是张真人的门下弟子,若有法器,也可带上。” 李清玹心中微惊,法器?难道这病还另有说法?是中邪,还是什么?虽然李清玹随师父张老道修行,但也并非是王源看出了自己修道练气之事,但凡是在俗世中的和尚道士,一律都说是在修行,也并非特指练气之人。不过倒是常有道士、和尚去帮普通人做一些法事之类的事情。 李清玹入了竹屋,沉吟片刻,把金丹,悟真剑道,以及太上周天功和游历笔记这些珍贵宝物都放在身上,又装了一大葫芦灵水,取了二十几两银子,藏好银子,才出了后房。 这房中还有三百多两银子,却不好带在身上,只得藏起,何况,比起金丹及功法等物事,那钱财金银等身外物确实可以不计。顿了一顿,不知怎地,他居然想起王源饱含深意的眼神。他沉吟片刻,转回后房,取了那奇异小鼎藏在衣袖里,这才出了竹屋。 锁了院门,便随王源离去,走过片刻,到了大路,便见一辆马车。车旁一个家丁忙上前来迎,恭恭敬敬唤了声王校尉。王源略一挥手,淡淡道:“传我令,将狱中那几人按罪论处,涉及案情的衙役全部惩处,不得徇私。”家丁忙应是。 王源道:“贵客在此,不好等候,事情完毕之后,你再自行归府。”家丁看了李清玹一眼,眼中颇有玩味之意,待到王源露出不悦之色时,家丁忙是一颤,连忙退去。李清玹心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登了马车。 王源随后而上,马夫才一声低喝,驾马而行。这马车颇为宽敞,奔走间也不显颠簸,虽说内中装饰朴素,但也极为舒适。李清玹略作闭目,养神静气。王源登了马车,坐了片刻,觉得有些寂静,便笑道:“李郎君可知适才我吩咐的事情,其实与你有关。” “哦?”李清玹睁开双目,但是心中却无波澜,并非王源所想的那般紧张不安,他听闻这话,才有些疑惑,“王校尉这话又是何意?”王源笑道:“我来之前,州府衙门接了一宗案子。”想起王源适才所说,李清玹眉头微皱,这案子怎会与自己牵扯上了? 王源低声道:“黄三狗等人本要来寻你报仇,可听说黄三狗伤得不轻,他那些狐朋狗友便不想动强,于是报了官。”李清玹面上微怔,心中则十分惊愕,这黄三狗等人乃是嘉兴地界的江湖败类,论罪名,就是秋后问斩也死有余辜。 拦路打劫,被自己惩戒了一次,竟敢去报官?这也未免狗胆包天了些。但李清玹清楚,府衙里的那些衙役,与黄三狗等江湖败类有些勾搭,这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说没了也就没了。 但官匪勾结,真要论起来,那些衙役常常会为一己私利,打着办差的名头,将无辜之人拘捕,然后打入牢狱,甚至死在牢中,这类事情并不少见。然而古语有云,侠以武犯禁。 如今李清玹身怀七寸真气,武道修为在内劲高手当中也是个中翘楚,对于这类事根本不惧,他冷笑道:“这些个衙役,平日里老百姓去报官,一拖再拖,不知颠倒了多少黑白,误了多少事情。 倒是这几个江湖败类去报官,办事还积极了些,府衙的这几个衙役,也就是披着一身衣服,名正言顺作恶的流氓地痞。” 王源微微笑道:“李郎君放心,此事我已经压下。这几个江湖败类以往的罪行都将论处,那几个衙役也跑不掉。”李清玹默然片刻,心中暗道:“我此去,乃是为了给使君大人府上的人治病,才会有这般公道。若是我再碰到此类事情,定会狠狠惩戒他们,罪恶极大的,一剑斩之。” 李清玹只是心中默道,并未出声,但王源如何看不出来。王源良久不言,终是叹道:“虽说安史二贼已被剿灭,现在也算是太平之世,然而许多不平之事,真要来管,也管不尽的。” “我虽有权力办事,但若每一件事都去理会,这辈子也都不可能有半分闲暇,当然,若是撞到我手中,自然不会放任不理。” 李清玹低声笑了笑,又问道:“不知府上是哪位贵人有恙,又是什么病症?”王源沉默片刻,道:“染病的是崔小姐,使君大人的千金。前段时日无故病倒,本以为只是风寒,后来病症愈发重了,寻遍苏州府诸多名医,竟无一人可治。” 李清玹心中有些惊讶,寻遍苏州府诸多名医,无人可治?整个苏州府的医师都束手无策,自己虽然自信医术不低,但也不曾想过能够胜过苏州府所有名医。那位崔小姐染的是什么病症,竟然如此难缠? 当王源说起那位刘五爷后,李清玹更是吃惊。刘五爷,曾经是京城里的首席御医,而且早已不再医病,此次连他重新出山治病,都束手无策?李清玹略有几分心惊,手上一触,竟触摸到了腰间装灵水的葫芦。想起葫芦中的灵水,李清玹心中大定。 李清玹心道:“有这灵水在手,不管任何病症,也能凭空多出两分把握。”与王源一路谈论,对于那怪病的症状,总算有些眉目。后半段路,秦先羽只在闭目养神中度过。马车驶了近半日。“李郎君,到了。”王源低声道:“这里就是崔府,我们已经到了崔府门口。” 李清玹睁开双目,略微好奇地打量一番。正要下车时,忽听身后王源说道:“李郎君,我去狱中看过那黄三狗。”李清玹微微一怔。王源低声笑道:“一根三指粗细的树枝,能够打断他的肩骨,而且那柄鬼头刀的刀身全部没入巨石,这份功力比我也要厉害很多。” 李清玹微微笑道:“那颠倒黑白的事情,王校尉也信?”“若当真颠倒黑白,自然是不信的。”王源笑道:“可那树枝我也见过了,力道确实不小。”李清玹笑了笑,不去否认。 “李郎君。”王源笑意渐少,“那日放了黄三狗,不论是他报官,还是纠结他的同伙去寻你麻烦,都是后患。你若有本事,不妨当场杀了他,弃在荒野,左右无人,查不到你身上的。” “除恶务尽,即便他不来寻你麻烦,而去找别人的麻烦,也是恶事。若是结果了他,除了一恶,就当算是行善。”王源声音平淡,徐徐说来。 “除恶务尽?”李清玹默然片刻,下了马车,轻声道:“没想到王校尉身为官门中人,行事倒像是江湖豪客,在下受教了。”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 第一卷 俗世江湖 第二十三章 诸位医师 穿过前堂,经过廊道,走了约有半柱香时间。这偌大的府邸,可谓是雕梁画栋,那假山小亭,半池荷塘,青砖红墙,尽显大方典雅之态,却又不显奢华。 领路的是个老管家。匆匆走过庭院,李清玹来不及细看,只觉花香扑鼻,耳旁听来潺潺流水之声,只在走过之时瞥了一眼,便见草绿花红,假山流水,十分雅趣。“李郎君,前方小楼就是小姐闺房所在,几位尚未离去的大夫都在院里商议。”老管家领着李清玹进入院落。 李清玹才入其中,就见院中石桌上聚着四五人,尽管不太熟悉,但李清玹也知这是几位远近驰名的杏林高手。一旁还有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家,邋遢墨色儒衫,坐在石凳上,背靠木栏,他双目微微闭着,似在昏睡,鼻中却还轻轻哼着小调儿。 李清玹暗道:“那就是刘五爷?”“诸位大夫。”老管家微微躬身,道:“这位李郎君是王校尉请回来的医师,前来与诸位商议如何治病。”老管家这么一说,正在商议病情的几位医师齐齐放下了手中纸笔,俱是朝着李清玹看来。不过是一个十八九岁的俊朗青年? 一个瘦高个子的大夫恼怒道:“这是哪来的后生?小小年纪也来治病救人?”另一个矮胖的中年大夫则笑道:“看你也不过是十八九岁的青年后生,字可认得全了?医书读过几本?” “管家,我们虽然医术低微,救不来崔小姐,但你让这么个后生小辈来辱我们,却未免太过分了些!”一位手执医书的大夫弃了手中书籍,言语颇有恼怒之意,若是换了其他地方,众人早已拂袖而去,只是在这使君大人的府上,终究是不敢过于不敬。 众位医师救不来崔小姐,日夜商讨医方,终是束手无策,崔家再寻良医也是意料之中,比如一旁的刘五爷,就是前几日请来的名医,声名显赫但这么一个未及冠的青年后辈,年纪轻轻,医术能有多高?他们治不好的病症,难道这么一个青年人便能治得痊愈? 若是请来的是个年过半百的,或是声名显赫的,那也就罢了。可这么一个青年后生,还未及冠,此前更是不曾有过什么名声。请来这么一个青年,岂非是说他们这些名扬吴越之地的大夫都要不如一个青年后辈? 那位适才弃了医书的大夫不待老管家答话,转头看向李清玹,喝道:“你这后生,你学医几年了?跟哪个医师学的医术?不去好好读你的医书药方,来掺合治病之事作甚?” 李清玹认得这人,好似姓朱,乃是苏州府有名的医师。听对方问话,李清玹也不恼怒,只是平静的说道:“在下李清玹,草字伯玉,师从玄鸿道长张真人门下,吾师之名想必在座的诸位应该听说过。我九岁习医,至今也已十年时间,难道治病救人,还讲身份和年纪不成?” “原来是张道长的弟子,不过也未必是名师出高徒。” “哼,不讲身份年龄怎地?”那略显肥胖的大夫哼道:“医者都治不好的病,莫非你就治得好?我等哪个不是行医数十年,见识广博的人物,不知见过多少疑难杂症,翻阅多少医书典籍,你一个十九岁的青年人,治过几次病,看过多少医书?” “谢大夫此言差矣。”李清玹微微笑道:“几位医师悬壶济世,医术自然要胜过在下。只是几位医术早有成就,数十年来治病救人,想来甚少有时间读书,而在下自幼习读医书,每日不断,真要论来,在下所读的医书,未必就比你少了。” 几位大夫均是面红耳燥,这些年来他们忙于治病救人,但更是忙于开医馆,收诊金,早在医术有成时就不去翻看医书。如今行医数十年,什么医书的内容大多忘却,靠得多是自己一身的医术及认知,而非书上记载了。 那位谢大夫面色羞怒,道:“你怎知老夫没有翻阅医书?常言道活一日便学一日,老夫每日翻书总是不断的,那些……”李清玹心中暗笑,但事情不好太过,若是再跟这谢大夫辩论下去,多半会落了对方的面子。他是来治病的,倒不太在意这些口舌之争。 就在这时,那边懒洋洋的刘五爷悠悠说道:“那你随意背诵两篇来听听?”谢大夫更是燥怒,暗自咬牙。这刘五爷曾在京城担任御医,而且他是当年太医令刘神威的从子,药王真人孙思邈的徒孙辈,声望极高。 虽然这些年来闭门谢客,终日饮酒,而不再治病救人,但是其医术之高,名声之高,确是谁也不敢小觑的。“哼。”想了片刻,谢大夫拂袖道:“你也莫说什么话来,这病你刘五爷也没能治好。” “治不好就治不好罢了。”刘五爷伸了伸腰,道:“人生在世几十年,早晚要死的,早死一天也少受点罪。只是这姑娘生在官宦世家,衣食无忧,倒是比那些个贫穷人家,那些个下人奴仆好命多了。” “你看这府中的丫鬟下人,哪个不是每日辛苦劳作,除了吃饭睡觉之外,都在做工,哪有什么乐趣可言?”“再说了,红尘俗世,就是贵为天子、王公大臣,到老还不是一场空?有什么意义和乐趣?无趣之极!” 最后一句,堪称大逆不道。包括老管家在内,众人面色皆变。“其实…也未必。”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众人看去,适才这话正是出自于李清玹之口。 他自从接受师父张老道传承以来,李清玹时常想起关于长生的那句话,此时见刘五爷所说,他心中稍作沉吟,轻声叹道:“长生之事如雾里探花,缥缈难寻,或许令刘五爷觉得这世间仿若牢笼,世人数十年寿命犹如刑期,但在世人看来,却未必如此。” “你看这偌大府邸,无数丫鬟家丁,每日也许劳作不断,但他们在劳作之中,也未必尽是苦楚。比如花匠栽种了一种美丽花草,他便觉得开心,比如这位老管家,他为主人分忧解难,不也开心?”“世间尚有苦中作乐四字。” “我认得一个樵夫,他每日上山砍柴都劳累不堪,但回家之后,只要家中妻子儿女衣食无忧,便会开怀大笑。他女儿中了蛇毒,他非常忧愁,但蛇毒医好之后,他便十分欢喜感激。” 顿了一顿,李清玹又道:“再说我等身为医者,治病救人,见病人痊愈,对方开心和气,感激我等,难道你我心中不高兴么?” 刘五爷想起了自家行医数十年来医治过的无数病人,想起那些病人痊愈之后的欢喜感激,想起当时自己也觉得十分高兴的心绪,一时间有些痴了。李清玹低声道:“人生四季,寒暑交替,虽匆匆数十年而已,但人生在勤,勤则不匮。人生当自重,不负一世年华。” “说得…有些道理。”刘五爷低声自语道:“这些话真要想来,倒也浅显易懂,只是老夫被那人用话框住了,总是想不开。也许你说得对…”李清玹微微一笑,对老管家作了个请的手势。 “李郎君一番话,真令人茅塞顿开,老奴活了这么些年,有些事情,也总是想不开的。”老管家呵呵笑了两声,便往前领路。众人都还在沉思当中,任他去了。待到回过神来,李清玹已经被老管家带入小楼之内。 “胡说八道。”那朱大夫狠狠一甩袖袍,怒道:“满口胡言乱语,年轻后生,懂得什么?”谢大夫微微摇头,叹道:“朱老弟,他年纪虽小,所说的话,也未必错了。” 朱大夫颇有不忿之意,正要反驳:“我……咦,先前那小郎怎么知我姓朱?”众人面面相觑,那个李清玹曾称他为朱大夫,倒是大家都听得清楚的。 就在这时,那小楼二层处探出半个身子,李清玹露出几分淡然笑意,道:“晚生李清玹,吾师乃是玄鸿道长张真人,诸位都是名传苏州府的大夫,常与我师父谈论医理,晚生曾有几次随行。”“张志诚的徒弟?”众人露出惊愕之色。 刘五爷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良久才散去,终是一声叹息,道:“张志诚收了个好弟子。”那姓朱的大夫冷笑道:“我等都是长辈,他又何曾见过礼了?这么个不识礼数的竖子,也算个好弟子?只怕这竖子是靠着张志诚的名声来的,我看名师不一定出高徒,这竖子哪有什么本事?” 朱大夫扫过那小楼一眼,语气极重,道:“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把张老道的名声败个干净的!”“你都无礼,人家凭什么给你见礼?”刘五爷悠悠道:“至于这病,治不好就治不好,败个什么名声?你我都没能治好,难道这名声都败个干净了?” 朱大夫脸色涨红,哼了一声,才拾起一本医书。老管家从小楼出来,恰好听见朱大夫最后一句话,他微微低头,恭敬道:“几位在崔家治病已经多日,或许不知,李郎君曾治好红尾蛇的剧毒,如今声名已不比当年张道长逊色多少。” “红尾蛇?”众人大吃一惊,连刘五爷也为之动容。朱大夫身子一僵,执书的手搁在了石桌上。这时,众人才看清楚,他心绪纷乱之下,医书竟是拿反的。说说520小说阅读_www.shuoshuo520.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