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她很难撩》 正文 第1章 急诊 《女神她很难撩》叶南星著 123言情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正文: 深夜。 市二医院四楼手术室的大门徐徐打开,一个戴着口罩c身材颀长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脸上是浓浓的疲惫。才踏出手术室没两步,他就觉得双腿有点发软,胃中空落落的感觉也越发明显。于是他顺势倚在墙边,揉了揉酸胀的腿,一只手摘下口罩,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十五个小时的手术就让自己觉得这么累,真是老了。他自嘲地笑了笑。 身后的手术室大门再次打开,其他护士和医生也陆陆续续走出来,一个看上去非常年轻的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咋咋呼呼地问道: “奕哥,我们打算去旁边的烧烤摊吃宵夜,你去吗?” 没等程奕开口回答,一旁的主任就打了一下年轻医生的头,说道: “吃什么吃,就知道吃,整天吃些不健康的东西。”说完又转向程奕,语气关切:“你这两天感冒刚好,赶紧回去休息,别又病倒了。” 心外得力的医生本就不多,他可不希望这个科里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他将来退休后妥妥的接班人之一,把身体搞坏了。 程奕抬手挥了挥,笑道: “我没事,不过烧烤我就不去了,等下我去对面便利店买点东西吃,然后就回家。” 主任点了点头,一群人就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此时正值春季,也是流行性感冒的高发季节,市二医院急诊科内人头攒动,抱着孩子来看诊的年轻父母占了大多数,到处都充斥着孩子们的哭声,医生护士也都忙得不可开交。 夏倾抱着4岁的侄女坐在注射窗口前,小姑娘正扭动着身子哇哇大哭。 “呜呜呜,小姨我不要打针,小姨我要回家” 如果她能腾得出手来的话,她很想扶一下额,可惜的是,她一只手揽着小姑娘,另一只手正费尽力气地按住小姑娘的手腕,以便护士能顺利地找到她的血管给她扎针,着实无法完成这个动作。 不过小姑娘大概是怕得狠了,挣脱的力气简直大得不像一个四岁小孩应该有的,她几乎按不太住。后面排队等候注射的人显然很不耐烦,不停的有人上前跟她抱怨: “大妹子,孩子不愿意的话你就先哄哄她吧,晚点再打也是可以的嘛。” “姑娘欸,你看后面队伍都排了这么长了,这样什么时候才轮得到我们啊。” “我们家孩子也发高烧,不能这样拖啊!” 夏倾想了想,估摸着一时半会儿确实搞不定这丫头,于是只能朝护士和排队的人群说了句抱歉,抱着小姑娘起身,把位置让了出来。 两人在注射窗口附近找了张椅子坐下,夏倾从包里拿出几张纸巾,擦干小姑娘脸上还淌着的眼泪,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柔一些: “萌萌,你已经烧到40度了,打了针后就可以好了,你不想快点好起来吗?” 小姑娘睁着朦胧的泪眼望着她,巴巴地像只惊慌失措的小狗,使劲地摇了摇头: “小姨我不要打针,我害怕” “可是不打针的话,就一直好不了,你每天都要这么难受,而且可能会越来越严重。” 她一点也不想恐吓小孩子,可是在哄小孩这方面她真心不擅长,发烧这种病,可大可小,拖得久了保不齐得个肺炎什么的,到时候就更麻烦了。 小姑娘一听,既不希望身体上这种难受的感觉一直持续,但又确实是打心眼里对打针感到无比恐惧,两种情绪交叠在一起,好不容易稍稍止住的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啪啪啪地往下掉。 这下夏倾是真的没辙了,就在她几乎要举手投降说“好好好,我们不打针了”的时候,边上一个清润的男声骤然响起: “小姑娘怎么了呀?” 许是他的声音太过好听,萌萌居然瞬间收住了眼泪,不由自主地往声音的来源方向看去。夏倾也跟着转过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男人身上的白大褂。 原来是路过的医生,夏倾心想。 她又顺着衣服往上看去。 因为男人就站在她旁边而且弯下腰的缘故,他的脸离夏倾很近,以至于她不自觉地就端详了起来。 他的五官非常深邃,剑眉浓密,目若朗星,鼻梁英挺,下颌的线条流畅分明,他的薄唇轻扬,蕴着淡淡的笑意。 饶是一向对帅哥没什么感觉的夏倾也忍不住顿了顿。 这个男人,单从模样上看,大约30岁左右的样子,是一种干净利落的帅气。然而他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却完全没有一般医生给人的稳重感,反而有些吊儿郎当的感觉。 与此同时,边上小护士们细细碎碎的议论声传入夏倾的耳中: “天啊那个是不是传说中心外的程奕医生?” “啊啊啊第一次看到他摘下口罩,真的好帅呀!看来我们护士长没骗我!” “希希你让开一点,挡着我拍照了” 看来,这还是位桃花运旺盛的医生。 夏倾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正想开口对他解释一下萌萌的情况,小姑娘却已经抢在她前面开口道: “医生叔叔,我不想打针”一边说还一边撇着嘴,作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夏倾心里已是目瞪口呆。这丫头一向有些怕生,不太敢跟陌生人说话,现在居然这么主动,果然这是个颜值当道的世界啊 眼前的小姑娘脸颊上有着明显不太正常的绯红,程奕第一反应就是去伸手探她的额头,一触之下,果然烫的很厉害。于是他侧过头问夏倾: “这孩子烧了几天了?量了体温没有?” “今天白天开始烧的,本来还没那么厉害,就给喝了退烧药,结果半夜突然烧到40度,这才带来看急诊。” 男人没再多问,朝小姑娘伸出双手,脸上露出一个足以迷倒万千少女的笑容,说道: “你现在烧得很厉害,一定要打针才能好。你害怕的话,叔叔抱着你,好不好呀?” 然后更戏剧性的一幕就发生了。夏倾哄了半天都没哄好的小姑娘,居然立刻乖乖地伸出手揽住了程奕的脖子,任由他带到注射窗口的队伍最末端排队。 夏倾在原地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抓起一旁的包朝两人追过去。 他们俩似乎格外投缘,程奕三言两语就把刚刚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姑娘哄得破涕为笑,于是夏倾只能提着包,默默地跟在他俩身后。 一直到萌萌安安静静地打完了针,夏倾都没能插上话。 搞什么嘛虽然她承认,这位程医生哄孩子挺有一手,不过她才是正牌病人家属吧,这样把她晾在一边真的好吗? 还有,这小丫头有了帅哥就不要小姨了,真是世态炎凉。夏倾暗暗腹诽。 “小姨,小姨!” 软糯的小奶音把夏倾从内心世界呼唤回现实中。 她猛地一抬头,就对上程奕似笑非笑的眼眸。她条件反射地想要开口道谢,男人却先她一步开了口,语气戏谑: “这位小姐,不是我说,你哄孩子的技术确实是差得够可以,一看就是不怎么会带孩子的人,出于职业素养,我还是好心地提醒你一句,可以洗澡,但注意保暖,不要着凉,药要按时按量吃,多喝水,这几天别让她去外面乱跑。” 他一边说一边把小姑娘连同手上攥着的吊瓶递还给她,临走时还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来,塞到她的手里:“萌萌小朋友,下次打针可不要再哭了哦,哭多了会变丑的。” 说完便扬长而去,留下夏倾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职业素养?她记得刚刚那群小护士说,他是心脏外科的医生,又不是儿科的,管那么宽。况且他说的分明是很普通的发烧注意事项,一点也没看出什么职业素养来。 亏她刚刚还对他挺有好感,想认真地跟他道个谢,然而现在她只想说 慢走不送。 ———— 大概因为这天是周末,两人在注射区兜了几圈都没找到一个空位,幸好就在她们快要绝望的时候,有人挂完水起身离开,腾出了一个位置,于是夏倾抱着萌萌一路小跑过去,抢到了座位。 小姑娘大概是哭得累了,坐下没多久后就睡着了。 大约一小时后,夏倾看吊瓶里的水基本滴干净了,便喊来护士给已经睡得东倒西歪的小姑娘拔了针,然后就抱起她朝停车场走去。 等到了车边,又轻手轻脚地把她塞进车后座,关上门,再自己绕到驾驶位上坐好,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夏倾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调了一下倒后镜,用余光瞥了一眼歪靠在后座上的小姑娘,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正文 第2章 蛋黄 小姑娘的母亲叫时琳,是她的表姐,两人关系素来很好,几乎等同于亲姐妹。大约十天前,时琳心血来潮地说要跟老公去欧洲半月游,要过二人世界,舅舅和舅妈两人又在老家a市,时琳懒得跑这么一趟,于是就理所当然地把萌萌丢给了她。 夏倾先前也见过小姑娘几次,但每次见面的时长从来没超过两个小时。她自认是个会照顾人的,但是带孩子却没什么经验,因此最初也曾想过要把小姑娘送到自己父母家去。 不幸的是,向来不太会说话的她不知哪里对上了小姑娘的胃口,以至于小姑娘死活都不肯离开她。无奈之下,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个艰巨的任务。 因为她平时要上班,孩子又太小,必须有人看着,所以她就把每周会去父母家打扫卫生的钟点工林阿姨叫了过来,白天帮忙带带孩子,给做个午饭什么的。 这个小侄女倒不是个闹腾的孩子,唯一麻烦的就是小姑娘每天晚上都要缠着她讲睡前故事,可怜她这个平时连话都不爱多说的人,天天晚上讲到口干舌燥,才能把孩子哄到睡着。 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撑够半个月就好,结果眼看着还有四五天表姐就回来了,小姑娘却意外地发起了高烧。她按照过往照顾自家弟弟的经验,买了小儿退烧药回来给小姑娘喝。 药喝完没多久,体温就降了下来,她原本已经松了一口气,谁知萌萌今天半夜突然又烧了起来。小孩的身体毕竟跟成年人不同,她不敢再乱用药,只能连夜带小姑娘去医院做检查。 她想起昨天给表姐打电话报告这件事,喊他们没事就尽早回来,结果这心大的两夫妻居然说什么“孩子就是要生一生病才会增强抵抗力”c“小孩生病就是要长高啦”c“哎呀没事你再看着几天,不行就送医院让医生看看”搞得她差点都要怀疑这孩子是不是他俩亲生的了。 思及此,她有些同情地回眸看了一眼小侄女。 两人再次回到家的时候已是清晨。 夏倾抱着小姑娘打开门,一团白色的东西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了她的脚边,“汪汪”地叫了两声,圆溜溜的黑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小尾巴摇得无比欢快。 夏倾看着糯米的蠢样,忍不住就笑开来。她抽出一只手,弯腰揉了揉糯米的脑袋,对它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它小声点,然后抱着萌萌进了卧室。 安顿好小侄女后,她才走出客厅,瘫倒在沙发上。 一旁的萨摩耶再次凑上来,跳上沙发,伸出舌头舔了她一脸口水,被她嫌弃地挥开。 “糯米!s!说了多少次了不许舔我的脸,怎么说不听呢。” 糯米委屈地退开,趴在地上可怜兮兮地看着她,直把她看的心都软了。没办法,她从沙发上下来,盘腿坐在地上,伸手搂住糯米毛绒绒的脑袋。 “行行行,我不凶你了还不成吗?你别再给我露出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啊我告诉你。” 这孩子是她一年前从家附近的流浪狗驿站领养回来的,带回来的时候因为严重的寄生虫性皮肤病,身上的毛都掉光了,惨不忍睹。幸好她自己就是个宠物医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药浴和内服药物双管齐下,糯米很快就恢复成了原先毛绒绒的样子。 夏倾坐在地上继续逗弄了一会糯米,而后就准备去洗个澡醒醒神,起身的时候顺手拿起沙发上正在充电的手机瞄了一眼,正好看到闺蜜凌浅发来的微信: “欸,下个月n大百年校庆,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 她顺势往沙发沿上一坐:“哎呀今天太阳居然打西边出来了,现在才七点,我们的觉王居然已经起床了?” 微信那头的凌浅躺在被窝里咬牙切齿:“重点不是这个好吗!” “不去了吧,帝都那么远,去的话肯定得住两天,糯米还有丸子谁来照顾啊?” “哎呀!你有没有点母校爱!关键是!据可靠消息,程奕会回去,而且还会作为医学院的优秀毕业生上台演讲啊!” “程奕是谁?” “夏!倾!你的记性真的是算了不想吐槽。程奕就是我们当时读书的时候的校草啊!大五毕业的时候被医学院院长推荐去美国深造的那个,又学霸,篮球还打得一级棒的那个啊!” “”夏倾认真地回忆了几秒,似乎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可她愣是想不起来这位校草大人的样子。只是程奕这个名字,怎么好像怪耳熟的? 很快,高速运转的大脑就提醒了她,昨晚那个医生,似乎就叫程奕。 抱着一种“怎么想这种轻佻的医生都不会是我们n大出来的”的心情,夏倾表示不记得程奕的样子了,没一会儿,恨铁不成钢的凌浅果然发来了一张照片,顺便还附带上了一大堆早年程奕的光辉事迹。 不幸的是,就算这张照片看上去年代久远,但上面笑容无比灿烂的男生,百分之一百就是昨晚遇到的那位程医生的样子。 搞了半天,他居然还算是她的学长? 得知这个消息后,她更加不想去参加校庆了。于是她回复道: “没兴趣。昨晚萌萌生病去医院折腾了通宵,我等下还要上班,没空跟你瞎扯,先去洗澡了。”说完就把手机丢回沙发上,捞起衣服进了浴室。 ———— 今天带家里的喵星人汪星人来看病的主人格外多,夏倾一直忙活到下午五点才有空歇口气。中午买回来的咖啡只喝了几口,到现在早已凉透,她拿起来啜了一口,往电脑里录好最后一个病历,便趴在桌子上开始闭目养神。 安逸的时光只享受了五分钟,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就响起。她无奈地睁开眼,喊了一声“进来”。小护士胡雪笑眯眯地站在门口: “夏医生,这边有只猫需要打疫苗。”说着便侧身给旁边的猫主人让出一条道来。 “医生您好。” 对方的声音温润悦耳,夏倾却倏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猛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果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男人怀里抱着一只虎斑色的美短,猫咪安静地窝在主人的怀里,双眼却警惕地看着她。 什么叫冤家路窄,她算是有了切身的体会。 程奕显然也对在这里遇见她感到有些吃惊,但这情绪仅持续了不到两秒,很快就平复了下来。他上前两步,微笑道: “夏医生,真巧。” “嗯。”夏倾只淡淡地应了一声,问道:“疫苗本带来了吗?” 程奕松开手,猫便一跃,轻巧地落在一旁的诊疗床上。他取下身后的双肩包,从中拿出一本齐整的绿色小本子递给她。 她一边翻开疫苗本查看之前注射疫苗的记录,一边头也不抬地继续问: “之前的疫苗是在我们这里打的吗?” “不是。” “那刚刚在前台有填新病历本吧,把病历给我。” 程奕老实地把手里攥着的本子递上。 夏倾接过来扫了一眼封面,宠物名字一栏赫然填的是“蛋黄”二字。往边上的诊疗床看过去,第一眼没细看所以没有发现,猫咪脑袋上正中央的一块黄斑可不正是圆溜溜的,像一颗蛋黄吗? 她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这个男人取名字真够简单粗暴。 然而想归想,面上总是不能显露出来的。她没再多看,按照例行公事,先给蛋黄量了体温,确认正常后便吩咐护士去准备疫苗。 一室安静中,诊疗室里空调扇叶的运转声更显得清晰可闻。夏倾一贯不喜欢主动跟别人聊天,因此只是自顾自地看着电脑,一句话也没说。下一秒,一根修长的手指就伸到她面前,撩起她胸前的名牌。 “夏倾?”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拍掉了胸前那根不礼貌的食指。 “程医生,请注意你的行为举止。” 程奕“嘶”了一声,揉了揉被打疼的手指,再看看她紧蹙的眉头以及严肃的语气,莫名地觉得有趣。 他抬起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笑道: “抱歉,我只是想开个玩笑。” 这个道歉显然毫无诚意,但她也不想跟他多做争执,冷着一张脸继续看先前的病历。 不多时,护士便拿着准备好的疫苗进来,夏倾接过疫苗,用手试了试注射器中液体的温度,确定好药粉和注射液已混合完全,这才走到诊疗床旁,给蛋黄消毒。 消毒完毕后,她伸手要去拎蛋黄的脖子以便进行皮下注射,可不知怎么,先前量体温时还一直老老实实的蛋黄,这会突然不安分起来。 夏倾没料到它会挣扎,因此蛋黄轻而易举地便从她手中逃脱,三两步跳到了她的办公桌上,末了还弓起背朝她戒备地叫唤着。 程奕有些好奇她会怎么对付不听话的蛋黄,于是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没有插手。 她慢慢踱过去,轻声喊它: “蛋黄乖哦,没事的,我不是要伤害你。” 蛋黄不为所动,依然保持着万分警惕的姿势。 她转向程奕,问道: “你随身有没带蛋黄平时喜欢的玩具或者零食?” 男人耸了耸肩示意没有。于是夏倾直起身,目光在诊疗室里搜寻了一圈,最后拿起旁边柜子上的一个中国结,重新弯下腰靠近蛋黄,晃了晃手中的挂饰,试图分散它的注意力: “蛋黄,你看这个可爱吗?” 蛋黄的眼神跟着挂饰直晃,显然有了些许兴趣,但并没有其他的举动。 她见玩具有效,趁热打铁地又哄了蛋黄几句,而另一只空着的手则悄无声息地伸过去。 眼见着就要碰上了,却被蛋黄骤然发现,它‘喵’了一声就朝桌下跳去,好巧不巧地撞翻了摆在桌边的咖啡,夏倾一惊,下意识地闭上眼,跟着就被身后的一股猛力向后一拽。 正文 第3章 疫苗 瞬间她就感觉到自己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因为身高差距,程奕的下巴正好堪堪抵在她的发顶上。她的背几乎是没有一丝缝隙地紧贴着他的胸膛,因而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男人如雷的心跳,以及,还算结实的胸肌。 他的双手松松地圈在她的腰上,她无意瞥了一眼,发现那手臂肌肉线条分明,倒跟他看似清瘦的身材不太一样。 与她对程奕客观冷静到极致的观察不同,自诩万花丛中过的程奕则意外地有些恍惚。 怀里的女人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她的腰比想象中的更加纤细,大概用他的一只手臂就可以完全揽住,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一阵轻风吹起了她的发丝,好巧不巧地扫过他的脸,连带着心里也跟着痒痒的。 正掂量着这种陌生的感觉是什么时,夏倾有些不安分地动了动,与此同时,门口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嗨,请问夏医生在吗?” 夏倾的动作顿时一停。紧接着,她低声喊他:“喂,可以松手了吧。” 程奕这才回过神来,暗自懊恼地骂了自己一声,松开手。夏倾则淡定自如地理了理衣服,绕过他朝凌浅迎过去。 “说了多少次,进我的诊疗室要敲门,懂点礼貌好吗大小姐。” 话音刚落,就看到她家闺蜜不负众望地瞪大了双眼,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着: “你你你你你们俩刚刚在干嘛?” 天知道她刚刚以为这里只有那个陌生男人一个人! 约摸五分钟前她来宠物医院找夏倾,前台的小护士告诉她夏倾正在给宠物打疫苗,于是她就轻车熟路地自己进来了。 等走到夏倾在的诊疗室门口时,发现门虚掩着,她习惯性地没有敲门,径自推门而入。 看到那个男人的背影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奇怪,后来注意到不远处柜子底下躲着的猫,她才突然醒悟对方可能是宠物的主人。 于是向来随性的她才想说直接问一下对方夏倾去哪了。结果 程奕闻言转过身,正欲开口解释,夏倾已经抢在他前面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凌浅疑惑地朝程奕看过去,似乎是想求证闺蜜说的话的真实性。他低咳了两声,应和道: “是意外。”顺带指了指地上的大块咖啡渍。 看这女人在这里进出自如的样子,大概跟夏倾很熟。就在他以为对方会关切地慰问一下好友的时候,这个女人却突然冲上来抓起他的手,满眼星星地问: “程奕学长?你是程奕学长吧?” 哈啊?这画风是不是转变得有点快? 一旁的夏倾显然已经习惯闺蜜的无厘头以及花痴,视若无睹地走到柜子旁,蹲下来把藏在里面的蛋黄抱出来放到诊疗床上。 “额我是叫程奕没错,但是学长?”妹子你认错人了吧。 “天啊倾倾!是活的!活的程奕本尊欸!” 很好,这下更加确定这个男人就是她们n大传说中那位校草级别的学长了。 实在没脸再看好友这么丢人下去,她出声制止了过分激动的凌浅: “在你男神面前,注意形象。”说完又转向程奕,解释道:“我们俩都是n大毕业的,”末了,还补充了一句,“09届的。” 程奕微讶,心道接连两天遇见,还是校友,这个世界也太小了吧。 没等他感慨完,夏倾就从柜子里拿了一条毛巾出来丢给他,使唤道: “你过来,帮我把这个毛巾包到蛋黄身上。” 他乖乖地走过去,按照夏倾的指示,一只手扶着蛋黄,另一只手把毛巾围在它身上,只露出尾巴和头,蛋黄果然神奇地安静了下来。 他用指腹挠了挠猫咪的下巴,笑道: “蛋黄小姐,你胆子不是一向很大的吗,怎么打个针吓成这样。” 蛋黄好像听懂了他的话,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姐姐我就是怕打针,不行啊。 程奕被自家喵凶狠的眼神震慑到,立刻狗腿地抱住它假哭道: “蛋黄小姐,我错了,要不咱不打了?” 夏倾看着眼前自顾自互动的一人一猫,眼角狠狠地跳了跳。 据凌浅给的信息,这男人比她们俩大了四届,也就是说,他今年至少也有31岁了,怎么还能这么幼稚? 于是她忍不住开口吐槽道: “这位学长,我只是要给你家猫打个疫苗,至于吗?” 说着她走过去拍了拍程奕,示意他放开猫,往旁边挪挪,又喊来凌浅,让她帮忙抱住蛋黄。 夏倾认真工作的间隙,凌浅则抱着猫,絮絮叨叨地跟程奕搭话。 “学长,我听说,下个月n大的校庆,你要回去做演讲哦?” “嗯。” “那学长你等下可以跟我合个影吗?” “是不是还要配套签个名?” 凌浅点头如捣蒜。 他禁不住失笑:“真是承蒙师妹的厚爱,人生第一次体验到了做明星一样的感觉。” “可是学长你真的很帅啊!而且还是大神!我读书那会就很崇拜你了!” 几句话的时间,一旁的夏倾已经完成了注射,闻言毫不留情地揭穿道: “读书那会我怎么没听过你提起他的名字。” “我那是放在心里默默崇拜好吗!” “你就胡说八道吧,反正我不信。” 夏倾说这话的时候,正在收拾注射用的器具,动作娴熟。程奕就坐在放器具的架子旁边,眼神不自觉地飘到了她的手上。 那双手说是纤纤素手也不为过。她的手指白皙修长,指甲修剪的圆滑而齐整,像是一枚又小又脆的贝壳,不像其他女人一样涂着色彩浓烈的指甲油,反倒是素素净净的,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评价完她的手,他又抬眼观察了一下她的五官。 是标准的鹅蛋脸,双眼皮分明,丹凤眼,眼角微微上挑,鼻梁不算特别挺,但也正合适;今天她化了一点淡妆,双颊微粉,唇色是珊瑚红,看上去气色极佳。她的五官拆开来看倒是都精致小巧,可合起来却有种大气之感,确实是标致的美人儿了。 可惜啊,就是冷了点。不过逗一逗,应该会挺有趣的。程奕心想。 疫苗打完,做好病历记录,又收拾了一下刚刚打翻咖啡的残局,折腾一番,也到了夏倾的下班时间。于是她和凌浅顺路跟着程奕一起去收费窗□□费,顺带还交代他一周内不要给蛋黄洗澡。 办完手续后,夏倾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落在了诊疗室里,就要回去拿。刚往回走了没两步,就被程奕喊住。 “夏倾师妹。” 她疑惑地回过头望向他,看见他扯着嘴角露出一丝坏笑: “我刚刚忘了说,你的洗发水,很好闻。”说完便挥了挥手,转身潇洒地走出医院大门。 好事的凌浅立刻凑过去用手肘拱了拱她: “洗发水?很好闻?哎哟喂你们俩刚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夏倾无语。什么大神学长,这种摆明了就是花花公子的人以后还是少接触为妙。 ———— 下班之后,夏倾先去了附近的超市采购晚餐的食材。林阿姨中午给她打了个电话,汇报了一下萌萌的身体情况,讲了没两句就被小姑娘抢走了话筒,元气十足地嚷嚷着想吃甜汤,考虑到萌萌烧刚退,只能吃些清淡的东西,于是她很快就敲定了晚上的主食——银耳枸杞粥。 她一边感叹于小孩子惊人的恢复力,一边火速地买好了需要的食材和一些简单的日用品,匆匆往家里赶。结果刚到家门口,还没掏出钥匙,就听到门里传来笑闹声,显然是有谁来了。 这个点跑来,有家里钥匙,笑声还这么大的,肯定是秦琼女士了。 她掏出钥匙打开门,果然看见自家母亲大人正坐在沙发上陪萌萌玩,向来皮实得紧的糯米正一反常态地趴在旁边的地上,眼巴巴地盯着两人手里的皮球,一动不动。 “妈,”夏倾无奈地喊了一声,“你怎么每次来都跟糯米抢这个皮球玩。” 糯米一听见她的声音,立刻兴奋地叫了两声,朝她跑来。秦琼见她提着大包小包的,也跟着上前帮忙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拿到厨房。 “你跟爸又拌嘴了?”夏倾换好拖鞋,跟在她身后,问道。 “嘁,那个老顽固,烦死他了,眼不见为净,不想给他做饭。” 天,最近是怎么了,身边的人为什么一个比一个幼稚啊。 “你们俩都一起过了大半辈子了,还不知道他的性格吗?你迁就着他一点嘛。” “我不,”秦琼女士头一撇,气鼓鼓地说,“干嘛非要我迁就他,他迁就我不行吗?” 夏倾看着她小女生似地撅着嘴就觉得好笑。她家这对父母大人隔两三个月就要闹一次脾气,每次两人一吵架,秦琼就会跑到她这里来住上几天,等夏盛一把她八抬大轿请回去。 起初她还会帮着劝一劝,后来见事情已经发展成常态,就直接视而不见了。 “行行行,你就在这住吧,顺便替我照顾萌萌几天,琳姐过几天就回来了。” “搞了半天我就是一免费保姆是吧。”秦琼满脸不悦。 “怎么能是保姆呢?是管家,管家。”夏倾赶紧搂住母亲的肩膀往客厅带,“你想啊,我家就我跟糯米一人一狗,都归你的管辖,怎么能是保姆呢?” 秦琼冷哼一声:“就你会说。我跟你讲,要我做保姆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您说您说。” “去,相,亲。” 正文 第4章 剩女 夏倾刚刚喝了一口茶,闻言猛地一呛,差点背过气去。 又来了。自从她过了25岁生日之后,夏盛一和秦琼对她的终身大事就越发关切起来,有事没事就要给她介绍相亲对象,但她每次都会找借口推拒,抑或是在见到对方后直接挑明自己并不想找男朋友,因此没有一场相亲是成功的。 可是二老一直在不厌其烦地帮她物色合适人选。秦琼女士基本上已经是她家附近相亲角的熟客了。每次一想到秦女士跟其他大叔大妈天花乱坠地推销她,她就觉得自己像超市跳楼大甩卖的商品,简直悲剧。 前阵子sk2出了个广告片《她最后去了相亲角》,说的是中国大龄剩女面对“被相亲”时的内心感受,她看完后立刻就转发给了秦琼女士,然而遭到了对方的无视,哦不,是鄙视。 想到这里她非常无奈地问了一句明显不会有预期结果的话: “我可以拒绝吗?” 秦琼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不!行!” 坐在地上的萌萌本来玩皮球玩得正起兴,没有听到她们谈话的内容,这会儿突然被秦琼的高音量打断,以为她是不同意自己玩皮球,于是怯生生地抬头问道: “老姨,我不可以玩皮球了吗?” 秦琼立刻换上一张和蔼可亲的脸,笑眯眯地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没有没有,你玩你的,我在教育你小姨呢。”语毕,顺手蹂/躏了一下旁边一脸怨念的糯米,头也不抬地继续说道:“这次的对象绝对靠谱,是阿桁介绍的,听说那个男孩子是他最好的兄弟,职业是医生,跟你算半个同行,说起来还是你们n大毕业的呢,是你师兄。” 说完扭过头,才发现夏倾已经坐在沙发上,戴着耳机在玩游戏,明显什么也没听到。 秦女士一看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两步摘了女儿的耳机,甩下一句: “对方姓程,联系方式我等一下转发给你,要是让我知道你没约人家,看我怎么收拾你!”就夺门而出。 巨大的关门声把两人一狗全都吓傻了,夏倾目瞪口呆地看着已经被重重阖上的门,萌萌和糯米也跟着齐刷刷地望向门口,好半天不敢动弹。 等回过神来,她长叹了一口气。 唉,联系就联系吧,大不了见了面再拒绝掉对方就好了,反正也不是第一回干这种事了。 ———— 另一边,程奕家中,程妈妈也在给儿子做思想教育工作。 “小奕,妈跟你说啊,阿桁妈妈给介绍了他们邻居家的一个女孩子,我看过照片了,人姑娘长得挺好看的,要不你抽空去见一见?” 程奕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 “我不去。” “对方条件非常好,在一家宠物医院当医生,人长得也不错” 话还没说完便被程奕打断: “妈,都跟您说了多少回了,我不去相亲。感情这事儿讲究缘分,强行凑在一起的都不叫缘分,再说了您儿子这么帅,又有才华,您还担心我娶不到老婆吗?等我遇到合适的自然会向您汇报,您就别再操心了。” 陆梅没接话,掏出手机按了两下,翻出女孩子的照片,直接把屏幕凑到他的鼻子前,说: “你看一眼。” 程奕扒了两口饭,然后才漫不经心地抬眼看过去。这么一看,却怔住了。 照片里的女人不就是下午才见过的夏倾吗?他还以为以她的颜值,肯定有男朋友了,谁知道居然还是单身?而且还要相亲? 陆梅见儿子傻愣愣地盯着照片看了足足两秒,心内一阵狂喜。 看来有戏! 然而没一会儿,她的心又随着儿子皱起的眉头提了起来。这反应,到底成是不成,给个准话呀。 半晌之后,程奕才复又开口: “妈,您知道这姑娘叫什么名字吗?” “唔,好像是姓夏,”陆梅回忆了一下,才肯定道:“对,是姓夏,叫夏倾。” 短短两天,居然已经是第三次听到她的名字,有趣,有趣。 想罢,他勾了勾唇角,放下手中的筷子,朝母亲悠悠地说道: “好,我去。” 饭后程妈妈跟程奕聊了一下搬家的事就回去了。程奕冲完凉后,便倚在沙发上,握着手机,思考要怎么给夏倾发短信。蛋黄窝在他的膝盖上,看他琢磨了半天都没发成,恨铁不成钢地喵了一声。 程奕的注意力都在短信上,看也没看它一眼,只是敷衍性地抬手顺了顺它的毛。 蛋黄对此表示极度不满,猛地站起来跳到地上,留下一个高傲的背影。 就在他刚刚打了第一个字的时候,一条陌生短信就进来。他点开看了一下,发现正是夏倾发来的。 短信中她称呼他为程先生,约他这周六在中央公园见面,语气客气得很,丝毫不像下午对他的态度。难不成,她不知道自己的相亲对象是他? 这下更有意思了。 于是程奕很快给了回复,表示同意,并且把具体时间定在了周六上午九点。 收到程先生的回复后,夏倾就从沙发上爬起来,小跑到柜子旁拿出一盒新的面膜来敷,一边敷一边用手机刷了刷微博,跟着就发现自己被了上百条。 丸子凌提到你:丸子想糯米了怎么办?急,在线等。糯米夏 配图是以奇异的盘腿坐姿坐在地上,眼神悲伤的丸子。 底下凌浅的粉丝纷纷回复: “感觉丸子已经思念成疾。” “厉害了我的丸子,此招专治小短腿吗?” “丸子这是在打坐?思想觉悟有点高。” 夏倾真的是非常佩服凌浅捣腾丸子p一se的能力,柯基那种小短腿是怎么能以这样的姿势坐直不倒下的,简直匪夷所思。 她很快转发了这条微博,回复道:“不要用想糯米为借口虐待丸子。” 她其实很少发原创微博,关注人也不到一百个,并且其中大多数都跟宠物有关,但她的粉丝数却有上千个,原因有二。其一是她时不时就会在微博上替一些宠物主人解答一些宠物喂养的问题,其二就是凌浅微博的引流了。 说起来她这位闺蜜,算得上是个网红了,不过不是那些美妆博主c时尚博主什么的,而是知名萌宠博主,简而言之,真正吸粉的是她家的那只蠢柯基丸子。 柯基这种犬种是牧牛犬出身,天性喜动,但凌浅家的这只却是个安静的美女子,绝大多数时候都软得不行,只有被凌浅欺负的份,再加上柯基自带蠢萌感的小屁/股和小短腿,瞬间就吸引了一大票粉丝。 论对宠物的喜欢程度,夏倾扪心自问是比不上凌浅的。自从夏倾把糯米带回家后,凌浅往她家跑的频率就越来越高,偶尔她忙起来的时候,还会把糯米放在凌浅家寄养,因此糯米也基本算得上是凌浅微博的第二主角了。 加之关于糯米的微博凌浅基本上都会艾特她,所以凌浅的粉丝都知道糯米是自家大大闺蜜的狗,这才导致各种糯丸cp粉关注她毫无亮点的微博。 转发完凌浅的那条,夏倾又在私信里挑了几个向她求助宠物健康问题的人,一一仔细回复了,才退出微博,专心闭目养神。 ———— 周六这天夏倾醒的很早,她睡眠一向极浅,常常一到清晨时分就会被窗外的鸟鸣声唤醒,因此她晚上也比同龄人休息得早,不需要在医院值班的时候,基本上都会在十点半前上床,雷打不动。凌浅还经常因此嘲笑她是老人家作息。 不过早起自然也有早起的好处。糯米每日必须带着散步两回,像她这种上班族,如果起得晚了,早间散步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而现在这种作息时间,恰恰好能满足糯米的活动需求,因此她也乐得保持下去。 因为等一下是一场确定不会有后续的“约会”,所以她几乎没做任何打扮,随意地套了一件米白色卫衣和破洞牛仔裤,素着颜就牵着糯米出了门。 春季的早晨有股湿漉漉的味道,微风披着柔和的春光拂过,一切生命似乎都刚从冬日中苏醒。街边的行道树上满是嫩绿色的小叶芽,跟湛蓝色的天空相映成趣。 中央公园距离夏倾家里也就十来分钟的步行距离,其实她选择这里有一点小私心。一是为了完成每日的遛狗任务,二是抱着侥幸心理,想说如果相亲对象不喜欢狗,那也不失为一个拒绝他的好理由。 到了公园后,夏倾就松了糯米的绳子,任它自由自在地飞奔去了。 小家伙似乎对花丛间的小昆虫特别感兴趣,追着蝴蝶跑了一路,还不时抬起肉肉的爪子试图去抓,可惜始终一无所获。 夏倾则跟在糯米后头,用手机记录着美景。 她业余也喜欢风景摄影,虽然不是专业大神级别,但大学的时候跟着位居摄影社社长的前男友秦晟耳濡目染,多多少少也懂得一些摄影技巧,再加上她天生对美的鉴赏水平比较高,所以照出来的相片还曾几次在一些小型的摄影比赛上拿奖。 秦晟是擅长人像摄影的,因此那时候还总是打趣说:“你拍景,我拍你,你就是我的风景。” 想起秦晟,她不由自主地有些惆怅。这么些年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就这么走神了几秒,等她终于放下手机望向四周的时候,发现糯米已经不知所踪了。这下她有些慌了,糯米虽然喜欢玩,但通常都不会离开她太远,这是头一次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她赶紧一边往前跑一边喊糯米的名字,但跑了两百米有余,也没见到糯米的身影。 直到拐过一个花坛,远远地看见一团眼熟的白色窝在一个人的脚边,夏倾小跑过去,看见那人屈膝蹲在糯米旁边,抚摸着它的背,而糯米则舒服地眯了眼,喉咙里还发出低低的呼噜声,显然非常享受。 她护犊子似地往前一站,横在那人和糯米中间,喊了一声: “喂!这是我家的狗,你在干嘛?” 那人的动作立时停下,抬头,而后夏倾控制不住地惊呼出声。 正文 第5章 相亲 夏倾居高临下地俯视半仰着脸的程奕时,才发现他确实是长得很好看。 此时阳光正好,斜斜的倾泻下来,光线闯入他的瞳仁里又折射出来,将他的眸色衬成了浅棕色,温凉清浅。边上的树影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间勾勒出他坚毅又明晰的脸部线条,他的唇很薄,笑起来总是给人一种痞痞的感觉。 程奕见夏倾看了他良久又不说话,蓦然想起了当年第一次见到他的笑初,也是这样的反应。他轻声笑了笑,拍拍裤腿站起身,问道: “怎么?被我的颜值震慑到了吗?” 夏倾压抑住翻白眼的冲动,蹲下来把狗绳跟项圈扣上,懒得回应他的自恋:“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没回答,而是掏出口袋中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过一会儿,夏倾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程先生,再抬眼,程奕晃着手里的手机对她笑。 程先生,程奕。 孽缘。夏倾满脑袋只剩下这个词。 可惜一旁的糯米显然不这么想,它对这个高个子的男人有着没来由的好感,尤其是他摸它的时候,手法简直是大师级别,太舒服了。这么想着,它又吭哧吭哧绕过自家主人,跑到程奕旁边,冲着他直摇尾巴。 程奕再次伸出手揉了揉糯米,他也非常喜欢这只初次见面的萨摩耶,看着糯米吐着舌头卖萌的样子,他很想把家里那只喵抓过来跟人家学学。要知道蛋黄从来不知道撒娇为何物,永远只会跟他甩脸色。 面对通敌叛国的糯米,夏倾彻底无话可说了。她握紧手中的绳子往回拽了拽,糯米就被她强行拉了回来。她一边用脚挡着蠢蠢欲动的糯米不让它再跑过去,一边问道:“程先生,你是不是要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 程奕抬眸望向因为刚刚的奔跑还有些微喘的夏倾,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巾递过去: “喏,擦擦汗。” 夏倾也没客气,抬手接过,右手把垂在耳边的碎发拢到耳后,仔仔细细地擦了汗,顺便等着他的下文。 “其实也是巧合,我也是看过照片后才知道我妈给我约的相亲对象是你。” “你明知道是我,发短信的时候干嘛不说清楚。” 程奕一脸无辜:“我看你主动发短信过来,我还以为你也知道是我呢。” 好吧,这个理由听上去似乎无懈可击。她把用过的纸巾叠好放到口袋里,语气清冷: “算了,反正原因也不重要,不过如果你是真心想要找女朋友的话,可以直接pass掉我了,我现在暂时没有找男朋友的想法。” 可以,这很夏倾,直接得不留情面。 他不置可否,只是挑了挑眉,回道:“这事不着急,你看这里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我们也不好说话。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宠物咖啡馆,我们去那里谈,怎么样?” 夏倾觉得自己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不明白还有什么好谈的,再加上谈的对象还是程奕,她皱了皱眉,正欲开口拒绝,又听得他说: “你放心,我也没有找女朋友的想法,只是有些事想跟你商量一下,我又不会拐卖你,你怕什么。” 她思索了一下,既然对方跟自己在相亲这件事的态度上志同道合,那听听他想说什么也无妨。 ———— 夏倾牵着糯米,跟着程奕走过连通中央公园和市中心商务区的桥,之后又七弯八拐地走了十来分钟,才见到咖啡店小巧的正门。 这家店的位置倒是有些意思,边上都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而它不显山不漏水地藏在一栋商住两用楼里,只有门口挂着的印有卡通猫狗的营业牌透露出这是一家宠物咖啡店,大有“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味道。 程奕走在前面先推开门,然后转过身面向她,绅士地替她抵着门让她先进去,她略一点头表示感谢,跟着就进了门。 整间咖啡店的装修风格偏向复古,以木质家具为主,桌脚做成了车轮的样子,装饰典雅温馨,操作台旁放着两间精致的宠物小屋,里面铺着猫砂,一只灰白相间的折耳猫静静地趴在屋前,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而另外一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倒是别致。夏倾心想。 待她入了门,程奕三两步赶上她,先她一步到了操作台前,朝正低着头制作咖啡的店员问道: “靖瑶,小阁楼有人占了吗?” 那人抬起头,是个齐刘海短头发的女生,眼神晶亮,看上去软萌软萌的。 “没有啊,”她探头看了看他身后的夏倾,露出一丝坏笑:“哟,这是女朋友?” 声音不大,但仍被夏倾收入耳中。她觉得有些尴尬,抬头当作什么也没听到,假装看操作台上方悬挂着的菜单。程奕则屈起食指敲了一下靖瑶的额头:“成天都在脑补什么呢,想太多了。” 靖瑶按了按被敲疼的额头,嗷嗷叫起来:“你下手能不能轻一点啊,毁容了怎么办?” 程奕斜睨了她一眼:“那是你自找的,”说完回头对夏倾介绍道:“这是我发小,许靖瑶,主业是a大化学系的老师,副业是这家咖啡店的老板。她一向口无遮拦,你不用太在意。” 许靖瑶手肘抵在吧台上,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朝她伸出去,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好,叫我靖瑶就可以了。” 夏倾微微有些惊讶,这姑娘皮肤白皙光滑,大眼睛双眼皮,再加上短发齐刘海,活脱脱就是一个20岁出头的学生模样,嫩得能掐出水来,可程奕说是他的发小,还是大学老师,那年龄少说也有30左右了。什么叫人比人,气死人,看看人家这童颜就知道了。 她微笑回握:“你好,我叫夏倾,是程奕的朋友。”实在不想说是程奕的师妹。 “嘿嘿,很高兴认识你,想喝些什么?” 她正想回答,边上的程奕就先出了声:“两杯热摩卡。” 夏倾瞥了他一眼,内心感到十分意外。他怎么知道她喜欢喝摩卡? 许靖瑶又问她:“奶和糖?” “全奶半糖。” “哇,你和阿奕的口味居然一样。” 这个巧合一点都不开心。 程奕对此也没发表其他看法,只是对靖瑶说:“等下把咖啡送到小阁楼来。”接着就示意夏倾跟他上楼。 通往阁楼的楼梯在店里靠近后门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楼梯口竖了个牌子,大意是私人所有,客人免进。程奕搬开牌子就往上走,夏倾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楼梯不长,但是有些陡,夏倾有轻微恐高,走得极慢,惹得程奕频频回头确认她是否没有问题。 好容易爬到上头,发现确实是个名副其实的小阁楼,屋顶大概是伸手能触及的高度,桌子仅有两张,地上放着坐垫,是跟楼下完全不同的榻榻米风格,最有趣的是边上还摆满了很多瓶瓶罐罐。夏倾好奇地走过去近距离观察了一下,发现每个瓶子上面都贴着标签,全部都是化学试剂。 莫非许靖瑶还把这当成化学实验室来着?那多危险啊。 程奕见她看的入神,几句话就解了她的惑: “靖瑶是化学系的,没事就爱捣腾这些化学药品,不过不是在这儿,是在实验室。这里毕竟是咖啡馆,没有需要的操作仪器,也没有保护设施,她只是在这悄悄囤货而已。” 夏倾“嗯”了一声示意明白。 两人坐下后,她即刻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点摩卡?” 她难得主动问话,程奕习惯性地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沿,笑着回答说: “之前在宠物医院,你的桌上不是摆了杯咖啡吗?” 啊,居然是因为那个。 “单凭看那个你就能判断出是什么种类的咖啡吗?” “我以为你知道。” “什么?”夏倾有些糊涂了,这人说话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 “你也不看看我发小是做什么的,以我光顾咖啡店的频率,以及我跟她的关系,你觉得要判断不同的咖啡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吗?” 这一层她确实是没想到。不过眼前这个男人惊人的观察力,以及跟他吊儿郎当的外表完全相反的细心程度,倒是让她稍稍有些刮目相看。毕竟是被称为大神的人,也该有点做大神的资本。 闲话说完,夏倾很快地切入了正题:“你说有什么事要跟我商量?” “不急,等咖啡上来了再说。”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的木质楼梯嘎吱作响,许靖瑶端着咖啡上来,一一把纸巾c杯托c咖啡放到两人面前,临走时还朝夏倾挤眉弄眼地说了句“好好享受哦”才退了下去。 “现在可以说了吗?”她问。 程奕慢条斯理地端起面前徐徐冒着热气的咖啡,轻抿了一口,回道: “不做女朋友的话,做我老婆怎么样?” 正文 第6章 窘迫 早就猜到这家伙要说的事情不是什么好事,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还真当她是三岁小孩,随便一唬就能骗到她?他眼睛里的戏谑已经明显到傻子都能看出来了好吗? 夏倾紧抿着唇,看着他不吭声。 就这么僵持了近30秒后,程奕终于妥协地笑出来:“你真是完全油盐不进啊,一般女生听到我说这句话都得高兴疯了好么?” “抱歉,让你失望了。” “好了不开玩笑了,”程奕低头拨弄了一下手上的手表,又抬起眼,语气随意,“有兴趣跟我搭个伴应付爸妈吗?” 夏倾几乎是瞬间意会了他的话:“你的意思是,假扮男女朋友吗?” “bg一!”程奕爽快地打了一个响指,“你看嘛,既然我们父母都催的那么急,我们又都不想找男女朋友,那不如合作一下,这样至少可以有一段时间不用被逼着相亲了,何乐而不为?” 见夏倾拧着眉不说话,似是在考虑的样子,程奕趁热打铁地继续煽动道: “你不用有什么顾虑,我们就是名义上的男女朋友,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不需要见面,等你找到了男朋友,我们的合作就自动撤销。” 夏倾抬眸,正对上他的眼睛。 在他提出这个说法之前,她是完全没想到还可以用这样的招数来逃避相亲的。只是依秦女士的个性,如果知道她交往了男朋友,肯定是会要她把男朋友带回家见一面的,一想到要跟眼前这个幼稚的男人假扮成情侣,她就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而且总隐隐有种后患无穷的感觉。 “我考虑一下。” 程奕也不继续游说,微一眯眼,身子稍稍往后仰了仰,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那你慢慢考虑,考虑好了联系我就行。” ———— s市地处南方,春天的湿度基本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每一个毛孔都似乎被湿乎乎的空气堵住了,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 持续了三天的回南天终于结束,难得地出了大太阳。夏倾遛完狗回来,便把原本挂在房间里除湿的衣服统统拿到阳台晒上。这么耽搁了一会儿,就比平时出门上班的时间晚了十来分钟。 她向来非常守时,为了避免迟到,总是会刻意赶在上班高峰期的钟点之前出门,这日不巧晚了,于是她临时改变主意换乘地铁。 早高峰的地铁非常可怕,站在安全线前排队的人群在等候时都还井然有序,可是地铁一来,平静的表象便在瞬间被打破,所有人都疯了般往已经塞成沙丁鱼罐头似的车厢里面挤,生怕自己连月台的缝隙都碰不着。 夏倾几乎是被后面的人给硬推上地铁的,她踉踉跄跄地往前蹭了两步,还不小心踩到了一位男士的脚,她赶忙连声道歉,对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好不容易站定,却连一个能扶的地方都没有,她像夹火腿似的被旁边的人夹在中间,每一个人都努力地缩小着自己的体积,但还是不得不互相紧挨着,随着地铁的颠簸,衣料之间也簌簌的摩挲着。 她其实很不喜欢跟陌生人有低于安全距离的接触,但是在这种环境下也只能选择接受。 呼啸的风声随着地铁的行进在车厢内穿梭,很快就到了下一站。为了避免被着急下车的乘客挤下车厢,她就着上下客时候人群中腾出的些许缝隙,又往里面挤了挤。 结果因为光顾着低头注意脚,她又一次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男人。夏倾一边暗暗腹诽今日可能是不宜出门,一边努力地仰头朝对方说了一句抱歉。 “歉”字的尾音都还来不及收起,她就僵在了原地。 由于自带身高优势,程奕比边上的乘客都站得舒服一些,视野也更宽阔,因此早在夏倾上车的时候就看到了她。 她上身穿着黑白条纹衬衫,下摆松松地束在纯白色长裙中,颤颤巍巍地从靠近车厢口的地方,小心翼翼而又艰难地穿过人群往里面走来,小脸因为用力憋得微微有些发红,相比于平日的严肃,模样可爱了不少。 夏倾看他轻松地握着扶手,站得稳稳当当的,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高个的幸福。 其实她的个子在女生中也不算矮的了,只是在这个185的男人面前,硬生生被比了下去而已。 以他的个性不太像是会抛弃开车坐地铁的人,好奇之下,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与此同时,他的声音也交叠着响起。 两人都禁不住笑了。程奕率先解释道:“我车子送去保养了,所以今天才坐地铁上班。” 夏倾也应道:“今天出门晚了,怕塞车。” 说完这句,两人便陷入了相对无言中。正觉得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时,列车忽然的减速让她一时站立不稳,整个人往前一扑。就在她慌乱地想要抓住身边的什么东西控制住身体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小臂,生生地将她的惯性止住了。 等她站稳,那只手便又立刻松开。 程奕低头,沉声问:“没事吧?” 半晌后才听到她细如蚊蚋的一声:“没事,谢谢。” 列车再次到站,乘客们鱼贯而出,程奕见夏倾皱着眉头,费力地抵抗着推搡的人潮,下意识就抬手拉了她,顺着人流往车门边走去。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倚着车厢壁,自己则站在她身前,手扶住旁边的栏杆,给她圈出一小块空间来。 夏倾立刻有种解脱的感觉,虽然因为拥挤的人群,两人的距离也不超过三个拳头,但好歹程奕是她认识的人,总归比跟陌生人挨在一块儿要舒服一些。 当然,这只是她一开始的想法。 车上的空调有些凉,她无意识地微抬了头,吸了吸鼻子,却不期然撞进他深邃的眼中。 确实是太近了。即便他明显礼貌地跟她保持着一段距离,还是有些近了。 是近到连毛孔都几乎能够看清的程度,可他的皮肤居然毫无瑕疵,明晃晃的灯光下,他毫不躲闪地直视着她,长睫根根分明,身为女人完全无法不羡慕嫉妒恨。 这人大概是独得上帝恩宠,除了欠揍的性格,其他方面似乎都没什么可挑剔的。夏倾走神地想。 程奕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喂,被挤傻了?” 被他唤回了出窍的灵魂,她赶紧定了定神,回敬道: “才没有。” 接着便不好意思再正对着他,侧过身,目光投向窗外的广告灯牌,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胡乱跳动的心脏。 就在她转身的功夫,眼尖的程奕瞄到了她裙子上突兀的一抹红色,他眯起眼仔细看了一下,登时沉了脸色。 “夏倾,你转过来。” “啊?”夏倾不明就里地回过头。 他伸出双手搭在她肩上把她的身子转正,然后动作迅速地脱下自己身上的黑色棉质外套,俯下身。 夏倾被他一连串的举动整得有些发懵。他弯腰的时候正好俯在她的脸侧,轻而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脖子上,异样的酥麻感如藤蔓般蔓延开来,寂静了多年的心弦似乎在不经意间被拨弄了一下,心跳一声重过一声。 其实这样的距离还比之前在医院那次意外的拥抱还要更远些,可她就是鬼使神差地比上次紧张了千万倍,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不敢动弹。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腰间被系上了他的外套。 他直起身前,刻意压低声音叮嘱了一句:“别喝凉的,注意保暖。” 夏倾几乎是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恍然间,她想起今早出门时莫名有些坠疼的下腹。她的生理期一向很准,这个月却非常奇怪地延迟了将近一周,她原本还打算有空去医院检查一下,谁知这位亲戚竟这么猝不及防地来了,还偏偏挑在了她穿白裙子的时候! 生平第一次觉得如此窘迫,一抹热意迅速沿着脖颈往上窜,她不自在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烫的厉害。 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格外难熬,好不容易到了站,她便逃也似地冲下车厢,全然忘记去思考之后要怎么把外套还给程奕,甚至连谢谢也忘了说。 出了地铁口往医院走的一路,夏倾都在搓着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莫名飙升的温度降下来。 搞什么啊!难道真的是单身太久,所以才会因为一个这么正常的动作而少女心涌动吗? 嗯!一定是她太久没恋爱了,所以不小心被撩到了而已!只此一次,不能说明什么。 再说他反应这么娴熟的样子,一看就是久经情场的老手,也不知道做过多少次这样的事情,肯定只是下意识的举动而已。 这么胡思乱想间,就到了医院门口。前台的小护士见她推门进来,立刻打了声招呼: “早啊倾姐。” “早。”她点头应了一声。 经过前台时,小护士瞧见围在她腰间略显突兀的黑色外套,笑着打趣: “倾姐你今天的造型够特别啊。” 夏倾顺着她的眼神往下一看,才想起她身上还绑着他的外套。刚刚那一幕又不自觉涌上脑海,一想到还得找机会把衣服还给他,她再次捂住自己的脸。 要命,刚刚实在是太丢脸了,她高冷的一世英名全都毁于一旦,还衣服的时候要怎么面对他啊。 正文 第7章 查房 程奕前脚踏进自己的诊疗室,实习医生吴恺后脚就跟了进来。 程奕一边抓过旁边衣架上搭着的白大褂穿上,一边调侃道: “今天到的挺早的嘛。” 吴恺笑嘻嘻地拍马屁:“那是奕哥您教的好。” “少来,我不吃这一套,”程奕打开抽屉拿出听诊器挂在脖子上,“走,跟我去查房。” “好嘞。”吴恺闻言揣好笔记本跟上。 早晨的住院部还有些冷清,值班的护士一人坐在前台忙活着,走廊里不时有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在家人的搀扶下缓缓走过。 交班结束后,程奕就带着自己医疗组的一帮住院医师挨个进行查房。 813病房里,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原本正坐在床上玩着手机,一听见程奕的声音就立刻把手机塞到边上的被子底下,假装规矩地端坐着。 程奕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童诺正襟危坐的样子。小姑娘极力让自己表现得镇定一些,但到底因为年纪小,藏不住心事,脸上显而易见地是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 童诺被他凌厉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怵,藏在被子底下的手随着他的走近不自觉地紧了紧。 下一刻她的被子便被掀开了一角,手机眨眼间就到了那人的手里。 程奕举着手机,表情严肃: “说了多少次,要好好休息,不要老是玩手机,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爱护,怎么可能会好?” 童诺暗自嘀咕:“都休息了一晚上了还不给玩一会。” 程奕脸色一沉:“嗯?你说什么?” 在程医生面前,顶嘴是最不可取的,童诺深谙这一点,因此她赶紧摇头,也不顾床边还围着一大群跟班医生,小手拽住程奕衣服的下摆晃了晃,撒娇道: “程医生,我错了嘛,我刚醒,只看了一会会而已。” 程奕依然冷着脸,深棕色的眼眸毫无温度。 见他不为所动,童诺只能松开手,瘪着嘴表示委屈。 程奕也不继续教训她,只顺手把小姑娘的手机放到口袋里,朝身后的一位年轻女医生问道:“小秦,你说一下她的情况。” 小秦应了一声,就开口汇报道: “患者一个月前出现急性腹泻,半月前因心跳骤停入院急诊,经抢救后恢复生命体征,诊断结果为感染性心内膜炎,有二尖瓣关闭不全的病史,经检查后判断为二尖瓣严重反流导致的急性心衰,已进行心脏二尖瓣换瓣手术,术后超声心动图和造影检查显示二尖瓣关闭良好,恢复情况良好。” “为什么有时候ckb会比ck值高?”程奕冷不丁问道。 全体静默。 吴恺跟着程奕实习了将近一个月,深知他是个私底下毫无架子,爱开玩笑,但工作上非常严谨细致的人,因此他早已经悄悄溜到队伍的最末端,眼观鼻鼻观心,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防被不幸点名。 程奕见无人回答,皱了皱眉,沉声道:“既然没有人主动回答,那我就随便点了。” 眼神在一群人中逡巡了一圈后,定格在已经快把自己缩成鸵鸟的吴恺身上。 “吴恺,你说。” 吴恺心内哀嚎一声,战战兢兢地站了出来。在众人同情的注视下,大脑越发地一片空白。 这个问题他明明之前看过,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天要亡他啊! 程奕的目光越发冰冷,到最后已经是十分明显的不悦,吴恺急得抓耳挠腮但又毫无办法,心里不住地祈祷着有人能开口替他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可惜天不遂人愿,最终打破这个僵局的正是程奕本人。 “有两个可能原因,一是检测样本的干扰因素,主要出现在婴幼儿样本上;二是检测试剂盒应用的干扰因素,在理论计算因子设置时,不同机型的仪器间存在差异,在没有较好的校准和质控系统来保证结果的有效和可靠性的前提下,有可能出现ckb结果大于ck值的情况。” 语毕,他停了半秒,扫了一眼心如死灰的吴恺,继续道: “如果你们今后连这样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出来,我想你们大概需要回学校重新学习了。” 他的语气平淡,可周遭听了这话的实习医生都暗自心惊。 程奕说完,转过身面对还沉浸在他训人气场中的童诺: “作为惩罚,你的手机暂时放我这,等我查完房再拿回来给你。”跟着便信步离开了病房。 ———— 上午的门诊结束后,程奕没有立刻去吃午饭,而是拖过一把椅子,坐在边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吴恺抄病历。 吴恺欲哭无泪,只能埋头安安静静地写,再多的郁闷也只能打碎了往肚子里吞,谁让他今天早上没有回答出问题来。 大概抄了十来份之后,一声明显来自于肚子的咕噜声,划破了一室的宁静。 程奕正在看书,闻声,头也不抬地问他:“饿吗?” 吴恺确实是饿得头晕眼花了,程奕这么一问,他的心中便燃起了放饭的希望。于是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回道: “饿死了!奕哥求你了,先放我去吃饭吧,吃完回来再抄行不行?” 程奕合上书本,抬眸,声音不带丝毫情绪:“当然,不行。病历抄完之后,今天之内,我还要收到你手抄的两份ck和ckb的临床意义。” 吴恺闻言噗通一声倒在桌子上。 “咦,阿奕你还在呢啊。”低沉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程奕循声望过去,只见一个清秀的男人正慵懒地倚在门边,双手抱胸看着他们。 “四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那人很是闲适地就往诊室里走,径直来到桌旁,弯腰看了一眼吴恺正抄写的东西,过去拍了拍程奕,笑道:“又在虐待实习生了?” 吴恺一边在心里暗暗赞同虐待这个词的使用,一边保持着认真抄写的姿态。 “看样子你还没吃饭吧,要不要一起去食堂?”那人接着问道。 程奕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回答:“确实有点饿了。” 话落便感觉到边上传来期待的目光,然而他很快就无情地掐灭了对方的念想: “你要吃什么告诉我,我等下帮你打回来。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的病历已经抄完了。”顿了一下,站起身绕到书桌后,把手中的书放到抽屉里,阖上。 于是吴恺只能把自己要点的菜告诉他,然后继续认命地接受惩罚。 虽然已经过了最热闹的饭点,但食堂里仍旧熙熙攘攘的。程奕和李佛尔打好饭后,在食堂边缘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 “怎么着李四,找我啥事?” “哎哟行行好,别叫我李四可以吗?真的很土啊。”李佛尔气得想摔筷子。 两人同窗多年,从大学起就是室友,还是老乡,因此毕业后双双回到s市当医生,并且很凑巧地进了同一家医院,只是在不同科室,熟稔程度可想而知。 虽然程奕一般当着实习生的面,会给他点面子叫他四哥,但私底下永远都是李四李四的叫,惹得他万分崩溃。 程奕夹了一块番茄放进嘴里,笑道:“这么多年你早该习惯了吧,谁让你爸妈给你取了这么个名字。” “行行行,说正事。上回我让你帮我打听那姑娘的微信,你打听到没?” “就知道你要问这事,”他嘴里嚼着东西,含糊不清地说,“我早要到了,回头我把人微信发给你。看你那急样,这次要动真格了?” 李佛尔点头:“这次真的是一见钟情,非她不可!” “嘁,鬼才信。”程奕对此嗤之以鼻,“追到手后你能坚持三个月,我就请你俩一起去吃顿好的,随你们挑。” “嘿嘿,那你可得把荷包装满点,这次你破财破定了。” 说笑间,电话铃声骤然响起。程奕拿出手机,没仔细看来电显示,直接划开屏幕,按下接听。 “喂,你好。” “哥,是我。” 听到这个称呼,程奕原本轻松的表情陡然变得有些不耐。 “有事?” “爸说,让你明晚有空回家吃饭。” 家?每次从那个人口中听到这个词,都还是觉得好笑。程奕心想。 “你跟那个人说,这两天医院忙得很,没时间。” “哥,”对方显然也很无奈,“只是吃顿饭而已,都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能原谅他吗?” 程奕冷然道:“那是我跟他的事情,不需要你管。” “好,我不管,但爸最近身体不太好,他只是想见一下你而已,就抽空吃个饭,小姑也会来。这么长时间没见小姑了,你总想见见她吧?” 沉默了两秒后,程奕回了一句:“好,我去。”然后连再见也没说就收了线。 李佛尔对这样的对话已经习以为常,他扒拉了一下餐盘里的青菜,问道: “你弟又来传达你爸的指令了?” “嗯。”程奕明显不想多谈的样子,甚至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 正文 第8章 吵架 当天晚上,夏倾就约了凌浅出来吃饭,准备把白天发生的囧事跟她好好倾诉一番。 作为一名标准小吃货,只要是约饭,一切事情都可以放下,因此凌浅二话不说便应了下来,早早把自家宠物店的闸门一拉,以光速选好了餐厅,飞奔过去。 搞笑的是,因为出门时太急,她带了充电宝,却把充电线落在了店里。结果夏倾不得不陪着她在附近商场里兜了大半圈,只为了找传说中的充电宝自助租借机。 好不容易找到了,却发现充电线不能租借只能买,一条售价10块。 边上一个大叔正倚着租借机充电,看着纠结得脸都皱成一团的凌浅,还以为她是不会用机子,很好心地帮她操作了一下,于是她只能顺水推舟的扫码付了钱。 搞定了充电事宜后,两人就直奔餐厅,所幸餐厅内人虽多,但不至于没有位置,她们就随意落了座。 这家店的主打是麻辣干锅,浓郁的辣香混合着一点点的焦味,漂浮在空气中,只微一吸气,就觉得胃里的馋虫都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 夏倾有着重度选择困难症,因此点菜也都由凌浅一手完成。这丫头还向老板表达了对这家店滔滔不绝的喜爱之情,以至于人家被哄得心花怒放,给了折扣。 很快一锅热气腾腾的麻辣牛蛙就被端上了桌。最底下一层是白花花的牛蛙肉,肉质肥美细嫩,往上是酥脆的藕片,最顶上则零零散散的洒满了花椒和尖椒,红绿相衬,煞是好看。 凌浅迫不及待地就尝了一口,嘎吱嘎吱地嚼完后,还舔了一下筷子,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夏倾也跟着夹了一块。第一口下去,辣中带着微微的麻,从舌尖的味蕾以光速弥漫至整个口腔,再往后几口,则觉得舌头慢慢丧失了知觉,但这并不妨碍她过瘾的感受。 等吃的兴头过去后,夏倾才有条不紊地把整件事的始末讲了一遍,而凌浅从头到尾支着下巴看着她,满脸的迷妹二字。 夏倾忍不住问道: “你难道不觉得很尴尬吗?!” “不觉得啊!没想到我男神这么暖!而且他不仅把外套借你,还帮你绑欸!我的天啊,那个画面我光是脑补就已经觉得苏到爆了。” 苏好像确实是有点苏,但关键分明不是这个! 夏倾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是她失策,居然妄图跟一个迷妹探讨她男神的事情。 “我突然觉得这个话题不适合跟你聊。” “哎呀别这样嘛,”凌浅坐直身子,忽的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你说,男神会不会喜欢你啊。” 夏倾顿时觉得脑袋上方天雷滚滚,同时暗自庆幸自己还没把程奕提议假扮男女朋友的事情告诉她,天知道给这个脑洞比天大的家伙知道了,会不会脑补出一部家庭伦理大戏来。 “我?”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拜托欸,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人家只是仗义相助而已。” 凌浅往椅背上一靠,拿起手机刷了刷,瞬间换了副兴致缺缺的样子:“那就是咯,你自己都会说人家只是仗义相助,有什么好尴尬的?况且现在都21世纪了,不就是来个例假,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夏倾咬了咬唇,道:“我在想,他的外套要不要洗干净之后快递给他。”实在不想当面还。 凌浅闻言,把手机往桌上重重一放,满脸不可置信:“倾啊,你至于吗?你们住一个城市,他医院离你家还不远,你居然要用快递?有没有道谢的诚意啊,人家可是救你于水火之中欸。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个脸皮这么薄的人?” 脸皮厚的人从来都只有你一个吧。 纠结归纠结,最终夏倾还是被凌浅义正言辞的道谢诚意说给说服了,决定第二天亲自上门把衣服拿去还给他。 ———— 翌日下午,程奕结束了门诊后,便依约驱车前往父亲家。 程庆潮早已候在家中,特意叮嘱妻子给大儿子煮几样他爱吃的菜,接着就回了书房。 他素来喜欢收集一些小古董,家中也以复古作为主要的装修格调,书房内靠近门口处是一整面桃木制的大立柜,上面整齐地陈列着各式书籍和瓷器,医学的,历史的,数之不尽。 程庆潮搬来一把椅子,站上去,掂着脚从书柜最顶上的一格抽出一本黑色封皮的厚书。他揣着书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下来,坐到窗边。 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天气阴沉沉的,即使把窗帘全部拉开,室内的光线仍旧有些昏暗。他拧开桌上的台灯,轻轻拍去了封面上积年的灰。 细小的浮尘在昏黄光线下飞舞,程庆潮取过手边的老花镜戴上,打开书。 那是一本相册,泛黄的纸页透露出了它的年龄。一页一页翻过去,无一例外地都是一个年轻男人跟一个小男孩的合照,间或还有几张一家三口的照片,脸上均是笑容满满。 只翻了不到三分之一,程庆潮就不敢再往后看了。 人到了一定年纪,总会开始怀旧,可追忆往昔最是无用,因为逝去的永远没有重来的可能。当年若不是一时犯错,跟程奕的关系,大概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思及此,他阖上相册,拉开抽屉将其塞至最深处。 ———— 车子从小路上拐了一个弯,就驶进了程家所在的小区。 程奕懒得将车开进地下车库,在离父亲家不远的路边就停了车,撑了伞就往楼那边走去。 按响门铃后没多久,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程奕抖了抖雨伞,等水珠震落后才抬头。 来人是一个盘着发围着围裙的中年妇人,一见程奕就忙不迭接过他手中的伞,笑道:“小奕来了啊,快进来进来。” 程奕淡淡地点了点头,喊了一声“骆姨”,就进了门。 妇人把雨伞拿到阳台放好,回身从餐桌上的纸巾盒里抽了一张纸,随意地擦了擦手,笑说:“阿立去接你小姑了,还没到,我正做饭呢,老程在楼上,你稍坐一会,我很快就好了。” 程奕摇头道:“不急,骆姨您慢慢来。” 说完便自己在沙发上坐下。 “好好好,那你随意啊,桌上有茶,想喝的话自己倒就好。” 他应该有大半年没来这里了,屋子的摆设倒是跟以往一模一样,处处都是那个人生活的痕迹。 黑色的玻璃光面茶几反射着清冷的光,茶盘上是清一色的青花瓷茶具,蓝白花纹相间,色彩淡雅,幽菁可人,只是摆放的稍显凌乱,显然是刚有人用过的样子。 程奕垂眸,掀开紫砂壶的盖子,里面果然藏着浸润了不久的茶叶。他顺手把边上的开水壶煮上,然后靠在沙发上闭上眼。 没多久后,沸腾的噗噜噗噜声就将他唤起。他先用开水把茶杯都烫过一遍,才正式沏起茶来。 棕红色的茶水沿着壶嘴缓缓流入杯中,偷偷逃出的零星茶叶在杯中打着旋儿,普洱独特的森林香气也随之扑鼻而来。 程奕轻呷了一口,那种与深山老林无二的气息便充盈了整个大脑,心神也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不得不说,程庆潮这人,除了医术,大概也就只有对茶的品味能勉强入得了他的眼了。 正自斟自饮着,一阵拖鞋与地板拍击的声音闯入耳膜。他没有抬头,直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定在他跟前。 他仍旧不予理会,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没一会儿,边上沙发猛地向下一陷,那人在他身边坐下。 “怎么这么没有礼貌,见到我连招呼都不打一句。”程庆潮训斥道。 “抱歉,初中起就没了爹,是这样的了。”他漫不经心地回应。 “胡说!”程庆潮猛地一拍茶几,站起身,连带上面的茶杯都跟着震了两震。 他这个儿子,就是能三言两语激起他的怒火。 “哎呀,你们俩能不能不要每次说没两句就吵起来啊。”骆清闻声赶忙从厨房里跑出来,拉住丈夫。 程奕本来也没有跟他说话的兴致,仰起脸,斜着眼看着怒气冲冲的父亲: “我今天来这,本来就只是为了看小姑的。这么多年了,我这脾气还就是改不了。您要是看我不顺眼,何必叫我回来吃饭呢。” “你!”程庆潮抬起的手都有些颤抖,程奕则低头抿了一口茶,看不出情绪。 “好了好了!你啊你,天天盼着小奕回来吃个饭,孩子回来了,你又非要训斥他,这是干什么呀!”骆清用力把程庆潮拖到一边,按到沙发上。 “小奕你也是,你爸最近高血压又有些重了,常头晕,你就少说两句,不要气他了。” 这边正劝着架,玄关处又传来开门声,程立和程庆芝有说有笑地进来,打断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一见来人,程奕就嗖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跑过去抱住了程庆芝。 “小姑。” 程庆芝身子单薄,被侄子冷不丁一个熊抱,踉跄地后退了两步。站稳身子后,反手揽住了程奕,在他背上拍了拍,笑道: “小奕啊,都多大人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这么黏人。” 程庆潮远远地看着,没人注意到他眼里的晦涩。 正文 第9章 聚餐 程奕跟程庆芝的关系,比起姑侄,可能更像是母子。 在程庆潮和陆梅离婚之前,他跟小姑就已经非常亲近。程庆芝是程庆潮最小的妹妹,足足比他小了15岁,因此跟程奕的代沟也小一些。 他这位小姑,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人,不仅长得好看,还是学霸,本科毕业于哈佛大学,后来回国在一家银行做高管。 或许是因为留过洋的缘故,在儿时的程奕记忆中,小姑每次跟他玩的东西,讲的故事,都比父母说的要新鲜上许多,再加上小姑刚回国的时候,程庆潮特意在自家旁边替她租了套房子,因此程奕总是三天两头就往她那儿跑。 程庆芝也很喜欢这个聪明伶俐的侄儿,自己会的东西几乎都毫无保留的教给了他。程奕的父母忙于工作,没时间带他去玩,程庆芝就会在闲暇的时候,带着程奕四处溜达。 程奕童年的快乐时光,大半是由小姑给予的。 初二那年,父母离婚,陆梅那时又刚刚升职,成为一家建筑公司的副总工程师,工作繁忙,无暇顾及他。程庆芝听说后,就主动接管了程奕,大概有两年时间,他见自己亲妈的次数远远及不上见小姑的次数,每日的晚餐都是跟小姑一家吃的,偶尔她还会给他辅导作业,甚至带着他看书打游戏。 后来程庆芝因为身体原因到美国治疗,他们一家也跟着移民去了美国,一走就是15年。程奕去美国深造的时候,也有跟她见过几面,但因为学业紧张,每次见面都待不了多久就匆匆离开。 对于程奕来说,程庆芝亦师亦友,也是程家唯一一个他至今还会主动联系的人。 距离两人上次见面,大概也过去了六七年,时隔这么久再次见面,程奕的欣喜之情便不足为奇了。 “小姑,这几年你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呀,反正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安心在家混吃混喝,也挺爽的。”程庆芝笑得爽朗,身为医生的程奕心里却有种浓浓的无力感。 其实以当年的医疗技术,小姑的身体恢复状况已经算是非常好的了,至少护理得当,术后也没有出现什么并发症。但他就是希望,程庆芝能够像年轻的时候那样,放肆地做她喜欢的一切事情。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程庆芝知道,自己之前的病一直是侄子心头的一个遗憾,每每谈起这件事,他就会表现出低落的情绪,所以她故意岔开了话题,问道:“小奕呢?最近怎么样?有喜欢的姑娘了吗?” 这话一出,整桌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程奕身上,连怄气不想看他的程庆潮都忍不住悄悄竖起了耳朵。 程奕无所谓地一耸肩:“没有。我觉得一个人过也挺好的,也许一辈子不结婚了也说不定呢。” 程庆芝刚想嗔他,程庆潮就把碗往桌上一砸: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没结婚,不生孩子,就不知道什么叫家庭责任感,整天吊儿郎当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程奕闻言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深邃的眼眸中蕴着一丝不屑,语气平静而犀利: “您结了婚,生了孩子,也没见您明白什么是家庭责任感。” 话落,也不待众人反应,径直起身,抄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拿过倚在鞋柜旁的雨伞,离开了程宅。 一顿饭就这么不欢而散。 程奕从父亲家出来,掏出车钥匙开了锁,坐进驾驶座,因为心情烦闷,又无处可纾解,他烦躁地打开收音机,随意拨了一个频道,便发动了车子。 收音机里的主持人咿咿呀呀的,平日里听着觉得很有趣的节目,今晚不知怎么觉得无聊得很,甚至有些聒噪。 彼时雨已经停了,他关掉收音机,打开窗户,深吸了一口雨后的清新空气,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等红灯的间隙,手机屏幕倏地闪了一下,提示有一条新的微信。 他左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拿起手机解了锁,定睛看了看,发现是夏倾发来的。 “你现在在家吗?如果在的话给我一下地址,我把外套拿过去还你。” 程奕顿了两秒,正敲了两个字准备回复,绿灯就亮了。他索性戴上蓝牙耳机,从通讯录里找出夏倾的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夏倾正捧着手机,有些紧张地等着他的回复。手机冷不防一震,吓得她差点失手把它摔了。 等看清是程奕打来的,她稳了稳心神便按下了接听。 “喂。” “喂,是我,程奕。”他的声音有些微微的沙哑。 “啊,哦,你看到我发给你的微信了吗?” “看到了,我现在在外面,你家地址在哪,不用你送,我过去拿。” “这样啊,也行,文杏小区你知道吗?你就到文杏路旁边小区正门那里,我拿下去给你。” “好,”程奕瞄了一眼仪表盘里的时间,“我大概15分钟后到。” “行。”夏倾应下。 挂断电话后,夏倾就去柜子里拿了个硬纸袋出来,把程奕的外套叠好装进去,自己又进去换了件长袖t恤,把头发随意地束成马尾,就准备出门。 糯米见自家主人在玄关处穿鞋,以为是要带自己出去玩,立刻腆着脸跟上去,在夏倾脚边使劲地摇尾巴,围着她打转儿。 夏倾忍俊不禁,按住它的背往客厅的方向推了推,笑道: “我不是要出去玩,只是送个东西,很快就回来,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别做梦了。” 糯米似乎听明白了主人的意思,一屁股坐在地上,发出委屈的呜咽声。 夏倾也不理它,直接开了门出去。 才下到单元楼外,一阵夹带着浓厚湿气的风就吹过,钻进衣领,冷得她打了一个激灵,后悔高估了自己的抗寒能力。 她纠结了一小会要不要回楼上取件外套,然而想着也不会出去太长时间,就放弃了。 文杏小区离市中心不远,来来往往的车辆呼啸而过,拉出一条暖黄色的长河。 离小区门口还有一个红绿灯的距离,程奕就注意到了等在路边的夏倾。 地上还有些湿,树叶零落一地。她穿得单薄,远看更觉得高挑而瘦削,站在昏黄路灯下,左手提着纸袋,右手则时不时搓搓左手手臂,似乎觉得有些凉。 她在等他。这样一想,眼前的画面便莫名温暖了起来。 红灯变换,他一踩油门,转瞬就到了她的面前。 夏倾被眼前的车灯一晃,下意识抬手遮了眼睛。过了一会,才慢慢把手移开,眯着眼睛看过去。 程奕已经把车停在路边,摇下车窗,手肘抵着窗台,朝她微笑。 夏倾走到车边,把袋子从窗口递过去。 “喏,谢谢你的外套。” 不知是冷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的鼻尖有些红扑扑的。 见他接过衣服后没说话,她便挥了挥手:“那我先回去了。”而后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夏倾脚步一顿,旋即回过身问道:“怎么了吗?” 程奕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喊住她,幸而他只稍一思考,便酝酿出了后面的说辞: “有时间吗?陪我去吃宵夜?” 夏倾第一反应是抬腕看了看手表,然后一脸看神经病一样的表情问他: “宵夜?现在才晚上八点半欸。” “就当是,还我借你外套的人情?” ———— 等上了车,夏倾还有些恍惚。自己怎么就中了邪答应陪他吃宵夜呢。 “想听什么音乐?”程奕问道。 大脑还没恢复正常思考状态的夏倾下意识脱口质疑:“我想听什么你这就一定有吗?” 略带挑衅的语气逗乐了他。程奕挑挑眉,笑道:“你大可以点点看。” 看他一副很有自信的样子,夏倾忍不住就想刁难他:“那我想听kp一p。” 他一个三十好几的男人,不出意外的话,肯定不会听韩国流行音乐的吧。 程奕没回答,直接打开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熟悉的音乐声就从音响里缓缓流泻出来。 居然真的有!她的三观再次被刷新。 此时正巧碰上一个红灯,程奕踩了刹车,笑嘻嘻地偏过头问她: “怎么样?服不服?” 她正想反驳,却无意对上他的眼神,话硬生生地停在了嘴边。 挡风玻璃外各种色泽的霓虹灯交织着划过程奕的脸庞,他的眼睛弯成一个巧妙的弧度,语气愉悦,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在那一瞬间,夏倾似乎奇异地感受到了他掩藏在笑意底下,真实的心情。 于是她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坐直,算作默认。 此后一路,程奕都好像在刻意找着什么有趣的话题同她搭话,遇到感兴趣的,她也应上两句,不感兴趣的,就哼哼两声了事。 直到到达目的地,下了车,他都没有停过。 夏倾已经憋了一路,见程奕仍旧说说笑笑的样子,忍不住打断他: “不开心的话就不要笑。” 走在前头的程奕闻言猛地停了下来,回过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说,”夏倾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不开心的话就不要笑,很丑。” 正文 第10章 宵夜 程奕嘴角的弧度顷刻消失。他揉了揉自己笑得有些发僵的脸颊,低声道: “原来已经这么明显了吗?”居然被她一眼看穿。 “嗯。”夏倾应了一声,上前两步追上他,跟他并肩,“我很喜欢的一个作家在一篇小说里写过,不想做的事可以拒绝,做不到的事情也不用勉强,所以,不想笑的话也不必强迫自己笑。” 她兀自说着,并没有看他,但程奕却像被施了定身咒,久久无法动弹。 有多久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了? 早就习惯了做大家的开心果,即使是在最好的几个朋友眼里,他也是最不需要别人关心和照顾的那一个。情商智商双高,基本上是所有熟识他的人对他的评价。 朋友遇到什么麻烦或者疑惑,第一个想到求助的人一定是他。什么时候该开玩笑逗趣,什么时候该严肃成熟,这个尺度他永远拿捏得刚刚好。只是没有人想过,这其中多少是出于真心,多少是出于假意,以及为什么他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不让别人觉得负担,已经是根深蒂固的习惯。所以并不想要把负能量的事情告诉别人,就算是好朋友,有些东西自己消化就好,何必给他人平添烦恼。 夏倾没有发现程奕已经落在后头,仍在往前走着,并且还颇为无聊地踩着路灯的影子玩。直到发现对方久久没有接话时,才奇怪地扭过头,然后愕然地停下。 “喂,你干嘛呢,快点跟上来带路。不是你说要吃宵夜的吗?我又不知道你要吃哪一家。”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背后是经过雨水冲刷后澄澈的夜空,零散的薄云中间依稀看得到几颗星星,狭窄的小路旁隔几米就有一盏不甚明亮的白炽灯,她就静静地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双手背在身后看着他,等他回应。 程奕摇了摇头,努力甩开低落的情绪,迈开步子朝她走去。 “走。”经过她身边时,他顺势拉了一下她的衣袖,扯得她跌跌撞撞地跟了几步,之后又松了手。 也不知道是故意泄愤还是干嘛,他的步伐越来越快,饶是夏倾腿再长,也走不过一步是她一步半距离的程奕,她渐渐开始觉得有些吃力,到后面只得一边小跑一边碎碎念道: “你走那么快干嘛,我叫你带路,不是赶路,我都跟不上了,你这算哪门子带路。” 程奕这回倒听话地停下了,可后面低着头念叨的夏倾不出所料地一头撞了上去。 “嘭”地一声闷响,她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额骨磕在他背上的声音。她捂住额头,后退一步,愤愤地说: “程奕,你以后可以不要总是搞这种突发动作吗?我撞傻了是不是你负责?” 只见他转过身,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我发现,今晚你的话格外的多。”而且格外的有攻击性,他在心里默默补充。 夏倾登时呆了呆。自己好像确实在他面前,莫名其妙地暴露了通常只在凌浅面前会有的状态。至于原因,或许是她有些意外这个仅仅跟她见过几回,但一直看上去没心没肺的人,会有不开心的时候,这不小心激起了她的恻隐之心。 算了,看在他今天心情不好的份上,她就无视他的调侃吧。 于是她抬手在嘴边从左往右一划,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姿势。 随着两人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狭长的小巷子逐渐变得开阔起来,前方隐约传来热闹的说笑声,夹杂着锅铲相碰,翻炒东西的声音,用力闻的话,还能嗅到一丝烧烤的味道。 这种感觉莫名的熟悉。 等到了店门口,夏倾将四周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圈,才明白那熟悉感从何而来。 这是她高中律成中学附近的小食街。 说是小食街,其实也就是一条藏在城中村里的小巷子。里面多是烧烤c麻辣烫之类的大排档,因为价格亲民又美味,夏倾高中的时候经常约上三两同学跑来这里吃吃喝喝。 不过这里的位置较为隐僻,若非律成的学生或者附近的村民,一般是找不到这里的。 她正想问程奕,发现他已经进了其中一家麻辣烫小店,在档口跟老板寒暄。 老板身着短衫,忙得汗流浃背,头未抬,手上也不停,就招呼道:“小伙子要吃什么自己去冰柜那里挑,挑完拿过来给我就成。” “奇叔。”程奕喊道。 听到许久未闻的声音,老板惊讶地抬目看来。 “欸?小奕?” “奇叔好久不见啦。” “好久不见,”见到熟客,奇叔黝黑的脸庞上顿时漾起笑容,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块儿,“最近很忙吧?好几个月没见你来了。” 程奕正点头应是,外面的夏倾便凑上来,颇有兴味地看着奇叔忙活。 红汤滚滚,奇叔手脚麻利地抓过手边早已用竹签串好的食材,放入锅里翻滚,待食材熟后,一把捞起,用筷子从竹签尾部一捋,菜就纷纷掉落在碗中,他再用一支大勺舀起辣香四溢的汤水浇在上面,辅以些微佐料,撒上少许熟芝麻,一碗麻辣烫便新鲜出炉。 等一碗忙毕,奇叔才注意到程奕边上的夏倾,他顿时了悟,打趣道: “我说怎么突然跑我这吃东西来了,原来是带了女朋友啊。” “我不是她女朋友。” “她不是我女朋友。”二人同时开口。 听得他们否认,奇叔也不觉尴尬,只是笑眯眯地说:“我懂我懂,现在还不是嘛,但以后可就说不好了。” “老板,我真不是”话音未落,程奕就拽着她往冰柜那边走,“奇叔开玩笑而已,不用太在意,喏,要吃什么,这里随便拿,我请客。” 他都这么说了,夏倾也就放弃了较真的想法,认认真真地看起食材来。现在时间尚早,她是吃过晚饭的,所以并不太饿,于是只凭着喜好随意取了几样放到小篮筐里,便到一边等着。 而程奕则慢得多,他垂眸挑选着食材,神情专注,额前的碎发被不知从哪吹来的轻风拨起,露出两道英挺的剑眉。身上的一袭黑色风衣更衬得他身长玉立,成熟稳重。 怪不得能把诸如凌浅那样的迷妹迷得神魂颠倒。夏倾暗自腹诽。 挑选完后,两人把各自的小篮子都递给奇叔,奇叔接过后放在锅边,朝程奕招招手,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一点。 “这姑娘看上去不好追啊。”奇叔悄声道,“但是啊,以你的魅力,我相信,总有一天能攻克的。” 程奕无奈扶额:“奇叔您真的误会了。我俩就是临时搭个伙吃宵夜而已。” 奇叔一副认定了他们俩就是有奸情的样子,程奕只得放弃挣扎。 刚一踏出门槛,夏倾就问他:“你认识的人,怎么都看到你身边有个女生就问是不是女朋友?”靖瑶也是,麻辣烫老板也是。 客观来讲,程奕外貌出众,职业稳定且逼格高,喜欢他的女生应该多了去了,怎么就沦落到全世界都在操心他娶老婆的问题? “没办法,我太优秀,他们怕没人敢喜欢我。”程奕一边说一边将摊门口无人用的塑料凳搬过来,抽了两张纸巾在上面擦了擦,才示意夏倾坐下。 从他自我吹嘘时无比自然的语气可以看出,他的情绪似乎已经恢复到原来正常的状态。对付厚脸皮的人,保持沉默大概是最优手段。 “二位的麻辣烫来嘞!”两人屁\股还没坐热,老板就一手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麻辣烫走过来。 早先在程庆潮家的时候,因为心情不佳,根本无心吃饭,此刻闻到独属于麻辣烫的浓郁香气时,程奕才真正觉得肚子饿了起来。 奇叔的手艺算是这条小食街的一绝了,独特的汤料,各色混杂的小香肠c豆腐皮c海带,杂乱地铺陈在红油油的汤面上,光是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相比于程奕全部心思都放在大快朵颐上,夏倾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有一勺没一勺地吃着,心里一直在猜测他为什么会知道这里。 大约是吃的有些热了,程奕把袖子松松地往上一挽,露出结实的小臂。余光瞥见夏倾平白无故地总抬眼看他,他停下筷子,好整以暇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偷瞄被抓包,夏倾颇觉尴尬,但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程奕低头哧溜了几口,回道:“这儿边上有个律成中学你知道吧,是我母校。” 夏倾霎时觉得他们俩的巧合完全可以去写一本小说了。 她夹起一颗鱼丸,咬了一口,鲜香的汁液顿时溢开。 “我知道,因为我也是律成毕业的。” “你也是律成的?”程奕的筷子一顿,同样觉得有些意外,“那你来过这家店吗?” 夏倾摇头:“我常去的那几家都在巷子尾巴那,这家没来过。” 正文 第11章 酒气 程奕了然地点头:“你是说安姐那边那几摊?” “嗯嗯,对,你吃过吗?” “当然,”程奕咽下最后一口豆腐,“这条巷子就没有哪家店是我没吃过的。” 顿了顿,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问:“对了,上次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什么?”夏倾有些怔愣地抬头。 “假扮男女朋友的事啊。”他状似无意地拿起手边装了酸梅汁的水壶,把夏倾的杯子移过来一些,斟满,又推回去。 “呃”说老实话,要不是程奕这么问起,她都差点忘了这档子事。 那天跟他聊完回家,她慎重考虑过了,虽然整天被父母问东问西挺烦的,可谈恋爱毕竟是自己的事,左右夏盛一和秦琼拿她没办法,因此也没必要用这种方法糊弄他们,于是她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以至于忘记了要告诉程奕她的决定。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她应道,没解释原因。 程奕对此似乎也在意料之中,他只笑了笑表示明白,也不再多言。 整碗麻辣烫下肚,出门时的凉意早已被驱散,二人心满意足地踏上了回程的路。 车子行至文杏小区门口便稳稳当当地停下,夏倾正准备解下安全带开门,旁边的程奕突然出声道: “谢谢。” 夏倾缓下手中的动作,微转过脸,道:“举手之劳。谢谢你请的宵夜。”然后便拉开车门下了车。 等夏倾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隐匿在黑暗中,程奕若有所思地看了灯火通明的小区良久,而后收回心神,敛下眼,挂挡起步,同时按亮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妈,您上次说您朋友有套二居室的房子想出租?我想去看看。” ———— 夏倾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11点,糯米原本蔫不拉几地趴在门口,听见钥匙声就唰地一下站起来,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 夏倾一打开门,它就扑上来,前脚掌离地,抬起爪子搭在她的大腿上,鼻子就着她的裤腿上上下下嗅了一遍,跟着便用漆黑的眼珠子饱含怨念地看着她。 说好只出去一会的,骗人!身上明明还有香喷喷的食物的味道。 夏倾蹲下身子,抱歉地摸了摸糯米蓬松柔软的白毛,道:“好啦我错了,不小心被人拐去吃麻辣烫了,下回去这么久的话保证带上你,行不?” 糯米闻言举起左边的爪子对着她,姿势看上去竟像是要跟她击掌。 “小机灵。”她笑着碰了碰它肉乎乎的爪子,然后伸出食指点了点它的额头。 安抚完糯米,嫌麻辣烫的味道太重,夏倾重新去洗个了澡,等出来的时候,发现床头柜上的手机满屏幕都是微信提示信息。 “姐,睡了吗?江湖救急!” “姐,我刚刚被同学拉去喝酒了,现在不敢回家,你就收留我一晚呗。” “姐,我已经跟妈说了你有事找我,我去你家住一晚,你别穿帮啊。” “姐!他们都要散场了,你再不理我我就要露宿街头了啊姐!” 夏倾又好气又好笑。 夏盛一年轻的时候应酬多,常喝酒,三天两头就要大醉一场,偏偏他酒品还不大好,喝醉了就在家里胡乱折腾,弄得一地狼藉,第二天醒来却一脸无辜,完全记不得自己做过这些事。秦琼早就对他这等行径极其不满,奈何他是为了工作,只能一忍再忍。 直到有一次,酩酊大醉的夏盛一把秦琼放在梳妆台上的十来支口红全给摔地上了,气得秦琼直接回了娘家一个月,还是夏盛一好说歹说,发誓一定戒酒,她才肯回来的。而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定了一条家规—— 夏家的人一定不许喝酒,女儿也好,儿子也罢,通通不允许。 于是夏盛一手头的那些陈年佳酿,送人的送人,剩下的全都被锁到酒柜里当摆设了。 夏倾犹记得小时候跟弟弟夏卓两人,因为好奇,偷偷上便利店买了一罐啤酒拿回家,拉开易拉环后两人各自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到口中尝了尝,均觉得无比难喝,便整罐倒在了家楼下的垃圾桶里。 他们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了,却料不到秦琼女士的鼻子比狗还灵,一回家就闻出了空气中的酒味,末了还发现了他们一时疏忽放在茶几上的易拉环。 后面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两人被揍了一顿不说,还被罚吃了整整一周自己最讨厌的菜。自此之后真真正正的滴酒不敢沾,直到上了大学,逃脱出秦女士的管辖范围,才敢偶尔微酌那么一点。 她家这位宝贝弟弟夏卓今年大四,就在位于本市的s大读书。今年s大宿舍翻新重修,床位不够,便把家在本市的大四学生都赶回了家,夏卓的自由生活也就此结束。 这不,才回家住了没几个星期,又整出一堆幺蛾子来。 夏倾很是无奈地拨通了弟弟的电话,提示音响了两声后便被接起。 “喂,姐。” 通讯器那头嘈杂得很,劲爆的音浪一声盖过一声,显然是在酒吧。夏倾眉心微蹙,喊夏卓到外面听电话。 又过了一会,喧闹声明显小了很多,估摸着他已经走出了酒吧,夏倾才开口问道: “你在哪儿?” “倾城酒吧,就在离你家不远的地方。” “喝了多少?” “不多,几瓶啤酒而已。我哥们儿失恋了,拖着我们陪他借酒浇愁来着,但我谨记家规,不敢多喝。” “在我面前少装模作样。你喝了酒,我不放心你自己过来,给我个定位,我过去接你。” 夏卓在电话那头感动得几近痛哭流涕:“姐,你果然是我亲姐,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夏倾懒得搭理他,直接挂了电话。她在床头发了一会呆,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睡衣。 唉,好不容易洗完澡,又要去吸酒气了。 不情愿归不情愿,收到定位后,夏倾还是立刻就开车过去接人。 到酒吧门口的时候,夏卓已经在那里等了有一段时间。他穿着红色棉外套,双手插在衣服兜里,反带着鸭舌帽,倚在墙边,整个一小痞子的感觉。 待他上车坐稳,酒气扑鼻而来,夏倾右手扶着方向盘,左手按下按钮,打开窗户透气。 过了一会,又沉着脸问道:“说实话,喝了多少?” “我我也不记得了,”夏卓试图打哈哈混过去,“我酒量好着呢,反正没喝醉就成。” 夏倾睨了一眼这个讨人嫌的弟弟,出其不意地伸手摘了他的帽子,斥道:“浪浪浪,整天就知道浪,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 “哎呀姐,”夏卓把自己的宝贝帽子从姐姐那里抢回来,回道,“我就是陪哥们儿解闷而已,啥也没做啊。” “我警告你,下次再搞这种事我可不配合你演戏,要么你就露宿街头,要么你就乖乖回家挨老妈骂。” “是是是,我的姐姐大人,快点回家啦,我想睡觉了。”早就摸透自家老姐刀子嘴豆腐心的个性,夏卓压根没把这威胁当回事,敷衍着应下后就闭起眼睛,把帽子盖到脸上,呼呼大睡。 ———— “小糯米,你是不是又长胖了呀?”一到家,夏卓就蹲下来给了糯米一个大大的拥抱,然而糯米明显不领情,拼命地扭着身子挣扎。 呸,小爷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狗见狗栽,你才胖! “行了你,”夏倾看不下去,上前把糯米从夏卓怀里解救出来,“浑身酒气连糯米都嫌弃你,快点去洗澡。” “遵命,大人!”夏卓猛地从地上弹起来,立正做了个敬礼的姿势。 夏倾一脚踹过去,被他灵活地闪开,嬉皮笑脸地拿了衣服就进了浴室。 再出来时,头发湿漉漉的,脖子上搭了条白毛巾,趿拉着拖鞋,吊儿郎当的。而夏倾正盘腿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话说回来,你不是一般都十点半就上床睡觉了吗?今天怎么这么晚?去哪浪了?”夏卓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用毛巾揉搓着头发。 “跟朋友出去吃宵夜了。” “朋友?男的女的?” 夏倾倏地睁开眼,一巴掌拍到弟弟脑袋上:“什么时候还轮到你管我了?” 夏卓揉了揉发疼的脑袋,嘟囔道:“你别自作多情,搁着那么多年轻小姑娘不管我干嘛要管你啊中年人。”停了半秒,不怕死地又加了一句,“你那么激动,肯定是男的吧,小心点,别变成失足少妇了。” “嗯?中年人?失足少妇?”夏倾危险地眯起眼睛,“夏卓你是不是皮痒了?太久没被揍了是吧?” “你揍我也可以,别闪到腰就行,毕竟也有一定岁数了,”他边说边不着痕迹地往边上挪了挪,试图离夏倾远一些,同时带着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扫了她一遍,“而且没有某生活,想必柔韧性也一般。” 话落,趁自家老姐还没反应过来,就一溜烟从沙发上爬起来往房间里跑。 这臭小子上哪学的这些话!! “夏卓你有本事别跑!”夏倾气得抄起一个枕头就朝他丢过去。 夏卓一拉眼睑做了个鬼脸:“不跑才傻!”转身冲进客房关上门。 正文 第12章 颠簸 翌日一早起床的时候,夏卓已经不见了人影。夏倾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她打着呵欠走到客厅,意料之中地看到餐桌上摆着一盘煎得金灿灿的鸡蛋和几片面包,边上装了牛奶的杯子底下压了一张字条: “谢谢亲姐收留,早餐为报。另,糯米已遛。”落款是大厨夏卓。 混世魔王夏卓的优点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出来,其中一项就是自带厨艺天赋,从小到大,但凡尝过的菜,他锅铲一挥就能还原出味道几乎一模一样的。反观夏倾,虽然厨艺没有差到炸厨房的地步,但大多数时候不是这里咸了,就是那里淡了,把握不准合适的口味。 洗漱完毕后,夏倾就拉开凳子享受起夏大厨的手艺来。 其实煎鸡蛋也是个技术活,火候把握得好,煎出来的鸡蛋爽滑酥嫩,口感饱满,把握得不好,就很容易糊锅。显然夏大厨的技术属于前者。 吃饱喝足后,夏倾就出门去上班。刚按下电梯键,就注意到对面邻居家大门敞开,房东陈姨正指挥着一大堆人进进出出地搬东西。她一问才知道,邻居花花因为工作调动要搬到a市,因此这里的房子便理所当然地不租了。 提及此,陈姨就满腹埋怨: “花花要搬走也不早说,幸好我最近有个朋友的儿子正巧在找房子,说是要来这边看看,否则我一时半会哪里找得到续租房子的人,我不得亏死了” 房东这斤斤计较的毛病,虽然她不是第一次知道了,但每次听见,都还是觉得无言以对。道不同不相为谋,夏倾无意接陈姨的话,以赶着上班为由,转身进了电梯。 到了医院后,夏倾照惯例换上白大褂,用洗手液洗了手,正准备开始坐诊,手机就收到一条信息。 她打开来看,发现是凌浅转发过来的机票信息,目的地是帝都,时间是下周五。 她觉得莫名其妙,上微信敲凌浅,发了个问号过去。 很快一条语音回过来:“上次不是跟你提过吗?下周六n大校庆,我还挺想去玩玩的,姐姐我包你来回机票,已经订好退不了了,你就乖乖陪我去吧。” 论被网红土豪闺蜜包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凌浅还真是把她摸得透彻,这票都订好了,还不能退,不去的话确实太浪费了,就算凌浅不心疼,她也觉得肉疼。 夏倾思量了一会,回复道:“行吧,那酒店我来订,回头你把丸子领过来,我一起送到我妈家暂养几天。” 手机那头的凌浅一蹦三尺高:“啊啊啊啊那就说好了啊!宝宝我爱死你了么么哒!!!!” ———— 校庆前一天。 受凌浅这个粗心鬼的拖累,她们原本应该在登机前两小时就能到机场,结果在出发将近20分钟后,凌浅才突然想起自己的校庆邀请函忘了带,于是当即调头回去拿。再回来的时候,又不幸在机场高速路上碰见了车祸,两人心急如焚可是毫无办法,只能硬生生在路上塞着。 好在堵车的时间不算太长,等到了机场,两人紧赶慢赶,飞奔的速度大概比参加运动会百米赛跑还要快,才堪堪在登机口关闭前的五分钟上了飞机。 站在飞机口训练有素的空姐似乎对她们这样的客人习以为常,面对狂奔后的蓬头垢面也目不斜视,接过她们的机票看了一眼,露出标准的八齿微笑,温柔地为她们指明了方向:“您的座位在那边。” 两人道了谢就去找座位。 “我感觉大概要到世界末日我才能跟你安安心心的出一次门了。”夏倾用手指捋了捋凌乱的头发,还顺手帮凌浅扶正已经耷拉到手臂上的包带。 凌浅一边抚着胸口气喘吁吁,一边举起一只手做发誓状地:“我保证,下次,肯定不会忘带东西了。” “得了吧,”夏倾对此嗤之以鼻,“这句话我从大学听你说到现在没有千遍也有百遍了,显然毫无公信力。” 说话间,夏倾低头看了一下手上的机票。因为没有提前在网上值机,所以座位也都是随机分配的。 这么一瞧,19c和19j看样子不是坐在一起。 两人一排排找过去,好不容易到了19排,发现两个座位果真隔了一条走道。 凌浅环视了一下边上的座位,发现都已经坐满了人,她戳了戳夏倾的手臂,朝夏倾旁边座位上坐着的男人努了努嘴,低声道:“要不,你问问你旁边那个帅哥,愿不愿意临时跟我们换一下座位?” 夏倾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衬衫的男人正低着头,手里捧了一本英文原版书,很是专注地看着。他的袖口熨得平整,漂亮的手指捻起一页翻过。额前的碎发服帖地垂下来,正好挡住了面容,却挡不住周身散发的清冽之意,看着并不像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夏倾转过脸求助似的看了一眼凌浅,凌浅却假装什么也没看到,往自己原本的座位坐下,掏出包里的小镜子开始整理仪容。 踌躇了几秒,夏倾还是缓缓伸出手去,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轻声问道: “先生不好意思,请问您能不能” 对方漫不经心地抬起眼,认出夏倾后神色没有丝毫惊讶,仿佛这次见面是蓄谋已久的一样,只勾了勾唇,笑道:“夏倾师妹,又见面了。” 凌浅早就在她喊那男人的时候就放下了手里的小镜子,偷偷地观察着这边的情况,等看到那人是程奕之后,她完全无法掩饰内心的狂喜,从座位上腾地站起来凑到夏倾边上,朝那人喊了一声: “男神!”声音之大惹得半个飞机的人都侧目看了过来。 相比于凌浅的惊喜,夏倾却没什么特殊的心情,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庆幸要换座位的对象是认识的人,这样比较好说话而已。 于是再开口时,语气已不如先前那样客气,甚至带了一丝调侃:“程奕男神,请问您方不方便跟您的迷妹换个座位,我们俩想” “不不不!”凌浅猛地出声打断,“我们不换座位了!你跟男神一起坐就好。”说完火速溜回自己的座位上端端正正坐好。 夏倾一头雾水地看向凌浅,只见她家闺蜜悄悄指了指程奕,眼睛眨得都快要抽筋了,末了还配上了一个握拳加油的姿势。 说起来自从听说地铁借外套事件后,凌浅就一直一厢情愿地觉得他们两个很适合凑做一对,甚至还振振有词地用什么星座配对说来解释。这在夏倾眼里简直匪夷所思,凌浅跟程奕的接触还没她多,也不知道她从哪来的第六感认为他们两个合适。 夏倾的原则一向是清者自清,既然这事纯属凌浅自己歪歪,她当然没有介意甚至是避讳的必要,于是她也没反对,挨着程奕坐了下来。 飞行的过程很安静,程奕有些反常的一句话也没有说,径自塞了耳机看书。隔了一条走道的凌浅不知在看什么电影,入神得很,也没空理她。夏倾喜静,这样正合她的心意,于是她阖上双目休息。 待她闭上眼,程奕摘下耳机,几不可察地吐了一口气。 那晚送夏倾回家后,他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她对他说“不开心的话就不要笑”的样子。她的神情认真,眼眸在路灯下亮晶晶的,像星辉揉碎在其中。 心脏某一角似乎在回过头对上她眼睛的那一刹那,不受控制地发生了轻微的塌陷,或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明明能把好友的感情问题分析得头头是道,却不知道该对此作何解释。 说喜欢,似乎又没有到那个程度;说不喜欢,好像也有些牵强。 他偏过头看向她。 不知道是不是前一晚睡得不太好,她的下眼圈微微泛青,明显面带倦容,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美。 她似乎不太喜欢化妆,除却在宠物医院见到她的那次,多数时候都素面朝天。她的侧脸精致,睫毛纤长,薄如蝉翼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她看着清冷不易接近,偶尔又会透露出活泼的一面。 念头闪转间,内心的情绪再次莫名涌动。 既然想不清楚就索性不想,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么想着,程奕重新拿起膝上的书本,专心看了起来。 就在夏倾几乎入睡的时候,飞机穿过一阵气流,猛地颠簸了一下。是那种深夜做噩梦时骤然惊醒的感觉,心脏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停了半秒,再跳动时每一下都重重地砸向她的胸腔。 不知是因为恐高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每每搭乘飞机遇到颠簸,即便是再轻微的颤动,她的头脑里都会不可遏制地浮现出各种飞机失事的场景。 如果这时候旁边坐的是凌浅,她大概会毫不犹豫地抓住她的手,以求汲取一丝微乎其微的安全感,然而现在她身旁的人是程奕,她不能。 察觉到身边人的异样,程奕有些疑惑地望过去。 她的两只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握住了座位两旁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双目紧闭,好像在强迫自己保持镇静,可微颤的睫毛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紧张。 飞机再次倏然下降,夏倾清晰地感受到了一阵明显的失重感,强烈的不安渐渐侵袭全身,她几乎是咬着牙拼尽了全力才压抑住自己打颤的身子,手心早已被冷汗濡湿。 时间好像一下子被拉长,提心吊胆的感觉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一只温热的大掌从边上伸过来覆住了自己,而后是那人沉沉的嗓音: “别怕,我在。” 正文 第13章 明了 神经末梢窜过一阵电流,所有的五感都集中到了手背上,她莫名地就松了紧握扶手的力道。 他明显有所察觉,顺势轻松地把她的手掌翻了过来,掌心对掌心的扣住。 因为闭着眼的缘故,触感更加明显。他的手很宽厚,似乎是为了让她安心,握着她的力度有些大,甚至能感觉到他指腹略带粗糙的薄茧。 心口像被羽毛撩过,轻而痒。 或许是全副身心都落在了两人交叠的手上,抑或是他的手足够温暖有力,她紧绷的神经竟慢慢地放松了下来,颠簸的恐惧也随之消弭。 等飞机逐渐趋于平稳,他又很自然地把手松开。 手心一凉,夏倾跟着睁开眼。 紧张感早已消失,内心的悸动却久久无法平复。这样的情绪久未出现,让她慌了手脚。 强压着偏头看他的冲动,夏倾试图把注意力放在自己面前的显示屏上,但没一会就走了神,余光不自觉地透过反光的屏幕观察着他的样子。 程奕阖着眼,神色淡定自若,好像刚刚只是一个出于礼貌的安抚,什么也没有发生。 夏倾却淡定不起来了,作为一个情商正常的人,都应该懂得男女授受不亲这种说法。虽然她刚刚是处于特殊情况,但依照正常男人的反应也不该是直接去握她的手吧,怎么想都觉得哪里怪怪的,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厢夏倾胡思乱想着,那边的程奕也仅仅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如果说他先前伸出手去还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那么在牵住她那双柔软冰凉的小手之后,他突然明白了这么做的原因。 种种迹象背后显然只有一个原因,自己什么时候后知后觉到了这个地步。如果这样都还称不上是动了心,那什么才算呢? 心念已定,程奕薄唇微勾。 既然目的明确,剩下的就是行动了。 大约一刻钟后,空姐送来餐食,可供选择的有牛肉意面和鸡肉米饭,夏倾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分发完她的飞机餐后,空姐又笑盈盈地问程奕的需求。 说不清是不是自己多心,夏倾总觉得空姐看程奕的眼神直勾勾的,脸上的笑容比面对她的时候要热情得多,亲自帮程奕把座椅背后的小桌板放下来不说,还主动问他需不需要毛毯。 所以说,长得帅的人,连空姐都会给多几分面子。 程奕很是受用的样子,点头道了谢,没一会儿空姐就拿了毯子回来递到他手上。他拆了包装,把毛毯展开,手腕一转,却是变了方向盖到她的腿上。 她颇为错愕地望过去,而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冷的话就盖着。”然后就拿了叉子,用起自己的午饭来。 垂眸看了看膝上的毛毯,心口的暖意清清浅浅。她今天穿的是丝袜和裙子,刚上飞机时还不觉得凉,坐的时间长了才感觉到空调开得有些低,原本她也准备跟空姐要张毯子,这下倒是省了事。 于是她启唇向他道谢。 并不喜欢这种带着疏离感的客气,他停了筷子,眼睛淡淡地扫过她,话语却引人遐思: “不用客气,这是我认为有意义的事。” ———— 下午两点,飞机准时抵达首都国际机场。 这日的帝都难得的不是雾霾天,虽然跟s市的空气比仍旧相差甚远,但也已经值得普天同庆。 n大附近档次尚可的酒店就那么几家,三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离学校最近的一家,于是便一起包了一辆的士前往。 在前台办理了入住之后,几人便各自回房休息。 才一进房,凌浅就神秘兮兮地把门关上,把准备收拾行李的夏倾推了几步按到床上,一脸意有所指: “我可是都看到了喔” “看到了什么?” 千万别是牵手,夏倾暗自祈祷。 凌浅一屁股坐在她旁边,嚷嚷起来:“当然是盖毛毯啊!吃饭的时候,男神亲手帮你盖了毛毯诶!” 闻言夏倾感恩得简直想在胸口划十字架。要是看到牵手,她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夏倾举起食指放在唇前做了一个“嘘”的姿势,示意她小声一点,然后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通风。 酒店跟n大坐落在同一条马路边上,往下望一片车水马龙,偶尔响起的鸣笛声随着风钻入耳膜,夏倾并不觉得刺耳,反而有种亲切感。 “你激动什么呀,你男神只是绅士之举,懂吗?”她欣赏着窗外久违的景色,头也不回的应道。 凌浅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懂不懂,我只看出来男神对你很不一样。要知道他以前在n大,追他的女生都要排到三里屯了,但是他一个也没接受过。” 捕捉到关键词,夏倾拉窗帘的手顿了一顿。 一个也没接受过的意思是,他大学竟然没谈过恋爱?开玩笑的吧。 “你在逗我吗?” “我逗你干嘛,男神那个人,虽然不是走高冷路线,对所有女生都彬彬有礼,但跟他表白的人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没想到程奕还是朵隐藏的高岭之花?她原来以为像他那样的人,就算不是换女友如换衣服,感情史也不会干净到哪里去。 神思一滞,她没事去想他的感情史干嘛?又跟她没关系。 为了避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她赶紧转移目标,主动问凌浅: “欸对了,你上次不是说看电影的时候偶遇了一个奇葩,要讲给我听的么?” “啊对!”提起这个,单纯的凌浅同学就立刻被引了过来,“那个男的真是太奇葩了!那天我去看电影,就看到他跟售票员在争执,我在旁边默默听了一会,才知道原来他是想看一部小众电影,电影院说排片取消。” 夏倾走到床边呈大字型躺倒:“然后呢?” “然后那个人就很生气啊,说电影院的工作人员就是不想干活,但其实放映一部影片也没多大工作量,他们不播放也是闲着,不能因为只有他一个人看就不放,还叫售票员喊了影院的经理来。” 夏倾瞪大眼睛:“这都可以吵起来?没得看就不看了呗,不然回头等网上出了片源再看也行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嘛,”凌浅深刻表示赞同,“但是那人就是不妥协啊,后来影院经理大概觉得自己理亏,就赔礼道歉,还说要送他优惠券,结果那人却说,我不要优惠券,我就是要看电影,我就是刁民。” “自称刁民吗?哈哈哈他也是很执着了。所以后来他看成了吗?”夏倾双手交叉枕在脑袋下,好奇地问。 凌浅耸了耸肩:“后来我就不知道了,我去看我自己的电影了。” “嘁,”夏倾对这个故事的结局非常不满意,“你这讲故事没头没尾的。” “哎呀反正重点只是他的行为很奇葩,又不是他看没看成电影。” 这话很有道理,反正她的目的只是为了转移话题,现下既然成功了,自然不必继续追问。 长途飞行本就容易让人感到疲倦,中间快要睡着时又发生了颠簸,夏倾休息得并不好。此时两人躺在各自的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困意逐渐袭来,一会儿就没了声音。 再睁眼时,已是傍晚。天边是大片热烈的火烧云,整间房都被映得红彤彤的。夏倾先醒,看凌浅仍在熟睡中,便贴心地起身拉了窗帘。 反正也无所事事,她就倚在床头刷了刷微博。不刷还好,一刷发现自己的微博再次被艾特爆。她登时有种不好的预感,点进原博看了一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人放大的睡颜,虽然下半脸被博主好心地用口罩贴纸挡住,但仅凭那眼睛,她也认得出就是自己。 发她照片的博主,自然就是凌浅了。 “跟糯米夏回学校参加校庆,趁这妞睡着了,我给征个婚。我用丸子的狗生发誓,我们家夏夏绝对是十足的大美女,有意愿竞选者请带资料私信。” 下面评论清一色都是: 小白:天了噜,凌子大大美我是知道的,原来夏姑娘也这么美。 秋风扫落叶:卧槽!你们发现了吗?夏姑娘这是素颜啊!皮肤超级好啊! 乐淘淘:所以果然美人的朋友都是美人,我回去哭一哭先。 狂拽酷炫帅炸天:夏姑娘娶我娶我!! 很好。夏倾咬牙切齿地看向边上睡得毫无知觉的凌浅,你不仁我也不义。她轻手轻脚地摸到床边,俯下身子,把手机伸到凌浅脸蛋的正上方,按下快门。 勤勤恳恳地p了图,打开微博点击发送,夏倾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正准备去洗手间拾掇一下自己,门口传来轻叩声。 这个点钟怎么会有人来敲门?担心打扰到凌浅,她放轻脚步小跑过去打开门。 程奕就这么懒懒地倚在门边,长腿微曲,听见开门声才抬了头看她,唇畔挂着融融的笑意: “等一下要一起去吃晚饭吗?” 正文 第14章 挡酒 回头往房间里望了望,夏倾轻掩上门,把他拉到稍远一些的地方,问:“你想去哪吃?” “京颂楼怎么样?好久没去了。” 程奕语气熟稔地像在邀请一个认识已久的朋友,夏倾却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她越来越搞不懂程奕这个人,飞机上的那个举动于她而言,已经越过了正常男女纯友谊的界限,而他似乎毫不自知。 这样的反应如果不是撩妹段数太高已经成了无意识举动,那就是刻意玩暧昧的渣。 前者让她觉得尴尬,后者让她觉得反感。于是她找了个借口推脱:“但是凌浅还没睡醒。” 话音刚落,就看见凌浅揉着头发从房间里出来,眯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呆呆地看着他们所在的方向。 程奕见状一摊手:“她醒了。” 这丫头醒得太是时候了,他在心里默默点赞。 凌浅是个近视眼,这个距离勉强能辨别出跟夏倾说话的人是程奕。她脚上蹬了双酒店的拖鞋,啪嗒啪嗒走过来,勾住夏倾的肩膀,笑得一脸暧昧: “你们在聊啥呢?” “在聊晚饭去哪里吃。”程奕接道。 凌浅眼骨碌一转,好像想起什么,突然兴奋起来:“京颂楼!京颂楼!” 得,这两人倒是很有默契。夏倾认命地叹了口气,既然他们都这么说,她也没有再拒绝的理由,只得应了下来,准备先回房换个衣服再出发。 正转身要走,迎面来了一个男人。 那人双手插在兜里,直直朝她走来,而后笑嘻嘻地在她面前站定,伸出手:“你就是传说中的夏倾师妹吧?幸会幸会。” 怔忪间,原本站在后头的程奕上前几步挡开李佛尔的手,丢给他一记警告的眼神:“别闹。” 说完又转向两个迷茫的女生,解释道:“这是我大学室友,李佛尔,也回来参加校庆。” 李佛尔?李f一ur?李四?一连串的等式迅速在夏倾脑海里形成,然后便不经大脑地流泻了出来: “李四?” 李佛尔本来还想调侃一下程奕,被夏倾冷不丁这么一叫,面色顿时黑了大半。一旁的凌浅早就忍不住捧腹大笑。 程奕则幸灾乐祸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看吧,不是我一个人会这么联想。” 此话一出,夏倾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她囧的不行,慌忙向对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走了神,师兄请原谅我。” 毕竟只是初次见面,看她一脸诚恳,李佛尔干咳了两声,大度地摆了摆手,夏倾便赶紧提溜着凌浅消失在他的面前。 等两个女人进了房,他才转向程奕: “飞机晚点了两个钟,把我给急的。幸好赶上了,不然就看不到传说中让我们程奕男神芳心暗许的女人了。” 他还在机场悠哉悠哉等登机的时候就收到了某人的短信,简单粗暴地表明自己要追一个女人。八卦之心顿起的李佛尔直接就打了个电话过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摸了个透。 后来听程奕说准备晚上要请那姑娘吃饭,他立刻火急火燎地表示要一起,美其名曰把关。 程奕嫌恶地睨了他一眼:“就你说话这用词,我真替你的初中语文老师感到悲哀。” 他也不反驳,只问道:“定好去哪儿吃了?” 程奕“嗯”了一声,说:“京颂楼。” 李佛尔立刻就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小爷我有生之年居然有帮你做助攻的一天。” 程奕抬手按住他的肩:“还是别了,你不毁了这顿饭我就谢谢你了。” ———— 京颂楼是帝都一家颇有名的京菜馆,隐匿在n大附近的小胡同之中。 据说饭馆的主厨师父师承于清代宫廷御厨后人,庄馆菜也好,宫廷菜也罢,均是信手拈来,口味地道。它的店面并不大,价格也中规中矩,因而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n大学生的校外食堂之一。 刚念大学那会儿,夏倾跟凌浅都不太适应北方的菜系,后来跟着一位帝都本地室友来了京颂楼,才发现京菜可以这么好吃。从此以后,几乎每隔两三周两人就会打着改善伙食的旗号跑来一次。 时隔已久,不知味道是否还一如从前。 夏倾一行人抵达餐馆的时候,正是最热闹的饭点。 里头人声鼎沸,装潢一如既往地秉持着民国时期老北京的风格,门口的墙上是一个古朴的漆红色信箱,天花板悬吊的方灯笼散发着缥缈又温柔的光,边上的老式收音机里放了磁带,吱吱嘎嘎地播着音乐。 几人对这都很熟悉,没怎么纠结就点好了各自喜欢的菜色。 虽然四人相隔了四届之远,但毕竟是校友,多的是共同话题。自来熟的凌浅只用了几句话的功夫就跟李佛尔打成了一片,气氛热烈,程奕也偶尔搭一搭话,而夏倾只默默呷着自己杯子里的茶。 很快冷热碟依次上桌,半透明琥珀状的豆儿酱,酸甜可口的醋溜木须,貌不出众但入口滑嫩鲜香的烩乌鱼蛋,几人都饿得慌,忙不迭几筷子下肚,祭了肚子里的馋虫。 饭吃到一半,李佛尔和凌浅兴致高涨,要了几瓶啤酒,还提议玩数七,输了的喝酒。 这桌除了常年受家规限制,酒量极浅的夏倾外,其他几人都是能喝的,起初她不大想参与游戏,但架不住凌浅和李佛尔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又不想扫兴,只得同意参加。 她的反应力不算出色的,随着越来越快的游戏节奏,开始频频出现失误,几轮下来大概喝了四五杯酒。不一会儿便觉得脸颊发烫,头也有些许昏沉。 程奕一开始没有制止,后来看她明显不胜酒力的样子,又正巧撞上她输了一轮,便拿了自己的杯子,抵在夏倾已经举起的酒杯前,出声道:“我替她喝吧。” 夏倾看向他,觉得不妥,正待拒绝,程奕已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佛尔跟凌浅相视一眼,均露出达到目的的窃笑。 他们还想再玩,程奕拿起手边的湿毛巾擦了擦手,制止道:“差不多行了,等下大家都喝醉了,我可没办法把你们都扛回去。”两人这才消停下来。 总算不用再喝,夏倾松了口气,强撑着晕乎的脑袋去了趟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过收效甚微。 再回来时,饭桌上的菜已经被扫得差不多了,程奕付完账单,问他们接下来还有没什么安排。 “听说今晚联翔广场有烟火看,你们去吗?”李佛尔问道。 “我跟你去!”凌浅立刻举手响应。 夏倾摇了摇头拒绝:“我不行了,我要回酒店休息了。” 程奕也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我也没什么兴趣,你俩去玩吧,我跟夏倾回去,”末了还嘱咐李佛尔:“记得把凌浅完好无缺地送回来。” 李佛尔撇了撇嘴:“这还用你说。”话落便被兴奋的凌浅给扯了出去。 夜色如水。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遍布在道路两旁,公交车c出租车来来往往,川流不息,街边商店的橱窗里摆着各式各样精巧的动物玩偶,在圆形小灯的映射下更显得憨态可掬,路过的小孩牵着妈妈的手驻足在橱窗前,久久不肯离去。 夏倾走得缓而慢,程奕也不急,慢腾腾地跟着她,一只手虚扶在她手肘后,随时准备扶她一把。 等到了酒店,程奕把她送到房间门口,看着她在包里摸了半天才摸出房卡。 “滴”的一声,提示灯由红转绿,夏倾向程奕道了谢,按下把手准备推门进去,谁知一路都不发一言的程奕突然伸手握住门把,止住了她往里走的动作。 一晃神,门已经被他重新关上。夏倾转过身子看着他,一脸迷惑。 打从约她吃饭开始,程奕就觉得夏倾对他的态度有些不对劲。 吃饭的时候四人聊天,凌浅跟李佛尔说话,她偶尔还会接上那么一两句,但只要他一出声,她就立刻没了声音,乖乖低头夹菜吃东西。 替她挡酒本也是出于男人对女人基本的照顾,可她侧目看他时暗含的拒绝意味让人有些不是滋味,所以才抢在她开口前先喝了酒。 他一手抵住房门,身子微微前倾逼近她,哑声问道:“你今晚好像,不是很想跟我说话?”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夏倾蓦然定住。 他喝的酒远比她多,但身上的酒味并不浓郁,反而淡且清冽,这么一闻,刚刚因为吹了风好不容易清醒了几分的神思又迷糊了起来。 程奕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将她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中,眼眸深邃如海,灼灼光线在其中一闪而过。 夏倾不自觉地垂眼避开他的视线,连说话都结巴了起来:“没没没啊。” 正文 第15章 解酒 “没有?嗯?”他把头俯得更低一些,眼睛紧紧地锁住她。 逼仄感袭来,夏倾使劲地缩了缩身子,本来就有些混沌的脑袋此刻更加是懵了一片。 好好像这是传说中的壁咚? 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对上他漂亮的喉结,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她只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唇。 程奕身子随之一僵,眼神幽深了几分。 夏倾浑然不知自己无意的动作在他心里搅起了怎样的波澜,她全部的精力都在试图从自己浆糊般的思绪中掰扯出一条缝隙来。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她夏倾居然被壁咚了?虽然她个子没有他高,但不代表可以被随随便便俯视和壁咚好吗! 这么一想,刚刚因为酒气上涌而产生的羞赧被驱散了大半,她小脸一仰,毫不躲避地直视回去。 “不想跟你说话又怎么样?”气势回笼。 她大概是喝酒上脸的体质,此刻小脸酡红,丹凤眼水汪汪的,像含了一泓清水,被她舔过的嘴唇上泛着水光,程奕忍了又忍,才压下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 他原本便只是想逗她一逗,作为今晚她刻意不搭理他的惩罚,但眼下这场景,却弄得他自己浑身难受,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惩罚谁。 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他差点想念几句大悲咒来清心寡欲了。 为了放过自己,他轻笑一声,收了撑在门上的手臂,往后退一步,让出一点空间。 “这好像是你今晚从吃饭到现在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夏倾认真回想了一番,好像确实如此。 好吧,她承认,她今晚就是刻意想跟他保持距离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在潜意识里觉得他不靠谱,然后遵从趋利避害的本能行事而已。 当然这话不能直说,人家好歹也帮了自己几次。 夏倾悄悄活动了一下自己绷得僵直的肩背,在心内斟酌好措辞,佯装出一副天真无辜的表情: “啊?有吗?我吃饭的时候说了挺多的话的,我以为那算是我们四个人一起聊天了,”同时调整了一下手心里握着的房卡的方向,“啊,想起来还没给我爸妈打电话报平安,我先回房了。” 语毕,立刻转过身迅速地滴了房卡,把房门一推,闪身进去关上门,动作一气呵成。 程奕怔愣在原地。几秒后,门又打开,她探出一个头,笑眯眯地说: “对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好好休息哦,走好不送。”然后再次砰的一声关上门。 程奕见状,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可仔细一想,又觉得可爱。 这个女人找的借口,真是烂得可以。 不过话说回来,靖瑶明明跟他说女生都喜欢被帅哥壁咚,怎么对她好像没什么太大作用。 他走到电梯面前停下,对着金属门倒映出的自己端详了良久,难道是他不够帅? 思考了两秒,又自己否定掉了这个猜测。靖瑶这丫头果然不靠谱,他还是该找小初问一问,像这种不走寻常路的女人要怎么追。 ———— 许是喝了酒,加上刚刚的气氛太过紧张,夏倾进了房才发觉自己浑身都汗津津的,于是只草草休息了一下,就从行李箱里翻出睡衣去洗澡。 舒舒服服洗完,她便坐在床上,拿过床头柜上的遥控器,准备看电视。 这时门铃冷不丁响起,把她吓了一跳。 她按亮屏幕看了一眼时间,这个点还早,凌浅这个一玩起来就毫无时间观念的人,不可能这么早回来。 她赤着脚下床,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缝。 从门缝里望去,可以隐约看见来人穿着酒店制服。夏倾松了一口气,彻底打开门,果然看见门口站着一个面带微笑的侍应生,手里还端着杯水。 她疑惑地问道:“这是?” 对方礼貌地朝她一笑:“您好,请问您是夏小姐吗?” 她点头。对方接着说:“刚刚有位程先生交代我们给您送一杯蜂蜜水过来。” 她道了谢,接过侍应生递来的蜂蜜水,目送他离开后才阖上门。 几乎同一时间,手机弹出一条微信,寥寥几个字,来自程奕。 “躲我就算了,蜂蜜水记得喝,解酒。” 嘁,谁躲他了,她只是不想见到他而已,性质完全不一样好吗。 ———— 事实证明,夏倾同学应该算是口是心非的典范了。 校庆当天,为了避免跟程奕碰面,夏倾特意起了个大早,把睡得不省人事的凌浅硬是给拖了起来,两人只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就下去吃早餐。 酒店楼下的马路对面就有一家早餐店。门口的蒸笼里码着香香软软c白白胖胖的包子,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指戳一戳,白雾徐徐从其中散发出来,夏倾莫名地就想起一句不太合时宜的广告语: 暖暖的,很贴心。 两人各自要了几个包子和豆浆,就在门口的小桌旁坐下。 凌浅还惺忪着睡眼,对着手中的豆沙包恨恨地一咬,抱怨道: “夏姐姐,我昨晚可是一点钟才上床睡觉,你这么一大早把我弄起来,我的美容觉都被你毁了。” 夏倾义正言辞地纠正:“美容觉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到次日凌晨两点,有点文化吧凌姐姐。” “不是我说,校庆表演九点半才开始,现在才八点,我们那么早去干吗?发呆吗?” “去怀旧啊,”夏倾喝了一口豆浆,“你不想去看看我们的教室c宿舍和实验室有没有变化?” 凌浅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好像还挺想看看的。” “那就走啦。” 银杏树算是n大的校树了,校园里的主干道上基本栽种的都是银杏。 与秋天最富盛名的样子不同,春季的银杏别有一种灵动美。枝条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嫩绿的叶子,如小巧玲珑的蒲扇,又如翩翩起舞的蝴蝶,风一吹便跟着晃动起来。 这日并非周末,且正值上课时间,不少学生来来往往。两人本就长得好看,加上仅是略施脂粉,再穿上简单的t恤牛仔裤,混迹在学生里居然没有丝毫违和,偶尔还会被正在宣传社团活动的学生当成师妹,一路下来手里被塞了好几份传单。 趁着时间尚早,两人先溜达去了宿舍。 n大的宿舍楼虽有宿管阿姨坐镇,但没有门禁。她们特意把以前的校卡带在身上,但可能是因为太像学生,居然没有被宿管拦下检查。于是两人畅通无阻地上了楼,来到当年的宿舍门口。 宿舍门没有完全关上,夏倾悄悄望了两眼,依然是上床下桌的格局,最靠近门口的那张床上贴了不少明星的照片,目测是住了个追星的师妹。 毕竟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宿舍,两人不好多看,倚在走廊上聊了一会天,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出发去大礼堂。 下楼时经过往常堆外卖的地方,夏倾突然笑起来: “以前我们宿舍点外卖,每次都是猜拳猜输的那个下去拿,你还记得吗? 想到这个凌浅就觉得郁闷:“当然记得,因为多数时候猜拳输的那个人都是我!” 悠哉悠哉地晃到礼堂门口的时候差不多是9点左右,两人凭着邀请函顺利地入了场,因为来得早,人还不多,她们就挑了一个正对着舞台的位置坐下。 第一排的座椅前放着长桌,上面铺了红布,工作人员挨个往上面摆了矿泉水和名牌,照例是留给校领导的。 后面两排的座位上则贴了打印着‘嘉宾席’三字的白纸,只零零星星地坐了几个人,年龄看上去都有四五十岁,估计是一些知名校友。 等待的间隙,夏倾从包里拿出手机来玩,发现一条来自程奕的消息也没有,越想越觉得自己早起偷溜的行为是自作多情,人家兴许根本就没想过要跟她一起来学校。 她懊恼地锤了锤头,觉得自己大概是得了想太多的病。 观众和嘉宾都陆陆续续进场,整个礼堂几乎座无虚席。不多时,主持人便上了台,宣布校庆典礼开始。 开头循例是官方的领导讲话,夏倾对此毫无兴趣,凌浅更是听得昏昏欲睡,但又害怕错过了男神的演讲,只得掐着虎口逼着自己保持清醒,眼神也四处乱瞄。 凌浅视力绝佳,不瞄还好,一瞄就发现了从右侧小门进来的不速之客。 她拧了一把夏倾的手背,低声道:“你看右边的门那里。” 夏倾揉着被捏痛的皮肤:“看就看了,你捏我那么大力做什么。”然后顺着她说的位置看去。 只见在一群工作人员中间,站着一个身着带帽卫衣和牛仔裤的男人,他单手插在裤兜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往观众席这边看来,似乎是在寻找位置。 夏倾一惊。 是秦晟!他居然也来了。 正文 第16章 校庆 秦晟远远地就觉得似乎有人在看自己,在观众席上扫了一圈,很快就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两人视线猝不及防地相撞。对方明显对看到自己感到惊愕,虽然他也一样。 思忖了半晌,他还是迈开步子朝她走过去。 完了!他看到自己了! 眼见着那人一步步走过来,夏倾掩耳盗铃地抬手捂住脸,可惜只是徒劳。 谁让满满当当的礼堂中偏偏只有她的旁边有一个空位? 他一坐下,带动着自己的座椅也跟着震了震。 夏倾暗自深呼吸,逼着自己扭过头去,用了一个跟老同学偶遇的惯常语句: “啊秦晟,好久不见。” 在一起三年,秦晟很了解她的每一个举动是什么意思,不过前提是她的习惯没有发生改变。 他知道,此时此刻,她并不太想见到自己。 笑了笑,他回答:“是啊,好久不见。”语罢,便将目光投注在舞台上,没有继续搭话。 夏倾也转过脸不再看他,但搭在皮包上的手不自觉地蜷成拳。她在想。 截止到目前为止的人生,她唯一喜欢过的男人,就坐在她旁边。无可否认看见他的时候内心还是会有波澜,但她说不清自己心里现在究竟是什么情绪居多。 或许有怨恨,有遗憾,有怀念,至于其他,也许还要等她认真地捋一捋。 刚跟秦晟分手那阵子,夏倾每天就是这样一副强颜欢笑但其实要死不活的样子,凌浅看她此刻的表情,以为她还对秦晟念念不忘,怒其不争之下,扯了扯她的袖子,跟她咬耳朵,骂道:“你怎么那么怂!” 夏倾拍了拍她的手,摇头道:“我没有怂,你放心吧。” 再一看,她的神色确实又恢复了常态,凌浅这才放下心来,重新关注起舞台来。 又过了一阵,冗长的领导讲话总算结束,原本歪歪斜斜靠在椅子上的凌浅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戳了戳夏倾的胳膊,兴奋地说:“男神!男神上场了!” 服了这个看到程奕就像打了鸡血的迷妹。 夏倾扶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跟着望过去。 程奕正顺着舞台右边的台阶拾级而上,步子沉稳有力,几步就抵达了舞台中央。 台下不少女生惊呼出声,跟边上的同伴细细碎碎的议论。 “阿英你快看,这个学长好帅!” “你刚刚听到主持人介绍没,这个学长是医学院的耶,你想象一下他穿白大褂,啊啊啊啊好喜欢这一款。” 夏倾顿时有种在开程奕的专场粉丝见面会的感觉。 为了让坐在后面的观众也能看清楚台上的人,舞台两边安着两个大屏幕,有专门的摄像机跟拍,因而夏倾能很清楚地看到他的样子。 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白色的衬衫熨帖得没有一丝皱褶,头顶的舞台灯暖融融地罩在他身上,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形。 他站得笔挺,眉角如棱,棕色的眼眸中透着熠熠的光,面对上千观众,表情从容不迫,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 以前在校广播站播音的时候,就听别的同学说过,自己的声音从话筒里放出来跟平时说话的感觉不太一样。 这一条或许是通用法则。他的声音经过麦克风的洗濯,像被镀上了一层亮色金属,极富磁性。 他语速不急不缓,声调抑扬顿挫,听着听着,夏倾就走了神,光顾着沉浸在他的声音里,完全不知道他讲了什么具体内容。 确实比平时帅气太多,耀眼得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以至于她突然就对凌浅迷妹的行为感同身受。 演讲完毕,全场掌声热烈,她也真心实意地跟着鼓掌。 看完表演,观众陆陆续续地散场,夏倾和凌浅也起身准备离开,却被边上的秦晟喊住了。 “阿倾,凌浅,”他抬起手腕,将手表对着她们,食指轻点表盘,笑道,“都这个点了,这么久没见,不如我们一起吃个饭,叙叙旧?” 叙旧你妹,凌浅在心里暗骂。瞅了一眼夏倾,她脸上是显见的犹豫。 拒绝啊拒绝啊还犹豫什么!凌浅心里在呐喊。 然而夏倾在这点上跟她毫无默契,呆了一会,突然好像英勇就义似地应了一声“好”。 既然都答应了,那她只好舍命陪闺蜜。 可惜她这个义气十足的想法在出了礼堂后没多久就被迫中断。就在礼堂门口,凌浅遇到了大学社团里关系最亲近的一位师姐,两人从毕业以后就没见过面,于是师姐顺理成章地邀请她一起吃饭。 盛情难却,她也确实想跟师姐聚一聚,可想到夏倾这边的情况她很是为难地看了一眼夏倾,压低音量,担忧地问:“你一个人跟秦晟吃饭,能行吗?” 夏倾也觉得有些尴尬,但还不至于怂到这个地步,她用眼神示意凌浅安心,然后笑眯眯地朝她和师姐挥挥手:“没事,你们去吧。” 因为下午还有游园活动,夏倾提议去食堂解决就好,秦晟对此没有异议,于是两人便径直去了n大菜系品种最全的御园食堂。 御园有四层,四楼做成了外头餐馆的样子,一般是用来邀请校外人士吃饭的地方,在这吃饭的人以老师居多,走的是点菜的模式,不需要校园卡。 平时这一层都没什么人,今天撞上校庆,居然只剩下几个位置了。 秦晟挑了个靠窗的桌台,跟服务生拿了菜牌,推到她面前,道:“dyfirst。” 夏倾也没推脱,看了半天只点了一个炒饭便把菜单递回给他。 他笑,打趣道:“吃这么少?你已经够瘦了,真的不用减肥。” 夏倾有些呆愣地看着他。这话两人在一起时他说过不少次,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她是真的很蠢地在减肥,仅仅是因为他无意中提过一句纤瘦的女孩子比较好看。 他是有钱人家出身,家里历代从商,父母学历都很高,因此对儿子的培养也十分重视,在这样的教育环境下,秦晟温文尔雅c彬彬有礼,虽然家境优越,但没有什么富家子弟的坏毛病。 当初的她大概也是因为这些特质才被吸引的吧。 同一时间,御园四楼的另一处,程奕正和退休多年的医学院院长以及几位老教授同桌吃饭。 这几位都算是程奕的授业恩师,不过他们的关系说是忘年交恐怕更为确切。 “小奕现在还在s市二医院工作吗?”其中一位老教授问道。 程奕点头,他又接着问:“当年怎么没选择留在美国?那边不是有医院愿意聘用你么?” “我妈一个人在s市,还是想回来陪她。” 白院长乐呵呵地掐断这个话题:“行了行了,小奕他自己喜欢去哪工作就去哪,我们几个老家伙就别瞎掺和了。对了小奕,交女朋友了吗?” 脑海里迅速浮现出那个女人的样子,他不禁弯了弯唇:“还没有。不过有喜欢的人了,正在努力中。” 白院长奇道:“你这么优秀,人家女孩子还看不上你?” 另一位老教授调侃道:“老白呀老白,你得认清现实。小奕是不错,但也不是全世界的人都像你一样把他当成香饽饽的。” 早就习惯了他们的打趣,程奕也没应,只跟着笑。偶然一偏头,眼神触及不远处的那对男女。 两人正聊着天,气氛看上去很是轻松,女人偶尔还会露出笑容。 程奕皱着眉回想了一会,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个男人应该是刚刚在礼堂时坐在夏倾旁边的那位,他原本以为那人只是偶然出现在那个位置上,但现在看来,他们竟是旧识? 此后一顿饭,程奕频频走神,注意力全然不在吃饭上,伸手拿茶杯的时候还几次错拿了别人的,白院长终于看不下去,循着他的目光望向窗边: “小奕,你这是怎么了?在看什么?” ———— 等上菜的空档,夏倾和秦晟互相询问了彼此的近况,得知她仍在s市做宠物医生时,秦晟表示自己也准备回s市父母的公司工作,夏倾没有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见她对这个消息无动于衷,秦晟终于忍不住开口:“阿倾,当年我” 边上的服务生适时地端上一道热气腾腾的清蒸鲈鱼,打断了他的话。 “菜上来了,趁热吃吧。”她明显不愿意多谈,故意转移了话题。 秦晟是个颇会审时度势的人,见状就止了声。 反正来日方长,覆水可以慢慢收。 “那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吗?”秦晟拿起茶杯啜了一口,貌似不经意地问。 夏倾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尴尬地僵在半空。 说没有吧,心里憋着一股子劲,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离开他那么多年还是单身,好像自己还对他无法忘怀;说有吧,万一到时候圆不回来就丢人了。 甩了我的前男友问我现在有没有男朋友怎么回答?急,在线等。 就在她眼一闭心一横,准备说没有的时候,不远处响起程奕低沉的声音,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不悦: “她当然,有男朋友。” 正文 第17章 游园 两人都诧异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程奕闲庭信步走来,到夏倾边上站定,一手撑在她的椅背上,凉凉地看着对面的秦晟。 眼前这个男人,不就是刚刚才在礼堂演讲的医学院大神师兄程奕吗? 他刚刚说的话,以及现在的姿态,无一不在宣示着他的主权。 难道他是阿倾的男朋友? 秦晟用余光打量完他,朝夏倾疑惑地问道:“阿倾,他是?” 阿倾?这个称呼会不会太亲昵了一点? 夏倾抬头看了一眼这个摆明了存心搅局的男人。他面色不郁,活像是发现老婆出轨捉奸在床一样。 真是奇了怪了,她的脑海里到底是为什么会出现捉奸在床这样的比喻。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顺着他的话承认,还是拆他的台好,夏倾只能选择闭口不言。 她沉默的时间太长,程奕不禁失了耐心。他微俯下身,搂住她的肩,凑到她耳边,口吻熟稔而亲昵: “倾倾,不给我介绍一下吗?你的这位同学?”音量不大,恰好能让对面的男人听见。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现在如果拆穿他,局面大概会变得更尴尬吧。思量过后,夏倾只得转过脸跟他介绍: “这是秦晟,我的大学同学,”顿了顿又转向秦晟,“这位是我男朋友程奕。” 见她顺势承认了,程奕心中的警惕感不降反升。 以夏倾的性格,如果这男人真的仅仅只是普通老同学的话,她大可直接揭穿他,然而她却选择了默认他的胡作非为,这就意味着这个男人在她心中的地位不一般,至少不可能只是普通同学。 “原来是老同学,幸会幸会。”他嘴角噙着笑,但眼眸中却半分笑意也无。 秦晟愣了半秒,很快反应过来,主动站起身,礼貌地朝他伸出手去: “久仰师兄大名,我叫秦晟,跟阿倾是一届的,计算机系。” 程奕却不握,长臂一伸,拉过边上的一把空椅子坐下,笑眯眯地跟夏倾说: “我刚刚在那边跟院长他们吃饭,他们听说我交了女朋友,可好奇呢,说想见你一下,你等会有没空?” 这人玩角色扮演玩上瘾了还是怎么着?越说越离谱。夏倾暗自吐槽。 注意到被晾在一旁的秦晟神情讪讪,藏在桌底下的手忍不住拽了拽程奕的袖子: “这个事等下再说啦,人家跟你打招呼呢。” 她这番语气,本意是想打哈哈糊弄过去,可在旁人看来,倒像是因为要见长辈而有些害羞,在跟男朋友撒娇。 秦晟原先还在猜测,夏倾可能只是为了打发自己,故意找了个朋友假扮男朋友,但眼下这情况,两人的情侣关系估计是板上钉钉了。 程奕这才仰头正视秦晟,抬手虚握了一把,一秒都不到就放开,敷衍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敏锐如秦晟自然也感受到了他的敌意,心中虽有不甘,但还不屑于因此失了风度。于是他假装接了个电话,离开了餐厅。 程奕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但夏倾可不这么认为。沉默了一会,她开口: “你刚才干嘛乱说,我同意你假扮我男朋友了吗?” 程奕难得地没有贫嘴,幽深的眼眸紧盯着她,反问道:“你完全可以选择拆穿我,但你为什么最后还是接受了呢?” 夏倾被他一呛,竟然有些心虚,一句解释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总不能说,秦晟其实是她前男友,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过得不好吧。毕竟她跟程奕还没有熟到能聊这种话题的地步。 于是她只能硬生生换了个问题: “你怎么会在这?” 心虚的感觉太明显,他们两个之间一定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只是现阶段他还没有立场去追问,就暂且放过她,揭过不谈。 程奕懒洋洋地抬起食指指了指院长那桌:“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在跟我们院长吃饭。” 夏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大惊失色。那桌果然坐着几个老教授模样的人,看着她的神色中都带着揶揄,发现她也注意到了他们,还和蔼地跟她挥了挥手。 所以,他不会 夏倾银牙暗咬,飞快地跟老师们点点头以示礼貌,然后转头瞪程奕:“你不会真的跟他们说,我是你女朋友吧?” 程奕耸耸肩表示默认,还十分淡定地拿了她手边的筷子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夏倾的内心是崩溃的。 真是够了,这家伙的真实目的其实是想搞得全世界都觉得她是他女朋友吧?他们可能是上辈子有仇? “你还有心思吃啊,快点去跟老师澄清我们俩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夺过他的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上,全然没发现自己苦心经营的高冷形象已经破灭。 “你不觉得特意去澄清更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吗?” “” 她可以说不觉得吗? 男女朋友的事最后在程奕若有似无地拒绝解释下不了了之。 时间很快就到了下午。 n大有在特殊节日办游园会的传统,通常地点遍布在学校的各个角落。 游园会集结了n大所有的社团,每个社团都有自己的摊位,会办一些跟社团内容有关的小活动,或是游戏或是表演。 而像学生会或者社团联合会这样的组织,则会从外面请人来卖一些简单的吃食,丸子啊,棉花糖啊,烤串啊,应有尽有。 因为是百年校庆,学校特别给所有师生放了一下午的假去参加游园会,再加上还有许多已毕业的学生回来,整个校园人山人海,热闹非常。 夏倾跟凌浅就这样艰难地穿梭在各个摊位之间,这里摸摸,那里买买,小半圈下来后,凌浅手上就全部塞满了吃的。 “诶诶,你看那边,好像有射击游戏耶,你不是最喜欢玩那个了吗?”凌浅突然撞了撞夏倾的胳膊,说道。 夏倾还没来得及偏头去看,耳膜突然被枪声一震,紧接着就是一阵女生的尖叫。 “哇学长好帅!第五个十环诶!” “学长你好厉害哦!” “救命我要晕古七了” 夏倾打小不喜欢玩一般女孩玩的东西,去游乐园的话也多选择诸如过山车之类的刺激项目,像射击c卡丁车这类的游戏算是她最擅长的,这会看见射击玩得溜的人,便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好奇。 凌浅则对枪啊炮啊的没啥兴趣,自顾自吭哧吭哧地啃着玉米,于是夏倾交代她在附近找个座椅等一会,自己往那边摊位走去。 一路说着借过,费力地拨开重重人群,她终于抵达摊位前,定睛看了一会才发现,那个吸引了无数少女,手上握着枪,正眯着一只眼睛瞄准目标的人,正是程奕。 察觉到边上有个女生在看着自己,程奕打完这一轮的最后一发子弹,放下枪看过去。 见来人是夏倾,他扬了扬手中的枪,脸上笑容眩目:“要挑战一下吗?” 赛场上只有竞争没有私人情绪,夏倾的好胜心顿时被激起,这个游戏她也算打遍天下无敌手了,至少她身边认识的男人没一个玩得过她的。 她往前站了一步,挑衅地扬了扬眉:“有何不可?” 周遭是嘈杂的人群,她就这样站在日光下,唇角的笑容胸有成竹,整个人像一颗晶莹剔透的钻石,熠熠生辉,璀璨夺目。 程奕有一瞬的怔忪,但片刻后就回过神来,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那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 “输了的人,要无条件答应对方的一个要求。” 看他这口气,是笃定自己会赢咯? “成交。” 就是赌上曾经输给她的那些男性朋友的名誉,她也不能输好吗? 两人从工作人员那里拿好各自的枪,填充好塑料子弹,并约定了规则,每轮一人一枪,轮流,总共十轮,统计总环数。 围观群众反响热烈,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迫切地想知道这场看似悬殊的男女较量的最终结果。 事实证明,两人的枪法确实不分上下,前面几轮的环数咬得非常紧,到倒数二c三轮中,两人都击中了十环。 战况胶着,到最后一轮的时候,二人之前射击的总环数居然一模一样。双方对视了一眼,均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棋逢对手’四字。 受紧张气氛的影响,两人同时击出最后一枪时,周围几乎鸦雀无声。 等子弹彻底没入靶中,留下一个洞口后,工作人员上前查看最后的结果。 “程奕,10环。” “夏倾,”工作人员顿了顿,眼神中蕴着一丝惋惜,“9环。” 围观的少女们再次疯狂地尖叫了起来。 比赛虽然输了,但夏倾仍旧觉得酣畅淋漓。她笑着放下手里的枪,面向程奕做了一个抱拳的姿势: “愿赌服输。你需要我做什么?” 程奕也把枪递还给工作人员,向他们道了谢,才转身看夏倾,正待回答,边上的工作人员不知从哪抱过来一只半人高的维尼熊,塞到程奕手中: “师兄,这是你的奖品。” 程奕接过,径直走到夏倾跟前,把公仔递给她:“喏,送你。” 边上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在一起”,结果所有围观的群众都开始跟着喊了起来,起哄声一句高过一句。 夏倾抬眼,他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她,眸子明亮而清润。 一抹热意爬上脸颊。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还是程奕拉过她的手,直接把维尼推进她怀里,笑着说了句: “要求的话,我现在还没什么想法,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他话音刚落,夏倾就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句谢谢,抱着熊扭头就跑。 她跑得太急,以至于错过了他眼里细碎的笑意,和一闪而逝的狡黠。 正文 第18章 搬家 回到s市后,凌浅直奔夏倾父母家接回了丸子,而夏倾因为手上抱着大公仔着实不方便,只能先回家放了行李才过去。 她进门的时候,看到秦琼女士正以一个奇怪而扭曲的姿势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哦不对,是坐在瑜伽垫上。她一只脚向后翘起,身子和头往后仰,双手则拼命地尝试去够后面的脚尖,看上去非常的滑稽。 不是她有年龄歧视,实在是一个年近花甲还胖乎乎的妇人做着这样的瑜伽动作,远看像一颗扭曲的肉丸。 而糯米也歪着脑袋趴在垫子边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秦琼女士。 夏倾在玄关窸窸窣窣地换拖鞋,秦琼听到动静,费力地扭头看过去,跟她打了声招呼:“诶,小倾,你回来啦?” “嗯,我来接糯米。” 糯米听到自己的名字,倏地站起来朝她撒丫子狂奔过来,成年萨摩耶的体重有将近30公斤,这么一扑差点把夏倾撞倒。 “哎呀你个小没良心的,”秦女士闻言立刻放弃了艰难的瑜伽动作,一骨碌从垫子上爬起来,“天天就念着糯米糯米,你要是没把糯米放到家里来,还会回来看我们两个老人家吗?” 夏倾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垂眸摸了摸糯米柔顺的白毛,然后踏着小碎步跑过去,抱住秦女士的胳膊晃了晃,哄道:“当然会回来啦!你瞧我还给你们带了帝都特产。”说着指了指门口放着的几个袋子。 秦女士霎时眉开眼笑,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算你还有点良心。” “对了,爸呢?还有小卓也不在?” “你爸他出去跟那几个老家伙喝茶去了,小卓说是跟女朋友出去约会了。” “女朋友?”夏倾去门口提袋子,“我不就走了两天,这小子就交了女朋友?” 秦女士提到这个就觉得喜洋洋的:“你还记得我们以前的邻居老季他们家么?” “记得呀,”夏倾一边说一边把袋子里的全聚德烤鸭拿出来,放进冰箱的冷藏室,“季叔他们不是早就搬走了吗?” “是啊,但是前不久小卓在实习单位碰上季然了,就是你季叔的小女儿,小时候古灵精怪的那个。” 夏倾仰着脑袋回忆了一会,一个扎着两小羊角辫,嘴角沾满了饼干碎屑但活泼灵动的小女孩浮现在脑海中,她没忍住笑了出来:“原来是那丫头啊,小时候他们俩不是特别不对盘吗?” “可不是,”秦琼想想也觉得神奇,“上回我去小卓单位给他送东西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季然,真的是女大十八变,人见到我可有礼貌了,说话声音也细细小小的,比以前温柔多了。” 就怕人家只是在你面前安静而已,要知道以前夏卓跟季然一碰上,那简直就是火星撞地球。 “你问过小卓他们遇见多久了吗?”夏倾问道。 “好像差不多有一个月了吧。” 秦琼这么一说,夏倾突然就觉得有什么猫腻了。才一个月,这进度也太快了吧,以她对她家弟弟的了解,搞不好这季然也是一个防止老妈继续催婚催恋爱的烟雾弹。 “你们姐弟俩啊,在感情上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小卓也是,大学四年到现在才有个女朋友,你咧,都28了,还” 得得得,这话题又到她身上了。 “打住打住,”夏倾举起手掌做了个停止的姿势,“这不好好地聊着小卓呢嘛,干嘛又扯到我身上,我拒绝讨论这个话题啊。” “拒绝也行啊,”秦琼居然没再数落她,“这周回来家里住,夏盛一成天唠叨着想你,我都快被他烦死了。” “行。” 在父母家陪了二老一周后,夏倾就回了自己的小窝。 这日下班回家,她注意到对面邻居家的门焕然一新,显然是新住客搬进来了。 前两天房东来提醒她交租的时候,提到这位新邻居高大帅气,还是单身时,老脸居然微微发红,一脸怀春少女的娇羞,惊得夏倾差点摔了手上的杯子。 晚上遛完糯米上楼,一人一狗从电梯口出来的时候,看到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站在对门门口发呆。 这个身影有点熟悉这是夏倾粗略扫了一眼后的第一想法。 她端详了一会,悄悄揣测这人是来找对面的新邻居的,还是就是新邻居本人。看他的背影,倒是挺符合房东所说的高大,至于帅气不帅气,还有待考证。可是如果是本人的话,干嘛站在门口不进去?估摸着还是是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楼道里光线昏暗,男人分明是有些踌躇的样子,夏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善心大发,牵着糯米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背。 “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对方似乎是被她的声音吓到,蓦地转过身来。 只这么一眼,两人都愣在了原地。 最后还是糯米先反应过来,它认出眼前的男人就是在公园里跟它玩的那个,于是轻轻汪了两声,撒娇般地上前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裤腿,抬头看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小尾巴摇得欢腾。 糯米这么一动,手心里的牵引绳就被扯了一下,夏倾回过神来,迟疑了半晌,问道: “你跟这家主人认识吗?” 程奕下意识地摇头,过了一会又点头。 夏倾被他的动作搞懵了:“你又点头又摇头的,究竟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程奕是知道她住在这个小区的,他特意搬过来自然也是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只是没想到这个近水楼台近成这个样子就在对门。这算不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么一想,他觉得自己的大脑终于清空了缓存,开始正常运转起来。 “我就是这家的主人。”他淡然出声。 夏倾再一次呆住。 所以,房东说的朋友的儿子,就是他? 所以,传说中高大帅气的新邻居就是他? 逗她呢吧。 额角隐隐作痛,思来想去,除了接受这个可怕的事实好像也别无他法。于是她认命地叹了口气,问: “那你站在这里干嘛?不进去?” 程奕这才想起自己久久进不得家门的原因,他双手一摊: “早上出门的时候忘了带钥匙。” 回答的同时,他突然心生一计。 生平第一次想要感谢自己的粗心。这可是接近她的一个绝佳机会,不好好利用不是太傻了么? 夏倾眉心微蹙:“管理处应该有开锁师傅的电话,你去管理处问一下不就好了。” “刚刚问过了,他们给的电话打不通。”其实他根本没去问,直接睁着眼说瞎话。 “那备用钥匙呢?” “我刚搬来还没来得及打一副备用的。” “那去酒店住一晚啊,明天再想办法找其他开锁师傅。” “钱包跟身份证都落在了医院。” “开车回去拿啊。” “车子刚刚借给了一个朋友急用。” “那回你父母家住。” “他们出去旅游了。” 她提出一个办法,他就否定掉一个,语气自然,毫无停顿,好像确有其事似的。 他的回答太过流利,倒显得有些假。夏倾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个巧合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他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凑巧。” “那你准备怎么办吧?”夏倾无奈地问。 见她口气软化,程奕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 “要不,让我在你家借宿一晚?” “不行!”夏倾毫不犹豫地表示拒绝。 开什么国际玩笑,非亲非故c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成何体统。 双手合十,摆出曹格女儿风靡全国的表情包姿势,程奕有模有样地学道: “拜托拜托,你看现在都这么晚了,你忍心看我露宿街头吗?就借我住一晚上呗,明天一早我就走。” 看她仍旧有些不放心的模样,他又补了一句: “我只是借个地方睡觉而已,真的。你看糯米都心疼我,”指了指地上咬着他裤腿往夏倾家方向拖的萨摩耶,“或者,我给你付房费?” 糯米你这只胳膊肘往外拐的蠢狗! 暗骂归暗骂,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她终究是心软:“房费就算了,但我先跟你约法三章啊,我的房间你是绝对不能进的。” 程奕举起三根手指,一本正经地作发誓状:“yesada,没问题。” 夏倾掏出钥匙开锁,程奕跟在她后面进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整齐干净的二居室,除了南北方向相反之外,格局基本跟他家一模一样。 木质样式的瓷砖地板踩上去有些冰凉的感觉,厨房是开放式的,就在餐厅边上。深浅蓝相间的沙发边上放置着一个立式灯,白色的茶几上摞着几本书,最上面一本是倒扣的状态,或许是还没看完的睡前读物。 眼睛这么一路瞄过去,他很快注意到那个靠坐在沙发一角的黄色维尼熊,眼中荡起一丝笑意。 很好,他送她的东西,就该摆在这么显眼的位置。 正文 第19章 借宿 见程奕一直在打量她的客厅,夏倾颇为紧张地跟着看了一圈,然后小跑到茶几边上把几本书盖好,抱起来搬回自己房间。 等她再出来时,程奕已经在客厅和餐厅里熟门熟路地摸了一圈,然后大喇喇地在沙发上坐下来,长腿随意地伸展着,好像在自己家一样轻松闲适。 夏倾走到厨房倒了两杯水,拿了一杯给他,之后自己倚在料理台边,端着杯子喝水,眼睛却看向他那边。 虽然他有时候真的挺讨厌的,但不得不承认,在某些特殊时刻还是赏心悦目的,比如现在。 虽然没有具体量过,但凌浅一直言之凿凿地认为他的身材百分之一百符合黄金比例,双腿修长有力,肩宽腰窄,再加上一副天赐的好皮相,仅仅只是倚着沙发玩手机这么一个动作,就足够让万千少女心动,当然除了她。 一杯水转瞬见了底,夏倾扫了眼墙上的挂钟,觉得差不多到点洗澡了。 怕他觉得无聊,就拿了夏卓的3ds游戏机给他玩,自己则进了浴室。 伴着哗哗的水流声,程奕心不在焉地玩了一会,就把游戏机丢在沙发上,兀自出神。 没过多久,浴室门就被打开,夏倾抱着脱下的衣服走出来。她的头发湿漉漉地披散着,脸颊因为被蒸气熏过而红扑扑的,身上是简单的长衣长裤,却美得惊人。 此情此景,典型理工男的程奕脑子里居然冒出了一句诗: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心口微痒。这女人简直是在诱惑他。 夏倾当然不知道程奕心里的小九九,她一边用毛巾揉搓着头发一边喊他: “你也去洗个澡吧。” “可是我没有睡衣” 夏倾思索了几秒,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跑进房间里,过了一会拿了套男士睡衣出来。 见程奕一脸错愕,眼神中分明质疑着'你家怎么会有男人的睡衣',她开口解释道: “我爸妈偶尔会来我这里小住,这是我爸的睡衣,你凑合穿吧。” 程奕这才暗自松了口气,点头接过衣服,进了浴室。 男人洗澡的速度就是要比女人快得多,她的头发都还没吹干,程奕就洗完了。 夏盛一身高只有1米75左右,他的睡衣穿在1米85的程奕身上不出所料地有些短。 夏倾看了一眼,忍不住捂住嘴偷笑了两声。 裤子倒是还好,只是从长裤硬生生变成露脚踝的九分裤而已,但上衣嘛下摆大概到胯骨的位置,不过因为宽松,一抬手估计就会秒变露脐装。 程奕低头扯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略微不悦地朝她走过去:“很好笑吗?” “没有没有,”夏倾慌忙摆手,“我爸个子没有你高,你只能将就穿一下了。” 说完递给他一个电视遥控器。 趁他在调试着遥控器,夏倾抓过茶几上的手机给凌浅发微信。 “你男神现在在我家。” 凌浅秒回:“我去,你们俩进度是不是太快了。什么时候确定的关系?” 就知道她会想歪。“确定关系个鬼,他只是来借宿。” 凌浅回了几个问号。 “我上次不是跟你说我家对面会搬来个新邻居吗?” 经年的默契让凌浅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你的新邻居不会就是男神吧?” “恭喜你答对了,加十分。” 听夏倾解释完程奕借宿的原因,凌浅兴奋不已:“卧槽我觉得男神他百分之两百对你有意思啊。” “?我觉得他想整我差不多。” “哎呀你怎么老是不相信我,你看过言情小说没?有种男生就是越喜欢越要整人,这叫吸引注意力,懂不懂?” 夏倾瞥了一眼认真看电视的程奕:“你觉得你家男神是这么幼稚的人?”虽然这个理由好像连她自己也说服不了。 程奕按着遥控器换了几个台,都没翻到什么感兴趣的节目,他侧目看了一眼夏倾,发现她安安静静地窝在沙发的一角,手指翻飞地按着手机,便不着痕迹地往那边靠了靠,探头想看看她在做什么。 他长臂一伸,毫不费力地就从没有防备的夏倾那里夺过了手机。 夏倾懵了好久,才想起来要去抢手机。 苍天啊,她刚刚可是在跟凌浅聊他是不是喜欢她的事情啊,万一被他看到嘲笑她们俩自作多情怎么办,那她岂不是名誉尽毁。 不过已经迟了,程奕凭着12的视力,仅用余光一扫便大致看到了几个关键词,比如男神,比如有意思,还比如夏倾说的最后一句话:“反正我不喜欢他。” 他眸子冷了冷,唇畔恶作剧的笑意却分毫未减,他高举握着手机的手,撒腿就往客厅跑。 夏倾赶紧追上去。他的速度本就比她快,虽然家里空间小不能全力狂奔,但要躲过她还是十分轻松的。他游刃有余地吊着她,一会放慢速度等她追上来,等她靠近了又加快速度躲开。 夏倾简直都要气急败坏了。奈何他灵活得像条泥鳅,个子又高,她弹跳力和速度都一般,怎么样也够不到她的手机。 在一旁观战的糯米淡定得很,为了避免被殃及无辜,它特意走到阳台上趴下,一会儿伸出舌头舔舔面前的水,一会儿抬眸看看他们。 追逐战在客厅餐厅来回拉锯了几圈后,程奕终于玩够了,整个人向后一仰倒在沙发上。夏倾跟着冲到沙发前,一时没刹住车,直接扑倒在他身上。 糯米识趣地扭过头去。亲密举动请回房间私下做可以吗?干嘛要虐狗? 她的脸好死不死地离他只有几公分的距离,近到鼻尖几乎相抵,可以数清他的睫毛有几根。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睛里倒映着她的影子,柔成一片。立式灯暖黄色的灯光在他幽深的眼里形成一个小点,像跳动的火焰,摇曳生姿。 两人的心跳都因为刚刚的运动而稍显剧烈,在万籁俱静中更加清晰可闻,每一声都重重砸在夏倾的心上,让她不自觉发颤。 妈哒,生活果然永远比小说更狗血! 呼吸间是他身上清爽的沐浴露淡香,周遭温度一点点攀升,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脸越来越烫,红得要滴出血来。 隔着薄薄的睡衣,还能感觉到他皮肤上的热量正源源不断地透出来,渡到她身上。 可身体却像当了机一样,给不出任何反应。 她浑身紧绷,所有的感官都变得万分敏感。又过了一阵,实在是僵得太难受了,便忍不住动了一下,紧接着就感觉到小腹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越来越硬。 饶是她再蠢,也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生理变化。她再也不敢动弹,生怕底下这个男人不小心把持不住把她给办了。 正纠结这尴尬的场面该如何收场的时候,唇上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了一下,她蓦地瞪大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他他他他居然亲了她? 良久的沉默后。 “你准备在我身上趴到什么时候?”他的声音沙哑而性感,语气里含着淡笑。 夏倾一僵,手脚并用地从他身上爬起来。重新站在地面上的时候,因为趴得太久而发麻的双腿还软了一下。 程奕立时坐起,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她才没有丢脸地坐在地上。 麻痹的双腿稍一恢复,她立刻甩开他的手,小脸绯红,眼神躲闪: “很晚了,我去睡觉了。”语毕,顾不得拿回自己的手机,仓皇跑回自己房间关上门。 夏倾抱着枕头倒在床上,感觉自己像喝了酒一样,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她闭上眼,把手搭在额头上,触手的温度堪比发烧。 刚刚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她怎么觉得一点也不真实呢。 大概是做梦吧做梦,她自我安慰着,强迫自己忘掉那一瞬间轻柔的触感,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门外的程奕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房间的方向,手心里她的温度仍未散去。他用手指轻抚过唇,漾起一抹笑。 什么高冷女神,她害羞的样子,明明跟他家蛋黄一样可爱。 翌日一早,阳光明媚,早起的鸟儿欢快地在枝桠间跳动着,唱着歌。街边的芒果树上茂盛地开着亮黄色的小花,偶尔一阵风吹过便落了一地。 秦琼心情颇好,嘴里哼着小曲儿,手上拎着一大袋吃食,站在夏倾家门口,拿出钥匙对准锁孔,“咔哒”一声开了门。 在生活方面她绝对算得上观察的细致入微了,因此她只在玄关扫了一眼,就在一堆高跟鞋c凉鞋c球鞋中发现了一双突兀的,男士牛皮休闲鞋。 她蹲下来,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还用自己的脚比了一比。嗯,鞋子很大,鞋子的主人个子应该很高。 看第二眼,鞋子的牌子是tibernd,嗯,档次还行。 第三眼,鞋子看上去十分干净,主人应该挺注意保养的。 不过谁来告诉她,她单身了n年的女儿家里,为什么会有男人的鞋子?! 秦女士以为自己的惊讶到这里就可以到头了,结果走到餐桌边发现上面还放了几片面包c牛油和牛奶,牛油小刀下压着一张纸条: 早餐在这里,吃完赶紧走。 没有署名,但仅凭字迹她也认得出是她家女儿写的。再轻手轻脚地摸到客房门口,果然看见房门紧闭,显然是有男人昨晚在这留宿了,至今还没起床。 前几天她给夏倾介绍相亲时,她还拼命拒绝,原来是自己暗戳戳地找了呀。 她这个女儿啊,总算开窍了。 秦琼见状,喜滋滋地走向厨房。 她可是非常期待,跟这位未来女婿见面呢。 ———— 程奕半梦半醒间,听到有开门声,以为是夏倾出门上班了,也没大在意。他今天上午休息,不用上班,于是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脑袋,想继续睡觉。 但外面的声音打从开始了就没有停下来过,一会是打开袋子的嘶拉声,一会是切菜的声音,再不时的夹杂几声糯米的吠叫,吵得他难以入眠。 于是他只能烦躁地从床上坐起来,抓过身边的衣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下床打开门。 秦琼正拿着糯米的狗粮往阳台上走,经过客房的时候正好见到程奕从里面出来,他衣服只套了一半,恰好露出结实的腹肌。 秦女士只顿了一瞬,就笑着说了一句:“早。” 好像他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是件无比正常的事情一样。 程奕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眉眼跟夏倾极其相似地秦女士,大脑一时转不过弯来,傻愣愣地回了一句“早”。 秦琼越过他,糯米吐着舌头,跟在她身后屁颠屁颠的,经过程奕脚边时还看了他一眼,眼神同情。 程奕闭上眼冷静了十秒,终于认清自己是撞见了夏倾妈妈的事实。 这下完了,要怎么解释。未来丈母娘见到自己第一面居然是在清晨!夏倾的家里!而且半裸!哦不对,四分之一裸! 好印象全没了怎么办! 大脑正极速运转着寻找解决办法的时候,阳台上的秦女士已经安置好糯米,走回客厅喊他: “那个那个小伙子,你过来一下。” 程奕一个激灵,赶忙把衣服拉好,一边应着“诶”一边小跑过去。 眼下这情况,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等站到秦女士面前,却不见她发火,反而笑眯眯的,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半天没有说话。 程奕被她看得发毛,终于忍不住先开口说: “阿姨您好,我是程奕。” 程奕?这个名字怎么怪耳熟的。良久后,眼前的小伙子慢慢跟记忆中看过的一张照片重叠,秦琼终于回忆起来,是阿桁妈妈介绍给夏倾的那个阿桁的好朋友。 那他们俩是早就在一起了?可是怎么从来没听夏倾提起过。 女儿啊,你瞒得妈好苦。 “咳,”秦琼掩着嘴咳了一声,问道,“你们俩在一起多久了?” 这位未来丈母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阿姨,我跟夏倾没有在一起,我就住在她家对面,昨晚没带钥匙,所以暂时在这借住了一晚。”他耐心地解释。 “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都是小倾教你说的吧?” ???黑人问号。夏妈妈的思路他为什么有点跟不上。 “你不用理她说的话,我是她妈,你跟我说实话,你们俩在一起多久了?我帮你做主。”秦琼女士笑靥如花。 开玩笑,她好不容易逮着一个靠谱又帅气的准女婿,怎么可能放过? 程奕突然觉得自己有被男人睡了但是又被抛弃了的委屈小媳妇既视感 “呃,阿姨您真的误会了” “你不说是吧?那我打电话问小倾了。”秦琼打断他,说着作势去拿包包里的手机要打电话。 程奕下意识伸手止住她的动作,秦琼满意地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目光中饱含鼓励和期待。 斟酌片刻,他只得开口随便说了一个时间:“两周前吧。” 秦女士喜形于色,拉着他絮絮叨叨地问了一些具体情况,什么家庭背景啊,学历啊,末了对他表示非常满意,还叮嘱了一些话,说夏倾不懂情趣,让他对夏倾耐心一点,可以慢慢□□云云。 程奕听得万分好笑。其实有时候不懂情趣也是一种情趣,像她这种性子,调戏起来更有趣。不过当然,该调/教的还是得调/教了。 这位丈母娘还真是非常的c无比的对他的胃口。 ———— 一大早宠物医院接了一个急诊,是只出了车祸的暹罗猫,送来的时候浑身是血,一只腿已经断了。 医院里除她之外最有经验的三位医生正巧一同去了省会开宠物医疗研讨会,值班医生是个刚来不久的小年轻,只能做紧急处理,然后夺命连环call把她从睡梦中炸醒,喊她来做手术。 好不容易手术做完,她刚回到办公室,连气都没喘匀,手机的嗡鸣声又响起。 她烦躁地抓过来一看,是秦琼发来的微信: “你这孩子,谈恋爱了也不跟我说,你早说我就不逼你去相亲了嘛。” 秦女士这是从逼她相亲直接上升到给她歪歪了一个男朋友吗? 夏倾一头雾水:“妈,您在说什么呀,我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你还想瞒我啊,我都在你家看到小奕了。” 夏倾握着手机发了会呆,才搞明白她家母上大人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也就是说程奕在她家过夜的事,被她妈知道了。而以秦女士爱乱点鸳鸯谱的个性,以及现在无比热衷于把她推销出去这个情况,她基本能够猜测出,秦女士脑补了怎样一出大戏了。 “妈您真的误会了!我跟程奕不是男女朋友!”她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回复,愤怒溢于手指。 秦琼看到这条消息就给她打了个电话,语气神秘兮兮之余还有点不好意思: “小倾啊,你就别再妄图欺瞒我了,我今天一早去你家的时候,都看到他半裸着上身了,”讲到这里时,声音还刻意降低了些,“没想到他看着瘦瘦的,但是有腹肌诶!对了你千万别跟你爸说这事,我怕你爸要打死我。” 半裸都出来了,请问她还能说什么。 “还有啊,我知道你们现在在热恋期,容易咳咳,把持不住,但是女孩子还是要懂得保护自己啊,该做的措施要做,知道了吗?” 母上大人苦口婆心,但是她一点也不想回答知道了怎么办。 挂断秦女士的电话后没多久,夏倾又收到程奕的一条短信: “昨晚的事,抱歉,我会对你负责的。” 她真的出离愤怒了。负什么责啊摔!不就是亲了一下吗?谁说要他负责了!!! 眼不见为净,她把手机往抽屉里一塞,起身出了办公室。 相比于夏倾的愤怒,程奕却觉得心情无比的明亮,连带着对整个心外科的同事都变得比平时和颜悦色,吴恺作为他的实习生感受最为明显。 今天晚上查房后回到值班室,程奕考了他三个问题,他只回答出两个,按照往常的经验,他一定免不了被程奕惩罚,可是今天程奕却出乎意料地一句重话也没说,只交代他要回去多看书,多观察病人的症状和了解病历。 无端端的好脾气比被骂还吓人,一整晚吴恺都战战兢兢的,以为他们家奕哥受了什么刺激。 路过的护士长悄悄把吴恺拉到一边,低声问道: “程医生这是怎么了?今天好像特别开心?” 吴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护士长,我觉得好可怕啊。” 护士长赏了他一个暴栗,失笑道:“平时他对你凶,你又觉得太严格,对你温柔,你又觉得害怕,你真的是” 吴恺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跟护士长聊完,吴恺觉得有些尿急,一路小跑去了厕所,经过茶水间时听到一个熟悉的温润男声。 他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侧耳偷听了两句。 “哎呀我解释过了她不相信啊,你妈妈她执意误会我也没有办法是不是?” “承认都承认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做我女朋友会少块肉吗?很吃亏吗?” “好啦好啦,不然我下次请你吃饭以示补偿?” 这段对话怎么感觉怪诡异的,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不过他倒是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 所以他们家程医生,该不会是,恋爱了吧? 正文 第20章 下厨 正琢磨着,边上走过一个值班护士,见他站在茶水间门口鬼鬼祟祟的,就叫了他一声: “小吴,你在干什么呢?” 茶水间里的说话声顿时一停,接着他就听到那人往外面走的脚步声。吴恺吓得扭头就准备跑,结果刚迈开第一步衣领子就被人拽住了。 他顿了半秒,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后,才颤颤巍巍地转过身,赔笑道: “原来是奕哥呀,我还想说刚刚谁打电话的背影那么帅,我只是上厕所路过,路过,我什么也没听到。” 程奕对他拍的马屁不置可否,表情似笑非笑:“我还没说话呢,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你什么?” 吴恺闻言简直想一巴掌扇死自己,什么叫不打自招,自踩自脚真的是人蠢没药医。 他支吾了半天,最后索性把眼睛一闭,视死如归地问:“奕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半晌后,等他再睁开眼时,程奕已经往跟他相反的方向走了老远,耳边还回荡着清冷又随意的声音:“今晚12点前把801一809房各床的病历都抄一遍交给我。” 老大!不至于吧!他只是!上个厕所,顺便,关心了一下他的感情状况而已好吗? ———— 前一晚值班,这天又做了一场八小时的手术,下班的时候程奕觉得自己已经饿得浑身无力。 于是在回家的路上,他特意开车兜去附近的瑜记买了半只手撕鸡,然后去便利店买了几盒泡面,准备回去随便解决。 到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停好车,熄了火,上楼。 “叮”的一声,电梯打开,他一边把手伸进裤兜里取钥匙,一边习惯性地往对门看了一眼。 夏倾家里层的木门没有关,阵阵饭菜的香味,以及锅铲相碰的翻炒声轻而易举地勾出了他胃里的馋虫。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只考虑了没一会,他便放弃了掏自家钥匙的动作,转了方向往夏倾家走去。 ———— 几分钟前,夏倾正右手举着锅铲,费力地用左边肩膀夹着手机跟凌浅吐槽。 “什么?!你说男神亲了你?!”分贝之大震耳欲聋,连带凌浅脚边玩着网球的丸子都被吓得没咬住她抛来的球。 夏倾缓了两秒,才从耳鸣中恢复过来。 “亲爱的你能小声点吗?” “不能!不是我说,你们俩直接在一起吧,我觉得你们俩真的超级配啊。星座书上也说摩羯女跟水瓶男挺合适的。”凌浅把手边装了狗粮的食盒拖过来,轻拍了一下丸子的小屁/屁,示意它赶紧吃。 “谁要跟他在一起啊” “我给你一一数数他的优点啊,医生职业稳定c收入可观,长得帅还很有情趣,运动也强,家里还养了只猫,说明人有爱心。” “你说的这么好听你怎么不跟他在一起啊?”夏倾拿过边上的酱油往锅里一倒,同时闪身离油星四溅的热锅远一些。 凌浅的语气倏然变得严肃起来:“我觉得你对男神有偏见。” “哪里有偏见了?不适合就是不适合,我对我自己还不了解吗?” “你对你自己很了解,但你不了解他,或者说你没试过认真跟他相处。”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他一样。”夏倾觉得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这个榆木脑袋!你说你们俩,男未婚女未嫁的,年龄差四岁正正合适,你妈又天天催你谈恋爱,你为什么不试试接受呢?” “说的好像他已经跟我表白了一样”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门铃声。 见锅里的五花肉煎得差不多了,她把切好的土豆下了锅,扯了一张料理台上的厨房用纸擦手。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说了,有人按门铃”,说完最后一句便挂了电话匆忙跑出去。 等看到来人是程奕之后,她立刻换上了十二万分戒备的模式。 “你又来干嘛?”前天晚上的事仍然让她心有余悸,万万不能再次放他进门。 程奕扬了扬手里提着的手撕鸡,说:“我刚下班,走到门口闻到饭菜香,想来蹭个饭。” “我只煮了一个人的分量。”不假思索地拒绝。 “没事啊,我会做,只要你家里有食材。” “我家里没食材!”夏倾真的无比的郁闷,感觉自己每次碰上他,就淡定不了。 程奕勾唇,轻而易举地堵回去:“那也没关系,我家有,还挺多。” 看她面无表情,一副铁了心不让他进门的样子,程奕又换了怀柔政策: “你就可怜可怜我呗,我昨晚在医院值了夜班,都没怎么睡,今天又做了一场手术,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真的很饿。” 前天就是因为心软被骗了,今天绝对不会重蹈覆辙。这么想着,夏倾头一偏,伸手准备直接把里门关上,然而被程奕一句“等等”给呵停了。 他叹了口气,道:“好好跟你说你不肯,那我只能” 停了一会,又继续说:“前两天某人的妈妈可是给我留了他们家地址,说是叫我有空的时候去他们家吃饭,”他翻出手机里的日历看了看,“嗯,后天周六,不用值夜班,正合适。” 直击软肋!秦女士真是一如既往地快嘴快手她是有多迫切把她嫁出去才会把自家地址告诉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婿”。 只是,很显然,她不会让他回家见父母的。 唇线紧绷,她极不情愿地按下门把手让他进来。 才一进门,程奕就闻到了一股糊味,他吸了吸鼻子,再次确认后拍了拍还板着脸的夏倾,指着厨房道:“你的菜,好像烧焦了。” 夏倾“啊”了一声,迅速跑进厨房关了火。果不其然,原本黄灿灿的土豆绝大多数都变得焦黑一片,惨不忍睹。 夏倾欲哭无泪,好好的一盘土豆炒五花肉,就这么被毁了。她哭丧着脸看了一眼跟进厨房查看情况的罪魁祸首: “都怪你,跟我说那么久话,你赔我一盘菜。” 她略带孩子气的话语让程奕忍俊不禁。 他笑着点头:“别说赔一盘,十盘我也赔得出来。” 他充满自信的样子倒是让夏倾这个厨艺渣隐隐有了一丝期待。 他其实很会做饭,出国留学的那几年让他练就了一手好厨艺。美国的东西吃来吃去无非就是牛排羊排c披萨意面,吃得多了就觉得腻,于是在国内从来不进厨房的程大少爷才被迫开始研究料理。 幸而这一项也还在他的高智商控制范围内,大概摸索了两三天,他就能做出像模像样的家常菜来,后来又因为当时租住的房子里有烤箱,还对着网上找来的食谱学了一些简单的烘焙。 所以现下这种普通菜式,对他来说完全就是小菜一碟。 系好围裙后,他就正式开工。 打开她家的冰箱,冷气扑面而来。里面食材虽多,但收拾得齐整,不同的菜都被分门别类,摆放在不同的位置。 只是,某人说家里没食材的谎言不攻自破了而已。 夏倾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从他打开冰箱门那一刻开始,她就低着头面向另外一边,假装在收拾料理台。 他觉得好笑,但也没戳穿她,从上层拿了一条黄花鱼,两颗小蒜头和姜,又问她家里有没有豆豉。 夏倾点点头,在急冻柜里拿了一包出来,他接过来准备洗,又被她抢回去。 程奕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听到她小声地说:“我来洗吧。” 他扬了扬下巴表示随意。 先清理了刚刚糊底的锅,再擦干里头的水渍,拧开开关热锅。 等用手探得温度差不多了,又倒了适量的油进去。 夏倾做饭向来怕被油溅到,所以每次倒生食材下锅都是快速一丢就躲得远远的。此刻见程奕漫不经心地把还带着水滴的鱼慢慢放进滚烫的油锅里,她赶紧跑到厨房门口候着。 油星子噼里啪啦四溅开来,锅中登时冒起一阵白烟。程奕趁这个空档开始清洗姜蒜,夏倾在一旁围观。 他刀功娴熟,握刀的手用了力,青筋微微突起,切出来的蒜姜,片片厚度相差无几。为了避免弄湿衣服,他把袖口挽到了手肘的位置,露出线条健美的小臂。如果忽略他身上的围裙,倒还算是有些男人味。 蒜姜备齐,他用锅铲把鱼翻了个面,继续煎。等两面都变得金黄,再把砧板上切好的姜蒜和豆豉通通丢了进去。 只爆了一会儿,蒜香和豆豉香便争先恐后地扑鼻而来,令人食指大动。夏倾忍不住凑上前去看,蒜头片微焦,火候正好。 程奕早先已经让她在饮水机处用碗接了点热水,此刻拿起,手腕一翻,便倒进锅里,又加了一些酱油调味,动作一气呵成。 很快,一盘香喷喷的豆豉蒜香黄花鱼就出锅了。 正文 第21章 约定 装盘后,他开了水龙头洗锅,然后示意夏倾把菜端出去。 从他手中接过碟子的时候,她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指尖温热,让她莫名地又想起前一晚那令人尴尬的触碰。 夏倾脸一热,赶紧夺过碟子低头就走。 程奕动作很快,十分钟后一碟鲮鱼炒芥兰也顺利完成。夏倾在外面把装了手撕鸡的塑料盒打开摆在桌上,两人各自洗手坐下。 吃之前她还抱有这些菜可能中看不中吃的侥幸心理,直到第一口下去后,当那鲜香酥嫩的鱼肉在舌尖化开,她才彻底甘拜下风。 必须承认,这厨艺水准完全可以跟夏卓媲美。 程奕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问道:“味道如何?” 她停下夹菜的筷子夸他:“没想到你的手艺还可以。” 程奕微眯起眼睛,倏然笑开:“那是当然。” 两人都饿极,此后便各自埋头吃饭,没有说话。 等到吃得差不多了,程奕突然开口说想请她帮一个忙。 夏倾在手边的纸巾盒里抽了一张纸,对折好,抹了抹嘴,才问是什么事。 只听程奕徐徐开口: “我外婆有哮喘,身体一直不大好,最近这段时间病情又严重了些,我妈就打算接她来s市住一阵子,顺便到我们医院检查一下身体,正经做个治疗。” 顿了顿,他继续说:“外婆她一直很操心我的感情问题,最近又问起我交了女朋友没有,我想趁她这次过来,让她安心。” “所以,能不能麻烦你,以我女朋友的名义见一见我外婆?” “就算帮我一个忙?估计我外婆这次来,没有意外的话也就呆上一个月,所以只需要你帮我一个月就好了。” 这一回他没有说谎,句句属实。 外婆已经90多岁了,整日就念叨着希望能在走之前见到他结婚,在没认识夏倾以前,外婆催得特别急的时候,他就有过这个用善意的谎言安抚老人的想法,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帮忙。 这次她的身体状况骤然恶化,全家人都很不安,所以才不顾老人家的反对,执意要接她上来做检查。 老人不愿意去医院,但拗不过女儿和孙子,只得同意过来,但坚持只住一个月,还说什么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程奕跟母亲当然先装作同意,反正等她来了,要住多久自然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而他也想趁此机会,增加跟夏倾相处的时间,尽管她不一定会接受。 餐厅里,吊灯的光线就这么轻飘飘地落在他脸上,柔和了他的棱角,让他的神情看上去更添了几分诚挚。 关于程奕对她的好感,其实她并非迟钝感受不到,只是不想承认,也暂时不想接受。 但凌浅刚刚说的话言犹在耳。 打从跟秦晟分手后,她是真的没对什么男人有过想深入了解的兴趣,更别提交往了。既然凌浅把她男神吹得那么好,秦女士似乎也对他挺满意,再加上不用履行情侣的义务,就当是给自己一个了解他的机会。 一个月的时间,顺其自然吧。 这么想着,她轻声答道:“好。” ———— 与此同时,夏家饭桌上,秦琼也正在跟丈夫和儿子唠嗑这位“准女婿”。 昨天她原本一回家就准备向老夏和小夏同志宣布这个值得普天同庆的好消息,可惜夏卓昨晚加班得晚,回来的时候秦女士已经撑不住先睡了。 今天又憋了一整个白天,好不容易捱到晚上儿子下班回来,她终于可以把这个喜讯公之于众。 为了烘托热烈的气氛,她还特意比平时多买了一些海鲜和肉类,菜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惹得另外一老一小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夏卓直着眼睛扫过眼前的卤鹅c鲍鱼c肉蟹,然后一脸惊恐地望向自家老爸,希望能从他那里提前了解一点消息,好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有个心理准备,然而夏盛一对此同样一无所知,只能耸肩示意自己不知情。 于是当饭菜全部上齐摆妥之后,夏卓和夏盛一没人敢先动筷子。秦琼觉得莫名其妙,问道: “你俩干啥呢?不饿啊?快点吃啊。” 夏卓和夏盛一两人都不愿意先出声问,推搡了半天,最后还是老夏同志觉得自己身为一家之主不能太怂,先开了口。 他干咳两声,说: “阿琼啊,你这是在外面打麻将输了多少钱?还是在外面闯了什么祸?出了什么问题需要我收拾烂摊子的你就直说吧。” 夏卓在一旁拼命附和:“是啊是啊,老妈你这样我们心里很慌。” 秦琼气得一把摔了筷子,一推凳子站起来,双手叉腰:“好啊我算是弄明白了,合着在你们俩父子心里我就是只会打麻将输钱跟闯祸的人是吧?” 两人均在心里默默点头。 见秦女士生气,夏卓也不急,悠哉悠哉地夹了一块鹅肉放进嘴里,因为他知道老夏同志一定会一马当先冲上去安抚。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站起来绕到秦琼身后,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用力把她按回座位上,哄道: “哎呀哎呀,老婆大人息怒,我们这不是关心你嘛,今天又不是什么特殊节日,你好端端地整这么一桌子盛宴”我们真的是受宠若惊,惊慌失措啊。 “哼,”秦女士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你们真是不识好歹,今天我心情好赏你们一顿大餐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夏盛一讨好地捏了捏她的肩,“老婆大人做饭辛苦了。” 夏卓受不了地别过眼,论成天被自家爹妈撒的狗粮泼一脸是什么样的体验。 “行了啊,马后炮就别放了,我可是有正事要说。”秦琼嫌弃地拂落老夏同志殷勤按摩的手。 夏盛一顺势回到座位上坐好,伸长脖子表示洗耳恭听,夏卓也放下手里的筷子,认真地看着她。 秦女士对爷俩的表现终于感到满意,用勺子舀了一勺汤,故意吊胃口似的,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才说道: “小倾她交男朋友了。” 尾音未完,老夏同志已经一拍桌子,愤而起身:“是哪家的臭小子拐了我女儿!” 夏卓对这个消息倒是没有多少惊讶,反而被夏盛一的大动作吓到了。他无奈道: “你们二老请改一改一激动就拍桌子的毛病可以吗?饭都不让人好好吃了。” 秦琼对夏盛一翻了个白眼,顺手掰下一个蟹脚,说:“激动什么呢你,平时也不知道谁成天嚷嚷着要赶紧给女儿找个好夫家嫁过去,这会儿女儿找到了又在装好爸爸。” 夏盛一是一个出了名疼老婆疼女儿的人,在他心里家庭地位最低的要数儿子夏卓。怎么说夏倾也是他捧在手心里当成宝贝呵护大的,就像悉心浇水施肥养了很久的小白菜听说被人摘了一样,心情之愤怒可想而知。 然而他一向秉持着老婆永远是对的的原则,闻言摸了摸鼻子,讪讪地坐下,语气委屈:“这不是还不了解对方是什么人吗?怎么放心把小倾交给他。” “你急什么,我不正要说吗?”秦女士把剥好的蟹肉丢进他碗里,“对方就是上次我给你们说过的,阿桁的那个好朋友程奕。上回我去小倾家送东西的时候遇到他了,跟他聊了聊,觉得那孩子挺靠谱的。” “什么?!”夏盛一只抓住了“去小倾家遇到程奕”这个重点,夹蟹肉的手一顿,脑海里瞬间涌现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可怕场面。 “他们俩不会是一起过夜了吧?”老夏同志面色阴晴不定,夏卓赶紧替他问了这个问题。 害怕丈夫冒出什么反对之言,秦琼决定撒个无关紧要的谎: “说什么呢!怎么可能。你家女儿你还不了解啊,清心寡欲得都快成尼姑了。只是程奕正好跟小倾住在对门,偶然遇见了而已。” 对门难道不是更危险吗?!夏盛一心内暗忖。强烈不安之下,他指使扒饭扒得正欢的小儿子: “你下次有空去你姐家的时候,探一下口风,看看他们俩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夏卓压根没当回事,随口就答应了下来。 夏盛一嘱咐完还是觉得不放心,又对秦琼说:“你让小倾什么时候有空把那孩子带回家里来看一看,这年头藏得深的坏男人太多,我也得给把把关。” ———— 因为晚餐是程奕掌的勺,所以饭后洗碗的任务自然被夏倾接了过来。 他吃得有些撑,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去阳台上放了放风。 两人所住的这栋楼前方正好毫无遮挡,中间隔了一个大草坪,既可以直接望到不远处的马路,又不会被喧闹所扰。 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刻,下班归家的行人步履匆匆,红绿灯后的车辆排起了长龙,更远一些的住宅楼也一盏盏的亮起了灯,交错地向远处延伸。 月色朦胧,偶尔拂过脸颊的风清幽而又沁人心脾。 正看得入神,夏倾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程奕,麻烦你帮我拿一下茶几上的抹布过来。” 程奕应了一声,转身往厨房走的时候,眼睛不经意地扫过电视柜右侧的红木cd架子,最顶上放了一个白色的相框。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相框里嵌着一张看上去明显有些年份的相片,里头的一男一女正站在火红的凤凰木下,女生挽着男生的手臂,笑得灿烂。 男生个头很高,怀里抱着一只可爱的泰迪犬,可看上去十分年轻,还有一丝未散的学生气。而女生理所当然地是夏倾,照片里的她还是高中生的模样,短发齐刘海,单纯干净。 虽然存着一丝疑虑,但程奕还没有八卦到对她的任何东西都想刨根问底,正准备收回眼神时,相框右下角一行黑色的小字却再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拿起相框凑到眼前。 字迹娟秀,一看就是出自女生之手。最后一笔落得有些重,明显比旁边的笔划要更粗黑一些。 上面写着: 2004年夏。很想念你。 正文 第22章 讲座 书名:《如果一切重来》 作者:[法]马克·李维 译者:张怡 编辑推荐: 法国第一畅销作家c《偷影子的人》作者马克李维全新力作 一部集时空旅行c悬疑c爱情于一身的绝妙小说 一个用温柔c悬念c激情包裹而成的惊心动魄的故事 法国畅销逾百万册,每60个法国人就有1人读过 法国媒体盛赞:“近年来最令人惊叹的作品!” 多少人曾梦想着能够从头来过,在他们快失去一切时将生活归零。而这正是我的经历。 内容简介: 《纽约时报》记者安德鲁在晨跑中遇刺,清醒后的他发现自己回到了两个月前。 上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他有两个月的时间调查一桩丑闻的真相,弥补对最爱的人犯下的罪孽,并找出杀害自己的凶手。 从纽约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安德鲁开始与时间赛跑。 1遇刺 隐藏于人海之中,扮演着这个奇怪的角色,无人知晓,无人注意。 临时找到一套跑步运动装,为的只是不引人注意。早晨7点,沿河滨公园一线,满眼都是跑步的人。在一个分秒必争c神经紧绷的城市里,所有人都奔跑着,为了锻炼身体,也为了消除昨夜放纵的痕迹,准备迎接新一天的压力。 一张长椅;一边将脚搁在椅子上系鞋带,一边等目标靠近。额前压低的帽檐有些阻挡视线,但也可以将自己的脸隐藏起来。正好趁机平复呼吸,免得手抖。流汗倒是无所谓,没有人会注意,它也不会泄露什么,在这里,所有人都在流汗。 当他出现的时候,先让他跑过去,过一会儿自己再小步重新开始跑。不远不近地跟着,直到时机成熟。 同样的场景已经发生过七次。每个早晨,同样的时间。每次,行动的诱惑都比前一次更加强烈。但是成功只属于精心准备的人。没有发生错误的余地。 他出现了,沿着查尔斯街跑步,这是他的日常路线。然后等红绿灯变红色,穿过高速公路西侧辅路的前四个路口。车辆鱼贯着向城市的西边驶去,人们赶着奔赴工作地点。 他跑到斑马线旁。红绿灯上发光的小人儿已经开始闪烁。翠贝卡和金融街方向,车子一辆接一辆地开过斑马线,他依然我行我素。和往常一样,他举起拳头,中指向上,回应汽车的喇叭声,然后左转,跑上沿哈得逊河的人行道。 他将和其他跑步者一同再跑过二十个街区,愉快地把体能不及自己的人远远抛在身后,同时诅咒超过自己的人。他们没什么厉害的,只是比他年轻十岁或二十岁而已。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城市的这片街区尚没有什么人来,他属于来这里跑步的第一批人。用木桩建成的码头,现在已无迹可寻,过去常散发出铁锈和鱼腥味。血的味道。他所在的城市好像在二十年间改变了许多,它变得更年轻,也更漂亮;而他,岁月已经开始在他的脸上刻下痕迹。 在河的另一岸,霍博肯的霓虹灯随着白天的来临一一熄灭,随后是泽西城。 别让他从眼皮底下溜掉;当他跑到格林尼治街的十字路口时,他会跑离人行道。必须在这之前行动。那个早晨,他没有跑去星巴克,像往常一样点一杯热摩卡。 在4号防波堤上,一直暗地里跟着他的黑影会在那里和他相遇。 还有一个街区。加速,跑入常在这里会集的人群中,因为道路变窄,跑得慢的人必然会挡住跑得快的。长针在衣袖里悄悄滑下,手掌坚定地握住它。 在腰椎与骶骨之间的位置下手。只要干脆的一下,深深地刺穿肾脏,再向上划破腹部动脉。拔出长针时,它会在人体内留下无法愈合的伤口,等有人注意到发生了什么而前来救助,把他送入医院推进手术室时,一切都已成定局。在这个早高峰的时候去医院并不容易,即使有鸣笛开道,但路况太糟糕,救护车司机也无计可施。 若是两年前,他大概还有机会活命。但自从政府为了拓宽道路关闭了圣万森医院,最近的急救中心就是和河滨公园反向c城市东面的那个。大出血,他将很快因失血过多而死。 他不会感到痛苦,至少不会感到特别痛苦。天气寒冷,而且会越来越冷。他会发抖,四肢逐渐失去知觉,牙关咬紧无法说话,而且他能说些什么呢?说他感到背部被狠狠地刺了一下?好极了!警察们能得出些什么结论? 完美犯罪的确存在,最出色的警察在退休后也会告诉你,没有侦破的案件始终是他们良心上的重负。 他过来了。这个动作已经对着沙袋重复练习了上千次,但把长针刺入人体的感觉该是与之完全不同。关键是不要刺到骨头。如果碰到一块腰椎骨,那就意味着彻底的失败。长针应该深深刺入,然后很快收入衣袖中。 之后,继续按照先前的步伐节奏跑开,不要回头看,混入跑步的人群,不留痕迹。 如此久的准备只为了几秒的行动。 彻底死亡需要更多的时间,也许是在一刻钟之后。但是这个早晨,7:30左右,他必死无疑。 2偶遇 2011年5月 安德鲁·斯迪曼是《纽约时报》的记者。二十三岁以计件稿酬记者的身份入行,随后步步高升。拥有世界知名日报之一的记者证是安德鲁自少年时代起的梦想。每天早晨,在跨进第八大道860号的双重大门前,他都会允许自己愉快地抬头看一眼拱门上装饰的铭文,告诉自己他的办公室就在这里,在这个新闻界神圣不可侵犯的神殿内。数以万计的码字人梦想着能够参观这里,哪怕只有一次。 在成为《今日手册》讣告版的助理撰稿人之前,安德鲁做过四年的资料整理工作。他的前任因为下班急着回家签收ups1快递员送来的床上用品,结果在公共汽车的轮子下去见自己平日服务的客户了。生活就是这样无法预料! 对于安德鲁·斯迪曼而言,这意味着他要开始另外五年默默无闻的高强度工作。讣告版的撰稿人没有署名权,逝者对于他而言,区别只是讣告栏里葬礼日期的不同而已。五年来,每天只能为这些已经过世c只活在他人回忆里的人而写,不论这回忆是好是坏。一千一百二十五天,一个夜晚接一个夜晚,在40大街的马里奥特酒吧,晚上19:30—20:15,他大约喝下了六千杯马蒂尼干红。 每杯里放三个橄榄,每个橄榄核都吐入塞满烟蒂的烟灰缸内,安德鲁将当天所写的关于逝者的文字一一从脑海中删除。也许就是这种每日与逝者相伴的生活,使安德鲁在酒精中越陷越深。 正文 第23章 锻炼 书名:如果一切重来 作者:[法]马克·李维 译者:张怡 编辑推荐: 法国第一畅销作家c《偷影子的人》作者马克李维全新力作 一部集时空旅行c悬疑c爱情于一身的绝妙小说 一个用温柔c悬念c激情包裹而成的惊心动魄的故事 法国畅销逾百万册,每60个法国人就有1人读过 法国媒体盛赞:“近年来最令人惊叹的作品!” 多少人曾梦想着能够从头来过,在他们快失去一切时将生活归零。而这正是我的经历。 内容简介: 《纽约时报》记者安德鲁在晨跑中遇刺,清醒后的他发现自己回到了两个月前。 上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他有两个月的时间调查一桩丑闻的真相,弥补对最爱的人犯下的罪孽,并找出杀害自己的凶手。 从纽约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安德鲁开始与时间赛跑。 安德鲁每天早晨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时常脸色苍白,眼皮沉重,领子胡乱耷拉着,外套皱得不成样子;幸好衬衣笔挺c西装领带并不是报纸撰稿人工作时的着装要求,尤其是他所服务的部门。 不知是他文笔优美凝练,还是那个夏天出奇炎热的缘故,总之他负责的版面一时间业务量猛然上升,很快就占满了整整两内页。当报社总结第三季度的业绩时,财务部门一位热衷统计的分析师注意到讣告版的收入大大攀升。服丧期间的家庭总愿意讣告写得更长一些以显示他们的伤痛之重。这些数据,尤其是当它们有利的时候,很快便传到了报社高层的耳中。在秋初召开的领导委员会会议上,人们讨论了这些数据,并决定奖励从现在起小有名气的这位撰稿人。安德鲁·斯迪曼被任命为正式撰稿人,还待在同一个版面的办公室,但这次是负责婚庆部分,因为这一部分的业绩在过去的一个季度里十分糟糕。 安德鲁从来不缺点子,有时他也会选择不去自己常去的酒吧,而是去其他街区的深受同性恋者青睐的小资酒吧转转。在他自己也数不清是第几杯的马蒂尼干红里与陌生人相识,他正好借机群发名片,并向愿意倾听的客人解释他负责的版面很乐意刊登任何一种新婚通告,包括大部分报纸拒绝刊登的那种。同性恋婚姻在纽约州尚未合法化,远远没有,但是报纸有权利刊登所有私人范围内的祝福,总之,只有祝福动机是重要的。 在三个月内,《今日手册》周末版的婚庆版面扩展到了四页,而安德鲁的薪水也明显地再创新高。 于是他决定缩减酒精的消费,倒不是为了他的肝脏考虑,而是为了一辆达特桑240z,这是他从孩童时代起梦寐以求的款型。最近警察抓酒驾越来越严。所以,饮酒还是开车身为老式车狂热粉丝的安德鲁做出了选择。如果他再踏足马里奥特酒吧,那么一次也不能超过两杯。只有周四除外。 就是在一个周四,几年后的一个周四,走出马里奥特酒吧时,安德鲁偶然撞上了瓦莱丽·兰塞。她与他一样,都醉了。她撞到一个报箱,一下子向后跌倒在人行道上,然后忍不住大笑起来。 安德鲁很快认出了瓦莱丽,不是因为她的样貌——她与二十年前他所认识的瓦莱丽完全不同——而是通过她的笑声。一种令人无法忘怀的笑声,让她的胸部起伏着。她的胸部一直在少年安德鲁的头脑中萦绕着,挥之不去。 他们是高中时期认识的。那时瓦莱丽刚刚被排挤出啦啦队——一群穿着本地足球队服颜色的性感服装c打扮诡异的小姑娘——因为她在更衣室里与一个捉弄她的姑娘大打出手。结果她只好加入了合唱团。而安德鲁则因为膝关节软骨萎缩,不得不放弃所有的体育活动,他为了一个喜爱跳舞的姑娘将手术推迟了好几年。由于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他也开始为同一个合唱团效力。 他在结束高中学业前一直与瓦莱丽保持着暧昧关系。从严格意义上说,他们之间并没有真正的身体上的关系。拉拉手,坐在他们最喜欢的学校长凳上说着永远不会腻的情话,充分享受瓦莱丽丰腴的身体,这就足够了。 但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性□□仍应该归功于瓦莱丽。一个晚上,这对小情侣藏在空无一人的更衣室内,瓦莱丽终于答应把手伸入安德鲁的牛仔裤内。十五秒的晕眩,加上瓦莱丽伴随着胸脯起伏的大笑,这短暂的快感被极大地延长了。这是他永远无法忘怀的第一次。 “瓦莱丽?”斯迪曼结结巴巴地问道。 “本?”瓦莱丽同样吃了一惊。 在高中时,所有人都管他叫本,尽管完全想不起这样叫的原因;已经有二十年没有人这样叫他了。 为了缓解局面的尴尬,瓦莱丽解释说这是一个女性朋友间的聚会,她自从大学毕业后就再也没有喝醉过。安德鲁也同样尴尬,他说自己是因为升职,但是没有说明这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谁说迟到的好消息就不能庆祝了呢? “你在纽约做什么?”安德鲁问道。 “我住在这里。”瓦莱丽一边回答,一边由着安德鲁把她扶了起来。 “多久了?” “有一阵子了,别问我具体多久了,我现在的状态根本算不清。你现在怎么样?” “我有一份我一直梦寐以求的工作,你呢?” “二十年的生活,这可是个很长的故事,你知道的。”瓦莱丽说着掸了掸裙子上的灰。 “九行。”安德鲁叹气道。 “什么九行?” “二十年的生活,如果你让我来写,我可以用九行概括。” “乱说。” “你敢打赌吗?” “赌什么?” “一顿晚餐。” “我身边已经有人了,安德鲁。”瓦莱丽马上回答道。 “我不是要你和我去酒店过一夜,就是一顿饺子,在乔伊的上海餐馆你还喜欢吃饺子吧?” “喜欢。” “你只须告诉你男朋友,我是你的一个老朋友就行了。” “但首先你得用九行字概括我这二十年的生活。” 瓦莱丽望着安德鲁,嘴角带着熟悉的微笑,这是属于安德鲁还被叫作本的时代的微笑,就和瓦莱丽过去约他去科学楼后面的工具棚见面时一模一样;微微一笑,没有任何皱纹的痕迹。 “一言为定,”她说,“再喝一杯,我就把我的故事告诉你。” “换家酒吧吧,这里太吵了。” “本,如果你以为今晚可以把我带回你家的话,那你就弄错对象了。” “瓦莱丽,我根本没有这么想,仅仅是因为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去吃点儿什么并不奢侈,要不然,我会觉得这个赌一点儿意义都没有。” 他没有说错。尽管瓦莱丽自从被他扶起后,双脚就没有离开过40大街肮脏的人行道,但她却一直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一艘船的甲板上摇晃着。去吃点儿什么不是个令人讨厌的主意。安德鲁拦下一辆出租车,将一家通宵营业的小酒馆的地址告诉了司机,他过去常去那里,就在索霍街区。一刻钟后,瓦莱丽坐在了餐桌旁,和他面对面。 正文 第24章 登山 书名:如果一切重来 作者:[法]马克·李维 译者:张怡 编辑推荐: 法国第一畅销作家c《偷影子的人》作者马克李维全新力作 一部集时空旅行c悬疑c爱情于一身的绝妙小说 一个用温柔c悬念c激情包裹而成的惊心动魄的故事 法国畅销逾百万册,每60个法国人就有1人读过 法国媒体盛赞:“近年来最令人惊叹的作品!” 多少人曾梦想着能够从头来过,在他们快失去一切时将生活归零。而这正是我的经历。 内容简介: 《纽约时报》记者安德鲁在晨跑中遇刺,清醒后的他发现自己回到了两个月前。 上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他有两个月的时间调查一桩丑闻的真相,弥补对最爱的人犯下的罪孽,并找出杀害自己的凶手。 从纽约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安德鲁开始与时间赛跑。 瓦莱丽得到了印第安纳波利斯大学的奖学金。这是她申请的众多大学中首先给她回音的学校。虽然中西部从不是她少女时代梦想的一部分,但是她没有时间再等一个更好的回复了;如果失去这份奖学金,她的未来就得靠在波基普西的酒吧打工来维持,待在这个他们一同长大的充满虚情假意的城市。 八年后,她得到兽医的学位文凭,离开印第安纳州,和许多雄心勃勃的年轻女孩一样,在曼哈顿住了下来。 “你在印第安纳读完了兽医学校的所有课程,就是为了来纽约?” “有什么不可以的吗?”瓦莱丽反问道。 “你的梦想不是为卷毛狗听诊吗?” “你太傻了,安德鲁!” “我不想打击你,可是我们得承认在曼哈顿并没有太多动物生活。如果再除去曼哈顿西北边的老太太们养的卷毛狗,你的客人还剩下谁?” “在一个有两百万单身人士的城市里,伴侣宠物所扮演的角色的重要性远远超过你的想象。” “我明白了,你还可以照顾仓鼠c猫咪和金鱼。” “我是骑警大队的兽医。他们的马匹以及警犬大队的警犬都由我负责,其中并没有卷毛狗,只有负责搜寻尸体的纽芬兰拾獚犬c几只快退休的德国牧羊犬c搜寻毒品的巡回犬和负责找出爆炸物的短腿小猎犬而已。” 安德鲁挑了挑眉毛,先是左边,接着是右边。这是他在读新闻的时候学来的一个办法,可以常常把谈话人弄得相当窘迫。在他和某人面谈的时候,只要他开始怀疑对方所说的事情的真实性,他就会玩儿这个眉毛舞的把戏,根据他的“客户”的反应来判断他是否在说谎。但是这次瓦莱丽的面部没有任何表情。 “说真的,”他略带吃惊地说道,“我倒没有想到这一点。但现在你究竟是属于警队系统,还是仅仅只是兽医而已?好吧,我的意思是,你有□□吗,你身上带枪吗?” 瓦莱丽定定地看着他,突然大笑起来。 “我发现你比从前成熟了许多,我的本。” “你这是在开我玩笑吧?” “不,我说真的,不过你刚刚的表情让我回想起你读书时候的样子。” “你成了兽医,我倒一点儿都不惊讶,”安德鲁接上瓦莱丽的话头,“你一直都很喜欢小动物,我还记得有一天晚上你打电话到我父母家叫我马上去找你;我那时以为你突然想我了,但事实上根本不是。你在放学的路上捡到一条被压断了爪子的臭烘烘的老狗,你是叫我去把它抱回去的。我们在兽医诊所里待了整整一夜。” “你还记得这件事,安德鲁·斯迪曼?” “我记得我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瓦莱丽·兰塞。好了,现在轮到你来告诉我,从我在波基普西电影院门口空等了你一回的那个下午到今晚你又重新出现,这中间到底还发生了些什么?” “那天早晨我收到了印第安纳波利斯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一天都不想再等了,于是马上打包了行李。多亏之前存了暑假打工和照管小孩的收入,我才能当天就离开家和波基普西。我很高兴终于可以不用再夹在父母的争执之间,他们连陪我去车站都不愿意,你想想吧!好了,既然你只能给你的老朋友留下九行的空间,大学生活的其余细节就省略了吧。刚到纽约的时候,我在不同的兽医诊所之间打打零工。直到有一天我看到警队的招聘启事,就这样成了那里的兽医助理,我是两年之后转正的。” 安德鲁让刚刚从自己身边经过的侍者帮他们再上两杯咖啡。 “我很喜欢你做警队兽医这份工作。虽然我写过很多讣告和婚庆通知,甚至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但是我还从未在工作中和兽医打过交道。我甚至没有想到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种职业。” “但很显然,世上就是有这样一种职业。”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怨你。” “为什么?” “为你当初的不辞而别。” “你是这世上我在走之前只要可以就一定会提前通知的唯一朋友。” “好吧,我那时一点儿都没觉得你的话是这个意思。直到你现在说了,我才反应过来。” “那你还怨我吗?”瓦莱丽打趣道。 “我也许应该怨你,但我想埋怨也是有时效性的。” “对了,你现在真的是一名记者?” “你怎么知道的?” “我刚刚问你现在做什么,你回答说‘一份我一直梦寐以求的工作’,那时候你一直想做一名记者。” “你还记得这些,瓦莱丽·兰塞?” “我记得所有事,安德鲁·斯迪曼。” “好吧,你现在是单身吗?” “天不早了,”瓦莱丽叹了口气,“我得回家了。还有,如果今天我告诉你太多事情,你恐怕就没有办法在九行内写完啦。” 安德鲁狡黠地笑了笑。 “这么说你答应了一起去乔伊的上海餐馆吃晚餐?” “如果你赢了这次赌约的话,我是一个守信的人。” 两人一言不发地沿着索霍区空无一人的街道一直走到第六大道。安德鲁挽起瓦莱丽的手臂,带她穿过城市古老街区中铺着不规则石板的街道。 他拦下一辆上行的出租车,为瓦莱丽打开车门。她坐到出租车后排的座位上。 “能够再见到你,可真是一个甜蜜的惊喜,瓦莱丽·兰塞。” “我也是,本。” “我的九行散文,应该寄到哪里给你呢?” 瓦莱丽在手提包中摸索了一阵,翻出她的眉笔,让安德鲁翻过手背露出手心。她在安德鲁的手上写下了她的手机号码。 “九行,你可以发短信给我。晚安,本。” 安德鲁看着出租车向北边开去。等车子消失在夜色中,安德鲁继续走着,他的公寓离这里只有十五分钟的步行路程。他需要一些新鲜空气。尽管只要一眼他就能记住瓦莱丽用眉笔写在他手心里的号码,但安德鲁一路上还是小心翼翼地张开着手掌。 正文 第25章 受伤 译者:张怡 编辑推荐: 法国第一畅销作家c《偷影子的人》作者马克李维全新力作 一部集时空旅行c悬疑c爱情于一身的绝妙小说 一个用温柔c悬念c激情包裹而成的惊心动魄的故事 法国畅销逾百万册,每60个法国人就有1人读过 法国媒体盛赞:“近年来最令人惊叹的作品!” 多少人曾梦想着能够从头来过,在他们快失去一切时将生活归零。而这正是我的经历。 内容简介: 《纽约时报》记者安德鲁在晨跑中遇刺,清醒后的他发现自己回到了两个月前。 上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他有两个月的时间调查一桩丑闻的真相,弥补对最爱的人犯下的罪孽,并找出杀害自己的凶手。 从纽约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安德鲁开始与时间赛跑。 3相约 用几行字概括别人的一生,安德鲁已经有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工作了。两年前他调到了报社的“国际事务部”。安德鲁一直对生活和全球秩序特别好奇,连带着对所有具有异域情调的事务都倍感兴趣。 当电脑屏幕代替了排字工人的工作台后,撰写组的每个成员都可以看到第二天将要见报的文章内容。有好几次,安德鲁都注意到国际版面的文章里出现了一些分析或常识性的错误。他在所有记者都参加的每周编委会议上一一指出,使报社好几次免于收到怒气冲冲的读者的来信,也避免了事后刊登更正启事的尴尬。安德鲁的能力慢慢显露出来,在年终奖和新的晋升之间,安德鲁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 现在想到自己又要重操旧业再写一次“生平专栏”——他喜欢这样称呼自己过去的工作,安德鲁的心潮忽然又澎湃起来;开始为瓦莱丽书写的时候,他甚至感到一丝怀旧的温情。 两个小时后他手里有了八行半的文字。他将它们输入手机,发给当事人。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安德鲁尝试着再写一篇讨论叙利亚人起义可能性的文章,然而所有的努力都只是徒劳。起义的发生,他的同事们觉得几乎不太可能,如果不说完全不可能的话。 他没法儿集中注意力,他的目光始终在电脑屏幕与安安静静的手机间游移。直到快5点的时候,手机屏幕终于亮了起来,安德鲁急忙一把抓起手机。空欢喜一场,是洗衣店通知他衬衣已经洗好了。 等他收到以下短信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下周四,19:30。瓦莱丽。” 他马上回复说:“你知道地址吗?” 几秒之后他收到一个简单的“是”,安德鲁有些为自己的冒失感到遗憾了。 安德鲁重新投入工作,在接下来的七天内他生活节制,滴酒不沾,当然前提是人们都像他那样认为啤酒的酒精度数太低,所以不应该算在其中。 周三那天,他去洗衣店取回前一天送去的外套,然后又去买了一件白衬衣,顺便再去理发师那里刮了胡子c清洗脖子。和每周三晚上一样,安德鲁在快21点的时候去一家小酒馆里找他最好的朋友西蒙,这家小酒馆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但那里的鱼是西村最好吃的。安德鲁住得不远,每当他加班晚归时,这家小酒馆的厨房就成了他的食堂,这样的情况一周中会有许多次。西蒙一如既往地在饭桌上猛烈抨击共和党人阻挠总统实施民众已经投票通过的改革事项。安德鲁的思绪跑得很远,他挠过玻璃窗看着走在街上的行人与游客。 “还有,我可以告诉你一桩真正劲爆但是来源很可靠的新闻,贝拉克·奥巴马的心可能已经被安格拉·默克尔俘获了。” “她是长得蛮漂亮的。”安德鲁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如果你是因为最近的一桩大新闻而忙得恍恍惚惚,我可以原谅你,但如果你是因为遇到了什么姑娘,那你必须马上告诉我!”西蒙生气了。 “两者都不是,”安德鲁回答道,“不好意思,我有点儿累了。” “别骗我了!自从你不再和那个比你高一头的姑娘约会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你好好刮过胡子了。她应该叫萨莉,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是苏菲,不过没有关系,这正好证明你对我的谈话是多么感兴趣。我怎么能因为你忘了她的名字而埋怨你呢,谁让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最多也不过一年半!” “她这人闷得要死,我从没有听她笑过。”西蒙又开口道。 “因为她从来不觉得你的冷笑话好笑。快点儿吃吧,我想回去睡觉。”安德鲁叹了口气。 “如果你不告诉我你烦恼的原因,我就一份甜点接一份地继续点餐,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天。” 安德鲁直直地盯着他朋友的眼睛。 “你的少年时代有没有遇到过一个令你神魂颠倒的姑娘?”他边问边向侍者示意埋单。 “我就知道你这个鬼样子根本不是为了工作!” “别这样说,我手头正在写一个特别讨厌的题目,内情卑劣得令人反胃。” “什么题目?” “职业秘密!” 西蒙结了账站起身。 “我们出去走走吧,我想呼吸点儿新鲜空气。” 安德鲁从衣帽架上取下雨衣,几步追上已经在人行道上等他的朋友。“凯西·斯坦贝克。”西蒙嘟嘟囔囔地说道。 “凯西·斯坦贝克?” “令少年时代的我神魂颠倒的那个姑娘,五分钟前你刚刚向我提了这个问题,你已经忘记了吗?” “你从没有和我提过她。” “你也从没有问过我这个问题。”西蒙回答说。 “瓦莱丽·兰塞。”安德鲁说。 “原来你根本没兴趣知道凯西·斯坦贝克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令少年时代的我神魂颠倒的。你这么问我,不过是为了方便你自己谈你的瓦莱丽罢了。” 安德鲁搂住西蒙的肩膀,拉着他又往前走了几步。三级台阶正好通向一栋砖砌小房子的地下室。他推开费多拉酒吧的门,过去曾有一批年轻艺术家,如贝西伯爵c纳京高c约翰·克特兰c迈尔斯·戴维斯c比莉·哈乐黛c莎拉·沃恩等,在这里表演。 “你觉得我只关心我自己吗?”安德鲁问道。 西蒙没有回答。 “你应该根据现实这么说,由于长年致力于总结各类默默无闻的人的生活,我终于确信人们会对我感兴趣的一天必定是我自己出现在我撰写的讣告专栏那天。” 安德鲁举起杯子,提高声音大喊起来: “安德鲁·斯迪曼,生于1975年,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在为著名的《纽约时报》工作你看,西蒙,这就是为什么那些医生没法儿自己给自己看病,轮到自己是病人的时候,任谁的手都会颤抖。然而,这是业内的基本常识,修饰语应该完全留给死去的人们。我再来生于1975年,安德鲁·斯迪曼与《纽约时报》有着长期的合作关系。他令人目眩的晋升令他于2020年初出任撰稿主任一职。正是因为他的不懈推动,报社才重获新生,并一跃成为全球最值得尊敬的日报之一这么写也许有些过头了,不是吗?” 正文 第26章 检查 书名:如果一切重来 作者:[法]马克·李维 译者:张怡 内容简介: 《纽约时报》记者安德鲁在晨跑中遇刺,清醒后的他发现自己回到了两个月前。 上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他有两个月的时间调查一桩丑闻的真相,弥补对最爱的人犯下的罪孽,并找出杀害自己的凶手。 从纽约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安德鲁开始与时间赛跑。 “你不会打算再从头来一次吧?” “耐心点儿,让我说完,我也会帮你写一份,你会发现这可有趣了。” “你计划在多大岁数的时候过世,我可以算算这个噩梦还要持续多久?” “要知道随着医学技术的进步我刚刚说到哪儿了?啊,对了,正是因为他的不懈推动,等等,等等,报社重新找回昔日的荣光。安德鲁·斯迪曼于2021年获得了普利策奖,凭借其关于呃,好吧,我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可以随后再细化补充。他的第一部专著也由此诞生,该书广受好评,并将多项奖金纳入囊中,至今仍是所有知名高校研究的对象。” “这部杰作的题目是《论记者的谦逊品质》。”西蒙哧哧地笑起来,“在多大岁数的时候你获得了诺贝尔奖?” “在六十二岁的时候吧在七十一岁的时候,斯迪曼不再担任报社总负责人的职位,他就这样结束了他辉煌的职业生涯,并于次年” “因故意杀人罪被逮捕,因为他无聊的谈话将他最忠实的朋友活活闷死了。” “你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 “我应该同情什么?” “我正在经历一段奇特的时期,我的西蒙;孤独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这可不寻常,因为单身的我毫无办法享受生活。” “那是因为你快四十岁了吧!” “谢谢你,西蒙,我还有好几年才满四十岁呢。报社的气氛对身体很不好,”安德鲁重新开口说道,“达摩克利斯之剑2仿佛随时会在我们头上落下。我只是想让我的心稍稍多一些抚慰谁是你的凯西·斯坦贝克?” “我的哲学老师。” “我没有想到她就是你那时候神魂颠倒的对象但她不是个姑娘了。” “生活似乎从来就没有按部就班过;二十岁的时候我为比我大十五岁的女人而神魂颠倒,到三十七岁的时候,又是比我小十五岁的姑娘令我晕头转向。” “那是因为你脑子里还没有想明白,我的老朋友。” “你能和我多说说你的瓦莱丽·兰塞吗?” “我上周从马里奥特酒吧里出来的时候碰见她了。” “这我知道。” “不,你什么都不明白。我在读高中时曾疯狂地爱着她。当她像个小偷似的偷偷离开我们的家乡时,我曾花了好多年想办法去忘记她。坦白地说,我甚至在想我是不是已经完全忘记她了。” “那又见到她,你是不是很失望?” “完全相反,她身上有些东西是变了,但结果她比过去更让人意乱情迷了。” “因为她已经是一个女人了,我改天给你解释!你刚刚的意思是你又开始恋爱了?安德鲁·斯迪曼,在40大街的人行道上一见钟情,多么惊人的消息啊!” “我是说我觉得很迷惑,而这种情况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了。” “你知道怎么再见到她吗?” “我明晚和她一起吃晚饭,我居然和少年时一样有些胆怯。” “说句心里话,我觉得这种胆怯的感觉其实从未离开过我们。妈妈去世十年后,我爸爸在一家超市里遇到一个女人。他那时候已经六十八岁了,他第一次约那个女人一起吃饭的前一天晚上,我开车送他去城里。他想买一件全新的外套。在服装店的试衣间里,他不断地向我重复着他在餐桌上将要和她说的话,并征求我的意见。那样子真糟糕。这个故事就是说,面对令我们意乱情迷的女人,我们总是会手足无措,这和年龄完全没有关系。” “谢谢你,那我对明天放心了。” “我和你这么说是想提醒你,你可能也会做一些蠢事,你可能会觉得你们之间的谈话傻透了,情况很可能是当你回家时,你也会咒骂自己这个晚上表现得太糟糕。” “接着说,西蒙,有贴心朋友的感觉真好。” “等一下,我只是想帮你确定一件事。明晚,尽可能地好好利用这个意想不到的机会吧。就做你自己,如果你讨她喜欢,她就会喜欢你的。” “女人这种动物能这样统治和左右我们?” “你只要转头看看我们周围,看看这个酒吧里的情况就足以说明问题了。好吧,改天再告诉你我和哲学老师的故事。对了,周五一起吃午饭吧,我要听最完整c最详细的版本。当然,也许没有你的讣告那么详细。” 当他们一同走出费多拉酒吧时,夜晚凉爽的空气令他们两人都神清气爽。西蒙跳上一辆出租车,留下安德鲁一人步行回家。 周五的时候,安德鲁告诉西蒙那个晚上果然就像他预言的那样,也许比他说的更糟糕些。安德鲁总结说,很可能他真的又一次爱上了瓦莱丽·兰塞,事情的进展很糟糕,因为他们没聊多久,瓦莱丽就开始反复说她身边已经有人了。第二天瓦莱丽没有给他打电话,之后的一周也没有。安德鲁觉得很沮丧。整个周六他都在报社工作,周日约了西蒙在第六大道和西休斯敦转角的篮球场打球。两人传了无数次的球,但一句话都没有说。 安德鲁的这个周日晚上过得就像以往的每个周日晚上那样郁闷。打电话叫了中餐馆的外卖,打开电视漫无目的地在重播电影c曲棍球比赛以及科学警探侦破卑鄙谋杀案的长篇警匪片之间换着频道。凄凉的一晚,直到快21点的时候,他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不是西蒙的短信,是瓦莱丽想要提前他们的约会,她有话对他说。 安德鲁马上直接回复她说他很愿意提前一点儿再见到她,并问她希望什么时候再见。 “现在。”接着又来了一条短信告诉他见面的地点,在a大街和第九街的转角,正对着东村的汤普金斯广场。 安德鲁扫了一眼客厅镜子中的自己。他需要多久才能重新变回人类的模样?自从和西蒙打球回来后,他就没有换下他的运动短裤和旧p一l一衫,现在它们正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好好洗个澡看来是必需的。但是瓦莱丽的短信显然说明这件事很紧急,真头疼。安德鲁穿上牛仔裤,换上干净的衬衣,从门厅处的钥匙碗里捞出他的钥匙,然后急匆匆地跑下大楼的三级台阶。 街上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行人,更别说出租车了。安德鲁向第七大道跑去,在查尔斯大街转角的红绿灯路口赶上一辆出租车,精确地在司机再次发动前上了车。他答应司机,如果能在十分钟内到达目的地,他就能得到一笔丰厚的小费。 正文 第27章 吃醋 书名:如果一切重来 作者:[法]马克·李维 译者:张怡 内容简介: 《纽约时报》记者安德鲁在晨跑中遇刺,清醒后的他发现自己回到了两个月前。 上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他有两个月的时间调查一桩丑闻的真相,弥补对最爱的人犯下的罪孽,并找出杀害自己的凶手。 从纽约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安德鲁开始与时间赛跑。 坐在颠簸的汽车后座上,安德鲁有些后悔刚刚的许诺,但是出租车到的时间的确比他预计的早,自然司机的小费也是一个可观的数目。 瓦莱丽正在一家已经关门的咖啡馆门口等着他,“接我”,这店名令安德鲁微笑了一会儿。但只是一小会儿,因为瓦莱丽的样子看上去很沮丧。 他走上前,瓦莱丽重重地给了他一记耳光。 “你让我穿过整个城市,就是为了打我?”他边问边抚摸着脸颊,“我到底做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待遇?” “直到我在那个该死的酒吧门口遇到你之前,我的生活一直都堪称完美,但现在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处在什么环境里了。” 安德鲁感觉到一股热潮将他吞没,他想他刚刚收到了他一生中最美妙的一记耳光。 “对你,我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一个绅士从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他望着瓦莱丽的眼睛轻轻地说,“刚刚过去的两周对我来说糟糕透了。” “我一直无法不想你,整整两周,安德鲁·斯迪曼。” “当年你离开波基普西,瓦莱丽·兰塞,我日日夜夜都在想着你,这种状态大概有三年四年的样子,甚至可能更久。” “那都过去了,我说的不是我们少年时期那段时间,而是现在。”“现在,也一样啊,瓦莱丽。一切都没有变,你没有变,令我来到这里再见你的原因也没有变啊。” “你说是这么说,但事实上你不过是想报复我而已,报复我当年让你所遭受的一切。”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要是你真这么想,你之前的完美生活大概不应该是像你说的那样令你幸福吧?” 安德鲁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瓦莱丽便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他。这个落在他唇上的吻起先很腼腆,随后瓦莱丽大胆起来。她放开安德鲁,望着他,眼睛湿润。 “我糟透了。”她说。 “瓦莱丽,即使怀着全世界最真诚的意愿,我也不明白你刚刚对我说的话。” 她又一次靠近他,这次的吻比之前的更加狂热,然后她又一次把他推开。 “算了。” “别这样说了,拜托!” “这世上唯一可以挽救我的东西就是这个吻,它” “它怎么样?”安德鲁问道,他的心跳得就和过去放学时候去找她的感觉那样。 “安德鲁·斯迪曼,我是这样渴望着你。” “抱歉,第一个晚上不行,原则问题。”他回答的时候笑了。 瓦莱丽拍了拍他的肩膀,安德鲁傻呵呵地继续微笑着,瓦莱丽握住他的双手。 “我们一会儿去做什么,本?” “一起走一段路,瓦莱丽,一段路也许还有如果你永远不再叫我本的话。” 4求婚 这短短的一段路自然不可能令瓦莱丽离开她原来的伴侣,两年的感情不是一个晚上的谈话就可以打败的。安德鲁观察着她的到来,他知道如果操之过急的话,她就不会留下来。 二十天后,他在半夜忽然收到一条和之前那个周日晚上收到的c令他意乱情迷的短信一模一样的短信。当他的出租车到达“接我”咖啡馆门前时,瓦莱丽正在等着他,她的脸颊两侧各有一道黑色的瘢痕,脚边躺着一只行李箱。 回到家后,安德鲁将行李箱放进自己的房间,安排瓦莱丽在这里住下来。当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钻进被子里,房里没有开灯。安德鲁坐在她身旁,吻了她,然后又站起来。他想,一段感情刚刚破裂时,最好还是留她一个人慢慢悼念。他祝瓦莱丽做个好梦,问她要不要喝一杯热巧克力。瓦莱丽点了点头;安德鲁走了出去。 这个夜晚,安德鲁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夜无眠。他听到瓦莱丽抽泣的声音,他很想上前去安慰她,但他忍住了;要治愈这样的伤痛,只能靠自己。 早晨,瓦莱丽发现客厅的矮桌上摆着一个装着早餐的食物托盘,里面摆着一碗巧克力粉和一张字条。 今晚我带你去吃晚饭。 这将是我们的第一次。 我把门厅的备用钥匙留给你。 吻你, 安德鲁。 瓦莱丽答应安德鲁,只要她的前男友一从她的公寓中搬走,她就会回去。要是她的朋友科莱特没有住在新奥尔良那么远的地方,她也可以住在她那里。十天之后,当安德鲁正为她的留宿感觉越来越快活时,瓦莱丽却收拾好行李要搬回东村。望着安德鲁失望的眼神,瓦莱丽安慰他说他们之间其实最多也只隔了十五个街区。 夏天来临。当周末纽约的炎炎夏日终于令人无法忍受时,他们便搭地铁去科尼岛,然后在海滩上度过了几个小时。 9月,安德鲁离开美国十天,他拒绝告诉瓦莱丽一丝一毫关于他这次旅行的消息。他只是说这是职业秘密,并向瓦莱丽发誓她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怀疑他。 10月,当安德鲁再次离开的时候,为了求得瓦莱丽的原谅,他向她保证,只要有空儿就陪她去度假。但是瓦莱丽不喜欢口头的安慰,她回答他,不如她用她的假期飞去看他。 在秋天快结束的时候,安德鲁此前努力的积累终于得到了回报。长达几周的调研c两次前往亚洲收集一手材料的旅行,使他终于揭开了一起买卖儿童事件的□□。他的文章刊登在周日版上——一周内读者最多的版面,这篇文章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近十年来,有65,000个宝宝被美国家庭收养。这起丑闻牵涉上百个并未被原父母抛弃的婴儿,当时官方开具的证明并不能作数,他们是强行被人从他们的亲生父母身边带走的,然后再交给一个孤儿院收养。办理一个收养手续,该孤儿院能从中得到五千美元的好处。这笔不义之财令一些的警察和政府官员铤而走险,他们为此大开方便之门,以便从中渔利。政府很快制止了这类事件继续发生,但是罪行已经犯下。安德鲁调查了许多美国家长,面对这样悲剧性的结局他们在道德层面上将如何自处。 安德鲁的名字很快在整个撰写组流传开来,晚间的新闻播报中也开始出现他的名字,晚间新闻时常从《纽约时报》的专栏中选取讨论主题进行生发。 安德鲁的同事纷纷祝贺他的成功。他收到他的撰稿部主任发来的邮件以及许许多多为他的调查所震惊的读者的来信。但是他也因此开始被同行中的某些人妒忌,三封匿名恐吓信出现在报社,虽然这种事情并不罕见。 他一个人度过了新年的元旦假期。瓦莱丽离开纽约去新奥尔良与科莱特团聚。 瓦莱丽走的第二天,安德鲁在停车场险些被一记棒球棍击中,所幸与他有约的维修人员及时赶到,避免事态恶化。 正文 第28章 解释 以及,今天的防盗文仍旧继续放《如果一切重来》】 书名:如果一切重来 作者:[法]马克·李维 西蒙动身与他那一群滑雪的朋友一同前往科罗拉多州的海狸湾举行年终聚餐。 安德鲁向来不重视圣诞节和新年;他痛恨所有预设人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进行娱乐的节日的晚上。两个晚上他都在“玛丽烹鱼”的吧台边,对着一碟牡蛎和几杯干白葡萄酒,一个人度过漫长的夜晚。 2012年开头有些很好的吉兆。除了1月初发生的一起小事故。安德鲁被一辆从查尔斯大街警察局出来的小汽车碰了一下。车辆的驾驶员是一位退休的警员,他利用这次来纽约出差的机会到原来的工作地点看看朋友。看到安德鲁摔倒在地时,他也吓了一跳,幸好安德鲁毫发无伤地又站了起来,他才松了一口气。他坚持邀请安德鲁去他提议的小酒馆吃晚饭。安德鲁这晚正好无事,一份美味的牛排显然比去警察局做笔录更有吸引力,而且一位记者也从不会拒绝与一位谈锋甚健的纽约老警察一起吃饭的机会。老警员向他介绍了自己这一辈子,还讲了他职业生涯中好几段最精彩的故事。 瓦莱丽一直保留着她自己的公寓,安德鲁管它叫作她的“降落伞”,但是从2月开始,她开始每晚住到安德鲁那里。他们开始认真地考虑换一处更大的可以安顿两个人的地方。唯一的障碍是安德鲁不想离开西村,他曾发誓要在那里生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天。在一个主要由小型房屋构成的街区里,找一处有三个房间的住处实在不容易。瓦莱丽想把他当成一个大孩子那样来劝他,但是不奏效,她知道自己没法儿令他搬出这个不同寻常的街区,这里的点点滴滴安德鲁都烂熟于心。每当他与瓦莱丽去散步,穿过格林尼治大街的某个路口时,他便会将这些故事娓娓道来,那里原是一家餐馆,霍普的著名画作《夜游者》便是从那里获得了灵感,或者当他们走过某栋房屋的窗前时,他会说约翰·列侬在搬入达科他大楼前曾在此生活过。西村曾见证了所有的文化革命,最著名的咖啡馆c小酒馆和夜总会皆坐落其中。当瓦莱丽向安德鲁解释说现在大部分的艺术家已经搬去威廉斯堡时,安德鲁极为严肃地望着她说道:“狄伦c亨德里克斯c斯特赖桑德c皮特c保尔和玛丽c西蒙和加丰克尔c琼·贝兹,他们都是从西村开始自己的事业的,就在我住的街区的酒吧里,这难道不是一个让我们住在这里的充分理由吗?” 瓦莱丽不愿因为这样的小事而反驳他,便回答说:“谁说不是呢!” 但当她向安德鲁赞美离这里只有几个街区远的住房的便利时,安德鲁回答说他绝对不会住在一个像钢铁的鹦鹉笼子一样的地方。他希望听见街道的声音c警报声c十字路口处出租车的喇叭声c旧木地板咯吱咯吱的声音,当大楼的锅炉开始工作时各种管道发出的声音,以及入口处大门吱吱的摩擦声,这些噪声令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周围生活着其他人。 一天下午,他离开报社,回到自己家,清空柜子,将他大部分的个人物品搬到家中的一个储物室里。然后他打开挂衣服的壁橱,向瓦莱丽宣布,现在再没有搬家的任何需要了,她从此有了足够的地方来放她自己的东西,她可以真正地在这里安顿下来。 3月,安德鲁受撰稿部主任的指派,进行一项承接上次调查的新的调查活动。一份他等待已久的重要文件将他的视线引向拉丁美洲。 5月初,安德鲁从布宜诺斯艾利斯回来。他知道这次自己待不了很久,很快又必须回去工作。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让瓦莱丽原谅自己,除非在吃晚饭的时候,告诉瓦莱丽他想和她结婚。 瓦莱丽打量着安德鲁,神色严肃,然后大笑起来。瓦莱丽的笑容扰乱了安德鲁的心。他看着瓦莱丽,忽然困惑地意识到这次并非深思熟虑的求婚行为其实令他自己也很高兴。 “你不是认真的吧?”瓦莱丽边问边拭去眼角的泪水。 “为什么我不能是认真的?” “好吧,安德鲁,我们在一起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要做这样的决定也许太仓促了。” “我们在一起已经一年了,而且我们自少年时起便相识,你不觉得我们其实始终在一起吗?” “但中间有二十年的小小间断” “对我来说,既然我们少年时便相识,然后失去联系,之后又偶然在纽约的人行道上相遇,这就是一个好兆头。” “你,作为如此理性的记者,笛卡儿主义的忠实信徒,你现在也相信预兆这样的东西?” “当我看到你迎面走来的时候,是!” 瓦莱丽直直地望着安德鲁的眼睛,沉默着,然后冲他笑了笑。 “再向我求一次婚。” 这次轮到安德鲁观察瓦莱丽了。她不再是二十年前他认识的那个叛逆的年轻女孩。坐在他对面与他一同吃晚餐的瓦莱丽早已用合适的衣裙换下破旧的牛仔裤,涂得乱七八糟的指甲油和篮球鞋也被上漆的薄底浅口皮鞋代替,过去一成不变的粗麻外套完全掩盖了她的身材,现在一件深v领的开司米毛衣正完美地衬托出她胸部的曲线。她的眼妆不再夸张,只是轻轻地上一层眼影,淡淡地刷了睫毛膏。瓦莱丽·兰塞在他所遇到过的所有女人中远远算不上是最漂亮的,但他从来没有感到自己如此靠近某个人。 安德鲁觉得自己的手心有些出汗,这可是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发生过的事情。他推开椅子,绕到桌子的另一边,然后单膝跪下。 “瓦莱丽·兰塞,我身上没有带戒指,这次求婚的想法虽然是突然的,但请相信我的诚意。要是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我们可以这个周末就一起去挑一个,我要努力做最好的丈夫,让你一生都不会摘下这枚戒指。或者说是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如果你在我死后决定再婚的话。” “就算是在求婚的时候,你也总是忍不住讲这样的冷笑话!” “我向你保证,在这个位置上,还有那么多人看着我,我一点儿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安德鲁,”瓦莱丽俯身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我很想对你说我同意,因为我真的很想嫁给你,而且也是为了避免让你继续在那么多人面前像个傻瓜似的跪着,但是等你一会儿站起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时,我会告诉你我对我们的婚姻所做的唯一要求。所以我一会儿大声说的‘我愿意’在接下去的几分钟内是有条件的,好吗?” 正文 第29章 外婆 书名:如果一切重来 作者:[法]马克·李维 译者:张怡 内容简介: 《纽约时报》记者安德鲁在晨跑中遇刺,清醒后的他发现自己回到了两个月前。 上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他有两个月的时间调查一桩丑闻的真相,弥补对最爱的人犯下的罪孽,并找出杀害自己的凶手。 从纽约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安德鲁开始与时间赛跑。 “我们成交。”这回轮到安德鲁轻轻说道。 瓦莱丽轻轻地吻了吻安德鲁的嘴唇,然后直接说出“我愿意”。在餐馆的大厅里,屏气凝神的顾客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这家小餐馆的老板从吧台后面跑出来祝贺他忠实的顾客。他用双臂搂住安德鲁,用力抱紧他,然后在他耳边用马丁·斯科塞斯的电影里常常出现的意大利—纽约口音悄悄地叮嘱道:“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他又向瓦莱丽鞠了一躬,行了吻手礼。 “现在,我可以称您为夫人了!我要为您开一瓶香槟酒庆祝,我请客。是的,是的,请不要推辞!” 毛里西奥回到吧台,示意他手下唯一的侍者马上执行这项命令。 “现在请说吧,我听着呢。”香槟酒的瓶塞被拔掉,安德鲁轻轻地说道。 侍者为他们斟满酒杯,毛里西奥也手持一个酒杯走过来,他想和这对未来的新人干杯。 “请再给我们几分钟,毛里西奥。”安德鲁边说边拉住老板的手臂。 “你想让我在他面前说出我的要求?”瓦莱丽吃惊地问道。 “这是一个老朋友,我对我的老朋友从来没有秘密可言。”安德鲁语带调侃地回答说。 “好极啦!那么这样吧,斯迪曼先生,如果你可以发誓你以后绝不向我撒谎,绝不欺骗我,或者故意让我难受,我就答应嫁给你。如果有一天你不再爱我了,我希望我是第一个知道它的人。我已经受够了在忧伤的夜晚结束的感情。如果你可以答应这些要求,那么我很愿意成为你的妻子。” “我向你发誓,瓦莱丽·兰塞·斯迪曼。” “用你的生命发誓?” “用我的生命发誓!” “如果你背叛了我,那我就要杀了你!” 毛里西奥看着安德鲁,画了个十字。 “现在我们可以干杯了吗?”这位餐馆老板问道,“我还有其他客人要招呼呢。” 接着他为他们端上两份自制的提拉米苏,并坚持要给他们免单。 安德鲁和瓦莱丽是沿着西村的街道走回家的。 “我们真的要结婚吗?”瓦莱丽抓紧安德鲁的手问道。 “是的,真的。老实说,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向你求婚这件事会让我自己也有那么强烈的幸福感。” “我也是,”瓦莱丽回答道,“真奇怪。我应该打电话给科莱特,告诉她这个消息。我们是过去读书时认识的,我们一同分享种种苦闷以及幸福,当然尤其是苦闷的事情。我想她会是我婚礼上的伴娘。你呢,你会选谁呢?” “西蒙,我想。” “你不想打电话给他?” “当然,我明天就打给他。” “今晚,今晚就打给他,就在我打给科莱特的时候!” 安德鲁丝毫不想在那么晚的时候打扰西蒙,为的只是告诉他一个明天再告诉他也不迟的消息,但是他看到瓦莱丽的眼睛里有一种孩子似的乞求的神气,这种混合了突如其来的快乐和害怕的目光打动了他。 “我们各自打给自己的朋友,还是我们一起吵醒我们最好的朋友?” “你说得对,我们应该习惯一起做很多事情。”瓦莱丽回答道。 科莱特答应瓦莱丽尽快赶到纽约来见她。她祝贺安德鲁,并告诉他说他还远远没有了解生活所赋予他的幸运。她最好的朋友是一个无与伦比的女人。 西蒙,他呢,起先以为这是一出恶作剧。他要求和瓦莱丽说说话。安德鲁掩饰住自己的不快,当西蒙首先向瓦莱丽表示祝贺时,尤其是因为西蒙还在没有和他商量的情况下,就擅自决定约他们第二天一起吃晚饭。 “我本来只是想自己告诉他的。”安德鲁向瓦莱丽解释自己不快的神情。 “但你刚刚就是这样做的呀。” “不,他不相信我,是你和他说了他才信的。但怎么说这都是我最好的朋友,真该死!” “但你也知道,我并没有做什么。”瓦莱丽慢慢将她的脸庞靠近安德鲁。 “是的,你并没有做什么,但现在,你正在咬我的嘴唇。” “我知道。” 他们整夜颠鸾倒凤,在两次温存的间歇,便用放在床头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机看黑白的老电视剧。次日清晨,他们穿过整个城市,坐在东河边的一张长椅上看日出。 “你一定要永远记住这个夜晚。”安德鲁对瓦莱丽喃喃说道。 5美丽的女人 6月上旬,安德鲁是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度过的。等他结束第二次在阿根廷的旅行回到美国时,他发现瓦莱丽似乎比过去更加容光焕发。城里的一次晚餐,让这对未婚夫妻和他们各自的伴郎伴娘碰面,这是安德鲁所经历过的最美妙的一个晚上,科莱特觉得他很有魅力。 在等待计划于月底举行的婚礼时,安德鲁的每个白天以及大部分的晚上都在精心修改着自己的文章,有时他也会梦想自己能凭借这篇报道获得普利策奖。 他公寓的空调彻底罢工了,这对未来的新婚夫妇于是买下了瓦莱丽在东村的两居室。有时安德鲁会在报社待到半夜,因为当他在瓦莱丽家工作时,他敲击键盘的声音会让瓦莱丽无法入眠。 城里的炎热开始变得令人难以忍受,电视上说可怕的暴风雨将每天席卷曼哈顿。在听到“可怕”这个词的时候,安德鲁并没有想象到他自己的生活将很快会被打乱成什么样子。 他向瓦莱丽郑重许诺:不再去脱衣舞俱乐部,不再去逛单身姑娘出没的夜总会,只是和朋友们一同度过一个晚上。 为了纪念安德鲁即将结束的单身汉生涯,西蒙邀请他去当下最红火的一家新餐馆吃饭。在纽约,当红餐馆的开张和倒闭就像四季更替一样频繁。 “你真的决定了?”西蒙边看菜单边问道。 “我还在烤里脊牛排和里脊尖之间犹豫。”安德鲁懒洋洋地回答说。 “我是说你的生活。” “我知道呀。” “那怎么样呢?” “你想我和你说什么,西蒙?” “每次我一提到你的婚姻,你就总是扯到其他东西上去。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我只是很想与你分享你生活的体验而已。” 正文 第31章 相框 夏倾觉得内心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她的演技有这么拙劣吗!她跟老太太说的话统共加在一起也不超过十句,就这么轻易地被戳穿了? 抱着侥幸的心理,夏倾仍妄图垂死挣扎,她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问道:“外婆您怎么会这样觉得?” 余蔚如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见她还想糊弄自己,淡然出声: “我虽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脑子可清醒得很。现在你们这些小年轻惯用的把戏我可能不熟悉,但活到这么大岁数,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老太太摆明了不是试探,而是笃定他们两人不是情侣,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夏倾只得缴械投降。 她嗫嚅了半天,才半是心虚,半是好奇地问:“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余蔚如轻笑一声:“很想知道?” 夏倾点头如捣蒜。 吊足了胃口,老太太才慢悠悠地说: “首先,进门的时候,小奕虽然牵着你的手,但你明显表现出一种不适应的感觉,这不是一对正常恋人会出现的状况;还有,小奕过来就坐在我旁边,而你下意识选择了离他比较远的位置,证明你们俩的关系并不亲近。” 余蔚如没告诉夏倾的是,在问那两个问题之前她还只是怀疑,但是听完她的回答之后,她就彻底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余老太太前世大概是福尔摩斯。夏倾心道。 到底是欺骗了长辈,夏倾觉得很不好意思,低眉顺眼地朝老太太道歉: “外婆对不起,我不该说谎的。” 老太太温和地摆了摆手:“我知道小奕那孩子孝顺,他无非就是想让我这个老太婆在走之前能了却一桩心愿罢了。你替我告诉他,外婆想看到他跟真正喜欢而且合适的人在一起,如果没有也不必勉强。” 两人在屋里长谈,程奕在外面却坐立不安,担心夏倾应付不来外婆的问话。陆梅叫他帮忙摘菜,他也做得心不在焉的,时不时地抬眼看房门。 他面前盆里的菜摘得东一撮西一簇,有的根带得太多,有的又碎得不成样子,陆梅实在看不下去,便抢过他的盆,制止他继续帮倒忙。 好不容易摘完了菜,他正要帮母亲把菜盆拿回厨房,房门便被打开了。 余蔚如先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夏倾跟在她后面,神色比进去时舒展不少。 看样子外婆没把她怎么样。程奕放下心来,端着手里的东西完成任务去了。 身份已经被揭露,戏也不用演了,夏倾反而放松了下来,主动跟着陆梅进了厨房说要帮忙,陆梅不让她下厨,她就只好在旁边打下手,这会儿反倒像是个真正的媳妇。 客厅里,程奕给外婆倒了一壶茶,笑嘻嘻地问:“外婆您刚刚跟倾倾说了什么?” 余蔚如睨了孙子一眼,道:“反正不会坏你的事。” 程奕隐隐约约意会了她的意思:“外婆是说?” 老太太压低了声音打断他:“臭小子,连个姑娘都追不到,还得拿外婆做借口,丢人不丢人。” 自家孙子的个性她太了解了,如果夏姑娘不是他喜欢的人,他是肯定不会往家里带的。 程奕知道外婆一向聪明,却没想到敏锐到了这个地步。他讨好地一笑: “这不是还得让外婆帮一帮我吗?” 余蔚如拿起茶几上的报纸,半眯着眼翻开:“自己的姑娘自己追,我可不帮你。” 吃过午饭后,陆梅就打发程奕带夏倾去他的房间玩一会。 他推开门的时候,夏倾顿时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16岁少年的世界。 墙上贴满了nba球星的海报,书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只剩一个孤零零的笔筒,零星地插了几支笔。边上的书架很高,里面摆满了从小学到高中的课本,还有许多杂七杂八的漫画书c小说等等。 见她饶有兴致地打量他的房间,程奕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解释:“我大学毕业后就搬出去住了。” 言下之意这个房间已经尘封很久了。 夏倾不知道有没听进去,只“嗯”了一声,有些好奇地踱到他的书架旁,一本本扫过去。 《七龙珠》c《灌篮高手》c《圣斗士星矢》 夏倾左手抚上其中一本漫画,同时偏头征询程奕的同意:“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程奕点头:“当然。” 她抽出《灌篮高手》,翻了几页,发现好多地方都被他用铅笔做了标记,或是随手的涂鸦,或是随心的评价。 其中一条竟然是:“我觉得流川枫没有我帅。”字迹歪歪扭扭,可她完全能想象出他写这句话时的语气。 夏倾忍不住抬头看了程奕一眼。 这人的自恋果然是从小就有啊。 见她看得津津有味,程奕也拿了一本坐在床边看。 半小时眨眼而过,他先看完一本,阖起书望着夏倾发起了呆。 她垂眸敛眉专注看书的样子,程奕觉得可以看一整个下午也不无聊。 又过了十分钟,夏倾也把手头这本看完了。 难得有空闲时间可以放松一下,顺便追忆下童年趣味,她随即起身到书架里找另一本。 很快她就注意到最上面的一层有一本她想看很久但是一直买不到的一集《蜡笔小新》,她掂着脚想抽出那本漫画,却忽略了那排书的顶上放了一个铁盒,于是当她顺利地把漫画取下来的时候,上面的铁盒也因为重心不稳而掉了下来。 事情发生的速度太快,夏倾来不及躲开,只能下意识地抬起胳膊去挡。 下一瞬有人从背后搂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臂挡在她的头顶上,替她承受了来自盒子的冲力。 “咚”地一声,铁盒打在程奕的手臂上,又弹开落了地。 几乎是在声音消失的第一瞬间,夏倾睁开眼,猛地回过身把他的手拉下来一看,果然红了一片,还有一条明显的划痕。 冰凉的指尖划过他灼热的皮肤,程奕几不可见地轻颤了一下。 她秀眉蹙起,手指还搭在他的手臂上,斥道:“你干嘛帮我挡?不疼吗?” 程奕趁她不注意握住她的手,圈在掌心里,把发红的手臂往她跟前凑了凑,一本正经地说:“你帮我吹吹就不疼了。” 其实盒子并不重,只是因为跌落的高度比较高,重力加速度比较大,所以才显得严重了些。 夏倾满心的注意力都在他越发红肿的手臂上,没发现自己被暗戳戳地吃了豆腐。 她没搭理他像小孩一样的胡说八道,问:“你家有没什么药油可以擦的?” 程奕知道她是真的担心,出声安抚道:“我没事,这点小伤擦什么药啊,过几天就好了。” 然而夏倾坚持要他拿药,他只得放开她,从床底扒拉出一个药箱,拿了棉签和药油出来。 夏倾接过,示意他坐在床上,把手臂伸出来,然后拧开药油的盖子,用棉签沾了一点给他擦,动作轻柔又仔细。 从程奕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她纤长的睫毛,每眨一下就如同一把小扇子一样,扫过他的心尖,是难耐的痒。 处理完伤口,夏倾也没心思再继续看书,叮嘱他这两天要坚持擦药油,就跟程妈妈和外婆告了辞。 程奕下午约了人,把夏倾送回家后又出去了。晚上夏倾做了简单的蛋炒饭,洗完碗后就带糯米下去遛弯。 她散步的时候没有带手机的习惯,因此直到回到家才发现秦女士在家人的微信小群里艾特了她。 琼:糯米夏,下周五要去看阿城,记得抽空先买好东西。 ———— 周五前一晚,夏倾闭着眼在床上翻来覆去。 梦里她被嘈杂的人群围在圈子里,救护车的鸣笛声不绝于耳,画面一晃,又变成了大片大片的河水,汹涌着朝她扑来,她害怕得拼命往前跑,最终却仍旧被无情地吞噬。 惊醒时满脸泪水,同样的噩梦,每年都会出现,她早已习以为常。 夏倾爬下床,从床头的纸巾盒里抽了一张擦干眼泪,拧开桌上的小台灯,在书桌边坐下。 她拿起手边的相框,在昏黄的光线下久久地端详着。照片有些微的褪色,但那个明朗的少年却始终鲜活地存在于她的脑海中。 葱白的手指摩挲着相框最底下的字迹,她曲起双膝,将头埋在其中。 说好会给她买一辈子的豆腐花,骗人!骗人! 翌日一早,夏倾把买好的水果和饮料装好袋,给糯米套上牵引绳,就出了门。 天气阴沉沉的,厚重的积雨云铺满了天空,似乎随时都会下雨。她发了条短信提醒父母带伞,然后便开车到s大接夏卓。 道路两旁的绿化郁郁葱葱,随着车子的前进飞速地倒退。车内气氛也如天气一般阴郁,平日里话最多的夏卓一言不发,连糯米都蔫蔫地趴在后座,一动不动。 大约一小时后,车子拐上一条新铺了沥青的大路,转瞬便到了一个庄园似的地方。 几乎是在夏倾停好车的同时,天空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 夏倾撑了伞,在后备箱里把食物拿上,递给夏卓几袋,又把后座车门打开,糯米倏地跳下座位,摇着尾巴跟在她后面。 园子里种满了花草,在蒙蒙细雨中轻轻摇曳着,所有的一切都生机勃勃。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往里面走去,周遭静谧得唯有雨声清晰可闻。 夏倾数着台阶,一c二c三一直数到第十一阶,才停了下来,往右边看过去。 一整排黑色的花岗岩墓碑静静地屹立着,在雨水的洗刷下显得光滑锃亮。 她提着袋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鞋边溅起微小的水花。 直到走到这一列的尽头,夏倾才停了脚步。 她转过身,面朝墓碑缓缓蹲下,跟黑白照片里眉目清隽的少年对视。夏卓安静地站在她的旁边,手掌抚上她的肩。 她开口,声音带了一丝哽咽: “哥,我来看你了。” 正文 第32章 回忆 雨仍在细细密密的下着,少年的眼神如同十二年前一样温柔,让她不自觉地就想起小时候,每回自己闯了祸,他都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话语无奈又宠溺。 时间大抵永远是治愈伤痛的良药,当年亲眼看到哥哥出事时的那种痛彻心扉已经消失殆尽,但是心底的那道伤痕依然真真实实的存在着,只是掩藏在最深处,不揭开便没有痛意。 “哥,”夏倾眼睫微垂,“抱歉这么久没来看你,最近医院的事情比较多,我每天都给很多很多生病的宠物看病,就像当年你一直想做的那样。” “对了,我前几周的时候还参加了宠物保护协会的活动,做了讲座,有很多人来看呢,我是不是很厉害?” 少年嘴角的弧度丝毫没有变化。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呐,这就是我上次跟你说过的糯米,我把它也带来了。”话落,接过夏卓手中的牵引绳,轻拉了一下。 糯米原本正拱着鼻子这里嗅嗅,那里闻闻,冷不防被绳子的力道一带,踩着小碎步往前走了两步,等站定后,爪子一伸,就坐了下来。 它歪着脑袋看着照片里的少年,漆黑如墨的眼睛里闪着似懂非懂的情绪。 夏倾把伞往糯米那边挪了挪,替它遮住雨,笑道: “你看,我对糯米很好哦,你放心,回去之后我也会替它吹干毛发的,一定不会让它生病。” 她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夏卓在一旁听着,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他知道,当年的那场意外,始终是横亘在夏倾心上的一根刺,她的满心愧疚无处抒发,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聊以慰藉。 而自家老姐也只有在跟哥哥聊天的时候,才会一口气讲这么多话。 夏城去世的时候,他只有十岁,对死亡的认知还很浅薄,而且因为两人的年龄相差得比较远,所以直接接触的时间并不多。六岁以前,夏城读高中住校很少回家,等他上了小学,夏城又去外地读大学了,因此当听说哥哥不在了的时候,他有怔愣和难过,但持续的时间并不太长。 然而夏倾对此的反应就截然不同了。夏城素来宠她,夏倾对他也非常信任和依赖。夏城刚去世的那几天,夏倾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夏盛一和秦琼怕她搞坏身子,每天轮番进去哄她劝她,都收效甚微。 在夏倾绝食的第三天,秦琼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冲进她的房里对着她就是一顿痛骂,其中有一句话他印象最深,每一个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阿城已经走了,我们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你这么做是想让我们再少一个女儿吗!” 吼完这一句,从得知儿子的死讯起一直强忍悲痛,一滴眼泪也没流过的秦琼放声大哭。 年幼的他站在门外,听着母亲的哭声,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唯一知道的是,夏倾在听完这句话后,终于动了动嘴唇,开口时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妈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哥哥和贝贝就不会死。” 秦琼闻言,几步上前揽住她,拍着她的背,泣不成声:“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那时家里一团乱,不知道是家人不想让他知道,刻意没跟他说,还是纯粹只是无暇顾及他,夏卓一直不知道夏城去世前发生了什么,因此听到母亲和姐姐的对话也是一头雾水。 在他的认知里,姐姐只是太想念哥哥了,所以才这么难过。于是他怯生生地走到夏倾的床边,把在夏城房间里发现的一本日记拿出来递给了她,完全没想到这个世上还有一个词,叫睹物思人。 他只记得,夏倾接过那本日记,抖着手翻了几页,然后嚎啕大哭着,对秦琼说了第二句话:“妈,我要学兽医。” 直到很多年后他上了大学,再跟父母聊起这件事,他才知道,当年夏城的死,夏倾或许要负上间接的责任。 “小卓。”夏倾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回忆至此戛然而止。 “嗯。”他应道。 夏倾揉了揉蹲得发麻的双腿,站起来,慢吞吞地往旁边挪了两步,给他让出位置:“你也跟哥哥说点什么吧。” 雨滴打在伞上发出清脆而鲜明的声响,夏卓上前,想了良久,只说了一句: “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姐姐的。” 夏倾此时已经整理好情绪,闻言屈起食指弹了一下他的脑门,道:“哥你可别相信他,就他这没长大的样子还照顾我呢,分明都是我在照顾他。” 夏卓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委屈巴巴地说:“明明前几天我还帮你把关了男朋友呢!你忘恩负义!” 夏倾听他提起男朋友这件事情来,抬起手又给了他脑门几下:“让你胡说八道,都说了不是男朋友了!” 夏卓捂着脑袋往旁边跑了几步,不怕死地接嘴:“就算现在不是很快也就是了。” 两人打闹间,秦琼和夏盛一也到了。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天色也比刚刚稍微光亮了一些,云层中间现出一丝缝隙,阳光就透过这小口倾漏出来。 秦琼怀里捧着一束花,夏盛一手上提了一个大袋子,跟在她后面。 两人走到墓碑前,秦琼俯身把花放下。夏卓则把夏倾带来的水果和饮料一一装盘摆在墓碑前。 夏倾接过父亲手里的袋子,姐弟二人把墓碑上的字重新用油漆描过,烧了纸钱。 四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一同离开。 ———— 同一日,程奕做了一个心脏肿瘤摘除手术,手术完正好到了下班时间,他开车到附近的快餐店里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了家。 晚点有一场nba球赛的回放,他昨天值班没看成,今晚恰好能补上。 比赛开始十几分钟后,他就觉得有些口渴,便起身到厨房打开冰箱打算拿点什么冰饮来喝,谁知因为太久没在家里做饭,里头早已空空如也。 程奕一拍脑袋,哀叹了一声,最近真的是忙得晕头转向,再加上晚饭几乎都是在食堂吃的,都忘记家里的食物已经多日没有添补了。 于是他拿过鞋柜上的钥匙,穿着人字拖就出了门。 夜色正浓,天空好像藏青色的帷幕,闪闪繁星点缀在其中。 他推开小区便利店的门,径直走到放饮料的窗口,拿了几罐可乐,就到收银台结账。 便利店里的人通常都寥寥无几,这晚却出奇地多。 边上靠近门口的那排高脚椅上坐满了人。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一个人边玩手机边吃着车仔面,旁边两个留着齐刘海短头发的学生妹则啃着鱼丸聊天,整个店里弥漫着熟食的香气。 买单的队伍太长,想到正在一分一秒流逝的比赛,程奕有些焦躁,但又没有办法,只能靠玩手机打发时间。 幸好收银员手脚够麻利,排队的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着。轮到他前面那个女人的时候,她把手里的一大袋篮子“啪”地砸在柜台上,程奕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 只见那人把篮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全拿出来,是清一色的啤酒,少说也有十来瓶。 这女人酒量可以啊。 这个念头刚起,就听见前面那人开了口,问:“多少钱?”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他猛地掰过女人的肩膀,映入眼帘的果然是她精致的小脸。 “夏倾?” 夏倾显然也对在这里碰到他感到很惊讶,站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对方良久,直到排在后面的顾客等得极不耐烦,骂了一句:“前面的人到底要不要买单啊?不买赶紧走,没看到后面还排着那么多人吗?!”他们才匆匆各自付账。 两人家住在一块儿,自然同路回去。 程奕知道她酒量不好,此刻看她提着一大袋酒,又不像是约了人的样子,就猜到她是准备一个人喝。 她抿着唇,明显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也不敢贸然开口询问,只能默默地陪着她,一路无话。 等出了电梯口,他终于按捺不住,突然回身,挡在她面前,问: “这么多酒,你要一个人喝?” 夏倾抬头,看见他微拧的眉峰,和瞳仁里浅浅的担忧。 大学毕业后,每年哥哥的祭日,她都会拉着凌浅陪她喝酒喝到烂醉,好像只有这样,心里的愧疚才能减少一些。 不过今年不凑巧,下午的时候凌浅给她打了电话,说是临时有事要回老家一趟,知道她每年这日都有喝酒的习惯,这么多年了也没劝得动她,便只叮嘱她少喝点,免得伤身。 可是她的目的本来就是喝醉,少喝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正准备绕过他离开的时候,手臂被面前的男人拉住,而后他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一个人喝酒多无聊,不如我陪你一起喝?” 正文 第33章 心疼 夏倾怔忪了半秒,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开玩笑,她可是要不醉不归的,跟他一起喝,岂不是羊入虎口,危险得很? 欸不对,她怎么就把自己默认成羊了呢? 程奕看她满眼警惕的样子,倏地就笑了: “你不会觉得我要借着喝酒,对你做”拖长尾音,“什么吧?” 难道没有这个可能吗? “拜托,我可是很正人君子的,从来不趁人之危。”他言之凿凿。 有了之前在她家那个吻的前车之鉴,她当然不会天真到仅凭几句话就相信他。 夏倾扯出一个没有弧度的,客套的笑容:“不用了谢谢,我还是比较喜欢自己一个人喝酒。” 说完转过身往自家门口走去,同时把右手伸进口袋里摸钥匙。 摸着摸着,她觉得后背陡然升起了一股凉意。 钥匙呢? 她慌忙把袋子换了只手提,左手伸进另外一个口袋找,仍是没有。 这下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明明记得出门的时候带了钥匙,怎么说没就没了? 程奕见她在门口磨蹭了半天也没拿出钥匙来,就知道她肯定是犯了跟他之前一样的错误。 他没有说话,耐心十足地等着她回头求助。 夏倾知道身后的男人正等着看她的笑话,可她毫无办法。 她家的备用钥匙只有凌浅和秦女士两人有。凌浅么,不用说了,人在老家,怎么样也不可能从她那里拿到钥匙;至于秦女士,就更不行了,她手上还拎着一大袋酒呢,回去不得给秦女士全扔了。 她思量了一圈,把所有可能的解决办法都想过了,最后还是咬牙切齿地回过头。 隔了一整条走道,程奕站在那里,凉凉地看着她,唇角一抹淡笑,分不清是幸灾乐祸还是奸计得逞。 他就这么看着她,泄愤似地踩着地板朝他走过来。 “改变主意要一起喝了吗?”他倚在自家门旁边,双手插兜,大有一副你不想跟我喝也没关系的样子。 到头来倒变成她求着他陪她喝了。 夏倾心情越发地不好,盯着他只说了两个字:“开门。” 程奕见目的达到,也不再故意挑衅她,从善如流地开了门。 进了玄关,他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女式拖鞋给她,让她换上,然后便径自往厨房走去。 他家给人的第一印象基本上只有黑白两种颜色,黑色系的墙纸c窗帘,甚至地毯,配上板岩和乌木材质的现代风格家具,看上去深邃而饱满,跟他吊儿郎当的个性并不相符。 不过夏倾此刻并没有心情欣赏他家的室内设计,摸到沙发直接坐下,把一袋子酒都磕到茶几上,从里头随意拿了一罐,食指扣住易拉环一拉,就开了盖。 嘶啦嘶啦的气泡声清晰可闻,甚至还往外冒出了一点点气泡。她把酒凑到唇边,正准备喝的时候,客厅的灯突然全灭了。 夏倾被吓了一跳,放下啤酒,下意识转头搜寻程奕的身影,可是四周都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过了几秒,她听到柜子被阖上的声音,然后是一个人的脚步声。 她刚想问是不是跳闸了的时候,沙发边上的落地装饰灯又亮了,光线微弱又昏黄,从侧面照过来。跟着她就看到程奕手肘处夹着一瓶红酒,一手拿着两个高脚杯,另一手拿着一根点燃的蜡烛出现在面前。 他把几样东西按顺序放下,然后把茶几拉出来一些,慢条斯理地盘腿坐下,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坐在地板上。 他家的客厅铺了地毯,坐在地上不会凉,她就学着他坐了下来。 这会儿要是她跟凌浅在自己家,肯定把所有灯全部开个遍,然后豪气冲天的你一杯我一杯灌个痛快,可搁到他这里,为什么硬生生地被变成了烛光晚餐的感觉? 不过算了,反正她的目的是喝,环境怎么样也不是重点,于是她也没多想,伸手就要去拿刚刚开好的酒。 谁知手还没碰到易拉罐,就被他扣住了手腕。 这下她就很不开心了,皱着眉头问他:“你要干嘛?” 程奕懒懒地抬手把那罐啤酒拿开,放到自己这边的地板上,推远。 他笑笑,朝手边的红酒努了努嘴,说:“为了你,我可是把96年的拉菲都拿出来了,你如果还只盯着啤酒的话,那就是不赏脸了。” 一边说一边用开瓶器把红酒的木塞旋开。 喝个酒还要扣帽子,这人真的是 夏倾突然万分后悔自己跟他进了门,这酒喝得太不痛快。 他修长的手指拿过一旁的酒杯,猩红而清透的液体沿着杯壁缓缓流下,在杯中汇聚成河,闪着光。 “喝什么酒不是喝?好酒浇愁难道不是更痛快吗?”看夏倾一脸憋屈的样子,程奕出声开解,“再说你不是想买醉么?红酒的酒精度数可比啤酒要高。” 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夏倾脑子一热,拿了他斟满的那杯就一饮而尽。 醇厚丝滑的红酒滑过舌尖,沿着喉咙进入胃里,灼热的感觉顷刻间沿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程奕见她这种不管不顾的喝法,知道她确实心情不好,完全是冲着喝醉去的,便没有阻拦,她喝一杯,他就跟着给她斟一杯,自己也喝一杯。 酒过三巡,夏倾很快就觉得脸颊烫得厉害,思绪也变得不太清明。她还想再喝,程奕却停了倒酒的动作。 见他不给自己倒,夏倾抬手就要去夺他的酒瓶,然而他握得太紧,她的力气敌不过他。 她委屈地嘟了嘟嘴,话语带着七分酒意:“我要喝,你为什么不给我喝?” 烛光摇曳下,她双颊绯红,眸色如同最纯净透亮的黑曜石,盈盈水光一览无余。她的唇色不知是本身就这么红,还是被红酒染了色,此刻分外诱人。 喉结滚了滚,程奕压下心中骤然而至的微妙燥热。 原本说要陪她喝酒,就是怕她喝得太猛出了什么事没人知道,看她离彻底醉死已经不远,也差不多是时候制止了。 这么想着,他启唇道: “你不觉得醉酒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行为吗?” “哈?”夏倾用手掌支着自己已经昏昏沉沉的脑袋,明显得有些转不过来弯,“你说什么?” 他轻捏住她的下巴,逼得她抬起头来直视他,才一字一句的重复: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不开心,但是你不觉得醉酒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行为吗?” 他深邃眸子里头跳动的烛火,微弱但又充满着生机。下巴上是来自他指尖的温度,大抵是她的脸真的太滚烫,才会觉得他的指尖满是凉意。 夏倾莫名的鼻子一酸,眼泪瞬间涌出眼眶。 是啊,她就是自欺欺人,喝醉了她就可以假装哥哥还没有过世,喝醉了她就可以忘记哥哥出事那天的所有场景,喝醉了她就可以放下满心的自责和愧疚。 她喝了半天的酒,心情那么不好,却一滴眼泪也没有流,早些时候,程奕其实更愿意看到她哭,因为哭出来至少发泄了情绪,可她偏偏不,所以他才说出那样的话,想逼一逼她。 但到了这会儿,猝不及防地看到她满脸的泪水,他又后悔了。 她的每一滴眼泪,都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直击心底,让那最柔软的地方隐隐生疼。 他站起身,绕到茶几后面,在她旁边坐下,把她揽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样的哄她: “乖,哭出来就好,没事了,没事了。” 许是他的怀抱太过温暖,那种有人可以依赖的感觉,让夏倾的眼泪越发汹涌。 她在他怀中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 “你知道吗?今天是我哥的祭日。” 程奕怔了怔,几乎是瞬间回忆起了在她家看到的那个相框。 很久以前的照片。 笑得无比灿烂而亲密的一男一女。 2004年夏,很想念你。 所有的一切合在一起,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里面的那个男生,就是她的哥哥吧。 他拥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她吸了吸鼻子,眼中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丝毫没有要停息的迹象。 “你一定想不到,12年前的我,一点也不喜欢动物。” “但我哥恰恰相反,他一直很喜欢很喜欢小动物,所以大学的时候选了兽医专业。大三的时候,他从外面捡了一只流浪狗回来,取名叫贝贝,他对贝贝真的很好,是好到连我这个亲妹妹都嫉妒的地步,我本来就不大喜欢狗,那时就更讨厌贝贝了。” “我高一那年,跟我哥回老家过暑假,我哥要出去遛狗,我就缠着他带上我一起去玩。” “我们家乡有一条河,算是整个镇的母亲河了,河很宽,水流也很湍急。”她说到这的时候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当时的场景。程奕知道她只是想倾诉,安静地听着。 “我跟我哥就走在那边上,偶然遇到了我哥的一个朋友,那人说有事情想跟他单独谈谈,我哥就把贝贝交给我,嘱咐我抱着,别让它到处乱跑,自己跟朋友去了不远处的树下。” “我当时是接过了,但是我哥一走开,我就把贝贝放下了。因为我不喜欢动物,更不喜欢它。” “那天出来的时候,我哥正好没给贝贝带牵引绳,贝贝一下地就到处乱跑,我见它没跑得太远,还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就没理它,由它去了。” “大概是因为河边都是湿泥地,又陡又滑,可能也就眨眼的功夫,我看到它在岸边一打滑,就这么摔进了河里。” 那个场景,她每想一次,就觉得悔痛万分。她捂住脸,努力让自己的情绪不要崩溃,声音透过指缝发出来,闷闷的: “我当时就慌了,大声喊我哥过来。我哥看到贝贝落水,着急得不行,想都没想就跟着跳了下去。” 她说到这里,还是没能忍住,泣不成声。 正文 第34章 亲吻 书名:如果一切重来 作者:[法]马克·李维 译者:张怡 内容简介: 《纽约时报》记者安德鲁在晨跑中遇刺,清醒后的他发现自己回到了两个月前。 上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他有两个月的时间调查一桩丑闻的真相,弥补对最爱的人犯下的罪孽,并找出杀害自己的凶手。 从纽约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安德鲁开始与时间赛跑。 安德鲁深深地吸了口气。 “你曾让我发誓永远不要欺骗你,永远不要背叛你,你还记得吗?你让我发誓不要拐弯抹角地和你说话,如果有一天某些事情变了的话。” 泪水涌上瓦莱丽的双眼,她望着安德鲁,一言不发。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死党,我觉得最亲近的女人” “我们我们今天结婚了,安德鲁。”瓦莱丽抽泣道。 “我真心诚意地求你原谅,原谅我做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能做的最糟糕的事情。” “你有别人了?” “是的,不,只是一个幻影但是这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你是一直在等我们结婚,再确认自己正爱着另外的人?” “我爱你,我知道我爱你,但不是那种爱情。我是个懦夫,不敢向自己承认这一点,不敢和你说。我没有勇气取消婚礼。你父母已经从佛罗里达州赶来,你最好的朋友从新奥尔良赶来,这几个月我花了那么多精力进行的调查最终变成了一种执念。除了这,我什么都不会想,我在路上迷失了。我想赶跑我的疑虑,我很想这样做。” “别说了。”瓦莱丽喃喃地说。 她闭上眼睛,安德鲁的目光被她拧着的双手吸引住,这双手的指甲已经变白了。 “我求求你,别说了。走吧。回你自己家,或者随便哪个你想去的地方,但是别留在这里。离开我的公寓。” 安德鲁想向她走近一步,瓦莱丽后退了一步。她后退着一直走进自己的卧室,在身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忧伤的夜晚落着蒙蒙细雨。安德鲁·斯迪曼竖起新郎礼服的衣领,自东向西穿过曼哈顿回家。 他有十次很想打电话给西蒙,向他坦白自己事与愿违地犯下了无可挽回的错误。但是这位认为自己无所畏惧的先生,却害怕听到他最好的朋友的评判,而不敢再打给他。 有十次,他很想把这一切告诉他的父亲,很想直接动身去父母家,告诉他们一切。他很想听到母亲对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承认结婚是个错误总比生活在谎言中要好,尽管这相当残忍。瓦莱丽也许会在接下来的几年内恨他,但是她最终还是会忘记他的。一个优秀的女人不会一直单身的。如果瓦莱丽不是他生命中的那个人,那是因为他很可能不应该成为她的丈夫。他还年轻,尽管刚刚经历的一切看起来像是一道跨不过去的坎儿,但是过后它们只是一段不好的回忆而已。安德鲁很渴望母亲的手抚摸他的脸颊,渴望父亲的手搁在他的肩膀上,渴望听到他们的声音。但是安德鲁的父母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在他的新婚之夜,他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感到孤独。 “当事情出岔子时,没有那么容易收场。”这是他办公室同事弗雷迪·奥尔森最喜欢的一句谚语。安德鲁整个周日都在反复修改检查他的报道。他在凌晨收到顶头上司的邮件,邮件毫不吝惜对他这篇报道的赞美。奥莉薇亚·斯坦恩肯定地告诉他,这是她很久都没有读到的相当棒的一篇报道,作为他的上司她觉得很骄傲。但与此同时,她发回给他的报道里满是批注和着重号,她质疑一些消息来源的可靠性,质疑事情的真实性。安德鲁在报道中所针对的问题并不是可有可无的小问题,毫无疑问,司法部门一定会要求确保这一切都基于可靠的事实。 可假如报道是虚构的,那么他还需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吗?还需要为了从酒店那个可怜兮兮的女服务员那里得到可靠的消息而花上大半个月的工资吗?如果不是为了甩掉跟了他两天的那些家伙,他会差点儿被人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空旷的郊外暴打一顿吗?如果他只是一个业余记者的话,他会冒着进监狱的危险,牺牲他个人的生活吗?安德鲁整个白天都在边抱怨边整理他手上的资料。 奥莉薇亚·斯坦恩在邮件正文的最后,再一次祝贺安德鲁,并告诉他她希望明天和他一起吃午饭。这是她第一次邀请安德鲁。要是在平时,这样的邀请会让安德鲁相信离又一次晋升不远了,或者是得到一项新的奖项,但是现在他的心情非常糟糕,他觉得等着他的不是什么好事。 夜幕降临,有人疯狂地敲着安德鲁家的门。安德鲁猜想可能是瓦莱丽的父亲要来将自己胖揍一顿,他打开门,几乎很放松;他想,缓和的语气也许可以让他少一些负罪感。 西蒙还没有进门就粗暴地推了他一下。 “告诉我这不是你做的!”他大喊着冲向窗口。 “她打电话给你了?” “没,是我打电话过去的。我想把结婚礼物交给你,又怕会耽误你的一刻。我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对你说了什么?” “你以为呢?她的心都碎了,她一点儿都不明白,除了你抛弃她和你不再爱她了这两件事。为什么要和她结婚,你难道不能在结婚前告诉她吗?你真是个浑蛋。” “但那是因为你们都告诉我还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假装事情没有发生的好!因为你们所有人都向我解释说,我所感受到的一切,都只是我想象的结果而已!” “你说‘所有人’是什么意思?你还和除了我之外的人说过这件事?你和另一个新的最好的朋友也一见钟情了?连我,你也打算要离开了?” “你太傻了,西蒙。我只是和我的裁缝说了这件事。” “真是越来越妙了你难道不能就靠自己,花几个月的时间,至少再给自己一次机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会让你把这一切都搞砸了?” “我没法儿和瓦莱丽同房,她很敏感,哪怕是最细微的地方不对,她也会感觉到的,如果你一定要我说的话。” “不,要是可以选择的话,我根本不想知道这些。”西蒙倒在沙发上接着说,“看看我们现在的样子!” 正文 第35章 交锋 挂了电话,夏倾把盛好的吐司卷端了出去,放在餐桌上,招呼家人来吃。 夏卓本来就饿,刚刚又被香气吊了一吊,此刻听说开饭了,兴奋得像饿了十几天似的,冲到桌旁抄起筷子就夹了一块塞进嘴里。 煎吐司的火候拿捏得刚刚好,外面微焦,稍有一点酥脆,里头裹着的培根有一股淡淡的烟熏香,芝士的味道浓而不腻,口感醇厚,咬一口还能拉出丝来。 他不由得夸道:“老姐你最近的厨艺有所长进啊。” 见口味一向挑剔的儿子都说好,秦琼心里也产生了一些期待感。她戳了戳旁边还在认真看报纸的丈夫,喊他:“老夏,吃饭了。” 夏盛一这才阖上报纸起身,夫妻俩一起过去。 吃早餐的空档,秦琼问夏倾:“这次你打算在家里住多久?” 夏倾端起牛奶喝了一口,道:“看心情吧,我也没想好。” 等她什么时候收拾清楚情绪了,敢见程奕了就回去。 秦女士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平时不都巴不得不回来住的吗?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夏倾:“” 看来她真的是回家得太少了,怎么她回个家全世界都觉得她有问题。 虽然她是真的有问题,嗯。 糯米闻见吐司的香味,一早就跑过来餐桌边趴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巴巴地盯着他们,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夏卓揉了揉糯米的脑袋,却不给它吃,语气随意地开口道: “不会是跟姐夫吵架了吧?” 夏倾登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女士立刻豁然开朗,摆出过来人的姿态出声开解:“情侣之间嘛,偶尔有点小吵小闹也是正常的,所谓床头吵架床尾和,两个人之间要多沟通,事情说开了就好了。” 关键是,他们两个不是情侣!而且也不是吵架! 一旁一直在默默啃吐司的老夏同志听见这个话题,忍不住插嘴道:“对了小倾啊,你那个男朋友啊,怎么到现在也没带来家里给我们看看?总得让你亲爹我看一眼吧。” 夏倾闻言把椅子往后一蹬,端着自己的盘子和杯子就站起来,含糊着敷衍道: “他最近比较忙,等忙过这一阵子再说吧。” 三十六计走为上,惹不起她还躲不起么? ———— 南方的夏天总是来的比别的地方更早一些。明明前两日温度还适宜得很,到了今天就骤然飙升。夏倾在等车的间隙抬头看了一眼炎炎烈日,庆幸自己昨晚收拾行李的时候没有忘记带防晒霜。 她出门的早,到达集合地点的时候大巴上还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她上了车,挨个跟认识的人打了招呼,就找了个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夏倾在座位上发了好一会儿呆,也没看到凌浅出现。正低头准备给她发个短信询问的时候,余光瞥见有人走过来,毫不客气地在她边上的座位坐下。 她抬起头,正打算跟那人说“不好意思,这个位置已经有人了”的时候,对方就侧过脸来,对她温柔地笑了笑: “好久不见。” 这不是他们协会的出游吗?谁来告诉她程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程奕看她一脸局促,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的样子,邪邪地勾唇,问道:“见到我很紧张?还是说,心虚?” 她深吸了一口气,扭过头哂笑道:“我为什么要紧张?该心虚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程奕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就在气氛越发诡异的时候,夏倾看见凌浅上了车。 救星出现,她顿时眼前一亮,赶紧朝凌浅挥了挥手,喊道:“浅浅,这里!” 凌浅循声望去,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夏倾边上坐着的人。惊讶了半秒后,她蹦蹦跳跳地走过去,欢脱地跟程奕打招呼:“哇男神!你怎么会在这里!” 坐在程奕前面的陈宁冷不丁出声:“他是我带来的,”停了一会儿,又问:“你们居然都认识?” 凌浅用力地点了点头,说:“我们可是n大的校友。” 陈宁打趣他:“你人脉倒是挺广。” 程奕笑笑不说话。 夏倾只觉得如坐针毡,心思全然不在他们的对话上面。她扯了扯程奕的袖子,低声道: “麻烦你让我出去一下。” 程奕眉峰微动,身子却没有丝毫要移动的迹象,反而慵懒地往椅背上一靠,问: “你要做什么?” 夏倾自认为自己的理由还是很充分的,于是理直气壮地回答:“我跟凌浅说好要一起坐的。” 她说这话的同时,没留意到程奕已经歪着头给凌浅使了个眼色,凌浅当即心领神会,马上作出善解人意状: “哎呀那么麻烦干什么,我跟宁哥坐就好啦。”说完就一屁股在陈宁旁边坐下,末了还欲盖弥彰地补上一句:“我正好有事要跟宁哥说。” 把她往火坑里推的,这是亲闺蜜? 程奕见状,装作无可奈何地朝她耸了耸肩,表示不是他不让,而是凌浅自己不要跟她坐。 行,看来这两人是串通好了要狼狈为奸。 如果她再强硬要求换座位,倒显得她自己做贼心虚。 于是她一声不吭地转回脸,从包里拿出耳机,塞住耳朵,连好手机,调出音乐播放器开始放歌。 她明显是带了些置气的情绪,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很是刻意地盯着窗外,不看他。 程奕却借着这个姿势细细地端详起她来。 她今天穿了白色的休闲短t,衣领很宽松,马尾辫被高高扎起,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和清晰可见的锁骨。下身是深蓝色的牛仔热裤,大概是怕车上空调太凉,腿上还披了一件红黑格子的衬衫外套。 看上去清爽又可爱。 通往t市的高速就建在海边,沿途的风景都很好,夏倾把手肘抵在车窗边,偏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兀自听着歌,偶尔不自觉地透过窗户上映着的影子观察身旁的男人。 程奕好像对她的不搭理也不甚在意,自己把双手枕在脑后,半眯着眼休息。 他倒像没事人一样,睡得很舒服。夏倾腹诽。 她收回眼神,真正专注于外面的景色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突然窸窣地动了一下,接着她左边的耳机就被人摘掉了。 夏倾转过头,有些生气地问:“你干什么?” 他不慌不忙地开口:“那天晚上” 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捂住了嘴。 夏倾戒备地四下看了看,然后才松开手,低声威胁道:“你小声点。” 见她这个反应,程奕觉得万分有趣,他轻笑了一声,嗓音微沉:“看来你也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很不负责任啊。” 夏倾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到底是谁做了亏心事他应该很清楚才对吧!某人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会趁人之危,结果不还是趁着她喝醉意识不清醒 “某人才是做了亏心事吧,想不通他怎么好意思倒打一耙。”她呛回去。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晚的吻可不是他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程奕摸了摸下巴,气定神闲地说:“我是趁人之危了我承认,可我怎么记得,某人回应了呢?” 她愕然了片刻,脑子里模模糊糊地回忆起当晚的状况。想着想着,她郁闷的发现,他说的好像都是事实。 夏倾简直懊悔得想把自己捅死那晚她大概是喝了酒精虫上脑,才会回应他的吻。 这事儿确实没法解释,她支支吾吾着,耳尖红得要滴出血来,程奕心念一动,忍不住凑近她,手指覆上她的耳垂,轻轻捏了捏,然后慢悠悠地启唇: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我承认了,我不介意对你负责。” 耳朵上温热的触感让她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脑袋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 没等她想明白,车子就驶入了隧道。映在他脸上的光线突然由亮白渐弱成昏黄,他的眼睛漆黑如墨,里头含着的情绪让她倏然有些看不真切。 程奕看她不出声,暗自猜测自己是不是逼得有些太紧了,应该再给她多一点点捋清自己的时间。 斟酌了一会儿,他突然瘪着嘴道: “我困了。”语气中竟含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夏倾满脑子还停留在他刚才的那句话上,此刻话锋陡转,她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她先前不愿直视他,此刻借着微弱的光源仔细看了,才发现他眉眼间确实蕴着淡淡的倦意。 “所以?”夏倾问。 “你的肩膀借我靠一下。”他说完就拉过她的手臂,把自己的脑袋枕了上去。 她真的很瘦,这是程奕靠上去后的第一感觉。她的肩骨突出,枕着并不舒服,但他并没有改变这个姿势的想法。 昨晚刚巧轮到他值班,他休息得并不好,此刻鼻息间尽是她清雅的体香,心神也跟着舒缓了下来,困意更甚。 这分明是偶像剧的场景,夏倾却想要发笑。 总觉得他们的性别应该对调一下,可能就完美了。 她无奈地微低下头,正好对上程奕毛茸茸的发顶。 他没有染发,发色是自然的黑色,发质看上去也很柔顺。夏倾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马尾辫,嗯,估计手感比她的还好。 他阖着眼,睫毛一如既往的长,呼吸平稳又均匀,倒像是真的睡着了一样。 正文 第36章 出游 瞧他一副真的很累的模样,夏倾决定勉强把自己的肩膀借给他睡一下。 她稍稍坐直身子,把他的脑袋扶正一些,然后小心翼翼地捡起被他摘掉的耳机塞回耳朵里,也开始闭目养神。 随着大巴有规律的晃动,她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等再睁开眼时,车子已经接近临月湾了。 程奕比她醒得早,此刻正专注地按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活动了一下微酸的肩膀,骨骼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引得程奕回过头来。 “醒了?”他随意地把手机塞回口袋,问道。 “嗯,”夏倾望向窗外,已然能看到不远处的大海,“是不是快到了?” 他点头:“估计是吧。” 话音刚落,车子就直直地驶入了度假村的大门。 海边的天气极好,天空一碧如洗,目光所及之处,一丝白云也无。 几人下了车,按顺序取了放在车下的行李,就在一旁候着。 陈宁算是这次团建的领队了,他最先下来,手里拿着一个印着协会名称的小旗子,手上还提了一个喇叭,活脱脱就是一个带团的导游,看上去格外搞笑。 等所有人都拿好行李,他把小旗子一挥,举着喇叭高声喊道:“人都到齐了吧,都跟我走。”说完领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往别墅区走去。 临月湾严格来说不算是纯供旅游用的度假村,开发商的本意是建一个住宅小区,有高层也有别墅,供有钱人在空余时间自住消遣用。 只是因为地理位置极佳,真真正正就是依着海岸线而建的,所以绝大多数房子都能看到海。这样一来,就有不少人看中了其中投资的机会,买下房子后租给来玩的游客。 陈宁他们租的就是这样的房子。 一进门,凌浅就像脱了缰的野马似地到处乱跑,兴奋得这里摸摸,那里玩玩。 “哇塞!这个别墅无敌棒了!”她大喊了一声。 夏倾无奈地跟在后面,觉得自己好像是跟幼儿园小朋友出来郊游一样。 一楼的主阳台很宽敞,视野极佳,基本上是正对着大海的,可以听见清晰的海浪声。阳台中间是一个游泳池,注满了水,边上放着木质的长条形吊椅,先到的人早已抢占了仅有的位置,悠闲地吹着海风。 夏倾也跟着靠在栏杆上远眺大海。阳光正盛,远处海天一线,波光粼粼。带着大海独特咸腥味的海风拂过脸颊,却意外地让人觉得舒服。 陈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二楼阳台,笑嘻嘻地跟楼下还沉浸在美景中的几人喊:“房间啊,大家自己选,三人一间,先到先得!”话落便自己转身进了一间。 凌浅闻言赶忙拽过夏倾的手,进了屋就往楼上冲,一边跑还一边说:“快点快点,要抢个好房间。” 清清看她们一溜烟就消失在眼前,懒得跟上去,只大声提醒她们:“你们俩记得给我留个床位!” 吃过午饭后,大家就各自回房休息,约定下午四点去海边游泳。 房间里,凌浅和清清两人几乎是一沾床就睡着了,夏倾则因为先前在车上休息过,加上没有午睡的习惯,就帮她们拉了窗帘,自己倚在床头刷微博玩。 凌浅这个微博控果不其然地发了个小视频,她点开来看,发现镜头里还有她的身影一闪而过。 她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复咨询宠物喂养问题的私信了,想着便打开未关注人私信看了一下,依顺序回复了几条之后,看到下面出现了一个“我家的猫不听话怎么办?”。 她很是无语,这种无厘头的问题她能怎么回答 于是她回道:“您这样描述太宽泛了,我没法替您解答,能告诉我她具体不听话的行为吗?” 回完后退出来,发现那人的头像是一只虎斑色的美短,看上去软萌软萌的。她一时好奇就点进去看了看,里面的微博数量不多,但几乎都是铲屎官和猫咪的日常。 有猫咪窝在主人膝上闭眼小憩的,也有猫咪一脸高冷拒绝主人抚摸的,不过绝大多数都挺和谐,看不出一点不听话的迹象来。 她又翻过几条,越看越觉得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根据微博上标示的性别以及偶尔出镜的大手来看,博主应该是男的。无论是他偶尔露出来的衣服袖口,或是不经意间透露的家里的摆设,都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直到翻到几个月前的一条微博,男人怀里抱着一只恹恹猫咪,配的文字是:“蛋黄小姐怕打针。” 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猫咪的名字叫蛋黄。 虎斑色美短,品种吻合;蛋黄,名字吻合等等,这不会就是程奕家的猫吧。 夏倾一个激灵,眼神下意识地扫向屏幕左侧的昵称,映入眼帘的赫然是‘cy’二字。 cy,程奕,这下主人的名字也吻合了。 这人是什么时候关注她的,她怎么没发现? 她慌手慌脚地按了返回,退回自己的微博界面,与此同时又看到了一条新私信提醒。 :“抱歉,是我疏忽了。我家的猫很容易害羞,做了坏事之后都会刻意躲起来,请问要怎么样调/教她才能让她不管做了什么都不逃跑,乖乖呆在我身边?” 麻蛋!为什么她觉得某人是在暗喻什么! 夏倾脸上一烧,关掉微博,倒在床上。 隔壁房间的程奕捧着手机等了十分钟,也不见她再回复,猜测她是认出了他的id。 此刻的她大概是红着小脸,恼羞成怒的样子吧。 程奕想着,忍不住弯了唇角。 下午三点大家就陆陆续续醒来, 临月湾因为是住宅区,所以沙滩并没有被过度开发,基本保留了原来的样子。 沙子又细又白,踩在上面软绵绵的,很是舒服。 阳光给蔚蓝色的海面覆上一层金芒,轻柔的海风吹皱了海水,带起一可爱娇小的浪花,远处的海面上不时有白色的海鸥盘旋,翅膀仿佛擦过蓝天,与浪花共舞。 夏倾是个旱鸭子,眼睁睁地看着会游泳的人一个个跳进海里畅快的玩水,她只能坐在沙滩上乖乖晒日光浴。 凌浅因为换泳衣出来得稍慢了一些,见她遥遥地坐在那,满脸艳羡地看着在海里打水仗的小伙伴,上前捅了她两下,问道: “你真的不下水试试?别墅里好像有游泳圈。” 夏倾摇头:“我怕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不是游泳圈可以解决的问题。” 凌浅一副还要再说的样子,夏倾赶忙把她往海的方向推了推,说:“哎呀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你玩你自己的就好。” 凌浅只得放弃劝说,自己下了海。 她眯着眼睛看了一圈,发现程奕也下了水。 他游过陈宁旁边的时候,被陈宁叫住说了几句话,看手势似乎是喊他一起打水球比赛,程奕摇了摇头,自己往更远的地方游去。 夏倾坐得远,只能看见他像鱼儿一样灵活地在海中穿梭,时隐时现。 看得久了她就觉得有些百无聊赖,干脆戴了耳机,往沙滩上一躺,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边上有人走过,她睁开眼,正好对上刺眼的阳光。就在她下意识地眯起眼睛的时候,一只手挡在她面上替她遮去了那令人不适的强光。 她略略偏头,映入眼帘的是男人结实的小腿。 视线上移,滑过他若隐如现的人鱼线,他显然是刚游完泳上来,未干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缓缓淌过他匀称结实的腹肌,消失在黑色泳裤的边缘。 夏倾的老脸红了红,赶紧心虚地别开眼。 下一秒程奕在她旁边躺下,很是闲适地出声道:“要去骑自行车吗?” “欸?” “坐在这里看着别人游泳难道不无聊吗?不如去绿道骑自行车。”他再次重复。 这个提议虽然不错,但是跟他两个人去 她正踌躇着,程奕却没有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站起身,抓住她的手,微一用力,把她从沙滩上拉起来: “这还有什么可考虑的,我先回别墅换个衣服,你在这等我一下。” 正文 第37章 表白 书名:如果一切重来 作者:[法]马克·李维 译者:张怡 内容简介: 《纽约时报》记者安德鲁在晨跑中遇刺,清醒后的他发现自己回到了两个月前。 上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他有两个月的时间调查一桩丑闻的真相,弥补对最爱的人犯下的罪孽,并找出杀害自己的凶手。 从纽约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安德鲁开始与时间赛跑。 醒来的时候,安德鲁觉得头昏脑涨,这让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二十岁的小伙子了。他明白自己有多么想念瓦莱丽,他想她想得要死,这种想念就和不知道为什么想念那晚的美丽女人同样强烈。但是,她们一个是他的妻子,另一个只是一个幻影。安德鲁不住地回想瓦莱丽写给他的信。 他应该可以找到办法请求瓦莱丽原谅,找到合适的措辞,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的强项。 如果明天见报的报道能够给他带来一些荣誉的话,那么他希望自己可以和瓦莱丽一起分享它。 这个周一,当他从自己家出来的时候,他像每一个早晨一样沿着查尔斯大街走,然后小步向河边跑去,进行晨跑。 他等待红绿灯变成红色,穿过高速公路。当他到达公路中间的缓冲地带时,红绿灯上的发光小人已经开始闪烁,就像每个早晨一样,安德鲁还是继续跑着。他举起拳头,中指向上,回应车辆的喇叭声。然后取道河滨公园的小道,同时加快了速度。 从这个晚上开始,他每晚去敲瓦莱丽家的门,希望可以向她道歉,告诉她他是怎样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抱歉。他不再怀疑自己对她的感情,每当他问自己到底是怎样的疯狂让他这样对待瓦莱丽时,他都很想用头去撞墙。 现在他们分手已经一周了,整整七天的噩梦压在他生命中的那个女人身上,整整七天卑鄙的自私自利,而这些事情本不应该发生的,他曾对她许下过诺言。从此以后,他应该只做让她幸福的事情。他会请求瓦莱丽忘记一切,即使瓦莱丽在原谅他之前命他走上最艰难的十字路,只要有必要的话,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的。 安德鲁·斯迪曼跑上4号防波堤,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重新赢回他妻子的心。 突然,他腰部的下方感到雷击似的刺痛,一种可怕的撕裂感一直上升到他的腹部。如果疼痛的位置再高一些,在胸口的位置上,那么他可能会以为自己得了心肌梗死。他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不,这不仅仅是一种感觉,他的双腿没有力气,他只能尽量在倒下的时候用双手保护住脸。 倒在地上,他的脸贴着人行道,他很想转过头请人来帮忙。安德鲁·斯迪曼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喉咙发不出声音,直到一阵咳嗽令他的口中喷出黏稠的液体。 看到大片红色在自己眼前铺开,安德鲁明白了这是他的血洒在河滨公园的小径上。因为某个他所不知道的原因,他像屠宰场里的动物一样很快失血过多。一层黑幕蒙上了他的眼睛。 他猜想是有人向他开了一枪,尽管他并不记得自己听到了枪声;也许是有人捅了他一刀。利用自己最后的一丝清醒,安德鲁努力回想着到底有谁会谋杀他。 现在呼吸对于他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他全身无力,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了。 他等待着过去的生活像幻灯片似的从眼前经过,等待着走廊尽头的神圣光束,等待着有个神圣的声音将他引向彼岸。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安德鲁·斯迪曼最后的意识是陷入虚无前的一段漫长痛苦的时间。 7:15,这是7月的一个早晨,光线熄灭,安德鲁·斯迪曼明白自己正在死去。 8一切重来 一股冰冷的空气灌入他的肺部,一股同样冰冷的液体在他的血管内流淌。刺眼的光线令他睁不开眼睛,当然还有恐惧。安德鲁·斯迪曼想着自己醒来时是否正在炼狱或者地狱中。鉴于他最近的表现,天堂应该离他很远。 他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他觉得很冷,极度地冷。 死亡常被人们认为是永恒的延续,但安德鲁·斯迪曼不想永远留在黑暗中。他鼓起最后的勇气,终于成功地睁开了双眼。 最令他觉得奇怪的事,是他此时正背靠着查尔斯大街和高速公路西段出口的红绿灯。 如果这个路口是地狱的入口,那么地狱就一点儿都不像波基普西的天主教学校教义课上所讲的那样。但是由于安德鲁已无数次穿过这个路口前去晨跑,所以他还是很快认出了这个地方。 身子像风中的落叶一样颤抖,背上湿乎乎的,安德鲁机械地看着自己的手表。现在刚刚7点,就在有人谋杀他的前十五分钟。 这个他刚刚在脑海中形成的句子,在他看来没有任何意义。安德鲁不相信神迹显灵,更别说能令他回到死亡前一刻钟的重生方法。他看着自己的周围,四周的景象与他每天早晨习惯看到的没有任何不同。车辆鱼贯着向城市的西边驶去,在高速公路的另一侧,车辆开过一个接一个的减速带,向着金融街方向前进,沿河一线的跑步者迈着大步跑过河滨公园的小径。 安德鲁尽力集中自己的注意力。面对死亡,他只能希望它尽快帮助自己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如果再次在背上感到这样的痛苦,如果他的视线内再次出现点点金星,这就证明在他身上,身体与灵魂总是合二为一的。 他呼吸急促,尽管努力大口呼吸着空气,但是同时也在咳嗽着。他觉得一阵恶心,俯身向排水沟内吐出了他刚刚吃下的早餐。 这个早晨不可能再去跑步,他这一生也不会再沾一滴酒,哪怕是菲奈特—可乐。生活要他付的账单实在是太糟糕,他没法儿令这一切重来一次。 安德鲁忽然觉得自己身上又有了一点儿力气,他转过身。只要一回到家,他就可以马上洗个热水澡,休息一会儿,然后一切都会回到正轨的。 然而当他继续向前走的时候,背部的疼痛又出现了。安德鲁相信自己失去了几秒钟的意识。这几秒钟令他方寸大乱。 正文 第38章 故纵 书名:如果一切重来 作者:[法]马克·李维 译者:张怡 内容简介: 《纽约时报》记者安德鲁在晨跑中遇刺,清醒后的他发现自己回到了两个月前。 上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他有两个月的时间调查一桩丑闻的真相,弥补对最爱的人犯下的罪孽,并找出杀害自己的凶手。 从纽约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安德鲁开始与时间赛跑。 但他可以发誓自己感到疼痛的时候的确站在4号防波堤上,而不是查尔斯大街的一头。他知道自己必须去看病,必须检查一下这种精神上的混乱。各种症状相当棘手,他不得不为自己担心。 他对瓦莱丽的情感倒没有那么复杂多变。正相反,对死亡的恐惧进一步加深了他对瓦莱丽的爱。 等一切回到正轨后,他会打电话给报社说自己今天要晚点儿过去,然后跳上一辆出租车,直奔纽约警察局的马厩,他的妻子就在那里工作。他再也等不及了,想马上告诉瓦莱丽他是多么后悔,他多么希望瓦莱丽能原谅他。 安德鲁推开公寓大楼的门,跑上三楼,将钥匙插入门锁,然后进了门。当他看到瓦莱丽正坐在客厅里时,他的钥匙从手中滑落了下来。瓦莱丽问他是否看到了那件她前一天从裁缝那里取回的衬衣。自从安德鲁走后,她再也找不到那件衣服了。 她停止翻找,打量着安德鲁,问他为什么用这种迟疑的表情看着她。 安德鲁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别站在那里,快过来帮帮我。我真的要迟到了,今天可不是能迟到的日子,今天早晨我们要进行卫生检查。” 安德鲁一动不动地站着,他口中发干,感觉自己的嘴好像被什么堵住了。 “我帮你泡了咖啡,就在厨房里,你最好还是吃点儿什么,你的脸色看起来和墙纸一样白。你今天跑得太久,也跑得太快。”瓦莱丽一边继续翻着一边说道,“但是首先我请求你,请帮我找到那件衬衣吧。你真的应该在衣橱里给我腾点儿地方。地方不够,我只能把自己的东西在我们的两个公寓间搬来搬去,看看这结果吧!” 安德鲁向瓦莱丽走近一步,抓住她的手臂,想让她注意到自己。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做什么,但是能在这里看到你,真是我这一生中最美妙的惊喜。你一定不会相信我的话,我一会儿就去你的办公室看你。我必须和你好好谈谈。” “好极了,我也是。我们还没有决定假期去康涅狄格州的哪里玩。你打算什么时候再动身去阿根廷?你昨天和我说过这件事,但因为我很不想听你说,所以我已经忘了。” “为什么我要再动身去阿根廷呢?” 瓦莱丽转过身,仔细地打量着安德鲁。 “为什么我要再动身去阿根廷呢?”安德鲁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 “因为你的报社派你前去进行一个‘会帮你的事业达到顶峰的关键性调查’。我只是重复了你这个周末和我说的话,当时我们都很激动,以至于模样有些可笑。因为你的上司上周五打电话给你,她建议你再去一次,尽管你才刚刚从那里回来。但由于她很固执,并且很看重这次调查” 这次和奥莉薇亚·斯坦恩的谈话,安德鲁记得清清楚楚,除了这个他第一次从布宜诺斯艾利斯旅行回来时的细节。这是5月初的事情,现在已经是7月初了。 “她上周五给我打了电话?”安德鲁结结巴巴地问道。 “去吃点儿东西吧,你看上去精神很不好。” 安德鲁没有回答。他快步走进房间,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纽约一台正在播放早间新闻。 安德鲁惊愕地发现,他居然知道播报员念的每一条新闻。一场悲剧性的大火吞没了皇后区的一个仓库,二十二人死亡同一天进入城市的车辆过桥税也大幅增长。但问题是这些新闻涉及的事情已经是两个多月前的事。 安德鲁望着屏幕下方滚动的新闻。5月7日的日期出现了,他坐在床上,努力地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气象播报员播报今年第一个热带风暴来临,它在到佛罗里达海岸前已经逐渐减弱。安德鲁·斯迪曼知道这天的气象预报弄错了,这个风暴将会在今天晚些时候变强,同样他也想起因这次风暴而死亡的人数。 他的裁缝曾告诉过他,生活并非现代的机器,只须按下按钮就可以将选中的部分再重演一次,生活没有任何退回过去的可能。很显然扎内蒂先生错了。应该有某个人,在某个地方,按下了一个奇怪的按钮,因为安德鲁·斯迪曼的生活刚刚退回到六十二天前。 安德鲁走进厨房,屏住呼吸打开冰箱门,发现他害怕看到的东西果然就在这里:一个装着他妻子衬衣的塑料袋——现在还不是他的妻子——前一天晚上被她粗心大意地和街角杂货店买来的酸奶一同放了进来。 安德鲁帮她取出衬衣。瓦莱丽问他为什么她的衣服是冰冻的,安德鲁把原因告诉了她。瓦莱丽向他保证她再也不会指责他心不在焉了。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保证;第一次发生在完全相同的情况下,只是那是两个月以前。 “对了,你今天早晨为什么想来我的办公室看我?”瓦莱丽边说边拿起她的手袋。 “没什么,因为我想你了。” 她吻了吻安德鲁的额头,匆匆地走了出去。她想起要祝他好运,又顺便告诉安德鲁她今晚可能很晚回来。 安德鲁知道他们今天的卫生检查没法儿按预期的进度展开,因为检查员刚刚在女王镇大桥上遭遇车祸。 瓦莱丽会在18:30从办公室打电话给他,建议两人去看电影。安德鲁在报社有些工作拖着,因为他的缘故两人错过了那场电影。为了请求瓦莱丽的原谅,安德鲁便请她去城里的餐馆吃晚饭。 安德鲁的记忆力很好。他一直都为此感到自豪,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因为这一优势而陷入如此悲惨的境地。 一个人待在房中,面对这一无法想象的境遇,安德鲁知道自己还有六十二天的时间,让他找出谋杀他的凶手以及对方的动机。 而且必须要在对方达到目的之前 正文 第39章 故纵(新年快乐^^) 进了屋,她习惯性地带上门,程奕则走到最里面的一张床边坐下,顺手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 等夏倾走进来,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到自己对面的那张床上,夏倾微转过头看了一眼,有些迟疑。 程奕很快明白了她在想什么,开口解释道:“坐吧,那是我的床,我坐陈宁的。” 夏倾这才落了座。 他略微俯身,手肘架在膝上,右手把玩着另一只手腕上的黑色运动手环,低着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她斟酌了一下,最后决定开门见山:“你是不是要去美国进修了?” 闻言,程奕手上动作一顿,抬眼问道:“你听谁说的?” “凌浅告诉我的,说是李佛尔跟她说的。”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 “欸?”夏倾被他说得一愣。 远在s市的李佛尔和楼下的凌浅几乎同时打了一个喷嚏。 夏倾回忆了一下,突然发现自己所知道的关于程奕的事情大多数都是从凌浅那听来的,她消息这么灵通,看上去倒真的像是有什么内线来源一样。 好吧,这俩可能早就开始狼狈为奸了。 可是话题好像跑偏了啊喂! 看她真的很认真地在回忆什么,然后脸上浮起恍然大悟的表情,程奕暗自发笑。 感觉话题是时候拉回来了,他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说: “去美国进修的事情,院里找了我说是有意向让我去,但我还没最后决定。” 语毕,他敏锐地捕捉到夏倾轻吐了一口气。 幸好他还没确定要去,不然她后面的一席话都可以不用说了。夏倾心想。 她再次恢复了沉默,程奕拿起杯子放到唇边抿了一口,而后扬了扬眉梢,问: “你要说的只有这些?那说完了就请离开吧。” 他一副要下逐客令的样子,夏倾赶紧摇头道:“没有!我还没说完。” 停了半秒,抬眸直视他的眼睛:“我想跟你说的是,我刚刚在沙滩上犹豫的时候想了什么。” 程奕心突地一跳,手不自觉地攥成拳,看着她,没说话。 她继续说:“你可能不知道我上一段恋爱的情况,上次校庆上你见到的秦晟,就是我的前男友。” “我当时猜到了。”程奕接口。 夏倾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敛下眼睫继续说:“他是我初恋,我跟他分手的原因是因为他出国读研的时候劈腿了。我当时特别蠢,第一次知道的时候还抱着他会改过的心理原谅了他,结果换来的就是他先提出了分手。” 听到这里,程奕的脸色沉了又沉。 “大概是因为他吧,后来的我就变得越来越缺乏安全感。而我觉得我对你的了解还不够多,还不足以填补满我对和你在一起的信心,所以我犹豫了。” “你觉得不了解我?那是因为你不敢去了解我。” 他的话一针见血,夏倾无言以对。 “我从来就没有在你面前避讳过什么,上次带你去见我外婆,我猜你应该有觉得奇怪吧,为什么没有看到我爸爸,也从没听我提起过他。” 夏倾有些意外他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于是适时地保持了沉默。 “那是因为我爸妈在我初中的时候就离婚了,我爸出轨,现在已经再婚了,我跟他关系一直都很不好,一年也见不了几回,所以我才没有刻意提起。这件事情也只有我几个发小和兄弟知道,但是我一直在等你问,只要你问了,我都会告诉你。” 在他说出真相之前,夏倾心里有过几个版本的猜测,想过是他父亲那天正好有事,也想过他们只是单纯的父子关系不佳。可能是他展现在她面前的样子太过大大咧咧,她才唯独没想到会应了好久之前凌浅的猜测。 ——他是单亲家庭。 他的语气平静,仿佛在讲着别人家的故事,但她知道这对他来说一定也是一道很深的伤疤,就像哥哥对她一样。 她看他的眼神带了一丝措手不及,一丝懊悔。程奕却不甚在意地说:“你不用觉得抱歉,这没什么,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愿意把我所有的事情都摊在你面前,只要你想知道。” 到这个时候,夏倾才有些痛恨自己不会说话。她想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又无从下口,最后只能放弃这个话题,就着自己先前说的东西继续讲下去: “我承认我对你有好感,但我暂时没法百分之一百确定这样的感觉算不算动心。我担心如果我不是真正喜欢你,我们俩不是真的合适,就这么贸贸然跟你在一起,是一种很不负责任的行为。” 闻言,他突然站起来,下一瞬,夏倾身下柔软的床垫往下一陷,他的声音在侧面响起: “我不觉得这是不负责任。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只要往前迈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都由我来走就好。只要你答应跟我在一起,就算现阶段只是好感,我也有信心把它转变成喜欢。” 他看着她如剪水般的双瞳,一字一顿地说: “夏倾,抛开掉这些顾虑,遵从你自己的内心,我再认真地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程奕说完这句,整个房间的气氛都安静了下来,只余空调微弱的运转声。 床头灯柔和的光线在他眼里晕开一圈,他的眼眸静如潭水,连带着抚平了她起伏的心绪。 他说的话已经足够诚挚,那么她也应该尝试着相信他。 这么想着,夏倾终于露出笑容,回道:“好。”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是他花了这么长时间,费尽心机才换来的答案,那种感觉实在是难以言喻。 虽然答应了他,但夏倾心里仍旧想得到一个关于进修的确定的回答。她眨了眨眼,弱弱地出声,问道: “那你还会去美国吗?” 程奕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不去了。” “真的?”他答应的这么迅速,倒让她有些不太确定起来,“但是进修的机会很难得,而且去美国的话可以接触到很多最新的医学技术,你确定”你真的能够就这么放弃吗? 她话还没说完,面前的男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的唇上啄了一口。 等夏倾回过神捂住嘴,瞪大眼睛看他的时候,他才扬起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笑容,问: “所以你到底是想我去还是不想我去?” “当然是不想了。”她下意识地回答。 “那不就得了,你还说那么多,笨蛋。”程奕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像是揉糯米一样,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夏倾微微有些窘迫。她所有的不确定都来源于当年秦晟出国前的态度,她甚至清晰地记得他告诉她自己要出国的时候说的那番话。大意就是,他出国是为了自己更好的发展,只有他有了好的工作,以后才能给她更好的生活,希望她理解,也希望她不要束缚住他。 可笑的是,他把她的不舍称作是束缚,而那些他言之凿凿的所谓更好的生活,最终连个影子都没有看到。 夏倾知道,她希望他留下来的这个想法其实有些自私。于程奕个人来说,能有出国进修的机会对他现在的工作,将来的发展,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人不都是自私的吗?她不确定的是他是不是真的可以因为她放弃一个这么好的机会。 “我只是觉得不太真实。”毕竟有秦晟这个前车之鉴。 程奕不用动太多脑筋也知道她在纠结什么,他覆上她搭在膝上的手,嗓音温润如暖阳: “如果你担忧的是我对你的感情,那大可不必,你只需要记住,我是我,秦晟是秦晟,我跟他不一样。” 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一定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对了,”为了避免她继续胡思乱想,他陡然俯下身,附在她耳边,“刚刚那个吻,是在行使男朋友的权利。” 他的声音带了沉沉的笑意。夏倾耳根一热,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能不能没事不要撩妹! “好了,”他站起来,笑道,“已经很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夏倾还沉浸在他说的话中,耳尖染上了粉色,不敢抬头看他,也没有挪动半分。 落在他眼里,是十成十的娇羞。 果然只要是她,无论什么样子都让他觉得心动。 程奕按下心内若有若无的躁动,调侃道:“你这样不动的话,是想留在这跟我一起睡吗?” 顿了一顿,又笑道:“反正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了,我是不介意,陈宁他估计也是要玩通宵的,等下我去把门锁上,我们也不用担心他会进来。” 他说着,作势往门口走过去要锁门。 夏倾立刻慌了,抢在他前面跑到门口一把拉开门,却在即将迈出门口的时候被他拽了回来。然后一个轻飘飘的吻就落在她的额上。 她怔愣了半秒,微抬起头,看见他扬唇浅笑,声音动听:“晚安。” 她红着脸回了一句“晚安”,就落荒而逃。 目送她进了房,程奕关上门,心情颇好地吹着口哨,给李佛尔和凌浅两人各发了一个微信红包。 备注是:这是任务完成的奖励。 正文 第40章 字条 从临月湾回来之后,程奕就坚持每天早上要送她上班,即使她拒绝了多次表示自己有车不需要他接送,但他依然不肯妥协,美其名曰培养感情。 夏倾拗不过他,只能由着他胡来。 这日早晨,程奕照例送她上班。因为前一天台风刚刚过境,路面情况还有些糟糕。 雨水依然细细密密地下着,道路两边几乎每隔一段就能看到被风吹落的大片树枝,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有些种植时间还不长的小树甚至被连根拔起,零散的绿叶不时地被风卷起又落下。 人行道上的好几个垃圾桶盖都被掀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昨晚的台风阵仗确实是有点大,怪不得被气象台称作是s市今年到目前为止最强的台风。夏倾心想。 他们上班的这条路因为跟全市大部队的上班路线相反,平时都不太堵,但今天却因为天气的原因排了长龙。 红绿灯前的队伍很长,车子不知道等了几轮,才堪堪驶到停止线前。 油门和刹车接连交替着踩,程奕觉得脚有些酸,就拉了手闸,松开刹车,活动了一下脚腕。 “对了,”他突然偏头对夏倾说,“陈宁说这周要找时间请我吃饭,作为我上一次帮忙拍摄协会活动的答谢,你回头查一下你的值班安排,看看什么时候有空。” 夏倾疑惑地望向他,问:“宁哥请你吃饭又不是请我,干嘛要看我什么时候有空?” “因为你是我的家属啊,携眷出席,很正常吧?”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不太好吧。”她还是觉得这种蹭饭的行为很不道德,毕竟如果她真的去了,宁哥也不可能单独请程奕不请她。 “总之你去看空闲时间安排就行了,确认好时间就告诉我,陈宁那边我会跟他说的。再说了你也跟他认识,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好吧,她除了答应还能说什么,大不了吃完饭悄悄给宁哥发个红包。 好不容易等到绿灯亮,才往前开了没有两百米,又塞住了。 程奕探头看了看,前面的车列一眼望不到头,他思考了一会儿,打开收音机调到交通广播电台,字正腔圆又极富磁性的男声就这样缓缓流泻出来。 “因昨晚台风过境,清原大道清然路段北往南方向有多处树木倒塌,现已暂时封路进行清理,请各位车主择道行驶。” 清原大道是他们平时上班的必经之路,也是s市的主干道之一,就这么说封就封了,怪不得现在的交通这么混乱。 夏倾“啊”了一声:“我说今天早上怎么这么堵,原来是清原大道封路了。”她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不到二十分钟。 想到可能会迟到,她顿时就有些焦躁起来。 程奕用余光看了她一眼,安抚道:“没事,等过了前面这段,我们可以绕路。不过可能还是会晚一点点。” 他预测得很准确,车子开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正好迟到了五分钟。 夏倾匆忙下了车,跑进医院大门,刚把伞收下来,抖了抖上面的水珠,就听到前台的小护士喊她: “哎呀倾姐你终于来了,刚刚有个男人说有事要找你,我问他有没预约,他说没有,我跟他说你还没来上班,他说他可以等,我就让他去你的诊疗室外面等了。” 男人?指名道姓要找她?她最近好像没跟什么男人打过宠物方面的交道吧。 “他有说他的名字吗?” “没有。”小护士摇头。 夏倾皱了皱眉,道:“好,我知道了,我去看看。” 说完抬脚就往里面走,经过前台时被小护士温馨提醒了一句: “那个男人长得很帅,可是看上去好凶的样子,你小心点哦,有什么问题就叫我,我喊保安来。” 夏倾原本还觉得没什么,想着会不会是秦女士或者夏卓介绍了朋友来,给她这么一说反而觉得毛骨悚然起来。怎么听着这男人像是要来寻仇的? 担心归担心,班毕竟是要上的,她只能硬着头皮往诊疗室走去。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果然看见一个穿着黑衣黑裤的男人坐在候诊椅上。她停住脚步观察了一下,发现他并没有带宠物,相反还有些焦躁的样子。 看来不是被她认识的人介绍来看病的。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人,走到他旁边的时候轻声喊了一句:“您好。” 那人抬起头来,果然如前台小护士说的,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很帅。不过这位帅哥看见她,脸色好像不怎么好的样子。 见他不说话,夏倾想了想,还是先出声问道:“这位先生,我刚刚听前台小护士说,您找我?” 男人眉峰蹙得极紧,上上下下地端详了她一遍,然后问道:“你是夏倾?” 夏倾觉得这个问题简直莫名其妙,这人不是来找她的吗?怎么还会这么问?然而她还是应了一句:“对啊,我是夏倾。” 男人的脸色顿时更黑了,他低声暗骂:“这个女人故意忽悠我是吧。” 夏倾只知道他在嘀咕,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就问:“您说什么?” 男人顿了顿,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她,道:“这个字迹你认得吗?” 夏倾接过来一看,上面是用黑色水笔写的字,字迹歪歪扭扭的,乱得像是鬼画符,但仔细看的话,又勉强能看清夏倾二字以及乐安医院的地址。 然而真正吸引住她目光的,是院字最后一笔上习惯性的一个小圈。 夏倾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跳。 这个字不出意外的话,是出于凌浅之手。 这死丫头肯定是上哪喝酒搞事去了。看这男人的架势,不会是被她家闺蜜睡了然后来讨公道的吧。 夏倾摇摇头,甩开自己的过分发挥。她可能是跟凌浅混久了,脑洞好像也被她传染了。 她看着男人点了点头,然后试探性地问道:“这个字条应该是我朋友留的,方便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情么?” 男人从手机相册里调出一张照片举到她面前: “你朋友她前天晚上在酒吧门口刮了我的车,只留了这么一张字条就走了,连个电话也没有。” 幸好凌浅不是睡了他,只是刮了车。 不过这家伙真的是为什么喝醉酒还能记得摘干净自己,给她找麻烦? 夏倾闻言,赔着笑脸道:“啊这样啊,不好意思,我朋友她那天晚上估计喝多了,留错了联系方式,不如您留一个您的手机和名字给我,我回头让她联系您赔偿?” 男人冷哼了一声,说:“我怎么知道你朋友会不会为了逃避赔偿就此消失,还是你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我自己找她吧。” 眼前的男人虽然语气不善,但说的话也都还算有理,看着也不像什么穷凶极恶或者故意找茬之人,凌浅自己的烂摊子,就让她自己收拾去吧。 这么想着,她应道:“好。” 送走了那个男人,夏倾立刻给凌浅打电话。 凌浅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大床上,双腿夹着被子,沉浸在要跟帅哥男朋友亲亲的美梦中。 不过那个帅哥的脸,怎么变得越来越像是那天晚上被她撞了车的那个车主,虽然她没见到那个车主,但她就是觉得那是车主的脸,而且还张牙舞爪地朝她扑过来。 “啊!”凌浅猛地睁开眼,与此同时,床头的手机铃声欢快地响起。 她呆坐了一会,等意识稍微清醒了,才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起电话,有气无力地道:“喂,倾倾啊。” 夏倾一听她的声音就知道她刚睡醒,恨铁不成钢地说: “你还好意思睡。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你怎么会擦了别人的车,还留了我的姓名和乐安的地址!” “啊?”凌浅被她一说,登时清醒了过来,“那个人怎么会去找你?” 夏倾气得不轻:“什么怎么会来找我?不是你留的我的姓名和地址吗!” “我留了你的地址?”凌浅回忆了一下,终于猜到问题可能出在哪里了。 “那个就是”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哎呀就是前天晚上我跟几个朋友去酒吧喝酒来着,喝多了,开车出门的时候”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夏倾的高音量打断:“凌浅你居然还酒驾?!你想死吗?” 凌浅把手机拿远,掏了掏耳朵,才继续说:“一大早的你小声一点可以吗?我还没说完呢。我出门的时候不小心刮到一个人的车子,那人不在车上,我本来打算给他留个电话的,可是那个时候晕晕乎乎的,我自己都不知道写了什么,后来是我朋友叫的代驾送我回家的。” 正文 第41章 请客 “可能就是那个时候不小心留错了你的名字吧。”凌浅有些心虚地对着手指。 夏倾无语。她的意思就是她是本能地给她找麻烦了,看来果然是以前读书的时候给凌浅收拾的烂摊子太多,把她给惯成这样了。 她阴测测地回了句:“不小心留错哦?那也没关系,反正我刚刚已经把你的名字和电话留给车主了。” 凌浅顿时从床上跳起来:“欸,你怎么不干脆就帮我付了,回头我转你钱就好了嘛!我又不会赖你的账。” 嘤嘤嘤居然还放人家过来找她算账。本来只是不小心碰了别人的车,赔点钱道个歉去修理一下就好了,偏偏她又留错了别人的联系方式,等下人家以为她是故意要赖账,这新仇旧恨一起算 凌浅顿时打了一个寒战。 夏倾的声音听上去是很愤怒了:“你又不是我女儿,我干嘛要帮你付啊,自己捣腾出的事情自己解决去。”说完就挂了电话。 凌浅哀嚎一声,整个人呈大字形往后倒去。 ———— 中午午休的时候,夏倾查了一下这周的排班表,是周三和周六晚上要值班,周日她又约了高中同学聚会,所以就跟程奕说了周四周五有空。 程奕收到她的短信后也对照了自己的时间,跟陈宁打了个电话敲定周五晚聚餐。 陈宁听说他要带夏倾来的时候,立刻愤愤不平地表示自己也要带老婆来,说是不能总是自己被虐,要光明正大地虐回去。把程奕笑得不行。 一周忙忙碌碌的很快就过去了。 考虑到自家老婆怀孕,比较适合吃相对清淡和卫生的东西,陈宁把请客的餐馆定在了一家他常光顾的粤式餐厅。 周五傍晚,两人各自从医院出发。 乐安离餐馆的距离比较近,夏倾到的时候只见到了陈宁夫妇,被请客的那位正主还没来。 作为每周假期的开始,周五的饭点总是最热闹的。偏偏陈宁选的位置在餐馆的最里面,夏倾觉得自己是跨越了重重人海才挤进去的。 程奕先前没有告诉她陈宁会带他老婆来,所以夏倾看到陈宁旁边坐着一个女人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奇怪。直到走近了发现那女人挺着个大肚子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位应该就是他整天挂在嘴边的老婆大人了。 陈宁一直低着头时不时跟妻子说着什么,等夏倾都走到他对面坐下了,他才发现,笑着跟她打了声招呼。 他妻子也跟着抬起头来,朝她笑了笑。 夏倾在协会呆了两年,经常听陈宁提起自己的妻子,那是吹的一个天花乱坠,天上有人间无,但她从来都没觉得他说话夸张,反而从他每回提起妻子时骄傲的语气中听出了他对她发自内心的爱。 听协会的小伙伴说过,陈宁在没认识她老婆之前也是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后来谈了恋爱就彻底变了个人,不抽烟不喝酒,天天按时上下班,回到家还包揽了厨房和家务,服服帖帖的。 她一直觉得好的爱情应该能让彼此成为更好的人,所以挺羡慕陈宁的妻子,也很好奇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陈宁总是一副生怕被谁抢了老婆似的,护得严严实实的,从没带她参加过协会的任何活动。 直到这次,夏倾才总算见到本尊。 女人的五官很清秀,脸蛋小巧,个子看上去也不太高。因为怀孕的缘故稍显圆润,但纤细的四肢透露出了她原本苗条的身材。再看陈宁这架势,平时在家估计也是把她捧在手心上呵护的,因而她的气色也极好。 夏倾礼貌地朝对方伸出手,微笑道:“你好,我叫夏倾,是协会的动物医生。” 女人温柔地回握了一下,道:“你好,我叫陆芸,叫我阿芸就好,我是” “是我老婆,”陈宁一把揽住陆芸的肩膀,抢过话头嘿嘿一笑,“怎么样,我老婆是不是很漂亮?” 好了,吹妻狂魔上线。 夏倾很给面子的用力点头,说:“对对对,超漂亮的!” 陆芸斜睨了丈夫一眼,打了他一下,嗔道:“整天胡说八道,害不害臊?” 说完转过脸来,对夏倾笑着说:“陈宁他平时是不是也在你们面前这么乱吹,我这长相哪里当得起漂亮两个字,希望你见到我没太失望。” 一席话说得谦虚又不显得太过生疏,夏倾对她好感顿生。 平心而论她也确实长得不算太漂亮的类型,但是清秀是没得说的,加上气质柔和,声音婉转,给人感觉非常舒服。 夏倾道:“才没有失望。整天听宁哥提起你,算是久仰大名了,今日一见才知道宁哥说的都没错。” 几人又随口聊了两句,夏倾就不知道接什么话题了。 虽然她跟陈宁也还算比较熟,但由于程奕才应该是今天这顿饭的主角,所以她还是觉得有些尴尬,频频望向门口看程奕到了没有。 陈宁是何其会察言观色的一个人,他忍不住开玩笑道: “夏倾你可别再看了,都快成望夫石了。程奕他估计很快就到了。” 夏倾被拆穿小动作,讪讪地收回了眼神。 陆芸也察觉到她略微的不自在,善解人意地说:“这家餐馆上菜速度没那么快,不如我们先点一些东西,等会程奕来了再加。”话落便招手喊来服务员点菜。 服务员拿来菜单和一支铅笔,菜单正面是清一色的茶点,背面则是一些小炒和主食。 广东人有喝早茶的饮食习惯,一壶茶,几笼点心,一家人或者几个朋友坐下来,能聊上很长时间。 夏倾高中的时候曾经在一本美食杂志上看到过,粤式早茶的传统可以追溯到清朝年间,那时的茶居叫二厘馆,只用一些简单的竹木支了棚子,就在街边巷口贩卖起便宜的茶点来,主要是供以穷苦的工人歇脚和聊天的。 以前的茶点多数简单且便宜,后来逐渐发展成如今精致小巧的模样,种类繁多的同时,价格也蹭蹭上涨,但夏倾依然喜欢在闲暇时候约上三两好友到茶楼去,饮茶品点,谈心叙旧,是在别的餐馆体验不到的感觉。 所谓喝茶并非只有早上才行,粤式茶馆一般分为早茶c午茶和夜茶三市,夏倾他们吃的,算是夜茶了。 陈宁夫妇让她先点。茶楼的点心大同小异,因为已经很熟悉的缘故,她只在菜单上粗粗扫了几眼,就勾好了自己想吃的东西。 而陈宁他们点菜也很迅速,因为不管陆芸选了什么,陈宁都没有意见,通通照单全收。 明明自己已经不是单身狗了,为什么还有种被虐了一脸的感觉? 幸好没多久后程奕就出现了。他风尘仆仆地赶来,一边坐下一边跟他们道歉: “实在是不好意思,下班前临时做了个会诊,稍微迟了些。” “没事,”陈宁不加掩饰地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看,“别忘记请回我一顿脱单饭就好。” 夏倾顿时就囧了。 “这有什么难的,”程奕应完又转向陆芸,“好久不见啊陆芸,陆叔身体最近还好吗?” 夏倾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显然对他跟陆芸说话时熟稔的语气有些疑问。他跟她打招呼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问候她的父亲,所以两个人是熟到连彼此家长都知道的程度吗? 陆芸看见她的反应,吃吃一笑,回道:“托你的福,手术动完之后在家里静养了好长一段时间,现在基本上好的差不多了,还成天念叨着让我要感谢你来着。这不听说陈宁要请你,我就厚着脸皮跟他来了,我们夫妻两个一起请一顿,不要嫌我们小气哈哈哈。” 一句话既回答了程奕又解了她的惑。 她说话的时候,陈宁起身给程奕和夏倾各倒了一杯茶。 茶水滚烫,程奕端起茶杯轻轻吹了一下,才说:“中午的时候动了个手术,都没正经吃饭,我现在饿得很,既然你们两人请一顿,我可不会客气的。” 陆芸笑:“尽管点,反正是陈宁给钱。”说着就把刚才特意跟服务生要多的一张菜单丢给他。 程奕点单的空档,夏倾看了看陆芸的肚子,有些好奇地问道: “阿芸你几个月了?” “差不多五个月了。”陆芸低头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脸上是独属于母亲的温柔的笑意。 “预产期在十月底,嘿嘿,二位提前准备好满月酒的份子钱哈。”陈宁笑嘻嘻地说。 程奕在菜单上勾完最后一笔,把单子递给边上候着的服务生后,才抬眼吐槽道: “整天想着份子钱,你请我我还不一定去呢。” 夏倾跟陆芸默默地看着他们斗嘴,直到点心和菜全部上了桌,两人才消停下来。 吃饭的时候,饭桌基本上变成了陈宁的秀恩爱主场。 夏倾全程低头专注吃饭,但耳边还是会不时地飘来陈宁的话。 “老婆你吃这个吧。维生素c含量高。” “老婆你不用动手了,我来剥就好。” “老婆你别吃太快,要不要喝口茶?” 就在她有些受不了地抬起头的时候,还正好看见陈宁舀了一小块豆腐放到陆芸唇边,陆芸张嘴一口吃下。 陈宁果然很好的履行了要虐狗的说法,程奕看着他做作的行为,实在是觉得辣眼睛,忍不住把筷子一放,出声道:“陈宁你幼不幼稚啊?” 正文 第42章 虐狗 陈宁很是无辜地停了动作,问:“我怎么了吗?” 程奕:“” 对,你没怎么,你只是秀恩爱而已。 所以是要比拼一下谁撒的狗粮比较多? 程奕拿走夏倾手边的可乐,说:“冻的东西少喝,对胃不好。” ???她胃很好啊。 过一会儿又夹了一个凤爪放到她碗里,柔声道:“倾倾,你不是喜欢吃凤爪吗?多吃点。” “倾倾你不要光吃肉,多吃点青菜,营养才均衡。”一条生菜入碗。 “倾倾你尝尝这家的榴莲酥,是招牌甜点,很好吃的。”一块榴莲酥入碗。 “倾倾来吃块木瓜,美容养颜还你懂的。”一块木瓜入碗。 某人刚刚还嫌弃陈宁幼稚,这会儿做出来的事情却跟陈宁没有半点分别。 眼看着自己面前碗里的菜越堆越高,在程奕第不知道多少声的“倾倾”之后,她终于忍不住伸出筷子挡住了他的手,很不给面子地说: “你够了哦,不要再给我夹了,你自己看一下我碗里现在有多少菜,吃不吃得完。” 程奕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样,依言停了筷子,然后腆着脸凑到她面前,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右脸颊,唇角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你亲我一口我就不夹了。” 这个大招很可以,她甘拜下风。 “欸,请注意一下,”陈宁围观了全过程,实在憋不住,用力地咳了两声,指了指陆芸的肚子,“这里还有未成年儿童,请不要上演□□戏码,别教坏我女儿,谢谢。” 夏倾无语地看着程奕,一动不动。 开玩笑,她脸皮可没他那么厚。当着人夫妻俩的面亲他,原谅她做不到。 程奕看她不配合,也不恼,只旁若无人地说了句:“你不亲我也行,那我亲你呗。” 说完就直接在她脸上盖了章。 夏倾懵了半秒,回过神来的第一个动作是去看陈宁夫妇的反应。 陈宁一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煞有其事地挡在陆芸的肚子上,嘴里啧啧出声。 陆芸倒一副这种场景我见多了的模样,淡定地看着他们笑。 笑着笑着,夏倾终于开始觉得不好意思。她猛地推了一把依然离她的脸很近的程奕,而罪魁祸首脸上尽是得逞的笑容。 一餐饭就这么在互相的虐狗中结束了。 吃过饭之后,几人在门口道别。夏倾跟程奕一起去取车。 程奕的车子就停在离sh一ppgall入口不远的地方,而夏倾的则停在停车场的最深处。等走近了她才发现,一辆大货车就这么横在她的小白车正前方,堵住了她出去的路,而边上还有一个银色小货车正在卸货。 她走过去问蹲在后车厢取货的男人:“师傅您好,请问这辆车是您的吗?”她指了指大货车。 那个男人往后瞄了一眼,略显不耐地回过头:“不是。” 夏倾有些无奈地往四周看了看,没看到车主,也没看到保安。 通常在没车位的情况下,又要暂时挡住别人停车的话,都会在车上留一个联系方式,以便被挡住去路的车主可以及时联系自己挪车。 这么想着,夏倾沿着大货车的车头来来回回看了一遍,还仔细地观察了挡风玻璃以及里面的驾驶座,然而并没有发现司机留下的任何联系方式。 好吧,所以这个车主大概不在有素质这个前提的范围内。 程奕原本已经坐在驾驶座上扣好了安全带,在启动车子前习惯性地朝夏倾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结果看到她还站在原地,徘徊不前的样子。 他大致扫了一下就明白了情况,于是又重新拉开车门出去,临走时还不忘把自己的车重新锁上。 夏倾正发愁,就听见空旷的停车场里传来熟悉而清晰的脚步声。 她抬头,脚步声同时止歇。 程奕问她:“你看过他的车前座了吗?有联系方式吗?” 夏倾摇头:“我都看过了,没有。” 程奕又问:“这辆车跟旁边那个不是一家的?” 夏倾回答:“嗯,不是。” 程奕摸了摸下巴,再次走到银色货车旁边问:“师傅您好,您刚刚有看到旁边这个车是送什么货的吗?” 那男人闻言从车厢上跳下来,跟着凑到大货车旁边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最后很好心地给他们指了一条路: “我不知道。不过从那边那个小门进去,就是商场收货部,你们可以过去问一下那里的工作人员。” 程奕跟他道了谢,知会完夏倾,用手机拍下车牌号就往男人说的地方走去。 不一会儿他就带了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出来,对方跟在他旁边,不住地道歉。 两人走到车前,程奕指着司机停车的位置,把他训斥了一顿,告诫他下一次这样停车一定要留联系方式。司机理亏,只能唯唯诺诺地点头答应。 夏倾听他们交谈的内容,才知道这辆货车是来给超市送货的,没有车位才临时这么停,司机一时粗心又忘记了要留个电话,才导致现在这样的局面。 事情总算解决,夏倾长出一口气,按开门锁就要坐进去,胳膊却陡然被程奕抓住。 她有些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 程奕晃了一下手表,提议道:“时间还早,等一下回去先别上楼,我们在楼下散会步?” ———— 比起什么逛街c看电影之类的约会方式,夏倾其实更喜欢这种跟男朋友一起牵手压马路的感觉,平凡而温暖。 这夜的空气极好,星星出奇的多,漫天星光下,他握着她的手,就这么沿着小区的人行道缓缓地走着。 两人都不怎么说话,但也并不觉得尴尬。 不知道走了多久,夏倾觉得小腿肚有些发酸,她捏了捏程奕的手示意他停下,然后用手掌按摩了一下小腿。 程奕见状,指了指不远处的室外健身活动区,询问道:“我们去那里坐坐,休息一下?” 夏倾当然求之不得,便点头应了好。 有几个穿着白色练功服的老人在那边打着太极,程奕绕过他们,走到一个空着的秋千旁边,才松开她的手,让她坐在秋千上。 夏倾隐隐觉得他可能要跟自己说点什么,于是乖顺地照着他的指示做了。 程奕在她旁边的秋千坐下,长腿轻轻一蹬,秋千就小幅度地摆动了起来。 旁边的小孩子们在玩老鹰捉小鸡,银铃般的笑声给寂静的夜添了一丝生气。 “我还记得读幼儿园的时候,我爸妈经常陪着我玩老鹰捉小鸡。”程奕仰着脑袋看着夜空,感慨了一声。 夏倾偏头看他,他流畅的侧脸线条在夜里也依然清晰。 “嗯。”她轻声应道。 “上次跟你说过的,我爸爸的事情,还记得吗?”他问。 “嗯,记得。” “你不是一直说不了解我吗?那我一样一样说给你听。”他语气平淡,却让她心里微微一动。 她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说。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爸跟我妈初中的时候就离婚了,而且离婚的原因是我爸出轨。” “我妈属于事业型的女人,生下我没多久后就回去上班了,而且因为她勤奋又上进,晋升的速度很快,当然她也付出了很多,加班和出差都是家常便饭,自然就无暇顾及家里太多。我爸就是在这段时间出轨的,被我妈发现之后就主动提出了离婚。” “他离婚后隔了一年多就再娶了,当时我还以为他娶的是那个小三,年少轻狂的我原本还打算去他的婚礼现场大闹一番,结果等我悄悄地到了那里,却发现新娘不是他出轨的对象。”程奕顿了一顿。 “你可能没法理解我那时候的感觉,大概就是憋了一口气,准备好了一个大锤子,却连打都打不出去,憋屈到了极点。”说到这里,他脚尖触地,跟地面摩擦了一阵后,秋千停了下来。 “他结婚那天我是从学校翘课出来的,被老师发现了通知了我妈,我妈一猜就知道我去了他的婚礼现场,丢下工作就着急忙慌地跑来找我,把我拖了回去。” “回到家我跟我妈大吵了一架,怪她太过容忍,想替她出一口恶气。我永远记得我妈当时的神情。” 他低下头,似乎是在回忆。 “说实话在此之前,我一直觉得我妈是个特别坚强的女人,因为无论她跟我爸吵得再凶,或者被我气得再厉害,我都没见她哭过。可是那天她哭了,虽然只是眼睛里含了泪花,甚至都没有流出来,但我知道她已经非常非常难过了。” 听着他的描述,夏倾几乎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她再也坐不住,站起来走到他身前,拥住他,想要给他一点温暖。 程奕揽住她的腰,脑袋贴着她柔软的布料蹭了蹭,才继续说: “我当时就没了脾气,就像现在这样抱着我妈在客厅坐了很长时间,直到她的情绪平复下来。她跟我说了一句话,我一直铭记至今。” “她说,爱情这种东西不能强求,合则来,不合则散,你爸需要的是一个小鸟依人,能时刻陪在他身边的女人,而我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想法和生活,我做不到他要求的那个样子,所以勉强在一起也不快乐。所以我希望你以后能遇见一个女人,她能看穿你的喜与忧,你在她面前可以轻松痛快地做自己,不必遮掩,不必过分迁就,而她也同样如此,那就再好不过。” 他抬头,凝视着她如黑曜石般乌黑纯净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 “夏倾,我觉得我现在遇到了。那个女人,就是你。” 正文 第43章 超市 他的一番话真真切切地打动了夏倾沉静已久的心弦,同时又让她觉得有些羞愧。 她想要的其实也很简单,无非就是安全感。 她一直觉得安全感是建立在对彼此的了解以及信任的基础之上的,大概是程奕给她的初印象太过深刻,她才总是在潜意识里觉得他没什么定性,即便从两人先前一起做过的很多事情里,都能看出他细心又成熟的一面。 说穿了,她还是不够相信他。 如今他这么坦诚地把自己内心深处的伤痛与爱意都剖白出来给她看,夏倾觉得自己再也找不到一个不信任的理由。 他对她坦诚,她愿意回以同样多的信任。 程奕说的话她也是极为认同的。最好的爱情就是在他面前的你是你最真实的样子,不管做什么事情,不用担心丢脸,不用担心尴尬,不用担心他不喜欢,因为你知道,只要是关于你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最美好的样子。 夏倾眨了两下眼睛,蹲下来直视他,眼神清亮: “程奕,我保证,从今以后站在你面前的夏倾,一定是最真实的夏倾,愿意全心全意相信你的夏倾。” 程奕闻言怔了怔。他知道她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安全感,原本只是想把自己的心意更加清楚明白地告诉她,好让她放下心来,然而她的反应却比想象中的要更加好,算是意外之喜。 他骤然笑开,伸出手扶住她的后脑勺吻下来。 这已经不是两人第一次接吻,可夏倾还是不自觉地有些紧张。唇瓣相触的刹那,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炸裂开来,整个人都飘忽得不像话。 就在她神游的时候,唇上蓦然被他咬了一口,她吃痛地张开嘴,然后就听见程奕含糊地低吟:“专心点。” 紧接着,他的舌尖灵巧地探入她的口中,勾住她的舌头,辗转,纠缠。 夏倾觉得心尖都在发颤,好像被捏住了七寸的蛇一样,浑身软趴趴的,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才松开她,看着她因为轻吻而越发诱人的红唇,沉吟道: “怎么办倾倾,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夏倾平复了一下气息,眯起眼笑着看向他: “嗯,我也是。” ———— 周一上午。 夏卓的短信发来的时候,夏倾正坐在诊疗室内,对着电脑整理病历。 她感觉桌面震了一下,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鼠标旁边的手机,屏幕果然亮着。她敲着键盘的手没有停,只伸长脖子看了一眼。 “姐,后天老妈生日,你准备了蛋糕没有?” 夏倾一呆,手忙脚乱地抓起手机解了锁,打开日历。 手指一行行划过日期,最后在6月1日停下。 完了,还真是后天。 家里人的生日一般是夏卓忘记的时候比较多,她一向是记得最牢的那一个,所以每年提醒家里人生日的任务基本上都落在她的肩上。 无奈这两天医院里新来了两个实习宠物医生,虽然不是她负责带,但两个姑娘都特别好学,有事没事就跑过来找她问问题,偶尔还会给她打打下手。 这一忙起来,她就把母上大人生日的事给忘了。 秦女士生日可是他们家的头等大事,每年夏盛一都必然要在晚餐时间甩开他们两个小拖油瓶,单独跟秦琼过二人世界,而他们俩也不能闲着,得备好蛋糕和礼物在家里望眼欲穿地等着父母回来。 一般蛋糕都是她跟夏卓两人轮流准备的,今年正好轮到她,结果还差点给忘了,幸好夏卓提醒了她,不然她可就要被老夏同志打死了。 往年的生日蛋糕夏倾都是在dcake家买的,今年时间紧迫,她也懒得再去找别家,就直接上dcake官网上看。刚划了没两下,程奕又给她打来电话。 “喂,倾倾。”听筒里电流滋滋地响,信号似乎不是太好的样子。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嗯,怎么了?” “李佛尔送了我两张电影票,后天晚上的,你有时间吗?”他问。 怎么偏偏这么巧又挤到后天,夏倾暗自腹诽,嘴上同时无奈地拒绝道: “不行啊,我妈后天生日,我得回家陪她过。” 这个事情有点突然,她妈妈生日他居然不知道,这怎么可以,他可是要利用好这个机会在未来岳母面前加印象分的。 这么想着,程奕的声音顿时严肃了几分:“你怎么没早点告诉我后天是你妈妈生日?” 冤枉啊,她自己也是才想起来的好吗?! “刚刚也是夏卓发短信问我有没准备蛋糕,我才想起来的。”夏倾解释道。 “蛋糕?”程奕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对啊,在你打电话过来之前,我正在网上挑蛋糕呢。” 程奕脑子里灵光一闪,一个一举两得的点子就这么闪现出来。 “蛋糕干嘛还要网上买,自己做不是更有诚意?”他问。 夏倾扁了扁嘴:“可是我不会做啊。” 她可不是走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路线的。 “你不会我会啊。”程奕得意洋洋地说。 他一个拿手术刀的男人,会烘焙这种小资情调的东西? 夏倾明显不太相信的样子,反问:“你会做蛋糕?” 程奕笑道:“不要太崇拜我,我真的会。” 他突然很感谢当年闲的没事干研究了烘焙的自己。 夏倾:“” “你今晚不值班的话,我们一起去超市买食材,我家有烤箱,明晚来我家做蛋糕,怎么样?”见她没出声,他主动提议。 自己做蛋糕,听起来好像还挺有趣的。 夏倾想了想,便应了“好。” 于是两人下班之后一起草草地吃了餐饭,然后就直奔超市买食材。 自从离开父母独自居住之后,夏倾每次都是自己一个人逛超市的,通常她会先列好必需品的清单,然后直接到对应的货架上拿好东西,再到蔬果区随便买点菜就走,速度通常都很快。 这是她第一次跟男朋友一起逛超市,她居然莫名想起了自家爹妈挽着手逛超市的那种温馨的感觉。 程奕推着车在前面走,脊背挺得很直,偶尔在货架上选着东西,偶尔转头确认她有没有跟上,俨然一副居家帅气男友既视感。 用现在的流行语怎么说来着? 哦对了,是男友力。 夏倾天真地以为这样的画风可以持续到两人走出超市,然而没过多久后程奕就原形毕露。 等车上的东西越积越多,有了一定的重量之后,他就站到手推车后面下边的横杠上,右脚在地上一蹬,欢快地把手推车当成了滑板车,在超市里穿梭。 夏倾跟在后面,觉得自己可能是代入错了人设,她应该是带着儿子逛超市的妈妈。 程奕问了秦女士喜欢吃的蛋糕口味,最后拍板决定做抹茶慕斯蛋糕。 夏倾不太懂烘焙用的东西,也发表不了什么意见,只能看着他轻车熟路地在各种货架上一一挑了食材,丢到购物车里。 好不容易选完,要去买单的时候,夏倾陡然想起自己的姨妈巾已经用完了,就让程奕先去收银台排队,自己去拿姨妈巾。 她原本的习惯是一次性屯两三个月的姨妈巾,但鉴于程奕在这里,她不好意思拿这么多,最后只拿了两三包就往回走,然而当她把东西都放在收银台上的时候,还是被眼尖的程奕看到了。 他没出声,只朝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得她越来越脸热,最后犟着脸拉住他胸前的衬衫往下一拽,逼得他低下头来,才压低声音凶巴巴地说: “看什么看,没看过女生买姨妈巾啊。” 她白皙的脸颊上透着淡淡的粉红,瞪着他的眼神毫无威慑力。程奕被她明明很窘迫,但又死要面子的样子给逗乐了,他伸手拧了拧她的鼻尖,笑道:“确实没看过,你是第一个。” 说完就握住她还揪着他衣领的手,轻轻扯开。 只这么一个亲昵的小动作,就让夏倾觉得心跳有加速的迹象。 这个男人真的,很会撩了。 正文 第44章 蛋糕 翌日晚上,夏倾如约而至。 因为不舍得把糯米一只狗丢在家里,她决定把糯米也带上。 程奕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一人一狗站在那里。糯米一见到他就扑上去抱着他的小腿直挠,还一边“汪汪”地叫着,很是黏糊的样子。 夏倾默默地别过头去。 糯米明明是只公狗,怎么每次见到程奕都像发情似的那么兴奋 门内的蛋黄正从程奕身后优雅地走过去,听见狗叫声脚步顿了顿,然后仰着高傲的头颅轻盈地跳上沙发,在枕头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 对这种没有个性只会讨好主人的犬科动物,她是顶看不上的。 程奕略微弯腰揉乱糯米背上的白毛,然后笑着侧过身迎他们进来。 这是糯米第一次来程奕家,一切都新鲜得很。他踢踏着小脚丫在客厅里溜达了一圈,这里闻闻,那里嗅嗅,最后才注意到沙发上眯着眼小憩的蛋黄。 他抬起前爪扒拉住沙发的边缘,吐着舌头直勾勾地看着蛋黄。蛋黄听到边上传来喘气声,心烦意乱地睁开眼,冷不丁对上糯米圆溜的黑眼珠,吓得‘喵’了一声就以火箭般的速度窜到了沙发的另一边,然后转过身警惕地和糯米对视。 夏倾见状上前把糯米的爪子从沙发上拨下来,弯下腰,略带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对他做了一个趴下的指令,斥道: “蛋黄是女孩子,胆子小,你这样吓人家是很不好的。你要是再这样的话,我就要没收你的零食和玩具了。” 糯米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能透过她严厉的眼神知道自己可能又要被惩罚了。他抖了抖耳朵,小脸委屈巴巴的,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脚踝,俨然是在卖萌求饶。 夏倾早就摸清了他的习惯,压根不吃那一套,只点着他的小脑瓜说:“你乖一点,就什么事也没有,不乖的话”尾音拖长,摆出威逼利诱的姿态。 糯米看卖萌无效,顿时蔫了,整只狗老老实实地趴下,紧贴着地板,一动不动。 程奕觉得有趣,笑她说:“你平时对糯米都这么凶的啊。” 什么嘛,她还不是为了他家蛋黄的喵身安全着想吗?虽然糯米肯定不会伤害蛋黄,但他的性子本来就是活泼好动的,不多加抑制的话,万一惹怒了蛋黄小姐被挠一把,估计就要打起来了。 夏倾直起身就往厨房那边走,一边走一边说:“对啊,我一直都是那么凶的,你后悔了吗?” 程奕赶紧小跑两步跟上,搂住她的肩讨好地笑:“我才不后悔,你什么样子都可爱,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夏倾浑身一颤,只觉得鸡皮疙瘩都细细密密地浮了起来,大写的肉麻。 她嫌弃地睨了他一眼,说:“你少来,我才不相信,”说完把他往流理台的方向推了一把,“快点干正事了。” 程奕松开她,她才发现台面上已经整齐地排开了等一下做蛋糕需要用到的食材和工具,她好奇地看过去,有已经分离好的蛋清和蛋黄c细砂糖c低筋面粉等等,还有电动打蛋器c模具之类的工具。 他走到流理台前,指了指边上的一盆混合好的浅绿色粉状物,对夏倾解释:“蛋糕是4到5个人吃,所以我准备了八寸的模具,低筋面粉和抹茶粉我都提前过好筛了,我们现在先做蛋黄糊吧。” 说着,他把事先称好的白砂糖和蛋黄混在一起,又倒了适量的水,开始搅拌。 “做蛋黄糊的目的呢,是为了乳化。乳化后的蛋黄糊可以增加起泡力,能让蛋糕的体积变得更大。我们平时吃的蛋糕质地很蓬松柔软,就是因为加入了面糊的缘故,乳化可以让蛋糕在烘焙过程中减少水分的散失,口感会相对比较湿润一些。” 说话间,透明塑料碗里的蛋黄糊已经基本制作完成,四周略微泛着白色细泡,中间的蛋黄液黄澄澄的,看上去十分清透。 他讲的头头是道,夏倾有些讶异于他娴熟的手法,看上去像是做了很多回的样子。 她问道:“没想到你真的会做蛋糕,你怎么会学这个的啊?” 程奕答道:“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平时没事自己做着玩儿的。其实做的次数也不算太多,只不过啊”他刻意把话说了一半,等着她来问。 夏倾果然上了钩,顺嘴就问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做了一次就过目不忘啊。”程奕勾起唇角,笑得非常荡漾。 夏倾懒得理他,神思重新集中到他的手上。 把过筛好的混合粉跟蛋黄糊混合完毕后,程奕扭开一旁的烤箱开关,把旋钮调至180c,开始预热。 “接下来就要做蛋白霜了。” 程奕边说边切了一片柠檬,往玻璃碗中的蛋清挤了点柠檬汁。 “柠檬汁有利于蛋清的打发,可以更好的发泡,不过不能加太多。” “白砂糖不能一次性全部倒进去,要分三次加,不然会影响蛋白的起泡。” 他按步骤一样一样地完成,夏倾倚着冰箱,在旁边看着他专注的模样,情不自禁地开始犯花痴。 果然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气。 等蛋清变得足够浓稠后,他用打蛋器的蛋网在盆里搅了一下再提起,已经能勾出尖角的雏形,于是又下了第三次白砂糖。 程奕侧过脸,把打蛋器的速度改为低速,问她:“你要不要来试试?” 夏倾早就有些跃跃欲试了,这会儿听见他开口,自然毫不犹豫地应下,接过他手中的电动打蛋器,开始搅打起来。 她在旁边看他做的时候觉得搅拌很简单,可真正上手了却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她搅了几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操作不当,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正有些无措的时候,身后有股温热突然靠近,紧接着自己的右手就被程奕的大掌覆住。 “你还真是,笨手笨脚的啊。”他笑道。 他的个子比她高上不少,这个姿势就好像是他从背后圈住她,让她的心跳不自觉地乱了节拍。 程奕轻微而又明晰的呼吸声就在她耳朵上方几厘米处,他应该是刚洗过澡,熟悉的沐浴露香气顽皮地钻入她的鼻腔,夏倾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包围了。 温暖的,湿润的,让她有些害羞,却又并不想逃开。 察觉到怀中人细微的身体变化,程奕垂眸,看到她泛红的微颤的耳廓。 心上一动,他不动声色地低头,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然后满意地看到她瞬间僵直了身子,不敢动弹。 夏倾只觉得整个人都火烧火燎的,她的背紧贴着他的胸膛,身后男人的气息浓烈得让人无法忽视。 正不知作何反应时,耳边蓦然传来一阵慵懒的低笑:“认真点。” 开玩笑,明明不认真做蛋糕的人是他,他这样搞让她怎么可能认真得起来! 夏倾下意识屏住呼吸,握着打蛋器的手毫无意识地跟随着他的动作划一圈,再划一圈。 直到程奕说了句“好了”,她才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 碗里的蛋白霜的质地看起来如奶油一般细腻,但又比奶油要粘稠一些,有着明显的纹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们勾出了一个完整的小尖角,微微下垂,模样煞是可爱。 她惊呼一声,道:“天啊,这是怎么做到的。” 程奕仍维持着半拥着她的姿势,笑道:“蛋白打发到八/九分就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到这个程度口感会比较q润,我个人觉得戚风蛋糕做成这样的口感比较好吃。” 他说完,总算放开她,才继续道:“接下来的步骤你来完成,我在旁边指点你做怎么样?这毕竟是要送给你妈妈的生日蛋糕,还是得有你亲手操作的部分吧。” 脱离了他的怀抱,夏倾立刻觉得整个身子都松懈了下来,她忙不迭点头答应。 “你先把三分之一的蛋白霜跟蛋黄糊混合在一起,搅拌均匀,然后再把这一小部分倒入剩下的蛋白霜里。记住搅拌的时候不能画圈,只能翻拌或者切拌。” 也许是夏倾适应了做蛋糕的节奏,她照着程奕说的方法去做,基本没碰上什么问题。 很快到了蛋糕入烤箱前的最后一步。 程奕道:“为了等会我们能试吃一点,我准备了两个模具。” 他指了指边上一大一小的两个烤模,夏倾这时候才发现小的那个居然是爱心形状。 程奕递给她一个小勺子:“你把蛋糕糊分别倒进模具里,再用小勺子把边缘和表面刮匀,尽量平整,做出来的蛋糕才不会坑坑洼洼的。再轻晃几下,就可以放到烤箱里了。” 夏倾依着他的指示做完,把蛋糕糊连同模具放入烤箱,调好合适的温度,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正文 第45章 生日 她转过身,问程奕:“接下来我们要做抹茶慕斯了吧?” 程奕摇了摇头:“抹茶慕斯要冷藏4个小时以上,等到现在才来做已经来不及了。” “欸?”夏倾顿时有些转不过弯来,“那我们的慕斯怎么办?不是慕斯蛋糕吗?” “笨。”他屈起食指敲了敲她的脑袋,“我已经提前做好了。” 夏倾眼前一亮。 “其实慕斯做起来比蛋糕容易多了,只要把牛奶c抹茶粉和吉利丁片以及打至6分发的淡奶油混合,然后再放到冰箱冷藏就可以了,”程奕把她往厨房门那边推了推,“距离蛋糕烤好还有五十分钟,我们先去客厅坐一会吧。” 两人跟糯米和蛋黄玩了一会,蛋糕就烤好了。 程奕吩咐夏倾把蛋糕从侧面横切开,分成三层,每一层都抹上慕斯,自己则在一旁做要放在蛋糕中间的白巧克力生日牌。 分工的效率明显比较高,很快一个抹茶慕斯蛋糕就完成了。 夏倾把手上的蛋糕转了一圈,感觉跟蛋糕店橱窗里摆的几乎没有分别。 她把蛋糕摆回操作台上,语气半是好奇半是质疑:“虽然这蛋糕外观上看着还行,但味道真的可以吗?”她实在是不太相信自己的手艺,也不太确定程奕的手艺。 程奕闻言拿过边上小模具里的蛋糕,递到她面前,说:“不确定的话可以自己试一试。” 她点头,正要伸手去拿,程奕却调皮地收回手,自己用叉子叉了一块放进口中。 夏倾见状下意识地停了动作,追问道:“怎么样?” “唔”程奕的表情有些微妙,看上去不太像是美味的样子。 夏倾当下就急了:“你这什么表情好吃还是不好吃给句准话呀。” 话音刚落,程奕骤然上前一步,夏倾身后就是流理台,她条件反射地往后一退,臀部就靠在了流理台的边缘。 他弯下腰靠近她,两只手从她身侧伸过,抵在台上。 夏倾只听见他笑着说了一句:“好吃不好吃自己试一下就知道了。” 跟着眼前一暗,就被他攫住了唇。 这人是不是移动的泰迪啊,怎么逮着机会就要亲。 她腹诽了一句,很快又被他的吻夺去了意识。 许是因为他刚刚吃了蛋糕,他口腔中残留着的抹茶清香,随着扫过她齿列的舌尖迅速在她口中蔓延开来,像春天午后清爽的风,轻盈柔和。 他的舌柔软温热,随着他渐渐深入的探索和摩挲,她仿佛真的尝到了蛋糕醇厚而细腻的口感。 一吻毕,他稍微往后退了一点,好整以暇地问:“味道如何?” 夏倾稳了稳心神,第一次没有躲闪他的眼神,眯起眼看着他,笑得餍足:“味道很好。” 他挑眉:“那再来。”说着再次俯下身。 ———— 第二天晚上,程奕跟夏倾下班吃完饭后,回家取了蛋糕就往秦女士那边赶。到家的时候,果然只看到夏卓一个人坐在客厅,长腿架在茶几上,手里捧着台游戏机在玩。 夏卓听到开门声,头也没抬地打招呼:“姐,你回来啦。” 夏倾“嗯”了一声,先提着蛋糕往厨房去,把它先放进冰箱里冷藏。程奕听说老夏同志喜欢喝茶,还买了些茶叶和水果,也都在夏倾的指示下放到了酒柜旁的地板上。 放好东西后,夏倾走到沙发旁用力地敲了一下弟弟的脑袋,使唤道:“去,给程奕泡杯茶去。” 夏卓玩游戏玩得兴起,冷不丁被夏倾这么一打断,很不爽地转过头,正想拒绝的时候,看到了坐在沙发另一边的程奕。 夏倾没有事先跟他们说过程奕要来,因此夏卓看到他的时候整个人都木讷了,呆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葛优瘫的姿势,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跃起,坐直身子,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姐夫。” 程奕看了内心直发笑,面上却不显露,只淡淡地勾着唇角应了一声。 夏倾就有些不开心了,合着自己这个亲姐姐在他面前的威望还没程奕高啊。 她轻拍了一下夏卓的肩膀,阴沉沉地说:“你到底是我弟弟还是他弟弟?怎么我说的话你就不听,一看到他整个人都老实了。” 夏卓回道:“姐夫这不是客人吗?我这是在客人面前保持我良好的外在形象。” 很冠冕堂皇的理由。夏倾无话可说,只能指了指茶几上的茶具,说:“那你还不给人家倒茶。” 夏卓立刻手脚麻利地把原本倒扣着的茶杯一一翻转过来,从底下的抽屉里摸出一包茶叶,一边按下煮水的开关,一边问程奕: “话说回来,姐夫你怎么会来啊?” 程奕道:“我来见家长。”应该说是讨好家长更准确。 夏倾闻言瞥了他一眼。 打从听到他提建议说要自己做蛋糕,她就知道这家伙心里的小算盘一定打得噼里啪啦响。两人还没真正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把秦女士哄得胳膊肘全拐到他那边去了,今天又搞一出亲手做蛋糕,感觉秦女士分分钟会想把自己直接打包好送到他家里去。 夏卓嘿嘿笑了两声,打趣亲姐道:“矮油,上次某人还说两个人清白得很,这才过去多久啊,啧啧啧。” 夏倾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到夏卓的大腿上:“那个时候本来就还没在一起。” “嘁,我才不相信呢,以我火眼金睛的观察能力,那个时候绝对已经有猫腻了。” 程奕含笑看着两姐弟打闹。 她是真的有在履行自己说过的话,在他面前不掩饰不做作,跟家人相处的模样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全部都真实地展现在他面前。 想着,他出声添了一把火:“那个时候我跟你姐有误会,她在生气。” 喂,这是什么烂解释,这种说法不是更坐实了他们那个时候有猫腻吗! 夏卓愕然了两秒,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夏倾一眼:“还是姐夫厉害。” 程奕淡笑:“还要感谢你那天的助攻。” 麻烦两位考虑一下当事人的感受好吗? 而且这两人怎么那么虚伪,还互相恭维。 夏倾在心里默默地表示了鄙视。 几人又闲话了一会儿,水就开了,夏卓刚拿起开水壶倒水的时候,门铃就被按响了。 夏倾跑过去开门,秦琼先走进来,把手袋顺手放在鞋柜上,弯腰脱鞋。老夏同志一进门就嚷嚷着口渴,径直拨开姐弟俩就往厨房走去。于是两人都没看到程奕。 直到秦女士换好拖鞋直起身来,往客厅方向看去的时候,才发现了她这位十分心仪的准女婿。 程奕早就站了起来,对秦女士温柔地笑了笑:“阿姨好。” 秦女士看见他,只呆了片刻就两眼冒心地趿拉着拖鞋跑过来,问他:“小奕啊,你怎么来了?” 问完又转过去对夏倾说:“你怎么没跟我说今天小奕会过来,我都什么也没准备。” 夏倾:“” 怎么从来不见你为了见自家女儿好好准备准备。 程奕解围道:“我听倾倾说您今天生日,特意想给您一个惊喜,所以才没让她告诉您的。” 这时夏盛一听见动静,端着茶杯从厨房里走出来,在看到程奕的时候脚步一缓,脸上神色变幻莫测。 虽然老夏同志一句话也没说,但程奕就是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态度好像有些排斥。他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下紧张的情绪,才主动笑着打招呼:“夏叔叔好,我是程奕” “是我男朋友。”夏倾也看出了老夏同志不太对劲的情绪,抢在他前面说道。 “哦,”夏盛一不咸不淡地应了一个字,“坐。” 然后自顾自地坐下。 老夏同志平时在家的画风完全不是这样的,是个十足的妻管严加女儿控,而且还无比话唠,完全没有威严,这会儿板起脸来倒是有模有样的,不过因为举动反常,反而让夏倾有些惶恐。 她悄悄蹭到秦女士身边,低声问:“我爸他干什么呀这是?心情不好?你们俩刚刚出去碰到什么事了吗?” 秦琼噗嗤笑出声来,悄声说:“我们哪有碰到什么事,他呀,是老岳父看女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夏倾:“我怎么觉得我爸不会是这么小气的人,他不是成天盼着我赶紧嫁出去吗?” “怎么不会?我每回跟他提起你交了男朋友的事,他就一副不想多听的样子,哼哼唧唧地混过去。” 母女俩咬耳朵的时候,程奕已经顺从地坐在了沙发上。 老夏同志先用开水把新拿过来的茶杯烫过一遍,再接过夏卓手上的茶壶,手腕微转,深红色的茶水沿着细长的壶嘴流出。 他不出声,程奕也不说话,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夏卓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 正文 第46章 家长 只听夏盛一漫不经心地开口:“听说你是外科医生?” 这话怎么有点耳熟。好像她上一次也被程奕的外婆问过类似的问题。所以说父母问话都是套路? 程奕点点头,答道:“嗯。” “我有个老朋友就是外科医生,平时忙得要命,都顾不上家里的妻儿,”他说到这里,转过头盯着程奕,语气像冬日里的风,凉飕飕的,“你觉得你能照顾好小倾吗?” 程奕斟酌了一会儿,才回道:“医生是我的本职工作,我觉得认真完成自己的工作也是负责任的表现,如果一个人连对待自己的工作都不负责任的话,我想您也不会相信这个人会对家庭负责任。” 顿了半秒,他继续说:“外科医生的工作确实不轻松,这个我不会说假话,但我不会以此为借口就忽略夏倾,我可以保证把工作以外的时间留一大部分给她,即使再忙也不会忽略她。夏倾自己也是医生,我觉得她能够理解,叔叔阿姨也都是明事理的人,也希望你们能理解。” 程奕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没有为了讨好他刻意弱化自己的工作强度,同时一句明事理既捧了他们,又让他们不能表示出对此明显的反对,否则他们就成了不明事理的人了。 还算是懂一点说话的艺术。 这么想完,老夏同志眯了眯眼,突然又站起身来,朝程奕道:“你跟我来一下。” 程奕便从善如流地跟着他进了书房。 关上门之后,夏盛一没有坐下,只半倚着书桌,开门见山地问:“虽然说这样问可能有点不太礼貌,但为了小倾,我还是必须得说。” “您请讲。” “那我就直说了,”夏盛一问,“听说你是单亲家庭?” 程奕怔了怔,没想到他要问的是这件事。他知道很多父母都对单亲家庭的孩子有顾虑,担心这些孩子因为父爱或者母爱的缺失,形成一些不是太好的性格,所以夏盛一会这么问,他也可以理解。 他点了点头,应道:“是的。我父母在我初中的时候就离婚了,我是妈妈带大的。” 这孩子似乎并不太避忌提起这件事。老夏同志推了推眼镜,隐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带着锐利的洞察: “你不要怪我想得太多太远或者是有偏见,从客观层面讲,加上我了解到的情况,很多单亲家庭出来的孩子结婚以后跟另一半会产生许多问题。” 比如有的人对自己妈妈言听计从,碰上妈妈和老婆有争执的时候,只会是非不分地偏袒自己的母亲,到时候小倾处理起婆媳关系来,也很麻烦。 程奕略微沉吟,道: “虽然我是跟着我母亲长大的,但我并不觉得自己因为没跟父亲生活在一起而缺失了什么,相反因为亲眼看到母亲独自一人带大我的辛苦,我更加明白什么是责任感。如果我认定了一个女人,必然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如果您是顾虑婆媳关系的话,我可以向您保证,我妈妈非常的开明,从来不干涉我的感情。她有自己的生活,并不是只围绕着我打转的,绝对不会是刁难儿媳的那种婆婆。” 他很聪明。这是老夏同志听完他说的一长串话后的第一反应。 他压根没有明说是什么问题,而程奕一下子就猜中了,还回答得头头是道,听起来极其令人信服。 然而这又增加了他别的顾虑。 夏倾也很独立有想法,然而论起精明程度大概会被程奕甩一条街都不止,他还是担心女儿以后会被欺负,可即便如此,再开口时他仍不自觉地略微松了口。 “我们家小倾是个认死理的人,这么多年她也就谈过一个男朋友,分手之后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出来,她答应做你的女朋友,想必也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我希望你不要让她失望。” 老夏同志口吻平和,目光却带了一丝压迫。 程奕毫不畏惧地直视回去,回答的话也言简意赅:“我不会的。” 夏盛一又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呼出一口气,站直身子: “希望你不要介意我问你这些问题。小倾是我的掌上明珠,我不想她受委屈,希望她找的男朋友是真的值得她托付终生的。” 程奕微微一笑:“我理解的,我不介意。” 里头两人聊了多久,外面的母子三人就紧张了多久。直到老夏同志推开门走出来,说了一声“好了,吃蛋糕吧。”才算是结束了拷问,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夏倾都来不及问程奕他们谈得怎么样,赶紧跑到厨房把之前准备好的蛋糕拿出来。 做蛋糕前,程奕特意问过秦女士喜欢的颜色,然后去商店挑了天蓝色的纸板和丝带,自己做了蛋糕盒,盒子上面还放了他找朋友加急赶制出来的秦琼女士的同款瓷人偶。 他的用心果然没有被辜负,因为秦女士一见到蛋糕盒子就乐颠颠地迎了上去,提在手里看了半天,爱不释手。 老夏同志对此嗤之以鼻,一边悄悄腹诽准女婿的心机,一边忍不住嘀咕道:“不就是个破盒子吗?有什么好看的?” 不料秦琼跟他靠的太近,听见了他的吐槽,转头就给了他一个白眼: “破盒子?你倒是做一个这样的破盒子出来呀。光说不练有什么用。” 夏盛一表示委屈,然而还是乖乖闭了嘴。 等夏卓把蛋糕从盒子里拿出来后,夏倾才跟秦女士介绍道: “这个蛋糕是我跟程奕一起给您做的”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秦琼打断:“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就你这手艺,最多打打下手,这蛋糕估计是小奕一个人做的吧?” 夏倾:“” 论天天被亲妈怼是什么样的体验。 秦女士说完,也不理夏倾,拉住程奕的手,一脸热泪盈眶地道: “小奕啊,看不出来你人长得帅蛋糕还做得这么好,我们小倾能有你这个男朋友真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好吧,夏倾总觉得程奕可能才是秦琼女士的儿子。 程奕笑着回答:“没有没有,我觉得能认识夏倾才是我运气好。” “行了行了,可以别虐单身狗了吗?”一旁地夏卓实在听不下去了,感觉就是在听姐夫变相地表白。 敏锐如秦女士立刻捕捉到了夏卓这句话的关键问题,猛地转过身问他: “单身狗?你跟小然分手了?” 糟糕,不小心说漏嘴了。 夏卓一惊,赶忙捂住嘴,含含糊糊地解释:“哎呀口误口误,做了22年的单身狗,说习惯了。” 见秦女士依然狐疑地看着他,他赶紧又推了推她,说:“好了老妈,今天的主角可是您,别聊我的事,您看老姐和姐夫这么用心地做了蛋糕,您难道不想快点试一试吗?” 一边说还一边给夏倾使眼色。 夏倾接收到弟弟的求救信号,也跟着说:“是啊,小卓他操心不完的,您赶紧试试蛋糕的味道怎么样,这可是我初次烘焙的成果欸。” 秦琼这才放弃了追问,夏卓赶紧把蜡烛插在蛋糕上,点好,又关了灯,一家人就给秦女士唱了生日歌。 吹过蜡烛后,由秦女士切了第一刀,然后程奕和夏倾就接手过来给大家分蛋糕。 看见秦女士从头到尾都对这个准女婿宝贝得要命,加上又舍不得自家水灵的白菜养这么大给别的男人摘去了,本来已经在努力说服自己接受程奕的老夏同志突然又觉得心里不平衡了,以至于程奕切了蛋糕递给他的时候,他的脸色都还是臭臭的,手也不伸,一副不大想接的样子。 最后还是秦女士打了他一下,道:“人家小奕递蛋糕给你你看不见?还不快点接?我生日你臭着个脸干什么?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一连四个反问句把老夏同志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闷着头接过,拿过叉子坐到一边幽怨地吃了起来。 看来他在秦女士心里的地位又要往后退一名了,虽然他一直都是最后一名。 几人吃完蛋糕,又聊了一会,程奕就告辞离开了。 他一走,夏倾就好奇地缠着夏盛一问:“爸,您刚刚跟程奕在书房说了什么悄悄话?” 老夏同志一秒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调皮地笑了笑:“不告诉你。” 夏倾知道老夏同志最吃她撒娇的那一套,于是搂着他的胳膊使劲地晃了晃,道:“哎呀爸,你就告诉我嘛,不然悄悄透露一点点也行。”说着还捏起拇指和食指示意了一下。 谁知老夏同志这回是铁了心地要保密,只拍了拍她,说:“你爹我什么事情都能跟你说,唯独这件事没得谈,你想知道的话,自己问程奕去。” 夏倾委屈地扁嘴。 算了,回头问问程奕,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正文 第47章 躲债 等好几天后,她再想起来去问程奕的时候,对方只丢给她四个字: “一切顺利。” 见从他口中也问不出什么,夏倾也不是好奇心过分旺盛的人,就宣告放弃了。 ———— 周末的时候夏倾赋闲在家,刚遛完糯米上楼,就看到凌浅鬼鬼祟祟地站在她家门口四处张望。 说起来凌浅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有好长一段没怎么跟她聊天了。夏倾一边想一边走上前猛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凌浅顿时跟触了电似的整个人都跳起来。 她转过脸的时候,夏倾发现她眼睛下方是浓浓的黑眼圈。 凌浅是真的被她吓到了,见来人是她的时候顿时炸了毛:“妈哒,夏倾你是要吓死我是不是!” 夏倾赶紧给这只看上去状态很差的猫咪顺毛:“好了好了,我错了,”说完蹙起眉头,“你怎么回事?黑眼圈深得像纵欲过度一样。” 凌浅闻言顿时像吞了一个鸡蛋一样,噎住了。过了片刻突然又耷拉下脸,揪着她的衣角说,“话说这两天借我在你家躲几天。” 夏倾低头一瞧,才注意到她手上提了一个小箱子。 “你干嘛?被人追债?要躲债?”夏倾毫无根据地胡乱猜测。 “追什么债啊!”凌浅刚说完,就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然闭了嘴。 话说她的情况,虽然不是钱债,但好像也确实算是被追债了。 夏倾见状,奇道:“我可是开玩笑的,你这么有钱,还会被追债吗?” 凌浅磨蹭了一会,才叹了口气,道:“这事说来话长,你确定我们要站在门口说吗?” 夏倾这才反应过来两人还傻站在门口,摸出钥匙开了门,把凌浅带进家里。 冰箱里正好有程奕前几天带过来的橙汁,夏倾拿出来倒了两杯,放到凌浅面前。 “喏,现在可以说了没?” 凌浅拿起橙汁仰头喝了一大口,还吧唧吧唧了嘴,才说: “上回我喝了酒擦了别人的车,那个男人去乐安找你的事,你还记得吧?” “废话,”夏倾无语,“我的记性虽然不太好,但也不至于这么差。” 凌浅道:“然后很久之前,校庆那次,我和你说的,跟电影院店员讨价还价的那个奇葩男人,你也记得吧?” 夏倾点了点头。 “那个男人去找过你之后没多久就联系我了,我就约他出来见了一面,想跟他谈谈赔偿的事宜,”她顿了顿,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激动,“然后重点就来了!我发现,他就是我在电影院遇到的那个奇葩男啊!” 夏倾被她绕得有点晕,只能再次懵懵地点头:“哦,所以呢?”跟她像逃债一样的出现在她家门口有啥关系? 凌浅道:“他应该没认出我,当时好像没兴趣跟我多说的样子,我们很快就谈妥了。接着前几天我在s大读书的表妹拉我去帮她上了一节课,那门课的老师节节课要点名,我就去代她点了一下名,结果穿帮了。” 夏倾满头黑线:“我怎么觉得你说的事情毫无逻辑。” “哎呀你别急,我还没说完呢,”凌浅拿起茶几上的杯子,里面橙色的液体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穿帮的原因就是,我代我表妹上的这门课的任课老师,就是这个被我擦了车的男人。对了,他叫陆阳。” 看夏倾瞪大了眼睛,凌浅扶住自己的脑门,继续道:“我那天在教室里被点名的时候看见他,也是这个表情。所以如你所能想象到的,我当场就被揪出来了。” 凌浅现在想起那个场景还觉得气得要命,这个男人的气量实在是太小了,怪不得表妹说他们都叫他灭绝男神,嗯,对,就是从灭绝师太演变过来的,至于叫男神,是因为他有颜值。 他明明知道她不是他的学生了,还当场点出她的本名,问她和表妹的关系,她不说,他就威胁她要扣表妹的平时成绩,而且还让她下课去他办公室。可怜她一个都快奔三的人,在一群小屁孩面前丢尽了脸面。 “然后呢?”夏倾觉得有趣,兴致勃勃地等着她继续说。 “然后老娘一气之下把他给睡了!”凌浅大手一挥,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夏倾:“” 凌浅这个人,看着豪迈又直爽,实际上胆子可小着,这么出格的事情,夏倾当然不相信她会做。于是她伸手摸了摸凌浅的额头,故意嘲笑道:“你发烧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咳咳,”凌浅拂开她的手,故作深沉地低咳了两声,“好吧我承认我刚刚是乱说的,虽然我真的睡了他,但不是因为生气这件事而睡的。” 夏倾已经愣在当场,而她还在语无伦次地兀自说着:“总之我也搞不清那天发生了什么了,反正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发现了这个悲惨的事实,然后我就跑了。” 一阵冗长的沉默过后,夏倾终于消化完她说的话,找回了自己被震碎的三观。她掰正凌浅的身子,看着她,一字一句地确认: “所以,你确定你真的睡了他,而且睡完之后第二天还一句话没留,就跑了?” 凌浅一脸生无可恋地点了点头。 见夏倾一直不说话,凌浅把头埋在她的肩上,声音小得像做错了事的小孩,讷讷地问:“倾倾,怎么办?我怕他要来追杀我了。” 夏倾瞥了她的发顶一眼,道:“能怎么办?你自己都稀里糊涂的我能怎么办?你至少也跟我说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凌浅:“反正就是喝了酒啊之后的不记得了。” 得,活生生的酒后乱性。 “凌浅,你其实是酒鬼吧?”夏倾捏了捏眉心,试图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一点,然而还是没控制住自己偶发的毒舌属性,“你最近怎么老跑去喝酒,你这还是睡了一个认识的,职业正当的,长相帅气的男人,你再这样搞哪天醒来发现自己睡了个糟老头怎么办?” 凌浅被她这么一吐槽,登时脑补出场景来,吓得抓过一边的抱枕抱住,使劲地摇了摇脑袋,说:“我这次就是陪朋友去喝,还真跟我自己没关系,卧槽我以后死都不跟他们去酒吧了。” “所以,你就打算躲来我家,做个缩头乌龟?”夏倾把话题扯回正题。 “现阶段是这样决定的。” 夏倾觉得心好累:“那随你便吧。” 她说完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外迈了没两步,又停住了脚步,扭头问道: “话说,你就这么跑过来住,丸子怎么办?” 凌浅答:“我暂时托付给我妈了。” 于是凌浅就这么在夏倾家暂时住了下来,期间还多次接到了陆阳打来的电话,都被她全部按掉了,她甚至还产生了换号码的想法。 人生之尴尬莫过于此,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跟陆阳天涯永不再见。 由于害怕陆阳顺藤摸瓜地找到她的宠物店,她在夏倾家做了一周的米虫,连店也不开了,最后还是架不住夏倾的嫌弃,找了个大晴天自己出门溜达去了。 可惜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她只出了小区大门几百米,就撞见了陆阳。 ———— 夏倾这边苦哈哈的,程奕也好不到哪里去。 凌浅没过来蹭住处之前,他没事就会往夏倾家里跑,用各种各样的借口行撩妹之实。可自从凌浅来了之后,夏倾就再也没让他进过门。 再加上两人最近都很忙,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各自的医院里,休息的时间还很不幸的对不上,算算也有一阵子没认真地约会过了。 凌浅大概也觉得有愧,出门前给他发了个信息说自己是有不得已的原因要寄住在这,今天会出去给他腾出地儿来,还告诉他夏倾今天准备给糯米洗澡,让他可以过来打打下手。 程奕这日刚巧休息,拿到消息就过去按了夏倾家的门铃,看见她挽着袖子出来开门,估摸着是要准备开工了。 夏倾把他迎进来,说:“你先在这坐会,我给糯米洗个澡。”说完就带着糯米往浴室走去。 程奕小跑两步跟上,道:“我帮你。” 夏倾转头看了他一眼:“你会吗?” “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个铲屎官?” 好吧,她好像确实忘了。 正文 第48章 洗澡 两人走到浴室,糯米已经乖乖地坐在地上等着洗澡。 地上备好了宠物专用的洗浴剂,盥洗池里搭着的花洒正哗哗地往外流着水,夏倾伸手试了一下水温,觉得正合适,便蹲下身子给糯米扣上项圈。 等她拿过花洒准备给糯米洗澡的时候,余光瞥了一眼墙边的毛巾架,发现自己忘了把糯米的浴巾拿上,便把花洒塞到程奕手里,交代他先帮忙洗,自己回房间拿干毛巾。 有些宠物会认生,比如他家的蛋黄就从来不让除了他以外的人给它洗澡,程奕本来还有些担心糯米会不会也有这种情况,可它却出乎意料的安分,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直视着前方。 他没费太大力气就帮糯米打湿了毛发抹了泡沫,按照夏倾先前跟他说的,从背部开始洗起,小心翼翼地避开了眼睛之类的敏感区域。 于是夏倾再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人一狗的和谐场面。 她径直走到他旁边,接过他手上的花洒,说道:“我来吧。” 程奕就让出了位置去洗手。 夏倾一手握着糯米的项圈,一手温柔地揉搓着糯米的白毛。她的手法专业而娴熟,糯米就这么趴在地上享受着按摩,神色放松,甚至舒服得半眯了眼睛。 程奕倚在墙边,默默地观察了一阵她纤细葱白的五指,再看看糯米惬意的表情,顿时有些羡慕嫉妒恨。他垂着头叹了口气,道: “唉,突然感觉糯米的待遇比我还好。” 夏倾正忙着,没空看他,随口就调侃道:“怎么?你想跟糯米换一换身份吗?” 程奕踩着水上前两步,勾起她的下巴,俯下身,笑得不怀好意:“不,我是在想,什么时候你也能帮我洗澡。” 夏倾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被他调戏了,红着脸拍掉他的手,故意顾左右而言他: “你是小孩子吗?还要人帮你洗澡,自己不会洗?” 程奕伸出手指拂去她脸颊上不小心沾到的泡沫,直起身,轻笑了一声,道:“不要装傻,来日方长,总会有机会的。” 等到了那一天,该享受的福利,他自然会一样不落的全部拿回来。 夏倾用手臂贴了贴他刚刚触碰过的肌肤,那里的温度明显比别的地方要高。 这男人真的是,毫不掩饰自己不纯洁的动机啊。 上沐浴露的过程很快就顺利的结束了,但到了冲水这一步的时候,糯米却莫名开始兴奋起来,不老老实实地趴着也就罢了,还到处走来走去,外加不时地抖动身体甩干水珠,把两人的衣服都搞得湿漉漉的。 夏倾对此习以为常,每次被泼一脸水就用衣服袖子随便一擦又继续冲,程奕则顾不上管自己是否狼狈,全副身心都专注于降服突然捣蛋的糯米。 好不容易帮糯米擦拭完身体,夏倾和程奕的衣服都已经湿得不成样子。夏倾知道每一次给糯米洗澡都会搞得一片狼藉,很有先见之明地穿了昨天没洗的黑色短袖,而程奕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他的白色t恤几乎完全透明,紧紧地贴在身上,透出小麦色的贲张的肌肉。 夏倾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有些脸红心跳,下意识地移开目光。下一秒这个小动作就被程奕发现,他挑了挑眉,挑衅道:“不敢看?” 深呼吸后在心里默念了五遍冷静,夏倾抬起头来,梗着脖子直视回去,道: “这有什么不敢看的,男人的身材我见得多了,比你好的大有人在。” “见得多了?比我还好?”程奕顿时收了笑容,眯起眼,语气危险。 “对啊,”夏倾掰着手指头数起来,“什么彭于晏啊,向佐啊,胡歌啊” 虽然说她不如原先那样脸皮薄了是好事,毕竟以后两人是要坦诚相见的,然而这话他可就不爱听了。 她还没说完,身前的男人就开始窸窸窣窣地脱上衣。等夏倾听到动静抬眸看他的时候,他已经赤着上半身朝她走过来。 夏倾慌得往后退了一步,旁边的糯米呜咽了两声,灵巧地闪开。 然而程奕没给她躲避的机会,步步紧逼,很快把她逼至墙角。 他左手原本插在裤兜里,这会儿冷不丁抽出来握住她的手,拉过来按在自己的腹肌上,唇角的笑容玩味: “看过很多但是没有感受过嘛,那这样呢?” 浴室内蒸腾的水汽模糊了彼此的脸,但他的气息却依然能被清晰地感知到,再加上手掌处源源不断传来的热量,以及结实腹肌的触感,夏倾有种自己快要昏过去的感觉。 她脸上的红晕更深,从脖颈一直蔓延到耳根,想要抽回手却敌不过他的力气,眼神也飘忽得不知道往哪放。 夏倾缓缓垂下眼睑,吞了吞口水,艰难地出声:“还还行吧。” “只是还行?”他低下头,鼻尖近得快要贴上她的。 夏倾都快要哭出来了,难道要她说,手感很好? 苍天啊她实在是说不出口啊。 “那你要听什么嘛”她弱弱地问。 “嗯”他微侧过脸,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改主意了,不用你评价身材了。” 她顿了顿,没出声。 “不如叫声老公来听听?” 夏倾拍死他的心都有了,他们俩才谈了多久的男女朋友,结婚什么的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想占她的口头便宜。 见她不说话,程奕也不妥协,只笑着说:“反正你不叫的话,我就不松手,反正我是无所谓比比看谁能撑得更久。” 无赖!流氓! 边上的糯米毛发还湿的厉害,时间长了觉得有些难受,再次抖了抖毛,然后小步挪到夏倾脚边,舔了舔她的小腿,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她虽然有时间跟程奕耗,但考虑到糯米如果长时间不吹干容易感冒,夏倾只得咬咬牙,哼哼唧唧地喊道:“老公。” “我听不清,大点声。”程奕悠哉悠哉地说。 夏倾没办法,抬高了音量,然而语气还是控制不住的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老c公。” 程奕遗憾地摇了摇头,说:“你这么凶,我很害怕的。” 嘿呀这个人简直就是得寸进尺! 腹诽归腹诽,无奈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夏倾放软语调,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老公~”说完后自己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程奕却很是受用,他头一偏吻了吻她的唇,然后满意地直起身。 压迫感瞬间抽离,夏倾醒了神,立刻把他推远,唯恐避之不及:“好了你快点回去换衣服吧,我要给糯米吹干了,时间太长它会感冒的。” 程奕抬手捏了一把她的脸颊,笑道:“这么容易就怂了。”然后就拿过湿透的上衣出了浴室。 什么嘛,夏倾在他身后愤愤地挥拳,才不是她怂,分明是他太会搞事情。 等程奕换了一套干爽的衣服后回来,夏倾已经把糯米领到阳台吹毛发了。 她一边用毛刷给糯米顺着毛, 萨摩耶的毛发又长又浓密,两人吹了好长时间才吹干,等忙完一切收拾好东西,夏倾感觉自己已经累瘫了。 她躺倒在沙发上,手垂下来揉着糯米香喷喷的软毛,有气无力地说:“你就被伺候得舒服了,我可是要累死了。” 话落肩膀上就覆上一双温暖的手。 夏倾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然后仰头对上程奕的眼睛。 “我给你按摩一下?”他问。 夏倾点头。 她很瘦,肩膀没什么肉,摸下去很容易就触摸到坚硬的肩骨。 程奕一边按着她的肩,一边忍不住蹙起眉头:“倾倾,你太瘦了。” “啊,会吗?”夏倾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我觉得我吃的挺多的,可是就是不长肉。” “以后有空的时候我给你配点营养餐好了,要养胖一点手感才好。” 夏倾:“” 为什么这人总是一本正经地讲这种暗示的话。 虽然他整天爱调戏她,但按摩的手法确实是出乎意料的好,以至于夏倾躺着躺着就觉得困意袭来。 她双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让自己保持清醒,跟他搭话:“没想到你按摩还挺专业。” 程奕道:“那是自然,我从小到大经常帮我妈和外婆按,可是得到她们的一级认定的。” 又享受了一阵,夏倾担心他太累,就拍了拍他的手示意可以了,然后坐起来。 因为程奕中午约了李佛尔谈事情,所以两人只多说了一会儿话,就离开了。 夏倾一个人很随便地煮了点面条就解决了晚餐。吃完饭后她在家里等了很长时间也不见凌浅回来,正准备给她打个电话问一下她去哪了的时候,就收到了她发来的一条言简意赅的短信: “我今晚暂时不回你那边了,不用担心我,早点休息。” 正文 第49章 生病 书名:如果一切重来 作者:[法]马克·李维 译者:张怡 内容简介: 《纽约时报》记者安德鲁在晨跑中遇刺,清醒后的他发现自己回到了两个月前。 上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他有两个月的时间调查一桩丑闻的真相,弥补对最爱的人犯下的罪孽,并找出杀害自己的凶手。 从纽约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安德鲁开始与时间赛跑。 “你的上司,你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吗?” “奥莉薇亚?毫无疑问,她根本没有理由嫉恨我,我们相处得很好。” “很好,好到什么程度?”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很快就要结婚了,是不是?要我看,你办公室的男同事们是不会妒忌的。” “你弄错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暧昧。” “但她呢,她可能和你的看法不一样。” 安德鲁思考着警官提出的问题。 “不,坦白说我觉得不可能。” “既然你这么说,那么就让我们先排除了你的奥莉薇亚” “斯坦恩,奥莉薇亚·斯坦恩。” “名字后面最后带e,还是不带e?” “不带。” “谢谢,”警官在笔记本上写下这个名字,“还有你的未婚妻?” “什么,我的未婚妻?” “记者先生,根据我漫长的职业生涯积累的经验,除了有精神病犯下的谋杀罪之外,一般只有两类谋杀,利益杀人和激情杀人。我有三个问题要问你:你欠人钱,或者你曾经是一桩犯罪行为的证人吗?” “都没有,你的第三个问题是什么?” “你欺骗过你的妻子吗?” 警官又要了一杯苏格兰威士忌,安德鲁于是将一件可能与谋杀他的人有关的事情告诉了他 因为工作繁重,安德鲁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开过他的达特桑了。它应该布满灰尘,停在离马里奥特酒吧不远的停车场的地下三层。电池可能已经没电了,安德鲁估计汽车轮胎的状况也不会太好。 他在午餐的时候约了一位汽车修理员,拜托他将车拖到西蒙的车行去。 就像每次他将车送去西蒙那里时一样,安德鲁知道西蒙必定会责备他没好好照料自己的车。他会提醒安德鲁他的修理员花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来修理这辆车,要让他满意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最后他会总结说这样一辆值得收藏的好车不应该落在不懂得珍惜的人的手上。他会多花一倍的时间来使车子恢复到正常的状态,就像小学老师没收学生的玩具作为惩罚一样,但安德鲁的达特桑在被还回去的时候还是锃光瓦亮得就像新的一样。 安德鲁离开报社,穿过大街。在停车场的入口,他和正埋头看报无暇他顾的门卫打了个招呼。当他沿着扶梯向下走的时候,安德鲁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噪声,好像正踩着他的脚步声的节奏,很可能是回声。 一盏孤零零的氖管灯发出微弱的光,照亮了地下停车场最下面的一层。安德鲁沿着通道向37号车位走去,这是整个停车场最狭小的一个车位,正好夹在两根柱子之间。在这样的环境下打开车门挤进车内,没有一定的体操基础可办不到,但相应的好处是很少有司机能将车停在这个位置上。 他伸手摸了摸车子的引擎盖,发现他的达特桑比他预计的还脏。他又用脚试了试轮胎的气,看起来车子拖出去的时候应该不会受到什么损伤。拖车应该不会迟到,安德鲁在口袋中摸索着钥匙。他绕过柱子俯身用钥匙开车门时,忽然感到身后有人来了。安德鲁来不及转身,就感觉自己的腰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棒球棍,他痛得弯下了腰。他随即的反应是侧身避开,面向他的攻击者,但是第二次攻击打在了他的肚子上,他痛得屏住呼吸倒在了地上。 安德鲁蜷缩着倒在地上,几乎无法看清来人的样子,来人用棒球棍抵住他的喉咙,迫使他仰面躺在地上。 如果来人是看上了他的车,那就让他夺走好了,反正它现在也无法发动。安德鲁晃了晃钥匙,那人狠狠地踩在他的手上,钥匙落在了地上。 “钱你尽管拿去,请不要伤害我。”安德鲁一边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钱包一边哀求道。 棒球棍以惊人的准头一下就把钱包挑到了车道的另一头。 “蠢货!”攻击者叫骂道。 安德鲁心想攻击他的陌生人要么是个疯子,要么就是弄错了目标,把他当成了别人。如果是这样,那最好让他尽快明白现在的情况。 他慢慢移动着身体,终于背靠着汽车的车门。 棒球棍一下子打碎了车窗玻璃,紧接着的第二记呼啸着落在距离安德鲁头顶几厘米的地方,打落了汽车的后视镜。 “停下,”安德鲁大喊道,“我对你做了什么,浑蛋?” “你现在才想起这个问题?那我,我又对你做了什么?” 好了,这人毫无疑问是个疯子,惊呆了的安德鲁这样想着。 “是时候该让你付出代价了。”来人边说边再次举起了棒球棍。 “求求你,”安德鲁□□着说,“我根本不明白你的意思,我都不认识你,我敢保证一定是你弄错了。” “我完全清楚自己正在和谁打交道。一个只担心自己前程的无耻之徒,一个从来不为身边人考虑的浑蛋,一个彻彻底底的社会渣滓。”来人的语气越来越有威胁的意味。 安德鲁悄悄地将手伸进上衣口袋,找到自己的手机。他用指尖摸索着,想找出能拨出紧急求救电话的按键,但是他很快意识到在地下三层的停车场他的手机根本收不到任何信号。 “我要打断你的手,打碎你的肩膀,我要彻底摧毁你。” 安德鲁听到自己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看来这个不可理喻的怪人是不杀死他不罢休了。应该再碰碰运气,但他血管中奔腾的肾上腺素令他的心脏以一种该死的节奏狂跳着。他浑身颤抖,此时的他很可能连站都站不住。 “别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嗯?” “请站在我的立场想想吧。”安德鲁回答说。 “你居然有胆子这么说,真奇怪!没错,我很愿意你在我的位置上替我想想。如果你替我想想,我们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那男人用棒球棍抵住安德鲁的前额,叹了口气。 安德鲁看着棒球棍一点点举到他的头顶,然后猛地落在他的达特桑的车顶上,车顶马上凹了下去。 “你得到了多少好处?两千c五千,还是一万美元?” “你究竟在说什么?” “别装无辜了!你是想和我说根本不是钱的问题,你只是为了荣誉而战吗?没错,你的确从事着这世上最美丽的职业,不是吗?”那个男人又用厌恶的语气补充道。 这时忽然传来汽车发动机和离合器的声音,两道灯光刺穿了黑暗。 攻击者迟疑了一下;安德鲁绝望之下,猛地用力站起身扑向来人,想要掐住他的脖子。那人毫不费力地甩开他,狠狠地用拳头击中他的下巴,然后奋力奔向扶梯,差点儿撞上开来的拖车。 汽车修理员下了车,慢慢走近安德鲁。 “发生了什么?” 正文 第50章 高铁 “那你也不用选南堂那么远的地方啊,中央公园就可以散心。”夏倾一边夹着电话,一边伸手抢夏卓手里的电视遥控器。 凌浅:“” 她大概是打电话给了一个假闺蜜。 凌浅想了想,突然灵机一动:“不然你问下男神和李佛尔要不要一起去?” “哈啊?你叫我陪你就算了,叫上他们干什么?” “人多才好玩嘛,而且你看你跟男神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了,都还没一起出去旅游过呢,俗话说得好,结婚前一定要跟另一半去旅游一次,这可是能看出你们俩合适不合适的绝佳契机。”她振振有词地说。 没暴露的理由是顺便可以躲一躲某人。 “夏卓你不要换台!我要看这个!”电话那头一阵乒里哐啷的碰撞声,半晌后,听筒处才传来夏倾的声音,“你刚刚说了什么?” 凌浅简直要被气得吐血,一字一句对着手机吼道:“我说,你跟男神是时候一起出去旅游一次了!” 夏倾道:“好了好了别那么大脾气嘛,你准备下周什么时候去?去多久?” “你知道我自己开店都很自由的啦,想玩多久玩多久,主要是考虑到你们几个上班狗要请假的问题,南堂也不大,感觉周末再搭上一两天的工作日就差不多了吧。” “行吧,那我问一下程奕好了,让他去联系李佛尔,但我不保证他们俩有空哦。” 凌浅欢呼了一声:“你尽管问,我先去查一查机票。” 挂了电话后,夏倾就给程奕发了微信。 他从上周开始又进入连轴转的作息,如果不是她有事没事就跑去医院给他送饭,顺便监督他吃完,估计他连三餐都不能正常吃。 她记得程奕说过下周还有一个研讨会要开,估摸着十有也是没有时间的,如果他不去的话,李佛尔也不可能单独跟她俩去,所以凌浅这四人旅游的设想,估计很悬。 夏倾没料到的是,程奕很快就给了她回复: “好啊,我下周四研讨会开完本来也想歇一歇的,如果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应该能请一两天假reads;。李佛尔那边,我去沟通就好。” 他办事效率很高,没过多久就发来了李佛尔的答复:“他也说没问题。” 说走就走的旅行成功率好像真的比较高,事情的顺利程度完全超出了夏倾的想象。凌浅一收到这个可喜可贺的消息就动作迅速地建了一个微信群,把几人都拉了进来,然后手一挥发了一个大红包。 红包很快被抢完,李佛尔凭借100块的高价拿了个手气王的称号,笑嘻嘻地给凌浅发了一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 “凌浅师妹果然是土豪啊。”李佛尔感叹道。 凌浅截了自己已经清零的微信钱包余额:“为了发这个红包,我现在已经一贫如洗了。” 几人在微信群里商量了一下,因为是自由行的缘故,他们还各自分了工,凌浅负责交通,夏倾负责安排游玩路线,程奕负责找住宿酒店,李佛尔负责搜罗美食。 程奕提议可以坐高铁去,虽然花费的时间会比较长,但听说沿路的风景极佳,倒也不失为一个休闲的好方法。 不过考虑到时间有限,四人最终合计过后,敲定了去程高铁,回程飞机的交通方式。 出发那天阳光明媚。四人的车票是一起买的,在同一排。凌浅一上车就自动自觉地拉着李佛尔一起坐,腾出边上的两人座给情侣党。 入座前程奕帮夏倾把行李抬到座位上方的行李架上,还贴心地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了她。 从s市到南堂古镇没有直达的动车,只能坐到离小镇最近的l市,再转一小时的大巴过去。凌浅和夏倾两人都事先在ipad上下载了一大堆综艺和电视剧,准备以此打发时间。 程奕依然习惯性地带了一本书,安安静静地看。 夏倾起先还有些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看到书名后却顿时没了兴趣。 “《罗生门》?” “嗯,你看过?”程奕问。 “以前有朋友送过我一本,不过我看了没两页,就看不下去了。” 程奕道:“芥川的文风相对沉重悲凉一些,你可能不是太喜欢这种类型吧。” “不是类型的问题,”夏倾把前排座椅背后的小桌板打下来,架好ipad,“这应该说是学霸和学渣的区别。” 等把一整集综艺看完,夏倾终于觉得有些累了,放下ipad,揉了揉疲劳的眼睛,说:“啊,怎么才过了一个多钟啊” 程奕注意到她的这个小动作,变戏法般的从座位下的双肩包里拿了一个颈枕出来,递到她面前: “累了?这个借你睡会,”顿了顿又像爸爸一样的教育道,“坐车就别老盯着屏幕了,对眼睛不好。” 夏倾笑眯眯地接过颈枕,左手举至额边对他敬了个礼:“yessir。” 跟她隔了一个走道两个座位的凌浅不经意间瞄到这一幕,整个人都惊悚了。她拍了拍李佛尔的手臂,说:“卧槽,我们家倾倾谈了恋爱之后,变得好萌。” 一点都不像高冷女神了。 李佛尔瞥了她一眼:“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咋咋呼呼的吗?” “嘁,”凌浅扁了扁嘴,拿起面前的一包薯片撕开包装,“就算我咋咋呼呼,也是有人追的嘛,好过你,连个妞也泡不到reads;。” 她跟李佛尔在微信上常常聊天,虽然多数时候聊得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小事,但他偶尔也会请教她一些追女孩的的招数,一来二去她也就大概摸清了某人现在求而不得的惨况。 李佛尔闻言脸色顿时一黑,伸手在她的零食袋里打劫了一片薯片:“追我的妹子也是能从市二医院排到我家门口的好吗?只是我看不上而已,你有什么好嘚瑟的。” 这边厢两人在幼稚的斗嘴,另一边的两人都已经各自阖上眼休息了。 十个小时的动车可不是开玩笑的,还是养精蓄锐最重要。 列车一站站地驶过。 程奕醒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先往旁边看了一眼,她的脑袋歪靠在颈枕上,还在熟睡。 太阳已经渐渐地移了位置,先前还因为树荫的遮挡掩去了强烈的光,这会儿却陡然露了脸,猛然照在夏倾的脸上。她即使在睡梦中似乎也有所感知,微微地蹙起了眉心。 程奕见状,一手替她挡住阳光,探出身子轻手轻脚地把窗帘拉上。他重新坐好,拿起书想继续看,却在瞥见她面前小桌板上随意躺着的手机后改了主意。 他把书签夹好,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条红色的手链。 说是手链,或者说是红绳更为准确。他抬起自己的左手手腕,上面赫然系了一条一模一样的手绳,唯独颜色有所不同,是黑色的。 绳子上的金属细环上刻了细小的龙凤图案,简单而精致。 这两条手绳是陆梅当年嫁给程庆潮的陪嫁之物,虽然不算是什么贵重的传家宝,也不算是他父母的定情之物,但好歹也跟在陆梅身边这么些年头,还算有些意义。 黑色的那条是他从小就戴着的,红色的则一直被陆梅收在自己的首饰盒里,直到之前他带夏倾回家的那一次,她才悄悄地拿出来给他。 他早就想着要把这个送给夏倾,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这次特意带出来也是想送给她,眼下想想觉得给她一个惊喜似乎也不错,于是便解开绳扣,伸手去握夏倾的手腕。 就在程奕几乎碰上她手的那一刻,夏倾砸吧了一下嘴,还晃了晃脑袋。 他一惊,差点以为她要醒了。后来又观察了几秒,直到确认她只是睡着时无意识的动作,才重新去够她的手腕。 为了避免把她惊醒,程奕的动作放得不能再轻,以至于花了很长时间,才把手链戴到她的腕上。 她的皮肤很白,在红色绳子的映衬下更加显得晶莹如瓷,令人赏心悦目。 程奕端详了一阵,才伸手去拿她的手机。 划开屏幕,输入她的生日,果然轻而易举地解了锁,进入了桌面。 他把戴了黑绳的左手凑过去,覆在她的手上,同时侧了45度角,把两人的情侣手绳露出来,用手机拍了一张照。接着打开她的微博,把照片传上去。 配文曰:“老婆的手真好看。”末了还加上几个爱心,才点下发送。 发完微博,他立刻把手移开,退出微博,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摆回原来的位置,打开书,开始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嘿嘿,他很期待她看到这条微博的表情了。 正文 第51章 客栈 大概是动车开得又快又稳,夏倾这一觉睡得很是舒服,破天荒地睡了两个多小时才醒来reads;。起床的时候程奕已经戴上耳机开始睡第二波了。 夏倾对此浑然不知,只当他中间一直没醒过。她望了望旁边的李佛尔和凌浅,两人也睡得东倒西歪的。 整个车厢安静得像是凝固了时间,连后面几排吵闹的熊孩子们都噤了声,只余列车和铁轨摩擦的声音。 夏倾扭头看向窗外,竟有一丝朦胧的薄雾笼在山边翠绿的枝桠上。 她欣赏了一阵就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便从塑料袋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面包,拆开包装,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不知道是她吃东西的时候动静太大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没过多久程奕就悠悠转醒。 她顿时停了动作,转过脸,有些抱歉地问:“吵醒你了?” 程奕摇了摇头。 可能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他觉得口有点渴,就先用矿泉水润了润嗓子。 阵阵面包香从隔壁座位飘来,闻得久了,程奕也开始觉得胃里空荡了起来,视线不由自主地就胶着在了夏倾手上的面包上。 余光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夏倾扭头看了他一眼,正巧撞上他馋巴巴的眼神,跟她家糯米等着她放饭的神情极其相似。 她忍不住笑出声,从袋子里拿了一个还未拆封的面包递给他:“就知道你会饿,看吧,还是我准备的周到。” 程奕没有接,用手指了指她手上已经啃完三分之二的面包,示意自己要吃那个。 放着完整的面包不吃,要吃她吃过的? 夏倾觉得他的脑子大概是不太正常。 然而更让她无语的事情在后面。当她用一种无比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同时把自己手里的面包递过去的时候,他笑眯眯地说了一句:“喂我。” 夏倾瞬间有种直接把面包摔到他脸上的冲动。 然而他微张着嘴等着投喂的模样实在是有些萌,夏倾心一软,一边口是心非地嘟囔着“真麻烦”,一边捏了一小块面包凑到他嘴边。 程奕心满意足,一口吃下。 这种情侣互喂的场面不巧被边上刚刚睁眼的李佛尔看见,他哀嚎一声,捂住眼睛: “你们俩,光天化日之下,可以不要这么腻歪吗?” 程奕严肃地说:“当然,不可以。” 享用完午饭,夏倾就把倒扣在小桌板上的手机翻过来。 程奕用余光扫了一眼,上面黄澄澄的一片,估计都是微博的消息提醒。他心虚地别过脸,打开书。 没过多久,手臂就被边上的夏倾用力地一掐。他倒抽了一口冷气,明知故问:“你干嘛无缘无故捏我?很痛欸。” “无缘无故?”夏倾咬牙切齿地反问,“你是不是趁我睡觉的时候动了我的手机?” “咳咳,”程奕咳了两声,坦坦荡荡地承认道,“对啊。” “你怎么知道我锁屏密码的?” “以前无意中瞄到过” 夏倾的火气唰地就上来了:“我允许你动我的手机了吗?你有没有基本的礼貌?” 而且不仅动手机,还发了微博reads;!要知道她最不喜欢在微博上暴露现实生活中的事情了。 “我错了,”程奕低眉顺眼地认错,“但是你要相信我,我除了发了条微博,什么也没看,我很尊重你的的。” 这话落在夏倾耳朵里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了。 接下来不管她说什么,他都像是早就盘算好了一样,只乖乖垂着脑袋,重复着一句“我错了”,惹得她满腔怒火像打在了一团棉花上,瞬间被吸收了个干净。 再多说也没什么意义,夏倾气呼呼地转过身,对付这种不吃硬招的人,只能采取冷暴力以示惩戒。 刚刚还一团和气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程奕早料到她会是这个态度,因而也没有立刻哄她,想等着她气先消一点再说。 过了很久之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扯了扯夏倾的衣袖,喊她:“倾倾”。 她没吭声,固执地不看他,下一秒听见他半带着委屈地说:“你就没有注意到你手上多了什么吗?” 夏倾闻言下意识地看向手腕,上面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红绳。她端详了一阵,觉得款式眼熟得很。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程奕的手,那条一模一样的黑绳就闯入了她的视线。 他手上那条是他一直戴着的,这个她知道。看两条手绳极高的相似度,肯定在制作的时候就是一对的。 程奕看她终于有了反应,赶紧解释道:“这两条手绳是我妈的嫁妆,她说是要送给她未来的儿媳妇的,我就决定把它送给你了。” 居然是程妈妈的嫁妆? 夏倾忍不住多看了手上相貌平平的红绳两眼。 尽管夏倾心下有些感动,但她还是不想这么容易就妥协,冷哼道:“谁说我要嫁给你了?” 程奕脸色一变:“你不嫁给我还想嫁给谁?” “我想一想啊,”她歪着脑袋作出一副认真思考的表情,“我们医院的林医生就挺适合做老公的,比你年轻,长得也挺帅,啊,最重要的是对我很好,我上次只打了个喷嚏他就给我送了感冒药来着” 程奕越听脸越黑,大掌捂住她的嘴道:“看来我下次有必要去你们医院,找那位林医生宣誓一下主权。” 夏倾那番话只是为了气他瞎编的,虽然却有林医生这个人,但对方已经结婚了。为免他真的跑去人家面前乱说话,她赶紧呜呜地拍了两下他的手,示意他放开。 程奕挪开手,夏倾立刻说:“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不当真也行,”程奕道,“你不生气了我就不当真。” 夏倾:“” 好吧,败给他了。 又过了六七个小时,四人几经辗转,终于在晚饭时分抵达了南堂古镇。 南堂古镇算是有名的避暑胜地,位于中国的西南部,是少数民族纳西族的主要聚居地之一。镇子早年临山而建,背后就是崇山峻岭,中间则有一条小河穿行而过,供镇内的居民饮食起居之用,可以说是依山傍水了reads;。 夜晚的小镇很是静谧,月光透过两旁的民居,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一行人就这么晃晃悠悠地来到客栈。 程奕走在最前面,进门的时候轻车熟路,仿佛已经来过很多次。 夏倾正低着头注意脚下的门槛,心里刚溢起半分疑惑,就感觉到后面的李佛尔大步上前越过她们,跟着就听见他和程奕一前一后地喊了一声:“陆老师。” 夏倾和凌浅两人都错愕地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他脸上满是笑容,唇角几乎要提到耳朵边上。 “哎呀,小奕和佛尔来啦,”顿了顿,看见后面半是惊讶半是好奇的两个姑娘,笑道,“两个丫头也别愣着了,快过来,大厅在里面。” 语气熟稔地好像认识她们多年。 两人到这会儿才回过神来,赶忙跟着叫了一句“陆老师好”,然后亦步亦趋地跟过去。 夏倾在来之前稍微做了点功课,知道南堂这边的客栈多是依照纳西族民居的特点来建造的。此刻粗略一瞥,果真如此。 客栈是两层楼的,空间宽阔,总体格局是南堂民居最常见的三坊一照壁。夏倾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入门处有一面屏风模样的墙,上面刻着各式栩栩如生的浮雕,想来就是资料上所说的照壁了。 而所谓坊,即是一个三开间的两层楼,三坊中间有两个天井,算作小院落。 据说以前纳西族人民住的时候还很有讲究,朝向好的坊是要留给家中的长辈住的,不过客栈自然没这么多讲究。 房间前的连廊上挂了几盏灯笼,光线昏黄,可是颇有意境。夏倾不由得放缓脚步细细地欣赏。 瞥见夏倾在后面走得慢腾腾的,程奕走回她身边,牵起她的手,问:“很累吗?再坚持一会儿,等一下吃完饭就可以休息了。” 夏倾应道:“我还好,只是觉得这间客栈的设计很美,想多看两眼。” “师母她就是纳西族的,是南堂当地人,这个房子是她的爸爸留给她的,算是嫁妆,历史已经很悠久了,是典型的纳西族民居。”程奕低头小声说明,“陆老师他们装修客栈的时候,基本都保留了原来的建筑风格。” 他一副侃侃而谈的样子,她有些好奇地问:“你怎么对这里那么熟?” 程奕挑了挑眉,笑道:“秘密。” 他们只说了没两句就到了正厅,陆文把他们迎进去,招呼他们坐下。 几人都没有正经吃午饭,此刻听到里间锅铲相碰的翻炒声,又闻到饭菜的香气,均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凌浅的肚子还很给面子的‘咕噜’了一声,吓得她赶紧捂住自己的肚子。 可惜她的举动只是掩耳盗铃,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把这声音听进去了。陆文马上扭头朝厨房喊了一声,“阿晴,人孩子们都饿了,你饭做好了没有啊?” “好了好了。”柔和女声传来。 翻炒声很快止歇,陈晴一手端着一盘菜出来,放在桌上。 “师母好。”李佛尔和程奕一看见她,再次齐刷刷地打招呼道。 “你们好你们好,好久不见了,”她双手在围裙上擦拭了一下,笑着说,“你们先吃,里面还有,我去端。” 正文 第52章 旅行 她说着就转身重新进了厨房。 陆文则抬手示意他们把各自的碗递给他,要帮他们添饭。 他们几个虽然是客,但毕竟是晚辈,哪里敢劳驾陆文动手,都异口同声地拒绝了,程奕更是主动站起来把大家的碗都收在一起盛饭。 陆文拗不过,只能由他们去了。 很快美酒佳肴依次上桌,陈晴从隔壁桌拖过一把椅子,挨着陆文坐下。 所有人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菜。 红烧鲫鱼色泽鲜亮,竹筒鸡清香四溢,甚至连可以算作饭后甜点的糍粑都看上去金黄酥脆,可口得很。 然而两位长辈还没说话,没人敢先动筷子。 陈晴见他们馋得不行又不敢吃的样子,噗嗤笑出了声,拍了拍旁边的陆文: “老陆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吃饭了,你不吃,孩子们都不敢吃。” 陆文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先夹了一筷子,招呼他们: “快吃快吃,再不吃菜可就多要凉了。” 很快整个大厅里只余碗筷碰撞的声音。 就在夏倾觉得自己已经吃了半饱的时候,程奕开口问道: “老师,师母,你们最近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陆文放下勺子,答:“好着呢,南堂青山绿水,空气也好,我们俩来这有十年了,身体可比在帝都吸雾霾的时候好多了。”停了半秒,反问道:“你们俩呢?怎么样?” 程奕看了一眼李佛尔,示意他先说。李佛尔便大大咧咧地说:“我呀,老样子,还在市二做医生,累死累活,没钱,单身。” 程奕打断他:“你在骨科都哭穷,让我这个心外的怎么办?” “你穷没关系,但是你现在脱单了呀,”李佛尔说完转向陆文,“老师,您可得好好问一问他最近怎么样,天天在我面前秀恩爱,我心里好苦。” 陆文看着程奕但笑不语,反而是陈晴下巴往两个女生的方向微抬,抢在程奕出声前问道:“小奕不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两位姑娘么?” 他一拍脑袋,揽过夏倾,笑道:“忘了跟你们正式介绍了,这是我女朋友,夏倾。” 一旁的凌浅哧溜哧溜地吸下一口面,抬头自我介绍:“我是他女朋友的闺蜜,我叫凌浅。” “她们俩也都是n大的,比我们小四届reads;。”程奕补充。 “嗯?”陆文闻言筷子一顿,“你们也是n大的?哪个专业?” “兽医学。”夏倾回答。 “啊,”陈晴接口,“跟小奕还算是半个同行。” 陆文问:“那你们应该都认识老林吧,林晓正。” 话音刚落就听见凌浅兴奋地嚷嚷起来:“晓正爷爷!他是我跟夏倾的指导老师来着。” “哦?”陆文喝了一口茶,看向夏倾的眼光有些意味深长,“看来你们俩还真的是有缘分。” 陆文当年也正巧是程奕和李佛尔的毕业论文指导老师,平日里跟他们在学习和生活上的交流都很多,只是后来退休搬到南堂,忙于经营客栈,过自己的悠闲生活,跟他们的联系就比以前少了大半。 不过他们俩都很懂礼数,时不时会微信或者电话问候不说,逢年过节的时候还一定会发来祝福。 “唉,想当年我退休的时候,你们俩都还是毛头小子呐,现在居然都要成家立业了,我果然是老了。”陆文感叹道。 “你少在那悲春伤秋了,”陈晴笑着拆他的台,“平时又不见你这么多愁善感,生老病死本来就是自然规律人之常情,孩子们长大了,我们自然就老了,没什么可伤怀的。” “哎也是啦,”陆文笑呵呵地扫了一眼正在给夏倾剥虾的程奕,打趣道,“小奕还真是懂得疼女朋友,这剥虾的待遇我都没享受过呢。” 程奕早就习惯了老师爱调侃的性格,他把白净鲜嫩的虾丢进夏倾碗里,面不改色地应道:“这不是有师母在呢吗?我可不跟师母抢活干。” 正说笑着,夏倾突然觉得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从她的脚边擦过,她瞬间有些受惊地缩了缩脚。程奕察觉到桌下的动静,低头小声问她:“怎么了?” 与此同时,那个毛茸茸的东西再次蹭了蹭她的脚。夏倾吓得差点哭出来,抖着声音说:“桌子底下有什么东西” 程奕皱了皱眉,弯腰看了一下,长臂一伸,就把罪魁祸首从桌子底下捞了出来。 软趴趴地搭在他手上的是一只灰色的小奶猫,黄色的眼睛像宝石一样,小胡须一颤一颤的,十分可爱。 程奕曲起手臂把它搂在怀里,象征性地用食指敲了敲它的小脑瓜,斥道:“绣球,怎么又到处乱跑?” “它叫绣球?”夏倾总算缓过神来,问道。 坐在对面的陆文笑着说:“这孩子是隔壁邻居家送给我的,性子皮得很,没一会儿能消停的,得骂一骂才行。”说着从程奕手里接过小猫,朝它吹胡子瞪眼地训了两句才放到地上。 绣球一下地,立马跑得没影儿了。 夏倾一直觉得看凌浅吃饭是件非常有食欲的事情,不管什么食物,她都能吃出一副此菜只应天上有的感觉。 这顿自然也不例外,凌浅像只小松鼠一样,这里夹一块,那里取一点,吃得不亦乐乎。陈晴看她吃得这么香,心情愈发得好,不住地喊她多吃一点。 凌浅也没有辜负大胃王的外号,清空了大半的食物,直到觉得食物都要涌上嗓子眼了,才放下筷子,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坐在她右手边的李佛尔全程是用惊悚的目光看着她吃完的,末了还忍不住啧了一声:“凌浅你这饭量可能得有两个我这么多了,”他摇了摇头,“你说以后谁敢娶你?” 没等凌浅反驳,夏倾也赞同地点了点头,道:“君子所见略同reads;。” 然后大家便一起笑了起来,把凌浅的老脸都笑红了。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饭后陆文去洗碗,陈晴就带着他们几个在客栈里兜了一圈,确认了各自的房间位置,还去了休闲区和天台,然后就回房休息了。 因为前一天太过疲倦,这一晚大家睡得极好。 夏倾醒的比凌浅早,见她还在熟睡当中,就草草拾掇了一下自己,换好衣服就下了楼。 木质楼梯随着她的脚步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等下到大厅,她才发现程奕已经坐在餐桌前喝粥了。 “我还以为我是起得最早的那一个呢。”她看了一眼柜台,陆文和陈晴都不在。 程奕抬眸道:“我也刚坐下没多久,师母在做早餐了,你去看看想吃什么?” “好。”夏倾应完就转身去了。 厨房里热气腾腾的,蒸笼里摆满了白白胖胖的包子,边上还有一个大锅正熬着豆浆。夏倾跟陈晴打过招呼后,随意挑了两个包子,盛了碗豆浆,就回到正厅。 程奕拍拍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问:“昨晚睡得好吗?” “挺好的,基本上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他轻笑一声:“我也是。对了,你今天打算带我们去哪里玩?” 夏倾朝他勾了勾手指,程奕挪了挪屁股靠近她,低头,耳边传来她戏谑的声音:“不告诉你,总之跟我走就对了,不会拐卖掉你们的。” 按照夏倾来之前查好的旅游路线,上午的第一站是清明湖。 清明湖是l市内最大的淡水湖,也是南堂这块有名的湿地景区。一行人吃完早餐,问了陆文去那的交通方式就出发了。 从景区门口到湖水的源头处需要经过一段湿泥路,四人在景区里的其他地方先溜达了一圈,拍了照,然后就分别租了一匹马,在工作人员的牵引下往清明湖深处走去。 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 因为查过攻略,所有人骑马前都特意换上了雨靴,以防鞋子被湿泥地弄脏。 夏倾的马走在最前面,因而也是最先从马上下来的。她的脚刚一触地,就觉得陷下去了一小截,而且滑溜溜的,站不太稳。 她赶紧出声提醒后面的人,让他们小心点。 好在大家经过她的温馨提示后都很注意,因此一直走到入湖口也没发生什么事。 凉风习习,抬眼是一碧如洗的蓝天,耳边是清脆的鸟鸣,入目是从崎岖怪石间涓涓而出的小溪。几人就这么站在水边,享受着难得的惬意。 边上有带团的导游举着喇叭在给游客解说着什么,夏倾竖起耳朵饶有兴趣的跟着听了半天,发现是在介绍清明湖形成的原因和当地的一些传说。 本来清明湖之行就应该这么顺利结束的,可当他们欣赏完湖景往回走的时候,李佛尔就很倒霉的摔跤了 他满身满手都是泥巴的样子,惹得另外三人都忍俊不禁。 正文 第53章 小店 把意外受伤的李佛尔送回客栈之后,程奕和凌浅就各自回房午睡了。 夏倾是属于只要晚上睡饱了就不需要午睡的人,因此她没有回房间休息,一个人在客栈里瞎转悠。 大多数住客们都去附近的景点玩了,客栈里没什么人,静悄悄的。 夏倾沿着楼梯爬上三楼的天台。天台不大,中间放了一个木制的吊椅,顶上还贴心地盖了一层军绿色的篷布,可以稍微遮挡太阳。 她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走到栏杆边眺望了一下美景。 南堂民居基本都是两到三层的房屋,不高,再加上客栈所处的位置附近没太多遮挡,因此视野极其开阔,几乎可以看到整个南堂的景色。 背后是清幽静谧的青山,夏倾扶着栏杆,踮着脚往下面看去,还看到了陆文夫妇自己的蔬果园。 四周绿意盎然,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感觉非常适合一个人发呆放空晒太阳。 此等美景再次激起了她的摄影欲。她纠结了好一会儿要不要回房间拿单反来拍,最后因为担心吵到凌浅还是作了罢。只站着吹了会风,拿手机按了几张照片,就收了工。 她在吊椅上坐下,整个人松垮垮地靠在椅背上,舒服地眯起眼睛。 独自一人的时光没有太久就结束了,某只名为绣球的猫不知什么时候溜上了天台,叼着一个小玩具在她脚边打滚撒欢。 夏倾是背对着天台的门坐着的,但已经对客栈的一切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陆文,只扫了一眼就知道吊椅上坐了人。 他径直走过去跟她打了招呼。 夏倾原本以为绣球是自己跑上来的,没想到陆文也在,因此还被吓了一跳。 她慌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一个不小心还跟吊椅上方的木柱子进行了亲密接触。陆文看她一边吃痛地揉着自己的脑袋,一边点头跟他打招呼的样子,觉得小姑娘很是可爱。 他笑着问:“我有那么可怕吗?你见到我这么紧张?” 夏倾赶紧摇了摇头,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刚刚没看到您,有点措手不及。” 语毕她指了指吊椅,问:“您也是上来吹风的吗?” “嗯。”陆文点头,同时在吊椅上坐下。夏倾双手交叠垂在身前,显得颇为局促。 陆文看了她一眼,和蔼地说:“不用那么拘谨的,坐吧。” 夏倾应了一声,在他旁边坐下。 陆文一不说话,气氛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他手里攥着个小树枝,弯着腰,自顾自地逗着绣球。夏倾不是善于搭话的人,但长辈在旁边,她又不好一直玩手机,时间一长,她就觉得坐如针毡,以至于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正寻思着是不是赶紧找个借口走人的时候,陆文却突然开了口。 “你觉得南堂这地方怎么样?” 夏倾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碧水蓝天,空气清新,修身养性,退休养老的好去处。” 听完她一本正经的回答,陆文笑了笑,捡起绣球玩腻了丢在地上的玩具,把它抱起来,放在膝上reads;。 “那你猜一下我退休后选择来这里的原因?” 夏倾呆了一呆。 空气好?生活节奏慢?环境美?适合老人家居住? 欸不对,程奕好像说过这是师母的家乡。 她试探性地出声:“因为师母?” 因为程奕叫陈晴师母,她也就跟着这么喊了。 陆文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奇道:“你倒是聪明。” 夏倾嘿嘿笑了两声,没有暴露自己早就从程奕那里得知了正确答案。 “我太太的父母去世得早,所以她考上大学之后就一直很少回南堂,算是从小就背井离乡吧。她很少在我面前提起家乡,但我知道她一直很想念这里,所以才决定退休之后过来这边养老。” “师母真的太幸福了。”夏倾由衷地感叹。 “你也很幸福啊,”陆文话锋一转,“小奕这孩子看着吊儿郎当的,实际上不是容易跟别人交心的那类人,一旦决定深交的话,就会全心全意的对待。” 夏倾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陆文揉了揉绣球的软毛,继续说:“他很优秀,有自己的想法,心细之余还沉得下心来做事。我一直觉得他是一个适合搞研究的人。当年他去美国深造,跟的导师正好是我认识的一位朋友,也很看好他,我们俩都劝他继续读下去,将来从事医学方面的研究,但是他很坚定地拒绝了。” 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夏倾没忍住蠢蠢欲动的好奇心,问道:“他拒绝的原因是什么?” “他没有跟你说过他为什么要学医?”陆文反问。 夏倾摇头。 “那你自己去问他吧。”陆文笑着站起身。 欸欸老师您别这样吊人胃口啊,话说到一半就走是不是太坏了tat 陆文走了之后,夏倾又一个人在吊椅上坐了很久,直到程奕睡醒后过来找她,四人才一起出了门。 几人按着别人的游记依次把传说中的美食都享用过一遍之后,太阳也渐渐落了山。 夜晚的小镇有着一种沁人心脾的美。沿街小店的灯光一盏接一盏的亮起,整个南堂逐渐灯火通明。弦月如钩,在幽幽的夜色中散发着柔和的银白色光芒,跟街灯交织在一起。 树上无名小虫鸣叫的声音,给原本就热闹的小镇添了一丝自然之音。 夏倾借着街边的光线,在地图上确认要去的小店的位置。 “咦?地图上不是说就在这附近吗?旁边是家咖啡店,这儿还有棵树。”她一边在地图上指了指,一边四处张望。 站在身后的程奕从她和凌浅中间伸出手抽走了她们手上的地图,同样扭头看了看四周,最后把地图一卷,轻轻地敲了一下夏倾的脑袋,指了指两人面前的小店。 夏倾和凌浅一抬头,对上门上的牌匾。 上面赫然用遒劲有力地笔法写着四个大字:“记忆之城。” “哎呀原来就在店门口了,我说怎么看半天找不到reads;。”凌浅兴致勃勃地推开门走进去。 记忆之城是攻略上说的来南堂必去的小店,里面主要是出售店家自己设计的明信片以及少量绘本和书籍。 店主自己就是南堂人,是个插画师,明信片上所画的东西多数也跟南堂的生活有关,很多游客都会来这买明信片当做留念。 小店有两层,入门处的柜台放了一只招财猫,憨态可掬。一楼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把原本安静的小资情调冲散了大半。即便如此,夏倾还是觉得很有意思。 小店最有特色的就是他们主打的“寄给未来的明信片”,这也是夏倾和凌浅想来这最主要的原因。 凌浅刚到南堂的那天就发了条微博,说要给前十名留言的粉丝寄明信片。这会儿两人便分头在架子上挑选自己喜欢的明信片。 李佛尔对这种小女生的玩意儿没什么兴趣,一个人在门外找了个地方抽烟。程奕则跟在夏倾旁边,半环着她帮她隔开拥挤的人潮。 作为重度选择困难症患者,夏倾在满目的明信片中挑花了眼。她原本只打算买五张,结果因为觉得这也好看,那也好看,最后拿到收银台数了数,有二十张。 她转过身要从包里拿钱包,下一秒就被身后的男人按住了手。 还没等她抬头,程奕已经越过她结了账。 虽然说男朋友偶尔给自己花点钱买点东西天经地义,但夏倾还是下意识地开口说:“我回去给你转钱吧。” 程奕捏了捏她的脸,说:“这就见外了不是?你见过哪对情侣出门会让女生买单?更何况这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愿意给你买。” 见他这么说,夏倾也没再坚持。她想了想,拉着程奕走到边上一个人不那么多的角落,把明信片举到他面前,说:“买太多了,不如你也挑一张寄?” 程奕思考了片刻,最后闭着眼从里面随意摸了一张。 他手指捏着明信片就要往外抽,谁知却死活拿不出来。他睁开眼,看见夏倾撅着小嘴委屈兮兮地说:“这张是我最喜欢的,你换一张呗。” 她今天涂的应该是传说中的镜面唇釉,看上去粉嘟嘟的,分外诱人,她双眸漆黑,灵动如鹿,敲动了他的心弦。 他食指点着自己的唇,笑着说:“老规矩,做了我就换。” 这事情夏倾不是第一次做了,她往两边看了看,确认没人在注意他们之后,熟练而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程奕用舌尖舔了舔唇,慢腾腾地问道:“西柚味的?” 为什么这个简单的动作被他一做就显得这么诱惑!而且他也太厉害了吧,她的唇釉闻起来确实很像是西柚味,才这么点时间,大概也就一秒不到,他也能猜的出来。 看她这个表情,程奕就知道自己猜的不离十了。他没再说话,笑着牵过她的手往楼梯走去。 二楼的人相对比较少,几张小圆桌坐满了人,只余吧台的几个空位,两人就站在吧台边写明信片。 夏倾写完一张,就抬头看一眼他。 他握笔的姿势不太标准,跟她一样,拇指搭在食指的第二关节处,用力到指尖有些泛白。 夏倾望着他专注的侧脸,问:“你准备写给谁?” 正文 第54章 清吧 程奕第一反应是立起手掌挡住字,然后才笑眯眯地转过脸回答:“写给你的。” “写给我的?”她越发的好奇,脖子往明信片的方向伸了伸,妄图能偷窥到一两个字。 程奕手一翻就彻底盖住了字,挡得严严实实的,一丝缝隙也没有。 夏倾顿时泄了气,轻哼了一声说:“看一眼都不行,小气。”表情像得不到玩具而耍脾气的小孩子一样。 他心底的某处柔成了一滩水,然而还是坚持地说: “寄明信片的乐趣本来就在于期待对方给你写些什么东西,如果你现在就看了,那收到的时候不就没有惊喜了吗?况且这明信片最终也会寄到你手里,到时候你就知道了reads;。” 好吧,他说的很有道理,没法反驳。 夏倾只得瘪着嘴转回去写自己的明信片。 两人把要寄的明信片都写完之后,贴好邮票,就拿到一楼的邮寄处。 店员小妹亲切地跟他们解释了寄件箱的用法。 因为邮寄的时间跨度大,店家几乎用了两面墙的木柜来作为寄件箱。每个小格子上面都贴了印有日期的标签,只要把明信片放到想要寄出的日期对应的格子中,小店就会在那时候统一把明信片都寄出去。 夏倾特意留意了一下程奕投递的日期,大约是在12月左右的样子。她把两人的生日c各种纪念日都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没发现哪个重要的日子是在12月的。 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凌浅动作比他们快得多,早就全部搞定,跟李佛尔一起在外面等他们了。 看见夏倾出来,她兴冲冲地问道:“接下来我们就该去酒吧了吧?” 南堂古镇上另外一个必去之地就是酒吧一条街,里头有各式各样的主题酒吧和清吧,每到夜晚就热闹得不行,浪惯了的凌浅对这个地方可是向往已久。 夏倾喜静,更偏好清吧,查的攻略也以清吧为主;而凌浅则嫌弃清吧的环境太安静,外加不想做程奕和夏倾中间的高瓦数电灯泡,便撇下他们,拉着李佛尔去了不远处的酒吧。 清吧放着不知名的外国歌手唱的小调,出于聊天私密性的考虑,两人选择了卡座而非吧台。 夏倾活了28年一次酒吧也没进过,因此侍应生把酒水单拿来给她看的时候,她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应该点什么。 侍应生很会看脸色,见状便非常积极地给她推荐起来,最后她选了一款度数相对较低的椰林飘香,而程奕则要了一杯玛格丽特。 鸡尾酒很快就被调制好端上桌。 程奕的玛格丽特是清透的水蓝色,夏倾拿过来闻了闻,龙舌兰独特的酒香混合着柠檬汁的清香钻入鼻尖。 而椰林飘香的颜色是乳白色的,质地看上去十分细腻,杯沿上还插着菠萝片和一颗樱桃,在大片白色中跳脱出一抹明亮来。 夏倾试探性地抿了一小口,朗姆淡淡的酒味搭上椰奶的甜味,瞬间在唇齿间蔓延开来,有着鲜明的热带风情。 “中午我跟陆老师聊了会天。”等酒滑过喉咙,她开口道。 程奕问:“聊了什么?” “老师在我面前夸了你来着,说你当年学习很优秀什么的。” “那是当然,”他挑了挑眉,“我可是学霸,深受所有老师的喜爱。” 这人果然是当仁不让地自恋。 “陆老师提到了你当时去美国留学的事,你当时研究生毕业之后不是有机会继续深造吗?为什么选择回来了?” 程奕端起酒杯晃了晃,冰蓝色的液体沿着杯壁打了个旋。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因为我好奇,可是陆老师话只说了一半,他让我来问你reads;。”夏倾无奈地说。 他笑出声:“果然是陆老师的风格。” 他停了一会儿,接着就把小姑的事情以及他的成长过程简明扼要地跟她说了一遍。 ———— 客栈院子里,陆文正坐在一把小藤椅上,悠哉悠哉地喝着茶。 门口冷不丁进来一个男人,步伐迈得又急又大,三两步就走到了陆文面前。 他停下,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爷爷”,然后往厅内张望了一下,问道:“夏倾他们呢?出去了吗?” 陆文不疾不徐地摇着蒲扇,说:“瞧你这猴急样,你是不是先得跟我交代一下你急匆匆跑来我这里找夏倾是要干什么?” 这臭小子打电话给他的时候,只问了他一句客栈里是不是住了一个叫夏倾的客人,带着三个朋友,得到他肯定的答复之后就说要赶当天的飞机过来,还没等他搞清楚原因呢,臭小子就挂了电话。 这夏倾可已经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况且人家的男朋友还是自己的得意门生,虽然说从感情上他应该更偏爱自家孙子一些,可是如果这家伙真的要跟程奕抢夏倾,他也是不允许的,凡事要有个先来后到,不能随便胡来。 陆阳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耐:“我找她有事。” 见他不是很想说的样子,陆文也不急,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说:“你不跟我说也行啊,南堂虽然不大,但要跑遍也是不容易的,更何况这里的小店这么多” 他适时地止了声音,以陆阳的智商应该已经明白他想要说什么了。 爷爷果然是只老狐狸。陆阳心内腹诽。 “我可以在这里等她,反正她也是要回来住的。” “这样吗?”陆文说着站起身要往屋内去,“我可以给她打个电话” 想到爷爷又不知道要搞什么幺蛾子,陆阳认命地打断他道: “我来其实不是来找夏倾的,是来找她朋友的,就是跟她在一起的那个女人。” 陆文狐疑地眯起眼睛。 他这个孙子一向对女人很冷淡,冷淡到陆阳他爹时不时就要找他倾诉一下自己的担忧,担忧陆阳是不是喜欢男人。 陆文思想很开明,对这个倒是没什么所谓,不过以他多年的经验以及对孙子的了解,陆阳只是还没遇上喜欢的而已。 不过眼下事情似乎有了变化? 他默默地回忆了一下跟在夏倾身边的那个姑娘。 性子倒是挺活泼,跟这个臭小子互补,而且能把陆阳逼到这么着急忙慌地跑过来找,看来还没被他收服。 这可就有意思了。 陆文原本是想使点绊子的,不过想到自家孙子好不容易开窍看上女人了,还是决定帮他一把,于是背着手慢悠悠地道: “他们今晚好像是要去什么记忆之城还有那个酒吧一条街,具体哪家店我就不知道了,你自己去找吧。” 正文 第55章 湿身 凌浅一向会玩,在酒吧里混得如鱼得水,李佛尔下午陪两位女人逛街逛到腿疼,早就想坐下来休息一下,这会儿自然没有跟凌浅一起去疯,自己点了一杯酒,坐在吧台上默默地喝。 不少女生被他出众的长相和气质吸引,主动跑过来搭讪,都被他不着痕迹地拒绝了。 凌浅刚在舞池里热舞完一曲回来,正好瞧见一个被拒绝的姑娘满脸失望的离开,她一屁股坐到吧台前的高脚椅上,拿起面前的酒杯仰头喝了大半,然后大咧咧地拍了拍李佛尔的肩膀,调侃道: “哎哟,没想到你还真是守身如玉的三好男人啊。” 李佛尔白了她一眼,回道:“你难道现在才发现这个事实吗?” 凌浅:“” 她还真是没有发现。 两人无声地对饮了几杯,李佛尔就说要去洗手间,留她一个人在原地跟帅气的调酒师小哥闲聊。 谁知这么一等就等了很久很久,久到凌浅跟小哥都聊得没有话题了,也不见他回来。她觉得不太对劲,就问了洗手间的位置,想过去找一下他。 酒吧的光线昏暗,接连问了好几个人,又七弯八拐地走了很长时间,才找到洗手间。 她刚到门口,就看见一个身形跟李佛尔很像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她没多想,冲上去就挡在那人面前,说:“李佛尔你也太蹲太久了吧,掉坑里了吗?还是便秘?” 话音刚落,就跟面前稍显错愕的男人对上眼。 她眼神一顿,转身就跑。下一秒就被身后的人用十成的力气拽住扯了回来,撞进他的胸膛。 陆阳下了飞机就马不停蹄地赶来南堂,从爷爷那出来之后又立刻跑到酒吧街这里一家家找过去,这已经是他进的第三家酒吧了。 所幸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某个女人居然自己撞上了他的枪口。 凌浅的脑子被撞得嗡嗡直响,好半天后才听到陆阳咬牙切齿地说: “总算是找到你了,小野猫reads;。” ———— 夏倾听完他说的故事,才算是真正弄明白程奕的家庭情况。 原来他的青少年时期几乎是跟小姑一起度过的,而小姑的病是他选择做医生的原因,他想挽救更多人的生命,就像当年治好他最重要亲人的那个医生一样。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酒很快就见了底。 等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两人才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 夏倾愁眉苦脸地说:“这天气怎么说变就变,下午的时候还出太阳,现在就下雨了。” 语毕瞥了一眼自己只装得下一个手机的小斜挎包,和程奕空空如也的双手,脸垮得更加厉害。 “现在怎么办?我们俩都没带伞。” 程奕看了看外面的雨帘,伸出手感受了一下雨势,然后说:“现在雨还不是很大,要不” “要不干嘛?” 他认真地盯着夏倾看了好一阵子,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我们跑吧。” “欸?” 他在说什么鬼啊!正常的反应不应该是等等看雨会不会停,或者找别人借伞之类的么? 程奕继续振振有词地解释:“偶像剧里不是经常有这样的情节吗?男主牵着女主的手在大雨里奔跑。” 夏倾伸手扶住额头,她猜想自己的脸上大概已经画满了黑线。 这家伙还看偶像剧,而且少女心怎么好像比她还足的样子。 况且这里离客栈还有好一段距离,她可不觉得这种条件适合演偶像剧。 夏倾刚想表示拒绝,就感觉到旁边的男人牵起了自己的手,说了一声:“走吧。”就拉着她冲进了雨中。 算了,跑都跑出去了,就这样吧。 然而没多久后夏倾就对自己的妥协感到十二万分的后悔,因为两人跑到距离客栈没有多远的地方时,雨势突然莫名其妙的大了起来,那阵仗说是瓢泼大雨也不为过。 短短几秒时间,他们俩就都淋成了落汤鸡。 回到客栈的时候,陈晴看见两人浑身上下都淌着水的样子,吓了一大跳,慌忙责备道: “你们这俩孩子怎么回事?雨大不知道避一避再回来?再不然打电话给我们,叫你陆老师送个伞过去也行啊,淋成这样感冒了怎么办?” 夏倾幽怨地看着身旁同样狼狈的男人。 还不是都怪这家伙,还偶像剧呢,世纪悲剧还差不多。 程奕接收到她的眼神,暗暗地在心里把许靖瑶骂了一万遍。 这个不靠谱的狗头军师,以后再也不听她所谓的什么浪漫了。 他问:“师母,你这有干净的毛巾吗?” 陈晴一拍脑袋:“看我这脑子。有有有,你们等会儿,我马上拿过来。” 很快陈晴就捧着一叠干毛巾出现,程奕拿起最上面的一条,甩了甩手臂抖开来围在夏倾身上,道:“你赶紧先擦干,然后回房洗澡换个干衣服,别感冒了reads;。” 夏倾乖乖地点了点头:“你别光顾着我,自己也小心点。” “我知道了,你先上去吧。” 陈晴目送夏倾一步步上了楼,才说:“小奕你也真是的,怎么这么不灵光,你是男人,身子骨好,淋点雨没事,可小倾毕竟是女孩子,到时候生病了看你心疼不心疼。” 程奕这会儿也觉得有些后悔:“我们先前出来的时候雨还不是很大,没想到突然就” 陈晴摇了摇头道:“哎,你也快点上去洗个澡吧,等会我煮点姜汤给你们送上去。” “那就谢谢师母了。” 程奕才踏上二楼的楼梯,就看到夏倾有些局促地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他只略一思索,就猜到了她的窘况。 “没带房间钥匙?”他一边走近她,一边拿出自己房间的那把。 钥匙对上锁孔,插/入,扭开。 他进了房间,却迟迟没等到夏倾跟进来。 程奕疑惑地转过头问:“怎么了?进来呀。” 夏倾摸了一把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她刚刚上楼的时候才不小心发现自己今天穿了白色的t恤,这也就意味着,白色毛巾下面的她,可能基本跟真空没啥区别了。 进他的房间,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危险。 于是她干笑了两声,说:“要不我给凌浅打个电话叫她回来吧,她身上应该有钥匙的。” 没等程奕出声就利落地拿手机拨了电话。 经过了无比漫长的等待,电话那头的嘟嘟声最终转变为甜美的机械女声:“rry,thenubery一u” 程奕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蛋疼地放下手机,说:“她没接电话?” 夏倾艰难地点头。 “那你还不快点进来,”他说着过去拉她,“在我这边洗也一样,赶紧的,别冻着了。” 夏倾半推半就地被他扯进来,眼睁睁地看着他关上房门,然后才说:“可是,我的衣服都在隔壁,没有能换的衣服啊。” 这个问题他差点忘了。 程奕背过身想了想,蹲下来去翻自己的行李箱,好一会儿之后从里面拿出一件宽松的t恤来递给她。 “要不你凑合穿我的衣服先吧,晚点凌浅回来你再回去换。” 湿衣服贴在身上确实难受得要命,而且不知道凌浅这疯丫头要玩到几点,等她回来的话估计自己真的要感冒了。 考虑过后,夏倾还是接过他的衣服,默认了他的建议。 就在她准备进浴室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臂突然伸到她腰后轻轻一勾,她就跌进了程奕的怀里,整个人紧贴着他。 他略一低头,准确地捕捉住她的唇,厮磨起来reads;。 早在她站在门口打电话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她湿透的衣服下曼妙的身材。他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要视若无睹,要忍着,甚至在跟她说话的时候都刻意别开眼睛想不看她,可或许是因为未散的酒意,他还是没压抑住那丝燥热感。 两人的衣服都是湿的,可相接触的肌肤却滚烫得厉害。 他的手自然地撩起她的衣摆,从下面钻入抚上她的肌肤。那光滑细腻的触感更让他身体里的灼热汹涌了几分。 饶是夏倾再傻,也知道这样的举动意味着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可她居然不要脸地一点也没想制止他,反而任由他灵活的手指在她身上游走。 一股陌生而热烈的情潮从体内涌出,她的小脸随着他的动作变得愈发的红,呼吸滚烫,还发出了细碎的喘息声。 知道她是动了情,程奕在她耳边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含住她的耳垂,轻轻地咬了咬,问道: “可以吗?” 夏倾浑身一颤,更加没法反抗,身子软下来,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嗯”。 得到她的应许,程奕一把抱起她把她放在床上,整个人覆了上去。 原本披在夏倾身上的毛巾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她穿的热裤非常便于他行事。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扯掉了她的裤子,手指试探性地探入。 她下意识地合拢双腿,羞得整个人都要昏厥过去。 “宝贝,放松点。”薄唇贴上她的眼睛,他哄道。 然而毕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夏倾实在是放松不下来,紧张得揪住他胸口的衣服。 他只轻微地动了一下,就听见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程奕邪邪地笑了笑,问道:“舒服吗?” 夏倾死死地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这种话她才不要说。 他又折腾了一番,就在她基本上要缴械投降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她用力地推了推他,沙哑着嗓音说:“等一下李佛尔回来了怎么办?” 程奕吻了吻她的额角,笑着安抚:“放心吧,我反锁了门。” 开玩笑,他当然不会让李佛尔打扰了他的好事。 话落,正准备继续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小奕,是我,姜汤煮好了,你们赶紧喝一点,防感冒。” 夏倾闻言慌忙用手抵住了他的胸膛,红着脸说:“师母来了,你去”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他坏心眼的更深入了一些,她控制不住地低吟出声,然后便被封住了唇。 因为担心她真的感冒,程奕还是决定先按捺下沸腾的。他抽出手指,用纸巾擦干净,拍了拍她的翘臀,说:“盖上被子,我去开门。” 夏倾立刻把被子从头蒙到脚,只留出一双还泛着水光的眼睛。 喝过姜汤之后,因为害怕再次擦枪走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了衣服冲进浴室,把程奕丢在了外头。 趁夏倾洗澡的空档,他思忖了几秒,拿起手机给李佛尔发了一条短信。 “你玩晚点,别太早回来,房间我要用。” 正文 第56章 良宵 夏倾洗完澡穿上程奕的t恤,对着镜子整理头发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衣服似乎有些短了。虽然不至于到只包住臀部的地步,但也没比那长多少。 偏偏短裤又被丢在了床上,不然她现在就不会这么没有安全感。 夏倾在浴室里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拉开门。 程奕已经换了一套干的衣服,正靠在床头玩手机,听到声响便抬起头来。 她的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肩上,脸上是被水汽蒸过的绯红,衣服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下面是白皙修长的双腿,搞得他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又有重新点燃的趋势。 盯着她看了片刻,程奕小流氓似地吹了声口哨,不怀好意地评价了一句:“不错,衣服很合身,就是瘦了点reads;。” 夏倾闻言,立刻不自在地扯了扯衣服的下摆。 程奕随手把手机丢在床上,站起身朝她走过去。 夏倾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然而他只是从她旁边擦肩而过,走到电视柜旁边拿出了一个吹风筒。 她傻愣愣地看着他弯腰把吹风机的插头插好,对她勾了勾手,说: “还愣着干嘛,过来吹头发。” 夏倾迟钝地应了一声,跑过去在他身前坐好。 他帮她吹头发的动作格外娴熟,以至于她忍不住狐疑地问道:“你以前给别人吹过头发吗?” “嗯。”程奕不咸不淡地应道。 她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有! “是谁?” “蛋黄。” 合着她跟他家的猫差不多是吗?行了,跟这人没法聊天。 夏倾索性闭上嘴,一边享受着高级服务,一边一言不发地玩手机。 程奕一手揉着她柔顺的长发,一手握着吹风机。偶尔一阵热风带起她的发丝,清新的发香就扑鼻而来。 没过多久,夏倾的头发就干得七七八八了。他刚关掉风筒,就听到她‘咦’了一声。 “怎么了?”他问。 夏倾伸直手臂,把手机举到他面前:“凌浅说她遇到老朋友了今晚不回来睡。” “哦?是吗?”程奕把吹风机收回原处,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好奇怪啊,她就算遇到老朋友,也不至于不回来睡吧。”她一副想不通的样子,捏了捏自己的下巴。 “不奇怪啊,”程奕移动着手指敲好一条短信,状似无意地按下发送键,“可能是遇到很熟的朋友了吧,想通宵谈个心什么的?凌浅都是成年人了,你就不用替她瞎操心了。” 他说完重新在她身后坐下,从背后搂住她的腰,把头埋在她的颈间,深深地嗅了一口她身上沐浴乳的味道。 浑身上下的毛孔仿佛都舒展开来。 夏倾依然沉浸在自己的疑惑中,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劲,碎碎念着说:“可是据我的了解她应该没有比我更熟的朋友了啊,怎么可能谈什么心。” 程奕吻了吻她如白天鹅一般优雅地脖颈,大手再次不安分地抚上她的腿,含糊不清地说: “也可能是亲戚啊,比如堂姐表妹什么的。你现在专心一点,一k吗?” 夏倾到这会儿才醒悟过来他的意图,他分明是想完成刚刚不小心中断的事情。 然而她想反抗已经来不及,他的手已经覆上那一方柔软,在掌间或轻或重的捻挑揉搓。 她羞得不知道作何反应,堪堪从嘴里吐出了一个字——“别”却小声的像是□□,带了点欲擒故纵的味道。 他手上动作不停,声线低沉喑哑,却蕴着笑意:“别什么?别停下?” 夏倾暗恼,但周身的血液早已被他挑动得沸腾了起来,整个人像被煮熟的虾一样倚在他怀里,滚烫而无力,只能任他揉圆搓扁reads;。 他显然是嫌这样的姿势不方便动作,没多久后就翻身压住她,有些急切地褪去了两人的衣服,指尖顺着她的腰线从上至下滑过,他的吻也细细密密地袭来。 所有的五感尽数集中在被他吻过的地方,他的表情很虔诚,每一个吻都像是一个烙印,似乎从此之后就能宣称她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毕竟两人都是大龄青年了,这样的场景她不是没有设想过,可真正发生的时候,夏倾还是没法完全掩盖自己的紧张。 身体本能地往后缩了缩,却因为上方男人的钳制没办法有更多的动作。 他双手抵在她的耳边,□□的上半身结实有力,能看到清晰的腹肌和人鱼线。见他目光灼灼地凝视着自己,她别开眼,双手挡在胸前,喏喏出声:“可以关灯吗?” 程奕温柔地勾唇一笑,掰开她的手,低头在她鼻尖咬了一口:“倾倾,你真的,好美。” 可以不要妄图用撩妹来答非所问吗? 漫长的前戏过后,他终于抽出指尖,趁她不注意的时候,一个沉身闯了进去。 夏倾只觉得那里剧烈的一疼,攀着他背部的手指下意识地用了力,指甲陷入他结实的肌肉中。 她无力地依附着他,随着他的撞击浮浮沉沉,如同大海中的一叶扁舟,被大浪裹挟卷席,抛上又丢下。 程奕的动作一下比一下更用力,更深入,她费力地咬着唇,但还是忍不住泄出了一丝□□。 他一边辛勤地耕耘着,一边对上她的眼睛。 她的眸中含着水,眼波流转,像是等着人采摘的果实,明亮而诱人。 程奕陡然停下动作,说:“倾倾,说你爱我。” 某处传来的空虚灼得她难受,但她又不太好意思那么直白地讲出那三个字,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你不说也可以,那别忍着,叫出来?”他启唇道。 这个流氓。 见夏倾还是不说话,程奕稍微用了点力,她才哼哼唧唧地呜咽出声: “嗯我爱你。” 那种从心底里散发而出的由衷的喜悦和感动,用言语无法形容。 他想起曾经在电影《巴黎野玫瑰》里看到这样一句台词: “我遇到过很多人,有人让我发烧,我以为那是爱情,结果烧坏了所有;有人让我发冷,从此消失在生命里;有人让我温暖,但也仅仅只是温暖而已;只有你,让我的体温上升02c。” 他知道,夏倾,就是唯一能让他的体温上升02c的那个。 “我也爱你。”他低声地回答。 而后再也控制不住,放肆地由着本能,扣住她的腰,狠狠地一撞。 随着一声闷哼,夏倾只觉得脑海里白光一闪,意识有片刻的涣散,两人相拥着直上云端。 正文 第57章 计划 第二天清晨,天还将亮未亮,夏倾就破天荒的自然醒了,睁开眼的时候整个脑子里基本上只有六个字——“我是谁,我在哪”。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轻微地动了动身子,想从床上爬起来。结果就这么一下,夏倾就觉得自己浑身像散了架似的。 她用手肘撑住床,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床上坐起来,一边敲打着微酸的大腿,一边偏过头怨念地看了看旁边睡得正香的罪魁祸首。 这家伙就是个骗子,说好只一回的,最后不知道来来回回折腾了她多少次。 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片段,是他沙哑着嗓音喊她倾倾,是他抱着自己在浴室的镜子前亲吻,是自己细细地哭着求他停下的样子,夏倾越想越觉得双颊发烫,简直想一头撞死在旁边的墙上。 说好的节操呢?矜持呢? 她忍不住伸手捏住某人的鼻子,直到他难受地蹙起眉头,她才松开手,愤愤地低声道: “让你说话不算话。” 说完这句,她就颤颤巍巍地准备下床reads;。 白嫩的小脚刚触碰到地板,手腕就被攥住了。 她回过头,看见程奕一手支着头,眼睛半睁,弯着唇角对她笑。 边上的窗帘没有完全拉紧,露出一条细长的缝隙,微白的天光就这样漏进来,恰好在他的眼睑下方打出了一道三角光。 大概是刚醒的缘故,他的眼神还有些迷离,慵懒的气息就这么轻飘飘地萦绕在他周身,更添了几分魅惑。 程奕见她端详得入神,也不打断她,只是悠悠地等着她看完。 又过了一阵子,他才缓缓启唇道:“早安,老婆。” 这人真是一刻也不忘占她的便宜。 “谁要做你老婆?”她故意板起脸,作势要起身,“这年头连陌生人都可以一nenightstand,男女朋友啪啪啪而已,可不代表后续一定要对对方负责” 没等夏倾说完话,他就已经伸出长臂,从后面勾住她的腰,转瞬就把她压在身下,表情已没了刚刚的柔和。 程奕面上是严肃的,语气却带了些调侃:“你知不知道男人早上起床的时候最兴奋?” 语罢,他还意有所指地朝下面看了看。 察觉到大腿边上有什么东西逐渐开始发生变化,夏倾立马怂了,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我知道。” “那你说句早安老公我就放过你。” 感觉到以后自己的家庭地位岌岌可危怎么办? “早安,老公。”夏倾认命地道。 “乖。”程奕亲了亲她的额角,然后依言放开她。 一逃离魔爪,夏倾就掀开被子跳下床,顾不得还有些酸软的双腿,一阵旋风似的冲进洗手间。 “砰”的一声,余音绕梁。 当天中午凌浅才回到客栈,身边还诡异地跟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陆阳。 夏倾觉得奇怪,悄悄把她拉到一边问她什么情况,她也支支吾吾地不肯说,只说没什么,让她放心。 她不爱刨根问底,索性就不管了,反正等凌浅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她。 ———— 从南堂回来后,夏倾和程奕就又各自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 这天周末,程奕回家看陆梅和余蔚如,老太太在楼下打麻将,正在兴头上,见着他也没空搭理他,只挥着手让他赶紧上去。 他事先打电话知会过母亲要回家,因此陆梅早早就开始在厨房忙活,准备给儿子做顿大餐。 门铃冷不丁响起,陆梅用围裙草草擦干手上的水渍就跑去开门。 “妈,我回来了。” “哎呀小奕,”陆梅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多头的儿子,发现他神色有些憔悴,黑眼圈明晃晃的,忍不住心疼地斥责道,“你看看你,人瘦了一圈,脸都尖了,跟你说了多少次,工作再忙也要尽量找时间休息,总是这样身体会垮的,你自己是医生自己还不注意” 程奕听着母亲的念叨,下意识地摸了摸脸,还没来得及刮掉的胡须有些扎手reads;。 连着几日都有他主刀的手术,确实休息得很少。 他扶着陆梅的肩膀,顺势把她推进门,笑嘻嘻地打断她:“瘦了吗?是你太久没见到我了吧。再说了很多人想瘦还瘦不下来呢,要是我吃成个大胖子变丑了,你就不怕你儿媳妇跟人跑了吗?” 陆梅听他睁着眼睛胡说八道,用力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转身进了厨房:“比较怕媳妇跟人跑了的人应该是你吧,我反正不在意。” 程奕走到她边上,接过她手里的菜盆,拧开水龙头:“是啊是啊,我可害怕夏倾跟人跑了,要知道我可是非她不娶呢。” 陆梅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说,她偏头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后者正专心地低头洗菜。 “这么说你是认定小倾做你媳妇啦?”她试探性地问道。 “那是当然。”程奕头也不抬地回答。 陆梅用刀在鱼腹上划了几下,撒上盐:“我瞧着小倾那孩子人还不错,你外婆也对她挺满意,你也这个岁数了,你们俩有计划过什么时候结婚吗?” “我还没跟她提过,”哗哗的水声略微模糊了他的声音,“不过我已经有计划要跟她求婚了。” “嗯,在这之前先去正式拜访一下小倾的父母吧,礼数一定要周到。你顺便让小倾问下她爸妈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两家一起见个面。”陆梅把切好的姜片塞进鱼肚。 “知道了。” 程奕的侧脸线条像极了程庆潮,她仔细地看了半晌,在心内叹了一口气,斟酌半天,还是决定开口道: “对了,你爸问你什么时候带女朋友给他看一看。” 程奕闻言,手上动作一停,脸色顷刻间沉了下来。 “他给你打电话了?” “嗯,前几天打的,说是从你小姑那听说你交了女朋友,就旁敲侧击地跟我表达了这么个意思。” 程奕把最后一遍洗菜的水倒掉,甩干水珠,把菜盆重重往灶台上一放,语气如冬日的深雪,冷嗖嗖的:“怎么他还觉得他有权利过问我的生活?我就没打算带倾倾给他看。” 顿了顿,又蹙着眉头转过脸看母亲:“下次他再打电话过来,你不要接。” 陆梅很清楚程奕对程庆潮这样的态度是因为什么,当年的事情她也曾经觉得难以接受,但以她的性情,并不喜欢长时间的纠结于没有意义的东西,因此早就从中走了出来。 虽然也不能说是完全释怀,但仅以程奕父母的身份,她还是能接受跟程庆潮偶尔的联系,当然不必要的联系能省则省,所以多数时候都是程庆潮主动找她,询问程奕的近况。 无论程庆潮做了什么,他始终都是程奕的亲生父亲,他对不起她,但却从没想过要伤害程奕,这么多年他也一直觉得愧对于程奕,总是在工作上加倍地帮他争取机会。 只是以她的立场,要她劝程奕原谅,她做不到。但她依然希望他们父子俩的嫌隙可以不要越来越大。 “有时间你还是带夏倾见一见他吧,怎么说他也是你爸爸,就礼节性地见一见就好了。”陆梅淡淡地说。 程奕沉默不语。 正文 第58章 心结 周五的下班时间惯例堵得水泄不通,所以夏倾坐地铁到达华盛城的时候,程奕还悲惨地塞在路上。 收到程奕请求迟到的微信后,夏倾叮嘱他注意安全,接着就自己一个人在商场里瞎逛了起来。 逛着逛着她的肚子就开始咕咕乱叫,正巧又路过一家可以算作她新欢的软欧包店,她就进去买了个面包,凑合着先顶顶肚子。 才大约五点半左右的样子,日料餐厅门口的小凳子上就已经坐满了排队的人,夏倾事先已经用手机取了号,因此只扫了一眼叫号屏幕上的号码,就径直在唯一一张空凳子上坐了下来。 由于程奕到的时间实在太晚,晚饭结束后几乎刚好过了电影的开场时间。两人紧赶慢赶,才总算在广告播完后没多久进了场。 电影是程奕选的,是民国时期的悬疑谍战片,并不是夏倾太感兴趣的题材,再加上片子开头软糯的吴语上海话,以及相对慢的剧情节奏,她就更加觉得有些昏昏欲睡了。 程奕偏头看她的时候,正好看到她打了个呵欠,于是从身前的爆米花桶里捻了几粒递给她,轻声问: “有这么无聊吗?” “其实也不是”夏倾嘎嘣嘎嘣地咬碎爆米花,“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吧,有点困。” 程奕见状,颇具深意地笑了笑:“估计过一会你就不会想睡了。” “为什么?”她疑惑地问,“后面有什么精彩的剧情吗?” 他只点头,没说话。 到电影后半段的时候,她才终于明白他所谓的精彩剧情是什么。 大屏幕上,密闭的日式小屋内,穿着和服的女子坐在赤/裸的男人身上前后摩擦,男人的眼神中充满着快意和沉迷,女人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面无表情下隐藏着深切的绝望,连续几个镜头切过去,都是类似的画面。 整个放映厅里静悄悄的,因为放大而过分清晰的画面细节和声音,更衬得气氛有些诡异。 这种画面广电总局到底是怎么给过审的 夏倾一边暗自吐槽,一边低下头按开手机微信,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 才打开跟凌浅的对话框,输入了一句“好尴尬啊”,一只大手就伸过来遮住了从屏幕透出来的亮光。 “认真看电影,这可是最精彩的部分。”某人的侧脸看上去一本正经。 她正想反唇相讥,就听到他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可能对我们未来的幸福生活有借鉴意义。” 幸福二字他还特意加了重音。 什么鬼借鉴意义,这个男人简直就是污水制造机。 算了,对付这种人,沉默不语是最好的手段,免得他起了玩心,又不知道说出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见夏倾不吭声,程奕还以为她是害羞了,正打算继续调戏这个脸皮薄的女人时,口袋中的手机却突然震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骆姨打来的。 骆清打电话给他多数情况下都是得了程庆潮的旨意,想来无非就是叫他回家吃个饭之类的,在影厅里不好接电话,程奕就按了挂断键reads;。 谁知没一会电话又打了过来,被他再次按掉。 然而手机显然没有感觉到他的拒绝之意,一直锲而不舍的震动,程奕这才觉得有些古怪,猜测骆姨也许是有什么急事。 他拍了拍夏倾的肩膀,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我出去接个电话”,就攥着手机站起身。 等到了影厅外面,电话铃声已经停了,他调出未接电话回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听到那头骆姨慌乱的嗓音以及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救护车鸣笛声。 “小奕你在哪?你爸爸他突发心肌梗塞,我们现在正准备去医院,你赶紧过来一趟。” 程奕的心猛然往下沉了沉。 虽然他一直不待见程庆潮,但并不代表他想看到他出事。 他蹙起眉头,问:“哪家医院?” “市二医院。” 他思索了几秒,转身一边往回走一边说:“我联系一下心内的王主任,您别太着急,我马上过去。” 影片后半段的剧情就比较跌宕起伏了,主角持枪对峙的场景也让人不自觉的紧张起来。夏倾正看得入神,感觉到身边的人回来了,头也没转的小声问了句:“怎么去了那么久?” “倾倾,对不起,”他的语气很严肃,“我爸突发急性心梗,刚被送去医院,我们的电影怕是看不成了。” 夏倾闻言‘嚯’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拎起包推他,轻声斥道:“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电影什么时候不能看,快点走吧。” 抵达医院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医院大厅静悄悄的,只有不远处的急诊室还亮着灯。 程奕打电话给骆清确认了手术室的位置,就带着夏倾上楼。 骆清的头发有些乱,脚上还穿着拖鞋,显然是出门的时候太急没来得及换。她粗略地跟他说明了一下程庆潮的情况后,就坐在一旁的长椅上一言不发。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先前还算冷静的骆清渐渐感觉到害怕,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抽噎起来,哭得程奕心烦意乱。 偏偏程立又去美国出差了,一时半会赶不回来,这会儿程家的人里神思还没完全乱掉,能拿主意的人只剩下他了。 这种情况要是放在平时,凭他的巧舌如簧,安慰骆清并不难,可是现在这一团乱麻的境况,他实在是分不开神去做这事。 夏倾见他一直望着骆清的方向,心领神会地起身朝无法止住眼泪的女人走了过去,坐在她旁边,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 没过多久,陆梅也出现在手术室外。夏倾最先看到她,之后便提醒程奕,示意他看走廊。 程奕显然对陆梅出现在这里有些诧异,他三两步上前揽住母亲,语气有些不悦:“妈您怎么来了?谁通知您来的?” 陆梅刚张嘴想要回答,手术室的大门突然打开,洪亮的男声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 “程庆潮的家属在哪里?” “这儿!”程奕闻声转过头,快步走了过去,骆清也慌慌张张地跟在后面。 王主任摘下口罩,凝重的脸色一览无余reads;。他看了一眼程奕,拿过一旁护士手上的病危通知书递到他面前: “程院长是急性心梗引起的休克,现在情况很危险,你自己是医生自己明白病情的严重性,赶紧签字吧。” 骆清听完这话双腿一软,险些摔到地上,如果不是身边的夏倾紧紧地搀着她,她恐怕真的要晕过去了。 相比之下程奕则冷静得多,他接过那张自己递给别人无数遍的薄纸,刷刷几下签好了字,递回去的时候只说了四个字,掷地有声: “拜托您了。” 王主任沉沉地点头。 手术室的大门重新合上,一切又归于先前静谧的状态。只是这静谧之下仿佛掩藏着一根紧绷的弦,只要轻轻一勾,便会尽数断掉。 “妈,”程奕凑到陆梅身边,说,“这边的事我处理就好,您回去吧。” 陆梅摇了摇头:“没事,我在这陪你一起等。” 程奕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您在这干坐着也没有用,现在这么晚了您早点回去休息吧,手术结果一出来我就告诉您,行吗?” 陆梅依然坚定的拒绝:“我就在这,确认他没事了我就走。” 夏倾见状扯了扯他的衣袖,道:“既然阿姨想留在这,你就让她留吧。” 心头不知为何冒出一股无名火,程奕冷冷道:“既然你们都不走,那我走。”说完扭头离开。 夏倾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给吓了一跳,半晌后才回过神来,抱歉地对陆梅和骆清说:“阿姨你们先在这坐一下,我去看看他。”之后便匆忙地追上去。 程奕的步子迈得又急又大,她几乎是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在他后面。 两人穿过狭长而静谧的走廊,下了楼梯,经过大厅,最后来到花园。 清冷的月光照在他宽阔的背上,勾勒出的背影寂寥万分。 夏倾鼻头莫名一酸,加快脚步追上他,握住他的手,与他并肩而行。 程庆潮于他而言,既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又是形同陌路的父亲,她大概能意会到他的心情,却因为嘴笨不知能说些什么来开解他。 “倾倾你知道吗,”程奕突然停下脚步,开口道,“到这一刻我才深切的明白什么叫医者不能自医。” 夏倾扭头看去,他闭着眼,神色似乎有些惶然。 “从程庆潮跟我妈离婚开始,我就一直处处跟他作对,他让我往东,我偏要往西,他想让我做的事,我偏不做。” 他抬手捂住脸,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闷闷的。 “你一定觉得这种行为很幼稚吧。对我来说他就是一个失败的父亲,我始终没有办法忘记因为他所谓的一念之差对我和我妈造成的伤害。甚至连接到他突发心梗的消息的时候,我居然还犹豫了一瞬要不要去医院看他。” 他顿了一下,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很不孝?其实在他们离婚之前,我跟他的关系特别好,就像哥们一样,我知道他的职业是医生,也一直希望自己能成为像他一样厉害的医生。他工作虽然忙,但是一有空闲的时间,都会带我去公园玩,或者在家陪我一起打游戏。” “本来所有的一切都很美好,可是他为什么要亲手把这些全都打碎呢?” 正文 第59章 求婚(正文完) 夏倾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只能无声地握紧他的手。 “但是刚刚看到我妈坚持说要留下来的时候我突然在想,也许这么多年对他的怨恨,是时候该放下了。”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发现程庆潮真的老了。 他们俩毕竟有着斩不断的血缘关系,所以才会在听闻他进医院的时候,下意识地感到担心和害怕。 而站在另一个角度说,虽然他早就不是他心中和蔼可亲的父亲但单纯作为下属来看他至少一直是一个医术了得c德高望重的院长。 如果连受到直接伤害的母亲都可以放下的话那么他也不该再这么执着下去了。 所幸程庆潮最后被抢救过来并且立即进行了介入手术一切顺利。 麻醉药效的持续时间并不太长很快程庆潮就悠悠转醒。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病床前的程奕。 见程庆潮似乎对守在身边的人是自己感到有些不可置信他漫不经心地解释道: “我怕骆姨太累,先让她回去了,明早再来。” 程庆潮点头,幅度很小。 “现在麻药刚过可能会有点疼,如果特别疼的话,就叫我。”程奕拿过床头柜上的开水瓶站起身,语气淡淡的,“噢我差点忘了你自己也是医生,这种事情不需要我叮嘱。” 顿了顿,又说:“我去给你倒点开水。”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到夏倾提着塑料袋从门口进来: “叔叔醒了呀,这下程奕终于可以放心了。” 程庆潮牵了牵嘴角,他儿子会很担心他吗?他才不相信。 他一边想,一边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子。 这位应该就是小奕的女朋友了吧。 他望向程奕,咳了两声,动作牵动了伤口,疼得他皱起了眉头。 程奕揽过夏倾的肩膀,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夏倾。” “叔叔好。” “倾倾,这是”他停顿了良久,“我爸。” 此话一出,程庆潮顿时有些怔愣。 这孩子已经很多年不在外人面前提起他这个爸爸了,更遑论是承认。他这样的态度,是终于愿意原谅他了吗? 他的眼里透出一丝希冀。 不知是不是因为父子连心,程奕立刻就读懂了程庆潮的意思,几乎是下一秒,他便开口澄清道: “你别误会,我只不过是愿意从今往后不再跟你继续针锋相对,其他的,我目前暂时没有改变的想法。” 程庆潮的心又重重地跌落回了原处,他苦笑了一声,道: “当年的事情,确实是我对不起你妈妈,也对不起你” “道歉有用的话,就不用警察了。”程奕打断他,把开水瓶递给夏倾,自己则倾身给他掖了掖被子。 “好好休息。” 程奕出去之后,夏倾把先前下去便利店买的一些日用品拿出来放在床头,道: “叔叔您不要介意程奕他这么说,他就是嘴硬心软,不然也不会交代我下去买这些东西。” 看她这语气,程奕应该是已经把家里的事情都跟她和盘托出了。 程庆潮艰难地侧了侧身子,面向她: “我们家的事情看来你都知道了,那我就不必再多说。小奕这孩子,看着没个正形,实际上是个很踏实的人,如果是他认定的人,一定会一直对对方很好,我不太了解你,但你既然是小奕喜欢的人,想来也不会太差,” 大概是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他有些微喘,可话语却依然不怒自威: “所以,我希望你对他也能如此。” 病房中沉寂良久,最后终于响起女人微低但坚定的声音: “我会的。” 一年后。 夏倾正对着自己的衣柜一筹莫展。 今天是平安夜,按照国际惯例,绝大多数情侣都会在晚上来一场美妙的圣诞约会。然而她是个例外。 因为程奕晚上预约了一场手术,他们的约会不得不提早到下午,甚至连晚上一起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也不知道要这个男朋友有何用。 不过腹诽归腹诽,毕竟两人职业性质差不多,她还是能够理解的。 她在衣柜里挑挑拣拣了半天,好不容易才选出一套来,穿完后又认认真真化了妆,拎起给程奕准备的圣诞礼物就往外走。 糯米安安静静地趴在床上,直勾勾的眼神一刻也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此刻见她突然离开,四只小爪子一伸,猛地站起来,啪嗒啪嗒地跳下床,抢在她前面到了门口,转过身朝她汪汪直吠。 夏倾用脚轻抵着它的一侧身子,用了点力往旁边一拨,可是前段时间被秦女士喂胖了不少的某只狗纹丝不动。 嗯,看来给糯米减肥的计划可以提上日程了。 “糯米,程奕他已经在楼下等了,我要迟到了知道吗?快点让开。”夏倾试图好声好气地劝说。 糯米对她使劲晃着尾巴,再次汪了两声,然而丝毫没有要挪动身体的意思。 “你再这样我就要生气了哦。”她蹲下来,抬起手指了指阳台。 因为糯米以前被罚过,所以往常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糯米都会乖乖听话,可不知今天怎么了,它就是固执地不肯动弹,甚至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大有誓死不离开的架势。 就在一人一狗进行拉锯战的时候,门铃冷不丁响了起来。 她想越过去开门,奈何糯米不动如山。 门外的人大概是等的时间太长了,一边敲门一边喊道:“小倾,你在家吗?干嘛呢半天不来开门。” 糯米一听见这人的声音,立刻起身让开了路。 好家伙,不过就是被秦女士养了一个月,胳膊肘简直拐到外太空去了,小白眼狼。 夏倾愤愤地打开门,低着头刚喊了一声“妈”就愣在当场。 秦女士右手牵着一个小姑娘,正是她的小外甥女萌萌。 萌萌一看到她就甩开了秦女士的手,兴奋地冲上来抱住了她的大腿,喊道:“小姨我想死你啦。” 孩子你是不是冯巩看多了。 不过这种突发事件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夏倾无奈地看着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腿上的小姑娘,问秦琼:“琳姐又跟姐夫二人世界去了?” 秦琼点头。 “那你把她带来我这干嘛?” 秦琼一脸理所当然地说:“今天可是平安夜啊,我跟你爸也要去过二人世界啊,所以当然是你照顾了。” 秦女士是不是忘了她也是有男朋友的人!难道她就不用过平安夜吗! “可是我等下要跟程奕出去啊。”言下之意不适合带着萌萌。 秦琼眨了眨眼:“那不是正好吗?你们俩也差不多该定下来了,熟悉一下彼此的家人还是很重要的。再说了你们带着萌萌,就当提前演练一下怎么做父母,一举两得,完美。” 这什么歪理,秦女士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能扯。 “可是” “没有可是!”她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夏倾的挣扎,“那你们好好玩哦,我先走了。” 秦女士说完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夏倾花了好长时间才总算接受了自己的平安夜约会要带着这个小电灯泡的事实。她一边牵着萌萌往电梯口走一边给程奕发微信告知这件事,谁知程奕居然一句抱怨的话也没说,只回了一个好字。 这样的反应虽然有点反常,不过他既然答应了,那她也没啥可说的了。 “程奕叔叔!”夏倾把车门打开,萌萌立刻手脚并用地爬上车,同时甜甜地跟前排的程奕打了声招呼。 自从萌萌知道那天在医院温柔帅气的医生叔叔就是她的男朋友之后,每次小姑娘来s市都万分积极地往她这边跑,如果见到程奕就算了,偶尔碰不上面的时候小姑娘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回到家里也闷闷不乐的,惹得表姐夫醋意横飞,好几次专程打电话过来让她管好程奕,别老是勾搭自家小姑娘。 可是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程奕启动了车子,余光扫了一眼小姑娘,故作严肃地说:“萌萌,不要每次都让我跟你重复,是程奕哥哥,知道吗?” 坐在一旁的夏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抢过话头道:“她叫你哥哥,叫我小姨,合着你是我外甥?” 他挑了挑眉:“听上去这种p好像也不错?” 夏倾:“闭嘴,不要带坏小孩。” 萌萌无视了两个大人的对话,眼珠微转,把小手伸到他旁边,说:“两个冰淇淋。” 车子正好拐出小区,在红灯前停下。 “成交,等下就给你买。”程奕转过身子拍了一下小姑娘的手。 萌萌立刻喜笑颜开,用小孩子特有的奶音喊了声:“程奕哥哥” “乖。”程奕揉了揉她的脑袋。 车内开了暖气,温度比外面的要高上许多。夏倾觉得热,一边解下脖子上的围巾一边说: “琳姐不给萌萌吃冰淇淋,你不要老是给她乱买。” “小孩子嘛,喜欢吃冰淇淋很正常啊,她平时不能吃,今天难得这么一次。” “你别这么惯着她,小孩子不能太溺爱。” “噗嗤”程奕一手扶着方向盘,突然笑出声。 夏倾一头雾水:“这有什么好笑的?” “没有,”程奕正了正色,语气却有些戏谑,“只是在想你以后管教我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夏倾脸上一热:“我们连婚都没结,说什么孩子。” 程奕挑眉:“你的意思是提醒我要赶紧求婚?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我啊,那么着急跟我结婚。” 能不能别一本正经地往自己脸上贴金。 “再见。” 由于碰上节假日,游乐场里人山人海,所有游戏都要排长队,三人只玩了几个项目,就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夏倾从洗手间出来,发现原本说好在门口等她的程奕和萌萌都不见了踪影。 这两人又不知道跑去哪里玩了,带两个孩子出门真是一刻也不能省心。 她叹了一口气,在附近找了一个地方坐下等他们。过了一会儿,就看见萌萌屁颠屁颠地朝她飞奔过来。 她抱住扑进她怀里的小姑娘,探头往她身后看了一下,没看见程奕。 “萌萌,你程奕叔叔呢?” “是程奕哥哥啦!”小姑娘义正言辞地纠正。 夏倾再次心里不平衡,她拧了拧小姑娘的鼻尖,嗔道:“两个冰淇淋就把你收买了。” “才不是因为冰淇淋呢。我妈妈说过,长得好看的都是哥哥。” 琳姐整天都在跟她女儿灌输什么啊!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程奕哥哥呢?” “啊,差点忘了,”小姑娘好像想起什么,拉住她的手就往外拖,“我带你去找他。” 夏倾就这么跟着小姑娘走了十分钟,来到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路,只有零星的游客经过,没有他。 “你不是说他在这里吗?人呢?”她疑惑地扭头问萌萌。 不远处的草丛突然剧烈地摇晃了起来,跟着一团白色的东西就朝她冲了过来。她惊得往后退了一步,那团东西却在她脚边一个急刹车停住了。 夏倾定睛一看,才发现眼前的狗正是她家糯米,嘴里还叼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浅蓝色小盒子。 当然,她内心里更大的问号是,糯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蹲下来揉了揉糯米的脑袋,然后伸手去拿它口中的盒子:“糯米,松口。” 糯米从善如流地把小盒子吐了出来。 她站起来,打开了盒子。 几乎与此同时,身后有人用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之后便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倾倾,嫁给我。” 眼前一片漆黑,她的听觉和触觉便比平时更加敏锐。 他温热的气息就在她的耳边,她的脊背就这样紧贴着他的胸膛,他每说一个字,胸腔的震动就传递到她身上,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他不断加速的心跳,以至于她的心弦也跟着不受控制地轻颤。 搞了半天,原来糯米跟萌萌,都是程奕找来的外援。 “哪有人这样求婚的,”夏倾强忍住内心的悸动,吐槽道,“连戒指都不给认真看一下,就要我答应你的求婚吗?” 话落,身后的人立刻有些慌张地松开了手,光明瞬间争先恐后地涌入。 她定神垂眸,浅蓝色的绒布戒指盒里安静地躺着一枚用粉色小花编成的戒指,看上去典雅而素净。 程奕唇角微勾,笑道:“这个戒指是我自己编的,看在我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嫁给我,嗯?” 夏倾的眼角微微泛红,嘴上却故作嫌弃:“人家都用钻戒求婚,你怎么这么小气” 她话还没说完,面前的男人突然单膝跪地,从口袋中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戒指盒来,取出里面的钻戒,看着她的眼神半是宠溺半是戏谑。 “我骗你的,笨蛋。” 夕阳正好,她整个人被笼罩在一片暖融融的光晕中,程奕看见她的眼里一点一点的泛起泪花,却一直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这一次我认真的问,”他微笑,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夏倾,嫁给我好吗?” 脑海里不自觉地涌现出两人从相识到相恋的种种,好像每一天有他在的日子,都让她觉得开心和幸福。 他的职业注定了要日夜颠倒,但再困再累,他在她面前永远是一副活力满满的样子。 他不爱逛街,却愿意陪她从早逛到晚,毫无怨言。 他一手好厨艺,只要有时间就会为她洗手作羹汤。 她的父母和弟弟,甚至连糯米,都对他比对自己还亲。 他们一次架也没有吵过,因为他永远都会让着她。 她好像找不到一个不答应他的理由。 夏倾没再犹豫,重重地点头。 程奕牵起她白净柔嫩的小手,将银色的小环套入她的无名指中。然后站起身,搂住她的腰,吻了下去。 旁边的萌萌一手牵着糯米,另一只手赶忙抬起来捂住眼睛,小嗓音脆生生的:“小姨小姨丈羞羞。” 周围围观的人群也越来越多,夏倾有些不好意思,抵在他胸前的手轻轻推了推,却被程奕反手抓住,再也动弹不得。 一吻毕,两人交缠的唇分离,程奕微抬了头,温热的吻贴在她的额头。只听他柔和了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蜜意: “夏倾,我爱你。” 从今以后,全部的诚意,都给你。 我不怕等,只要你来,就不算迟。 时不我待,诚不负卿。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完!!结!!了!!!五千字的肥章!!!爱我的请撒花。 这本的成绩比第一本上了一个台阶,对我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真的谢谢没有放弃断更的我的各位小仙女,真实的哭泣了我。 番外的话预计会更两章,婚后生活&p;小包子们,至于啥时候更新,就看我啥时候有空了,番外会单独放在一个新坑里,免费给大家。预计58会更新一篇番外 下一本我是打算暑假存稿,由于害怕暑假开坑撞大神影响榜单,所以我可能会等八月底九月初才正式开文,暑假就拿来存稿吧,多存点,少断更。 最近终于把年年有渔的人设想好了,一定是一篇有爱的文嘻嘻。按照现在的收藏量下一本应该还是开男神他爱养生,拜托小仙女们多多收藏了!因为首页的作品推荐榜单对作者来说真的很重要,收藏量高就能上到好的榜单,所以喜欢南星c愿意继续追文的仙女们,拜托一定要多多收藏新文还有多多收藏我收藏作者专栏!南星给大家鞠躬啦! 等新坑的这段时间来读者群找我玩呀催更呀:585715607,敲门砖书名!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二位仙女: 读者“女汉纸也有柔情之时c”灌溉营养液2020170310174815 读者“清墨”灌溉营养液20170310072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