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温柔眉眼》 1.回来 晚上十点,陈溺准时下飞机。 还没走出机场大厅,乔尔电话就到。 “在哪里了?” “刚落地。”她从背包里取出耳机插上,才把手机揣回上衣兜里。 乔尔电话打的正合时宜。 对方语气里有几分戏谑。 “说实话,我挺佩服你。”她咧开嘴笑,“一声不吭消失半个月——” “明天收假记不记得?” 夜晚的凉渗进皮肤,陈溺站在机场外,拢了拢黑色外套,将行李箱放稳了,一手随意搭在拉杆上。 才回答她,“记得。” 怎么不记得,不记得就不急着回来了。 乔尔是真服她。 司空见惯的课堂测验,她因为考了个班级倒数第三,第二天请假拖起行李箱就走。 美其名曰,想散散心。 别人不了解,可她了解。 陈溺要是真有这觉悟,前些年也不至于回回垫底。 陈溺斜靠行李箱站着,她身材好,但有些偏瘦,背脊挺直。 前方几米开外停着辆黑色跑车。 因为夜色很暗,车又不在路灯下,不仔细看,便以为跟这沉重暮色融为一体。 见乔尔许久没说话,她招手拦了辆的士,这个点的士轮流着往机场跑。 抬手就是一辆。 司机很热心,看她一个人,专门下车替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里。 陈溺站在旁边看着,顺眼就记下车牌,简单几个数字,格外好记。 司机放好后扣上车盖,转头随意问了句。 “姑娘一个人啊?” 陈溺睨他一眼。 其实司机意思很单纯。 纯粹好奇,年纪轻轻挺漂亮一姑娘,回家怎么都没人来接。 陈溺明白。 想起别人方才下车帮忙,她淡淡扯开笑,“嗯”了一声。 然后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乔尔听到她这边有人说话,没听大清,眯着眼问:“男的?” 前面车门被打开,司机俯身坐进车里,陈溺抬头,主动报目的地:“z大,谢谢。” 乔尔这次听清了,知道她上了出租。 静了一秒。 手边放着袋奶香瓜子,她顺势扯过来,打开,嗑了两三颗。 还是没忍住问。 “许教授没给您打电话?” 陈溺有一两秒钟不想理她,想挂断电话。 “我没其他意思。”见她没说话,乔尔忙解释,“就只是好奇” 静了一会儿。 “不是吧,真没打?” 没听到电话那头的动静,她瓜子也不想磕了,口袋随手往边上一丢。 有点不信。 这实在不像教授的作风。 但要真计较起来,若不是因为陈溺,她也不知道,原来z大出了名的医学部教授,温和斯文,还有和自己外表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可是不对。 乔尔记起什么,将手机拿开,迅速退出通话页面,点开最近通话,果然,里头许尘深教授几个字格外醒目。 时间是九点整,刚打过来不久。 她老老实实回答了陈溺的航班时间。 陈溺自然不知道这些,她转过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灯。 城市的夜晚最喧闹,高楼大厦上是一排排亮眼的霓虹灯,车流c人流穿插在一起,繁华又拥挤。 她去姐姐那儿住了半个月,看惯了山山水水,鸡鸭鱼犬,回来还真有些不习惯。 “没打。”陈溺说。 乔尔还盯着最近通话页面。 就是因为教授问了,她以为他要去机场,这才赖在寝室没动。 大晚上多危险,乔尔将手机放回耳边:“你到哪里了?我去校门口接你。” “不用——”陈溺打断她,但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乔尔已经把电话挂了。 她哑声,取出手机,看着屏幕渐渐暗下去。 z大门口。 司机将车停在正门上,照样下车帮她取了行李箱,递给她时,陈溺笑着道了句谢。 司机摆了摆手,兴许是看她模样漂亮,便多说了几句:“姑娘小心些,最近失踪的人多,尤其是你们这种女大学生,晚上可不能在外边乱走,那面包车往跟前一停,人一拽就上去了!” 他边说边比划着手势。 时间确实很晚了,校门口没什么人,两个警卫在门上来回走了走,时不时看两眼这边。 陈溺默然。 她在乡下手机没有信号,根本看不了新闻。 z大校门不会关,因为里面还有教师公寓,只有学生宿舍有门禁,现在离门禁时间大概还有二十分钟。 以往这时候学生很多,都是跑出去玩,赶在最后一刻从外面回来的。 门口警卫看这边好几眼了,见两个人还在说话。走过来吼了一嗓子:“干什么呢!哪个年级的还不进来!” 司机没防备,被吼的一愣,见是警卫出来了,估摸着也不会有事,便摆摆手上车走了。 陈溺摸摸鼻子,跟在警卫身后进了校门。 不过她不住学生宿舍。 z大进门左手边是条林荫道,两旁延伸着大树,树下放着零零散散几个石桌石凳。 陈溺拖着箱子走过去,坐下慢慢等乔尔。 手机屏幕被她摁亮,上面显示十点四十。 再等20分钟,便是门禁。 她翻出号码点了拨通。 手机在桌上滋滋振动着,声音很急,催的人心里发怵。 乔尔就坐在桌前,两手环抱着双腿。 但她不敢接。 打了半天没动静,陈溺放下手机。 夜幕沉沉,树影绰绰。 树下坐着有些冷,她穿了条七分裤,腿慢慢打起哆嗦,还得耐着性子继续等。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来。 一条简讯,她点开看,是乔尔发来的。 老刘是她们班辅导员。 其实只有二十多岁,平时打扮的却像个中年人,而且爱打发蜡,所以大家就都叫他老刘。 陈溺回复了个,收起手机起身,拖着行李箱掉了个头,径直往教师公寓走去。 z大分三个校区,数本校区最大,白天通公交,陈溺走了好一会,才看见教师公寓a幢。 她到了楼下,站定,并未急着上楼。 而是背对着大楼等了一会。 直到看见辆黑色跑车在不远处缓缓停下。 她松开手里的行李箱,放稳了,踱着步子走过去。 跑车通身的黑。 她在车窗上轻敲了几下。 车窗慢慢降下来,一张看上去很是温和的脸出现在眼前。 跟了一路了,陈溺笑了笑:“许教授辛苦了,早些回去吧。” 许尘深没说话,只抬眸看着她。 他没戴眼镜,眼睛在暮色里很亮。 打完招呼,她转身欲走。 后面跑车却忽然熄了火,许尘深开门下车。 但没搭理她,而是径直走到行李箱跟前,提起就往楼上走。 陈溺愣在原地,片刻后跟上去,别人愿意做苦力,她没有意见。 走到楼上,许尘深半个身子斜靠着墙等她开门,站姿有些随意,但眸子里意味不明。 陈溺握着钥匙的手微顿。 他看见了,勾了勾唇:“我先下去。” 说完直起身子,跟她擦肩而过。 楼道上的灯是声控灯,明了又暗。 陈溺松了一口气,没注意他那个“先”。 拿钥匙开锁,进门。 奔波一天了,姐姐那儿比较偏远,她先坐大巴车去了省城,这才转出租找到飞机场。 确实很累。 陈溺放下行李箱,径直就走进浴室。 她只留了玄关处的灯,从浴室清洗好出来时,看见那灯忽然闪了闪,光线有些微弱。 陈溺走过去踮起脚察看,敲门声蓦地响起。 很有礼貌的敲门,声音轻,还留有间隙。 她站定,抬头看墙上的钟,指针已指向十一点半了。 谁? 她一个人在家,又是深夜,说一点不怕那是假的。 陈溺慢慢挪到门前,就着猫眼看了看,外头灯亮着,能看清环境,来人是—— 许尘深? 她定定神,开了门。 淡淡清香迎面而来。 许尘深抬眼看她,她已经沐浴过了,穿着极简易的睡裙,头发还未擦干,用帕子简单包裹着,鬓边的发丝在淌水。 那水珠顺着白皙的脖颈滑下,停留在锁骨上,慢慢化开。 玄关处微黄的灯光从她额上洒下来,有种说不出的妩媚勾人。 他垂了垂眸,睫毛挡住眼底的情绪。 “有事?”陈溺手还放在门把上,门并未大开。 半晌。 许尘深从身后递上来一个东西。 由于灯光微弱,陈溺没看清。 却突然听见一声猫叫。 很轻很轻的一声“喵”。 她低下头,许尘深一手拉开了门,光照进来,陈溺终于看清楚了。 是只小奶猫,周身雪白,毛茸茸的,特别地小。 他方才下楼是为了拿这个? 她抬眸,有些不明所以。 许尘深解释道:“朋友送的,能不能放你这里养几天?” 问题有些突然,陈溺愣了一会。 “我问过王教授了,他说没关系。” 他补充道。 王教授是陈溺舅舅,陈溺从小被接到z市读书,一直住在舅舅家。 舅舅是z大经济学教授王成林,前段时间有事请假了,和舅母去了外省,还没回来。 得,房子主人都没意见,她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又不是什么别的物件,是猫,有血有肉的,主要得费心思照料。 陈溺思考了一会,就着门被拉开的缝隙,她问:“你怎么不养?” “有些忙。”他声音低沉,明显不想多说。 陈溺抿抿唇,犹豫了几秒, 抬手,从他怀里接过猫。 她手心冰凉,抱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他手,男人的掌心滚烫,烫到她的小指上,陈溺快速收回。 动作太快,许尘深抬头看了她一眼。 屋外有风吹进来,她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泛起鸡皮疙瘩,怀里的猫倒是安分,乖乖枕着她手臂。 她想关门,但面前的人还不走。 “还有事吗?”她抬头问,兴许是被风吹的,语气有些冷淡。 许尘深没说话,握在门上的手紧了紧,静静地看她,目光很沉。 眼睛里像是有很多话想说。 陈溺一顿,脑子里迅速闪过一些画面。 像看电影一样,循序渐进地播放,最后停在大脑中的,是那天清晨他在耳边细碎的吻。 又一阵风过,陈溺打了个激灵,鸡皮疙瘩泛起更多。 许尘深顿了顿,没再说什么,替她把门掩上,轻声地说了句早点休息。 然后转身下楼。 正文 2.上课 第二天陈溺乖乖去上课。 她大三,课程不算很多,上午只有一节公共课。 乔尔特地早起去占了座。 陈溺一进教室,就看见她甚是猛烈地朝她招了招手,她点点头走过去。 “这么早?” 印象里乔尔都是踩点进教室。 乔尔没回答,先撒娇:“我昨晚真不是故意不来的。” 陈溺把包放在桌上,拉开凳子坐下,说了句:“我知道。” 乔尔还没来得及松气,忽然听到她继续说。 “昨天平安到家了,就是在树下吹了会风,怪我自己穿的薄,好像有点感冒,感觉头痛,待会儿得去看看医生。” 末了,给她一个安定的眼神,“别担心,我挺好的。” 乔尔:“” 乔尔看了她一眼。 陈溺今天没化妆,唇色有些淡,头发随意扎起,额间有碎发垂着,半个月没见,她侧脸轮廓格外的分明,好像消瘦了很多。 看起来还真有几分憔悴。 更重要的是,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问。 乔尔你良心不会痛吗? 她凑过去,用手背碰了碰陈溺额头:“有没有发烧啊?” 问的小心翼翼。 “噗。”陈溺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状,眉心微动。 “行了,开玩笑的,我没等多久,刚到就给你打电话了。” 只不过头痛却是真的,估计是昨晚头发没吹干就睡了。 乔尔收回手,“哦”了一声。 好像仍有些愧疚。 陈溺正想跟她说点什么,老师走进来了,她这才看见,一会儿时间,教室里已经坐了满满当当的人。 但老师还是取出本子,挨个挨个地点名。 点到陈溺时,他顿了一下,声音放大。 “陈溺到了吗?” 周围人都看过来。 陈溺应声,手举高晃了晃。 老师点点头,拿笔在本子上划了两下。 估计是因为她缺了好几堂课了。 陈溺低下头翻书,书页一大半都是崭新的,请假就这点不好,跟不上课程进度。 前面忽然传来不确定的声音。 “学姐?” 她抬眸,是个戴着眼镜的男生,皮肤很白,鼻尖直冒汗。他一手抬了抬鼻梁上的框架,脸色有些红。 像剥掉皮的西红柿。 不知道在害羞什么。 “怎么?”陈溺低下眼,没再看他。 男生脸更红了,老师还在讲台上点名,他偷偷转回去拿起桌上的书,再转过来时,深吸了几口气。 正要开口。 乔尔在旁边笑了声:“你要说什么啊?” 声音并不大,男生却像是瞬间被扎了个孔的皮球。 僵硬了数秒。 又转回去了。 陈溺侧头和她对视了一眼,忍不住扯开唇笑了笑。 唇边的弧度微微牵扯到太阳穴,脑袋胀痛。 她笑不出来了。 埋头专心看书。 过了一会,老师让看ppt上放的资料。 陈溺抬起头认真听,两手托着下巴,食指伸直,不时在额角揉两下。 旁边塞过来一张纸条。 她转过头,乔尔手刚收回去,现在正一本正经地记着笔记。 纸条被她叠地整齐,折痕颇深。 陈溺一点一点捋平打开,乔尔的字向来工整秀丽,也没怎么见她练习书法,这像是母胎里带出来的本领。 不过。 所谓上帝给你开窗前,会先给你关好门,她觉得乔尔字写的好是好,可能是因为天生缺心眼吧。 所以上帝才补偿她一手好字。 她却没用在正道上。 因为她写的是—— 许教授包治百病。 陈溺将纸条揉成一团扔了回去。 下课后,教室里学生三三两两收拾东西往外走。 乔尔装好书,拍了拍陈溺的肩,跟她说八卦:“你不在的时候,许教授在学校可火了。” 陈溺还在收拾东西,教室里很吵,她没听清楚,便问:“什么?” 有几个女生从过道上走过,听到对话都纷纷转过头,看了她们一眼。 乔尔低头将包挂在肩上,轻声道:“出去说。” 林荫小道上人不多,两旁粗壮的大树努力伸着枝桠,延伸至道路尽头。 满地上都是摇曳的浓密树影。 乔尔边走边说:“就上回,你刚走没多久,许教授救了个大佬。” “据说是出车祸,身上没受伤,却碰断了几颗门牙,一个大老爷们,在医院里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她忍不住“啧啧”两声:“教授给他做了烤瓷牙,大佬有钱,指定要材质最好的那种,我也不懂他们医学的套路,反正最后只听说效果很好,特别好看,大佬好像也比之前帅气多了” 陈溺笑,这不废话,烤瓷牙多好看啊。 乔尔继续说:“但这事没完。” 她感慨道:“所以说大佬就是大佬,高调奢华上档次,人家牙齿做好后,心怀感激,专门去给许教授弄了面锦旗。” “拿到医院那天正巧教授休息,在学校,他竟就巴巴送到学校里来。” “那阵仗,你是没看见。”乔尔惋惜地看她一眼。 “正上着课,听说大佬直接就进来了,教授脾气多好啊,被打断了也没说什么。但没想到大佬突然当着全班的面鞠了个躬,九十度那种,然后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 “什么悬壶济世,活菩萨噼里叭啦。” 乔尔终于说的忍俊不禁,一个劲地笑:“哈哈哈哈卧槽,不就补了几颗牙,整的跟闯过鬼门关一样。” 陈溺等她笑够了,问:“那后来呢?” 乔尔眼泪快笑出来,陈溺不在学校,电话也打不通,她知道这八卦后就一直没个可以说的人,憋到今天终于说了个通透,特别舒坦。 “多尴尬啊,教授心里肯定后悔救他了,但人面上硬是保持着微笑,淡定从容,后来客客气气地道谢,送大佬出了教室,又继续上课,一点没受影响。” “不得不说你们家教授涵养是真的高。” 陈溺:“” “把‘你们家’几个字去掉吧。” 乔尔没理她,她话还没说完:“这事前几天传开了,论坛上都在说,原本大家只是因为觉得好笑,直到后来有人贴了当时拍的照片,论坛瞬间就炸了。” “不就补个牙”陈溺皱眉。 “不不不,炸的是教授的美貌和修养。” 齐刷刷的帖子,清一色都是讨论医学部的: “听说医学部有个老师很帅?” “啊啊啊本班病理学教授苏炸了!!!” “请问谁有许教授课程表,进来的瘦十斤!!” “” 陈溺这下没说话了。 乔尔瞟她一眼,要不怎么说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现在许教授的课可都是满座,女生占大多数,全是去蹭课的。” 她在学校常帮人代课,此时用亲身经历告诉陈溺:“说实话我接过那么多单生意,真没一个是他的课。” 微风轻拂,吹的大树瑟瑟作响。 她们走到拐角了,树上落了几片黄叶下来,一片砸在陈溺头上,她抬手取下,当硬纸般摩挲着,过了会儿轻声说了句:“别提他了。” 跟乔尔道别后,陈溺先回了趟家。 她没养过宠物,下意识觉得这些应该是十分娇弱的,特别是许尘深送过来的那只小奶猫。 实在太小,又萌又软,还没她一个手掌大。 陈溺在网上百度过,根据网页上的描述,估计这猫只有二十天左右。 许尘深送来的太突然,她没准备,只好先找了个纸箱子给它做窝,又怕它冷,用毛巾裹了热水袋放进去。 总觉得做的不够好。 但这猫却是听话的出奇。 她蹲下身,瞧见它在箱子里爬来爬去,看见她回来了,&一t;喵&一t;了几声,一双眼睛乌黑发亮,清澈澄明。 还没给它取名字。 陈溺握着手机,拍了它几张美照,努力回想昨晚他将猫给她时,说名字没有 她想了一会儿,觉得应该是没有。 因为她没有一点印象。 昨天太累,甚至是有些昏沉,他有没有说话她都忘了。 陈溺沉吟片刻,编辑好短信发出去,还是决定问问名字,不然随便取个这小家伙说不定不认。 很快收到回复: 没有? 她打: 对方静了一会,回复了个:。 陈溺站起身,将书包放回卧室,从抽屉里的盒子中取出一张银行卡揣好,这才拿了钥匙出门。 她看网上说,像这种小奶猫不能喂它喝牛奶,得去买专门的奶粉,还要用注射器来喂食。 还有关于洗澡的问题,网上众说纷纭,有些说才这么大切忌洗澡,有些说可以洗,只要注意保暖即可,两方说着说着竟然还在帖子里吵起来。 陈溺看的一阵迷糊,真是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正文 3.调查 她从教师公寓往外走,现在时候还早,人不多。 路上学生成对挽在一起说话,有些是情侣间互相打闹,声音放的很大;有些是和朋友坐在长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温暖的光透过树隙洒在每个人身上,聚起明黄色的c浅浅的光晕。 她低头从包里取出手机,点开微信,边走边看,置顶是姐姐,对话框却干净的彻底,只有她昨天晚上发过去的。 她叹了口气,倒也没觉得有多失落。 在意料之中。 手机忽然振动了一声,乔尔发来条微信。 陈溺看着屏幕半天,回复完后抬头,才发现都快走到校门口了。 前面一棵大树下搭着个帐篷,亮眼的天蓝色,帐篷里有张褐色的长桌,几个学生坐在塑料凳子上,一边收拾着桌上的纸张,几双眼睛不时盯着过往的学生。 估计是做什么活动。 陈溺脚步微顿,人已经被他们看见了。 里面短头发的女生几步跑过来:“同学,我们在做一个问卷调查,方便帮忙填张表吗?” 陈溺看了眼手机时间,点点头,跟着女生走过去。 这才看见,长桌上放着好几叠都是密密麻麻的宣传资料,还有一叠放在最前面,应该就是调查表,已经填了十多张了,但还剩下好几十张。 女生给坐着的男同学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递笔过来,又转过头笑嘻嘻地跟陈溺说:“就是这个,不用写名字,按上面的要求在框框里打勾就可以了。” 陈溺低头,看清了表格顶端的几个黑色大字后,接笔的动作一顿。 女生早有准备,忙说:“不存在的,同学,我们都填过了,这个其实是很有意义的调查,你应该也知道,现在社会上有许多年幼的女孩子受到伤害,其实里面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不了解这方面的知识,你看” 她以为陈溺不愿意填了,会像之前几个女生一样,看见这标题就走开,于是她很耐心地解释着。 但陈溺已经接过笔,认真地填了起来。 其他同学有些激动,觉得她性格挺好,纷纷凑过来跟她说起话。 “同学你是哪个系的?” “同学,你也觉得这个调查有意义吧?” “同学,我们是社会调查协会的,感兴趣的话可以加入我们哦!” “” 陈溺没回答,填好表后递给他们,直起身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语气很平淡,荡不起丁点涟漪。短发女生手里拿着表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溺背影。 “喂你们觉不觉得她说话好温柔” “长的也漂亮啊。”坐着的男生回答她,然后迫不及待站起身抢过她手里的表,“我看看她怎么填的。” 陈溺走出老远,就有些后悔了。 刚才她填的挺认真,万一他们看的也认真,那岂不是挺尴尬的。 她停住脚步蹙眉,想回去改改。 但转过身又犹豫了。 还是算了,反正也没写名字。 真让她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改。 再说都已经走到校门口了。 打定主意,她又转回来。 手机铃声在那一瞬响起。 陈溺的手机一直握在手上,这时候拿起来一看,长串的号码,她没打备注。 但她知道是谁的。 下意识的,她摁了挂断键。 脑海里闪过方才问卷上的几道题,那短发女生说的没错,的确是挺有意义的问卷调查。 她思路凝住。 但掌心里的手机隐约在发烫,铃声突然又响起来,还是那个号码,似乎不依不饶,她的脸颊像火烧过,迅速泛起红。 过了一会儿,气氛才安静下来。 这期间,陈溺一直站在原地没动,等铃声停止了,她的脸色也恢复正常了。 只不过刚抬头,往前走了几步,就和一人视线对上。 她脸色白了白。 许尘深背靠在车门上,垂下的手里握着手机,深黑色的眼眸盯着她,里头藏着晦暗不明的光影。 男生看完了陈溺填的问卷,愣了几秒,短发女生伸手抢回去。 “我都还没看——” 话音未落,像是被表格内容吸引了,她蓦地停住,从上看到下,然后抿了抿唇。 “她是不是随便填的” 其他人没看见上面写了什么,也没什么兴趣,翻了翻桌上的资料,随口答道:“不会吧,我看她刚才填的挺仔细的,比我们几个写的认真多了。” 虽说是自己社团主办的活动,但一上午无人光顾,他们怕学长学姐来检查时不好交待,便每个人都偷偷填了几张。 刚开始填的时候十分用心,思考问题也严谨,不过后来觉得烦了就只顾着数量,随意勾几下交差。 不怪来的学生少。 他们这次的主题是关于“性教育”的,预先做好的海报展板出了点问题,不能摆出来。 他们几个也另想了些办法,比如说边发宣传单边大声宣传。 可主题太敏感,大家平时都大大咧咧的,此刻却没人好意思叫出声。 于是只得挑看起来好说话的,然后一个个上前求帮忙 好说话的一般都是女生,昨天下午是几个男生在这里值班,许多女生一过来看见题目就走了。 所以今天专门找了几个女生来。 短发女生摇摇头耸肩,不再多想。 方才抢表格的男生倒冷不丁说了句:“其实她看起来挺冷淡的,不怎么说话,也不是不可能——” “对那方面也冷淡。” 此话一出,其他几个学生霎时来了兴趣,都迎上来看那张表格。 前面几个问题可以忽略,都是问性别年龄文化程度的,这个大家填的差不多。 从第四个问题起。 “家长对您进行过性教育吗?” 六个选项,她选了:“父母禁止讨论相关话题。” 这个挺正常,中国许多父母思想观念传统,不愿意和子女谈起这些。 然后接下来。 “您是通过什么途径获得性知识的?” 她选了:“父母的教育”。 “您在性方面有困惑时会请教父母吗?” 她又选了:“不会,他们不能给予有用的帮助。” 众人:“” “这什么个意思啊” 一干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直到看到最后。 “您认为性知识重要吗?” 她选了:“很不重要”。 “对于性,您最想知道哪方面的内容?” 她选了:“哪方面都不想知道。”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 静了一会儿。 “我觉得” 帐篷里总共两个男生,另一个男生看完后说:“主要还是因为你们女生太害羞了。” “对对对。”刚开始抢表格的男生忙跟着道,“父母传统就算了,你们自己也排斥,当然就会觉得反感啦。” 短发女生拿起一叠资料砸了他一下:“什么你们你们,这是个例!我们大多数女生并没有觉得很反感好不好?” 那男生立刻投来意味不明的目光,另一个忙低下头找填好的那叠表格,边找边笑。 “哈哈哈哈叶青你最后一个问题是不是选了‘哪方面都想知道’?” 短发女生闻言立刻红了脸,上前捋起袖子就打他们的背,男生们弯腰抬手去挡,剩下的女生也过来帮忙。 几个人很快闹成一团。 车上气氛就有几分凝固了。 陈溺两手扣着安全带,目不转睛瞧着窗外的街景。 一语未发。 许尘深不想说话,她不敢说话。 也不能说不敢,其实主要是因为尴尬。 毕竟被抓了个现行,她当着他的面,挂断他那么多次电话。 正文 4.买猫粮 车内很沉闷。 旁边的人气息太强,压迫的人喘不过气。 陈溺降下车窗,等凉风灌进来,吹在脸上虽然冰冷,但多少清醒了些。 只不过她刚闭上眼,就感觉风似乎小了点,陈溺睁开眼睛,发现方才开的大大的窗户口已经被关小了。 许尘深嗓音低沉:“外面冷。” 陈溺垂下头,觉得他好像没生气了。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问:“找我有事吗?” 许尘深专心开着车,半晌没有回应,陈溺转过头,看他棱角分明的轮廓。 他似乎又回到,平时淡漠待人的模样。 不过陈溺不明白。 他明明是一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怎么大家竟反倒觉得他平易近人。 亲和c内敛c成熟。 这是陈溺经常从别人那里听到,用来形容他的词语。 还有更多,五花八门,只是她记不住了。 许尘深抿紧唇,刚才的事还堵在心上,有些烦躁,没什么心思说话。 但他又怕她会不耐烦,还是淡淡应了句:“快到了。” 说完就用余光瞥她。 她没什么别的反应,点点头,继续看窗外。 下车的时候,陈溺认真看了眼面前的店铺。 “多比宠物店” 几个字写的特别萌,边上还有小心心。 陈溺对这家店有印象,昨晚百度的时候看到了,好评不错,店家人好。 就是距离远了点,所以她今天没打算来这家。 不过。 她知道他带她过来做什么了。 她抓了抓额上的碎发,毕竟是他的猫,该他花钱。 陈溺关好车门,等许尘深锁好车,一起进去。 店员很有礼貌地迎上来:“欢迎光临,两位是买宠物吗?” 许尘深摇头,直接问:“有没有猫粮?” 店员愣了两秒,很快点点头,笑着说:“有的有的,在里面,我带你们过去。” 陈溺走了几步,觉得有些不对,转头问他:“确定是买猫粮吗?” 许尘深看了她一眼。 她继续说:“奶猫很小啊,听说不能这么早就喂猫粮。” 陈溺说这话时也不是很有底气,因为她只是看了论坛上的帖子,帖子都是别人发出来的,隔着屏幕哪里知道里面是什么,没个科学性真实性。 不过许尘深还是叫住了前面的店员。 “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刚出生”他顿了顿,看向陈溺,她会意,接着说:“刚出生20几天的小奶猫,适合喂猫粮吗?” 最后,在店员的推荐下,两人拿了猫奶粉c猫罐头c猫粮和猫砂,还有喂奶的注射针管,以及它的窝和吃饭的碗(含水碗)等等。 一大堆东西。 结账的时候,店员还在给他们科普:“等满月后,可以把猫奶和一点猫粮罐头混在一起,让它慢慢习惯猫罐头的味道,逐渐减少猫奶增加猫罐头” 陈溺听的很认真,就差快用笔记下了。 许尘深在一旁垂着眸看她,看她微微蹙眉的认真模样,唇边弧度忍不住放松。 另一个店员扫完东西,微笑着说:“一共2000元。” 数字有些惊人,陈溺都没注意听科普了,一只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裤包里的银行卡。 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她抬头,许尘深倒没什么表情,取出钱包刷卡,输密码,神色自然。 也是,他一个大学教授,又是z大附属医院的主任。 有钱。 店员看他们东西多,贴心地帮他们送到车上,离开时还不忘鞠躬说一句。 “欢迎下次光临!” 陈溺扯开唇,尴尬地笑了笑,点点头。 她一个人的话,应该是不会来了。 坐上车,陈溺看了眼后座上放的满当当的东西,又取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快十二点了,马上下课了。 许尘深发动车子,扫她一眼,提醒道:“安全带。” 陈溺忙拉下来扣上,然后指着后座说:“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有点不好意思。 但转念想,她为什么要不好意思,养的是他的猫,废的却是她的神,操的她的心。 于是她收拾住情绪,声音平淡了些:“待会麻烦你帮我送到楼上。” 说完又觉得语气好像太强硬了,她顿了顿,忍不住补充道:“太多了,我拿不上” 陈溺简直想捶自己的后脑勺。 许尘深从刚开始皱着眉,到后来慢慢舒缓下来,轻声说:“我知道。” 她转过头。 然后又是沉默。 回到学校,门卫看见是他,笑着招了招手,直接放行。 学校铃声也打了,刚好下课。 陈溺坐在车上,透过挡风玻璃,看见教学楼里的学生成堆涌出来。 方才还安静的校园顿时叽喳声一片。 陈溺倏地想起,今早上乔尔最后跟她说的话。 她说:“不提就不提,但是你可小心点,现在许教授迷妹多着呢” 多就多,她又不喜欢他。 陈溺腹诽。 乔尔却不是这个意思:“她们把教授都捧上天了,要是知道教授对你那什么”想了想,她换了个措辞,“对你有点意思,那不把你在论坛上扒个干净就怪了。” 陈溺:“” 车往里开,离学生越来越近。 来不及多想,陈溺立刻把车窗升起来,然后迅速弯下腰,头埋的很低。 动作一气呵成。 见她半天没坐起身,许尘深皱眉,边开车边问:“怎么了?” 陈溺传来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没事您开。” 直到车停下,外面没有声音,空气安静了,陈溺才慢慢直起腰。 而后揉了揉脖子和后腰,有点酸。 许尘深看着她,轻声问:“身体不舒服?” 陈溺摇了摇头:“不是,没什么。” 揉了一会,她看向后座:“先把东西拿上去吧。” 尽管她说了没什么,但许尘深还是没让她拿东西,在座位上整理了一分钟,两只手硬是把所有东西都提完了。 他步子很快,几步上楼。 陈溺摸了摸鼻子,只好跟在后面给他开门。 进了门,小奶猫听到动静,轻轻“喵”了一声。 陈溺没时间理它,从许尘深手里接过几样东西,又进门从柜子里给他取了双拖鞋,这才往客厅里走。 小奶猫挺乖,待在纸箱子里安安分分的。 许尘深换好鞋进来,就看见她蹲在纸箱子前,唇边挂着柔和的笑,极其温柔地同里面的猫说话。 声音软软的,又轻又柔。 以前给她补习时,遇到不会的题,她好像也是这般,讨好似的问他。 但现在。 尽管猫听不懂。 她都不在意,像是一个劲要逗它开心。 许尘深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 好像有点后悔把猫送给她了。 陈溺帮着他将东西一一分类取出来,放好了猫碗和猫窝,她急忙就去抱小奶猫。 许尘深坐在地毯上,手里拿着猫奶粉在研究。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陈溺把猫放在新窝里,这才取出来接听。 乔尔的声音炸乎乎从那头传来:“为什么不看微信!!” 许尘深视线扫过来。 陈溺将手机拿远了一点,等她吼完了,才又放回耳边:“出去买东西了,没看见,抱歉抱歉” 乔尔那边又抱怨了几句,陈溺安抚好她,挂完电话,抬头看许尘深,他已经站起身了,径直走到她面前,跟她说喂奶粉的注意事项。 陈溺认真听完,才说:“我得出去了。” 他点头,说:“我也要去趟医院,走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下楼。 这时候正是吃饭的时间,楼道口都没什么人,许尘深走到车前突然停下,转过身看她。 陈溺心下紧了紧。 他淡淡道:“麻烦了。” 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照顾猫,陈溺摆摆手:“没关系。” 反正, 欠他个人情。 他点点头,转回身开车门。 陈溺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叫住他:“等等。” 许尘深刚要回头,她急忙道:“不用转过来,我就说几句话。” 等他转过来,她便不好意思说了。 教师公寓前种了许多树,什么种类都有,每到秋天,被风吹过,楼道上都是香气,各色的混在一起。 “上次的事,你别放在心上了。”她揪着衣服下摆,讪讪开口。 许尘深微微侧头,仍背对着她,但拧了拧眉:“哪件事?” 陈溺抬眸,盯着他笔直的背脊,半个月了,他好像消瘦了点,穿着件白色衬衣,宽肩窄腰。 他分明知道是什么事。 “猫我帮你先养着,你也不用再道谢,就当是我还你个人情,毕竟你以前帮我补过课”她认真地说,如果许尘深回头,就能看清她眸子里的焦急。 “但是,除开这个,我们尽量不要再见面了。” 正文 5.代课 吃饭的地方自然还是在学校边上。 z大门前有一条小吃街,生意特别旺,火锅店烧烤店到处都是,菜系各色各样,就连街边卖的串串也十里飘香。 乔尔和她常在这条街上吃饭,具体饭馆倒不定,全看心情。 刚下课,街上学生格外的多,熙熙攘攘的,乔尔懒得再走,带着陈溺找了就近新开的川菜馆子坐下。 点好了菜,她转过头:“你不是说回家,怎么又出去买东西了。” 陈溺有些愣神。 直到乔尔将脸凑到她面前,她才微微退后了点,问:“怎么了?” “我能怎么?”乔尔收回头,皱了皱眉,“从学校出来你就一直发呆,你怎么了啊?” 陈溺抿了抿唇,没说话。 乔尔过了会儿又问:“去买什么了?” “买猫的东西。”她慢慢道。 “猫?” 乔尔讶异:“王教授家养了猫?什么时候养的,怎么没听你说过。” 陈溺从背包里取出手机,翻开相册给她看,上面是她今天刚拍的奶猫的照片。 “昨天养的。” 乔尔翻过一张张图片,没听到她说什么,但脸上表情都放松了:“真萌啊,叫什么?啥时候带出来溜溜啊。” 叫什么陈溺还没想好,不过带出来溜 应该还不行。 “它太小,不到一个月,都不能吃猫粮,得用奶粉喂,娇气着呢。” 陈溺都不能想象,它两只小短腿在地上跑来跑去的模样。 乔尔将手机递给她,笑着说:“你行啊,现在生活的挺有情趣。” 话说完她歪着身子看了眼厨房,这家店客人多,厨师又少,上菜太慢。 忽然想起什么,她转回身问:“对了,刚才你说什么时候养的?” 陈溺耐心给她重复:“昨天。” 昨天 “等等,昨天你不是才刚回来吗?” 陈溺脑子里还有些乱,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释,便只说:“舅舅的一个朋友寄养的,到时候了还要还回去。” 乔尔“哦”了一声,瘪瘪嘴。 有点失落。 菜还没上,外面又进来一批学生,全是女生,坐下后就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话。 乔尔饿的慌,正烦着呢,觉得吵的很,便站起身问:“我去买饮料,你要喝什么?” 乔尔走了,这桌安静下来,隔壁那桌声音就更大了。 说的话题也直往陈溺耳朵里钻。 “我刚才在学校看见许教授了” “我也看见了,超好看的啊啊啊!!而且特别有气质,看着就好温和!!” “什么时候?我们怎么没看见!” “就刚才啊,我们从体育馆出来的时候教授一个人呢,跟他打招呼他还点头了” 陈溺忍不住转过头看了她们一眼。 几个女生模样挺乖巧的,正说话的那个,两只手撑着下巴,鹅蛋脸上都是笑。 这里头数她声音最大,陈溺听到的都是她的声音,她收回视线,那女生又开始讲。 “前两天朋友传了教授上课的照片给我,我还以为她p过图,今日一见卧槽本人更他妈好看。” 陈溺蹙眉,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许尘深真有那么好看? 另一个女生接着说:“外貌都是虚的,关键是性格好吗?!” “我长这么大,就没遇见过这么温暖的老师,虽然没怎么看他笑,但听见他说话,我都觉得妈呀不乖乖上课简直对不起良心!” 几个女生笑地扑在身旁人的肩上,发出咯咯的笑声。 乔尔也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拿着两罐可乐,看见桌上除了茶水空空如也,站起身刚想发火,服务员就端着盘子出来了。 走到她们桌前,将菜放下,一个劲地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对不住了,人太多,忙不过来。” 陈溺说了声没事,乔尔却不怎么想理。 等服务员走了,她才抱怨道:“那边那一桌比我们后来菜都上了,下次还是去前面几家,不在这儿吃了。” 陈溺点点头。 两个人点的菜不多,乔尔吆喝着是为她接风洗尘,陈溺顾忌她的钱包,也没有多点,就两个菜,一荤一素。 乔尔不乐意,又加了个汤。 她家境普通,所以周末有好几份兼职,平时就在学校里头给别人代课,收费一节40,比其他人优惠点,所以找她代的人特多。 其实有时候挺辛苦的。 乔尔吃了一口青菜,说起正事:“你让我给你找的兼职,我前几天找了一个,把你的学习成绩发过去了,家辅,辅导英语,没问题吧?” “几年级?”陈溺问。 “高三。” 陈溺有点犹豫。 乔尔心倒是放的宽:“你英语成绩不挺好?要不是我六级还卡着,我就去了。” 她记得,陈溺四六级一次就过,分数还特高。 “再说那家长看了资料对你很满意,对z大也很满意,一听我说是z大的,别人态度都好很多。” “英语你擅长,别怕。” 乔尔安慰她。 旁边那桌也上了菜,几个女生边吃饭边说话。 “什么时候我搞一份课表,去蹭许教授每节课,混个脸熟哈哈哈。” “少来你。” “戏多,我就上教授的公共课,半个多月了,也没见他记住我。” “那是你不美。” “你再说一遍!!” “” 乔尔尽数听到耳朵里,朝陈溺眨眨眼。 那模样似乎在说, 你看,就算我不提,还不是照样有人提。 陈溺低下头认真吃饭,不忘给乔尔道个谢,又说:“家辅的话,我先试试。” 要是教不下来, 再说吧。 只是她没跟乔尔说,她英语成绩其实原先并不怎么好。 是因为有人给她补习过,这才慢慢提上来了。 吃过饭后,陈溺回家。 奶猫乖乖待在新窝里,陈溺按照店员说的,给它兑了奶粉喂下,又整理了今天买的一大堆东西,太多了,她得摆放的整齐点,这样看着不乱。 舅母不喜欢屋子里太乱。 收拾完一切,她喘了口气,往沙发上一躺,就想起今天在楼下的事。 许尘深听完她说的话,还是转过身了,脸色算不上差。 但不太好。 他没说话,一直盯着她看,目光摄人。 陈溺难得没避开他的视线,大胆和他对视,有意让他知道她很认真。 也很严肃。 虽然两只手的手心里全是汗。 但那些话她想说很久了, 心里面太憋屈,找不到突破口。 也可能是被乔尔那几句话吓的,今天就一鼓气说出来了。 大概是从什么时候起 对,他第一次将自己家里的钥匙给她的时候。 陈溺就觉得有些事情发展的不对了。 她以为许尘深的性格,是像他外貌那样,特别和善,特别好说话。 大家都这么说,说他温和。 真没想到, 他其实那么较真。 陈溺闭了闭眼。 他最后什么都没说,也有可能是什么都不想说,上了车直接走了。 有点尴尬, 幸亏她学的是中文, 幸亏他是医学部的副教授。 基本碰不上面。 但没过几天,陈溺在教室自习的时候,接到乔尔电话。 她语气严肃地不行:“快,江湖救急。” 她赶到教室里的时候,简直想掐死乔尔。 乔尔在电话里是这么说的:“上个周末兼职发试用品,凡是买了店里东西的都发,那天来的人多,他们说我负责的箱子里少了东西,就叫我过去核查。” 她听了就站起身,以为是要闹进局子里的大事,还没来得及宽慰她,乔尔就从容道:“你别担心,我这边应该没多大问题,就是待会别人找我代的课,我去不了了” 陈溺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坐,这节课乔尔没跟她说是什么课,只说了学生的名字,她没代过课,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有个接头的人,给她拿书什么的。 但乔尔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凭直觉应该是公共课,因为教室里人特别多。 陈溺拍了拍前面人的肩,轻声问:“同学,你们这节课会点名吗?” 是个女生,看起来心情似乎很好,笑着回答她:“放心吧,不点名,老师可好了。” 陈溺松一口气。 那女生就问:“你是帮人代课吗?” 陈溺没有经验,不知道该不该点头。 女生以为她默认了,笑了笑,一手掩住唇,神秘兮兮地说:“上了这节课,你肯定会经常想帮那位同学代课的。” 正文 6.点名 快上课了,教室外又涌进一些学生,很快都找了位置坐下,陈溺旁边也坐了人。 教室里声音有些嘈杂,坐下后,大家都在和身旁的同学说话,话题截然不同,耳边全是说话声。 但陈溺一句也没听清。 她一个人,没个说话的。 前面那女生自顾自说完就转回去了,也没等陈溺问句为什么。 上课铃响,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外面的风吹在窗户上,时不时夹带着一些落叶,铺满栏杆下的层层台阶。 旁边的人从包里取出课本放在桌上,手顺势也放于书上交握着,书名被她的手肘挡住,陈溺斜着眼睛去看,还是没看到这节是什么课。 算了,不看了,反正她没有书,也听不了。 她低下头,取出自己前几天买的英语试卷,认认真真地做起来。 这是去年的高考题,辅导高三的学生,就得多研究高考题。 老师还没来。 教室里的学生隐隐有些不安分,都伸长脖子往门口看。 两分钟后,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男人才走进来。 他个子很高,侧脸平静温和,手里拿着课本,覆在书面上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皙修长。 站上讲台后,他先道歉,声音柔和清朗:“很抱歉,有点事耽搁,迟到了两分钟。” 坐在一二排的女生们连连摆手:“没关系没关系!” 惹得后面的同学忍不住发出笑声。 许尘深淡淡勾唇,被镜片遮住的面容,在头顶明亮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斯文。 他目光扫了教室四周一眼,才说了句:“上课。” 陈溺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抬起头看到真是他。 那一瞬间,想掐死乔尔的欲念很重。 发现他视线扫过来,陈溺急忙垂下头,头都快靠在手臂上。 千万别看见她。 她现在没脸见他。 前几天才那么郑重其事地跟他说了那番话,此刻就坐在教室里,听他的课。 什么理由都说不清。 等他讲了一会。 陈溺微微直起身子,但没敢坐正,右手撑在桌上抚额,挡住自己和他的视线。 这才安安心心开始认真做题。 她眼睛紧盯着卷子上的题目,一道题看了很久,思绪很杂,耳朵边他讲课的声音越发清晰地透进来。 她顷刻就想起,那天吃饭时隔壁桌女生说的话。 “我长这么大,就没遇见过这么温暖的老师,虽然没怎么看他笑,但听见他说话,我都觉得妈呀不乖乖上课简直对不起良心!” 她没看他,但耳朵里全是他的声音。 陈溺从来没注意过,大脑放空听他说话,还真的挺好听。 怎么说 是那种,特别温润的声音。 和他平日里跟她说话的语调不同,没有起伏,他跟她说话时,嗓音好像压的很低,很低沉。 印象最深,是在他家过夜那次,第二天早晨醒来,他在耳边的一句:“醒了吗?” 沙哑到极点。 陈溺脸烧起来。 快下课的时候,陈溺核对答案,选择题十道,她只做对了五道。 她抓了抓碎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许尘深讲完这节课的内容,就叫了科代表上去。 下面学生悉悉索索收拾起东西。 陈溺也将试卷整理好,慢慢等下课铃。 弯了一节课的脖子和腰,有点僵硬。 但还有几分钟,她还得坚持。 于是又想起她做错的那几道题。 错的不是语法,是简单的词汇,她都是熟悉意思的,不该错。 没注意到,讲台上的科代表突然清了清嗓子。 前面的女生转过来,轻声说:“同学,好像要点名了” 陈溺心里一紧。 “我都忘了,这几天学校查的严,每节课都要求点名来着。” 陈溺抓着背包带子的手,无意识地抠着上面的褶皱。 女生看她脸色沉闷,安慰她道:“你放心,每节课来的学生都很多,老师记不清楚每个人的。” 陈溺扯出笑,笑容有些僵。 下一秒,科代表就点起名来。 许尘深站在一旁,看着手里的课本,拿着笔在写东西,根本没注意这边。 但这位科代表点名,却似乎格外的仔细。 每个答到的,她都要看一眼本人。 陈溺立刻掏出手机看微信,找到乔尔发给她的名字。 林梦,林梦。 一口气默念了好几遍。 等科代表念到这个名字时,她立马就举起手:“到。” 科代表看了她一眼,停顿几秒,继续点下面的人。 陈溺只注意了,许尘深自始自终没看她一眼。 她放下心。 铃声一响,等许尘深说了下课,大家才纷纷背上包出教室。 陈溺等他走出教室了,才慢吞吞起身。 一个长发女生迅速走到她面前,黑影挡住光线,她抬头,那女生完全公式化的语气:“同学,你是不是帮人代课的?” 陈溺顿住。 她说话的语气很有些严厉。 陈溺认真看了眼她的脸,有点印象。 这不是刚才点名的科代表吗 教室里人不多了,女生一脸严肃且正直地说:“林梦是我们班的同学,我认得她,知道你应该是帮她代课的。但是最近学校管理的很严,她又没请假,你知不知道,逃课的学生这堂课在外面如果出了事,都是那节课老师的责任” 陈溺被她说的有几分不自在。 但科代表最见不惯,许多同学因为教授好说话,就什么事都敢做。 教授让她做科代表,也是因为相信她的能力,她更应该替教授考虑。 于是她接着道:“我刚才已经跟许老师说了,你回去也跟林梦说一声,让她最好自己去和老师解释一下。” “不然老师就记她旷课了。” 陈溺站在教学楼下,纠结了很久。 还是将号码拨了出去。 等了好一会,电话才被接起。 电话那头没声音,陈溺主动开口:“许许教授?” 对方“嗯”了一声,声音很轻。 陈溺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安静了一会儿,许尘深叹了口气问她:“什么事?” 他那边很安静。 陈溺刚才给乔尔发了条信息,问那个女生怎么不来上课,那科代表一番正义的话逼的她哑口无言,也忍不住有些害怕。 要是真有个什么事 乔尔好半天才回复,说女生是在寝室睡觉。 在寝室睡觉 “那个”她想了想,说,“我有个朋友生病了,现在还发着烧,所以我今天帮她代了节课。” “就刚才,你那节课。” 电话那边传来翻阅纸张的沙沙声,他很快问:“林梦?” 那是科代表刚才写在纸上,放进点名册里的。 陈溺点点头,想起是在打电话,忙道:“是她是她。” 正准备说,看在她生病的份上,能不能不记她旷课时,许尘深先开口:“我在校门口,你过来再说。” 校门外,黑色的车很显眼。 陈溺小心翼翼地,仔细看着周围路过的学生,趁没人注意时,一个箭步跑到车前,拉开车门坐上去。 动作连贯自然。 许尘深挑眉看了她一眼。 陈溺喘了口气,直奔主题:“能不能不记她旷课了?” 许尘深没说话,发动了车子。 她一愣:“去哪?” “回家拿点东西。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他顿了顿,“就帮我个忙。” 话音刚落,他补充道:“我不记她旷课。” 陈溺抬眸,等他开了一会,心里有点堵,正想说他公私不分,却突然听到他又道:“但你要让她把假条交给我,明白吗?” 正文 7.煮粥 那她过来有什么意义? 陈溺瞥向窗外,车已经开到离学校很远的地方了。 她静了一会,有些气,转过身继续劝他:“她真是因为生病了” 许尘深目光直视前方,没说不信,只道:“生病可以请假,正规假条交给我,这节课就不会记她旷课。” 陈溺想了一会,和他打着商量:“这一次不请不行吗?” 许尘深看了她一眼。 “她就待在寝室,哪儿也没去,再说这课也下了” 就像科代表说的,要是她逃课,在外面出了什么事,都是那节课老师的责任。 许尘深身为老师,对学生负责她理解。 但是现在课也下了,人也没事,是不是,可以稍微网开一面? 不然万一影响乔尔在业界的信誉怎么办 陈溺耷拉下脸,偷偷瞄他。 他没说话,也没点头,皱着的眉很清楚地表现了—— 这事没商量。 陈溺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可是以她对许尘深的认知,又觉得他对其他学生不像是这么严格的人,应该是好说话的。 可能是她方法不对。 怔忪间,到了他家楼下。 车停稳,许尘深熄了火,打开车门先走了下去。 陈溺还坐在车上,他的家她来过很多次,熟悉到,楼道上放了几个装饰相框她都知道。 但自从上次那件事发生以后她就再也没来过了。 许尘深似乎也知道她认得路,没等她,自己先上了楼,陈溺没法子,深吸了口气下车。 他住的是独立的单元小户,住八楼,电梯直达。这幢楼新修没多久,可能是因为位置有些偏僻,住进来的人不多。 陈溺每次来,都感觉楼道上空荡荡的。 她出了电梯,朝右走了十几步,有一间屋子门开着,门背上贴了几张卡通的贴纸,就是他家。 这贴纸陈溺眼熟,是她贴的,没别的意思,就是有一回找他补习时,自己肚子饿,在楼下买了袋零食,里面就送了卡通贴纸。 那天她等他回家等了好久,一时无聊,就给他贴上了。 摸着良心说,这贴纸真不好看。 估计是他太忙了也没注意,竟一直让它贴在门上。 陈溺走进门,轻车熟路地换好鞋,客厅里没见着他人影,倒是卧室传来动静。 许尘深这人爱干净,房间打扫的特整洁,她往里走了几步,看见他蹲在床边,脚下放着个行李箱。 “你要出差?”陈溺靠在门上问。 许尘深从柜子里取了件衬衣叠好,往行李箱里放,“嗯”了一声。 陈溺没说话了。 他把衣服放好后,又起身,去拿干净的帕子和贴身衣物,边收拾边和她说。 “去s市,六点的飞机。” s市? 她有印象,姐姐住那儿。 她点点头,哦了声,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许尘深头也不抬:“去客厅,把柜子里的黑色笔记本拿过来。” 陈溺转身出去。 客厅就电视机下有两个柜子,她蹲着,一个一个打开看。 左边那个,里头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读物,报纸杂志什么都有,堆起来很高。 不过叠地十分齐整,有些旧,应该都是他看过的。 他一个人住,家里东西竟都是放的整整齐齐的,这点陈溺自愧不如。 再打开另一个。 陈溺傻眼,里面都是笔记本。 这时候,卧室里传来一声闷响。 她关上柜子,急忙跑过去。 许尘深单膝跪在地上,眉头紧皱,一只手撑着床边,另一只手按着胃? 陈溺走到他面前,弯下腰,看见他额头上不断冒出细汗,突然有些紧张:“怎么了?不舒服?” 许尘深没回答,强撑着站起身,蹲久了,起来时头晕的厉害,他跌了两步。 陈溺忙扶住他:“胃痛吗?你坐着,我去给你拿药。” 说完就想转头,却被他拉住手腕。 “不用了” “什么不用了,你不是还要出差?”陈溺认真地看他,认真地说,“胃痛肚子痛不能拖,越拖越严重。” “你自己就是医生,难道不清楚吗。” 许尘深唇色泛白,抬了抬眸,看她少有的严肃神情。 不知道心里什么感觉,好像疼痛缓解了些。 但其实不管再痛,他都能忍。 她上次一声不吭地走,突如其来的冷淡,前几天在楼下,那么明确地和他说,说的那么清楚。 不要再见面,她不喜欢他。 许尘深别过头,吐出几个字:“那药不能空腹吃。” “太复杂的我不会,粥还是可以的。”陈溺站在厨房里淘米,怕他一个人疼的难受,尽力分散他注意力,“粥能吃吧?” 许尘深靠在厨房门上,看着她忙活,“嗯”了一声。 陈溺继续手上动作没停,嘴上跟他说话:“以前我连粥都不会做呢。” “那时候刚到舅舅家,你知道的,王教授。” “他上课是很严肃啦,但平时不这样,平时待我挺温和的,舅母也是,他们什么都不让我做,就让我好好学习。” “但是我怎么好意思,就学啊,等舅母做饭的时候,就跑到厨房跟她说话,看着她做。” “偷学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平时舅母看见我进厨房,就把我赶到客厅去,所以啊,我就拼命找话题跟她说” 拼命找话题,像现在这样吗? 许尘深看她从袋子里取出土豆清洗,手法熟练,她又继续说。 “我找话题很厉害,基本不会冷场。” 说到这儿,陈溺忽然觉得脸疼。 因为她跟他说话,倒是常冷场。 自顾自尴尬了一小会,她开始削土豆皮,想起一件事,问他:“你知不知道我在你门上,贴了几张卡通贴纸啊?” 许尘深蹙眉,怎么不知道,特丑。 “我现在看也觉得不好看,但刚给你贴上的时候,我觉得挺好看的。” “是个美少女,手里举着枪,多酷啊。” 酷吗?他不觉得。 陈溺削好皮,取下菜刀切块,这时候没说话了,她刀工不好,切的时候要认真仔细。 许尘深看着她的动作,看她低下头,全神贯注地切土豆。 看不清切的如何,他只能看到她垂下的头发,和微卷的睫毛。 在发颤,估计是紧张。 切好后,陈溺叹了口气,身体挡住许尘深的视线,打开下面的柜子取锅,注冷水,放粳米,开大火煮。 很安静。 陈溺转过身,发现他视线一直在她身上。 她顿了顿,问:“还疼吗?” 这话问出口她自己就后悔了,人家药都没吃,眉也拧着,怎么不疼。 她抿抿唇,正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突然听到他回答。 “好多了。” 气氛变得微妙,陈溺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于是转过身看锅。 还没烧开,水上不时冒一两颗小水泡。 旋即又散开。 厨房里,安静,无声。 过了一会儿,水开了,她把土豆块倒进去,转小火慢慢烧。 她想起什么,转过头问他:“吃糖吗?” 待会得用糖调味。 他不喜欢吃,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陈溺点头表示知道了,又继续看锅。 白天屋子里很亮,不需要开灯。 锅上升起白烟,能闻到快成形的粥的香气。面前的小女孩,被缭绕轻烟缠绕着,低头,侧脸柔和。 许尘深垂了垂眸。 等了几十分钟,粥终于做好,陈溺让他去饭厅等着。 许尘深难得没固执,听她的话走出去。 陈溺只放了半勺糖,她记得他好像并不怎么喜欢吃甜的。 端到饭厅,许尘深看见她小心地把碗放在他面前,然后在他对面坐下。 拉开椅子的一瞬,他心里一松。 “有点烫,现在时间还早,你慢慢吃。” 他没说话,拿起汤匙舀了一勺,味道不算太甜,挺合适。 陈溺有些不好意思:“土豆切的是不怎么好,别嫌弃啊。” 听她这话,许尘深下意识就舀起一勺土豆看。 是不怎么好。 他吃下,忍不住勾了勾唇。 陈溺撑着头,盯着桌面看。 好奇问了句:“你什么时候换的餐具?” 刚才在厨房,她打开柜子,焕然一新,是觉得奇怪。 “前几天,不小心打碎了。” “哦。” 没什么营养的话题,陈溺继续发呆。 别问她为什么不走,许尘深住的地方远,根本打不到车。 她安静了一会,有件事一直搁在心上,现在气氛不错,她试探道:“请假那事,真不能再商量?” 她还记着这个,许尘深认真吃饭,看她一眼,没说话。 陈溺换了个方法:“你知不知道,你在学校可火了。” 话说的莫名,许尘深拧了拧眉。 “真的。”陈溺不信他竟然不知道,“你不逛论坛吗?上面还有你的照片呢!” 他眉头拧地更紧,每天工作都很忙,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偶尔几分钟的空闲,会想她。 真没时间看其他的东西。 正文 8.感冒 “真没看过?”她不死心。 许尘深摇了摇头。 陈溺忽然觉得好笑,外面议论他表白他的到处都是,当事人倒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半点不知情。 她从裤包里掏出手机,登上论坛,关于他的帖子特好找,第一页就有。 她点开,手伸到他面前给他看。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神情,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与平时一本正经不一样的。 但陈溺有点失望。 因为许尘深没什么表情,也有可能是他隐藏情绪隐藏地太到位,她看不出来。 反正,他没什么反应。 看了几眼,又低下头继续喝粥。 她将手机收回来,说实话自己还没看过,就只是听乔尔提了几次。 陈溺一页页看下来,帖子众多,题目简单扼要,有个标题是“跪求许教授生活照”。 她点开,里面123l都是“同求”,第4l直接问“有偿否?” 不过楼主没回话,倒是接下来的几个楼层回复了他,直接开始报价。 陈溺将视线从手机屏幕转移到他脸上,犹豫着现在是不是可以先拍几张照,等生活不景气的时候拿出来卖。 卖顿饭钱,应该不成问题。 许尘深自然不知道她这些算盘,只是半晌没听到她说话,觉得气氛又压抑许多。 其实今天叫她过来,就是控制不住私心。 想见见她。 许尘深喝下最后一口,胃里温热,疼痛缓解很多了,他扯过纸盒,抽出两张纸,简单擦拭了,淡淡地说:“你让她自己写张请假条,交给我签字,也可以。” 陈溺眼前一亮,没想到他突然松口,放下手机急忙应他:“行行行。” 只要不通过学院领导,就没太大问题了。 她在兴头上,眼尖,看见他碗底空了,没等许尘深反应,便起身接过,主动拿去厨房里清洗。 许尘深愣了几秒,直到厨房里传来水流声,抬头才看见她在里头欢快地忙活着。 他紧了紧手指。 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总能哄的她开心。他一点都不喜欢,别人的事能分散她全部的注意力。 今天进教室的时候就看见她了,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似乎是怕被他发现,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 一直低着头,还用手挡着。 许尘深教过的学生并不少,其中不乏有经常逃课的。他知道陈溺有个朋友叫乔尔,就常帮人代课。 再看她那样就能猜到,她多半也是来代课的。 所以他才会叫了第一节课就主动请缨的科代表上来点名。 陈溺从厨房出来,没看见他人。 走了几步拐弯到卧室,行李箱还大敞着躺在地上,她突然想起他让她帮忙找的笔记本,便又折回客厅。 刚打开柜子蹲下,身后就传来声音。 “不用找了,我已经放进去了。” 她回头,许尘深似乎刚洗了脸,脸上有湿漉漉的水汽,仔细看,眉眼有些疲惫。 她起身,顿了会问:“好些了吗?” 他点点头,神情淡淡地说:“时候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陈溺下了车,先给乔尔打了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让她放心。 乔尔在那头笑:“我一点都不担心啊。” “为什么?”她还一直紧张她的工作。 “这不废话,三十六计里头最毒的我们都有,还怕什么?” 乔尔语气里是掩藏不住的欢快。 陈溺反应了几秒,明白过来后“哦”了声,掐断她电话。 一个人走在路上,林子里落叶满地,一片昏黄。 她静下心想今天的事。 不知道许尘深会怎么想。 但作为一个几天前才明确表明了态度的人,说的那么慷慨壮志,今天就在他家里,给他熬粥洗碗,帮他收拾行李,临下车前还忍不住劝他吃药 陈溺觉得犹如被人迎面扇了一巴掌,脸疼的厉害。 怎么想都尴尬,教师公寓楼下有小卖部,她走进去打开冰柜,拿了瓶冻过的矿泉水。 店家是个上了年纪的婆婆,说话时自带语重心长的腔调:“天气转凉了,小姑娘别喝太冷的,小心身体扛不住。” 陈溺说没事,从包里掏出钱给她,现在得喝点冷的,让自己冷静冷静,遇事别冲动。 更何况,前几年冬天她也吃过几次冰激凌,身子骨倒一直很好,没生过什么病。 这边许尘深上了飞机,就一直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胃里仍有些不舒服,眉始终蹙着,闭上眼却又想到陈溺方才下车后,突然掉头回来劝他喝药。 眼睛里有呼之欲出的担心。他轻轻勾唇,眉间微微放松下来。 过了一会,空姐走过来,看他脸色不大好,问了句先生是不是不舒服,他摇了摇头。 只麻烦她倒杯热水。 空姐点点头走开,不一会儿就端着热水过来。 许尘深喝了几口,往后靠,又闭上眼。 晚上的飞机,很安静,没人说话。 所以他脑子里,全是陈溺说话的声音。 “以前我连粥都不会做呢。” “那时候刚到舅舅家,你知道的,王教授。” “他上课是很严肃啦,但平时不这样,平时待我挺温和的,舅母也是,他们什么都不让我做,就让我好好学习。” “” 他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那时候他在医院上班,还不是副教授,她才高三。 他以前也在z大读书,选修过王教授的课,算是认识,所以当他找他帮忙的时候,他并没有拒绝。 说来也算巧,他是回学校取文件的时候碰见的王教授,两个人随便聊了几句,教授就说起他在学校里的优秀成绩,年年得a等奖学金。 顺口就问,自己有个侄女英语不好,快高考了,能不能帮她补习几个月。 他当然不好直接拒绝,便说可以试试。 那个周末,王教授就将她带到他家里来。 她还穿着校服,扎着马尾辫,等王教授介绍以后,乖乖说了句老师好。 笑起来眼眸弯弯。 他垂眸看,俨然还是个小女孩。 飞机忽然颠簸了一下,遇到气流了。 许尘深睁开眼。看向窗外,天色全暗下来,像黑色的窟窿。 这一动静不小,惊住了一些人,有说话声不断传来,还有空姐低声的宽慰。 他端起水杯,一口喝尽。 下飞机的时候将近十点,他提前订好了酒店,打了车直接过去。 然后是登记,领房卡,等到了房间,所有东西收拾好了,才靠坐在床头休息。 手上握着电话,屏幕亮着,壁纸很简单,一片汪洋大海。 他滑开锁,指尖顿了几秒,点开通讯录。 置顶只有一个人。 备注是:小女孩。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她好像一直没变,却又感觉成熟了点。 许尘深抚上胃,现在真不痛了。 其实最近几天,胃痛是常事。 医院太忙,忙到时常忘记吃饭,也不想吃。 就想一直忙,最好忙到什么都没时间想。 特别是前几天她在楼道上说的话。 不想听,真的不想听。 但晚上睡到一半忽然惊醒,梦里都是她,睁开眼的一瞬,耳边回响的又全是她说过的话。 他从来没否认过,他对陈溺的喜欢。至于深刻到什么程度,他自己也不清楚。 反正脑子里全是她,就只能看见她一个人。 许尘深指腹在号码上摩挲着,不经意就点了拨打,但他并不想挂断。 陈溺睡觉一直有个习惯,到了十点半就上床,手机开飞行模式,什么电话都接不到。 他知道这一点,所以有时候醒来,都会忍不住打她的电话。 电话被接通的时候,许尘深没反应过来。 陈溺这边烧的正糊涂,一只手滑出被子去摸手机,摸到后就意识不清醒地胡说:“谁啊有水吗?” “” “陈溺?” 她喉咙痛,又渴,于是一个劲地重复:“有水吗?” 声音哑哑的。 许尘深听出她说话声音不对,皱紧了眉:“你发烧了?” 正文 9.住院 陈溺迷糊着睁眼的时候,是第二天凌晨。 外头天还没大亮,窗户开着小缝,透进来清晨稀薄的空气。 她视线下移,看到乔尔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头一顿一顿的,在打瞌睡。 病房里消毒水味道很重。 陈溺大脑放空,闭了闭眼,认真回想昨晚发生了什么。 喉咙有点痛,吞咽的动作更难受。 乔尔打盹打的正尽兴,不知道做了什么梦,猝不及防头往下狠狠一坠,差点撞在床栏上。 受了惊吓,人倒是突然清醒了。 她睁开眼睛,看见陈溺也醒了。 “还好吗?要不要喝水?”她凑上前问。 喉咙虽然痛,但也渴,她点了点头,乔尔立刻起身,桌上杯子里的水已经冷了,她说了句等等,然后拿着杯子出了门。 过了一会回来,手里端着温热的水。 乔尔将杯子放在桌上,走到床尾把床升高,然后才过来扶着她坐起身,把杯子递给她。 陈溺笑着道了谢。 乔尔看她脸色格外的憔悴,叹了口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溺喝水喝到一半,喝不下去了,喉咙越来越痛,她把杯子放在桌上,看她:“什么怎么回事?” 乔尔坐回椅子上,揉了揉眼睛,还有点困:“你可真行,昨晚我刚睡下,许教授电话就打过来了。” 陈溺顿住。 “你是没听到他说话有多急,声音也严厉,吓的我立马精神了。” 陈溺尽力回想,实在是没有一点印象,便抿了抿唇问:“他说什么?” 乔尔眨眨眼,想笑。 “看来你真烧糊涂了。” 乔尔坐直身,耐心给她解释,从接电话开始,一直说到把她送到医院,输上液。全过程一口气都没喘,直到说完后才忍不住出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进病房的时候,陈溺坐在床上发愣。 “怎么样,有印象了吗?”她边喝水边问。 “我记得我睡觉的时候电话不是关掉了?”陈溺还在回想。 “行了吧你,就昨天我去你家,看到你在床上都快烧糊那样,你能记得关手机就怪了。”乔尔啧啧两声, “幸好你放了把备用钥匙在我这,不然你要真烧一晚上,脑子就更不好使了。” 陈溺白她一眼。 给乔尔备用钥匙还是在她上次去姐姐那的时候,她没跟舅舅舅母提起请假的事,家里养的有几盆植物,她便让乔尔时不时过去浇点水。 乔尔想起昨晚去她家,看到她脸色通红,整个人没什么意识,叫半天也不答应。 那样子 其实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内疚。 陈溺前几天就跟她说过头痛,她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今天就发烧了。 她又叹口气,想给她削个苹果,手抬起才想起昨晚来医院来的急,一整个晚上都在医院里,哪有时间买什么水果。 她便说起其他:“我估计许教授应该也快回来了——” “不可能。”陈溺想都没想就打断她,“他昨晚上飞的s市,出差呢,怎么可能这么早回来。” 乔尔不跟她争,只说实话:“反正昨晚上打电话的时候,人家可是说清楚了,让我先把你送到医院,他尽量早点赶回来。” 陈溺:“” 他赶回来做什么 陈溺想问,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乔尔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瘪了瘪嘴:“不是我说,人家许教授多关心你啊,要不是他给我打电话,你现在还在家里烧着呢。” 陈溺:“” “别忘恩负义啊,就你住的这病房,这环境,这设备,可都是许教授提前联系好的,还有你那医药费,通通都划教授账上。” 陈溺皱了皱眉,她不说她还没注意,这病房里怎么只有她一个病人。 乔尔斜乜她:“别看我,我穷着呢,你知道的,我还打好几份工,自己的温饱都成问题。” 陈溺:“” 她觉得,要是自己有一天被卖了,一定是乔尔卖的。 七点过,护士进来查房。 陈溺靠坐在床上玩手机,通话记录里,确实有许尘深的号码,通话时间还是五分钟。 她真记不起说了什么了,竟然还说了这么久。 护士替她换了液体,又给她测了体温,才说:“烧退了,这瓶输完,再检查一下就可以出院了。” 她在本子上登了记,脸上尽可能保持平淡,心里纳闷着呢,这位是昨夜里送来的,还是许医生亲自打的电话,说给她安排个单人病房。 其实她这病真不算严重,就是感冒发烧,然后扁桃体有点发炎,也不至于这么重视。 护士登记好,抬头看了陈溺一眼。 长得,确实挺漂亮。 她记得,医院里常有护士讨论许医生不喜欢女人,对女人特冷淡。 看昨晚那着急的态度,估计是一门心思扑在这位身上吧。 等护士出了门,陈溺放下手机,肚子就叫起来。 乔尔出去买早餐去了,还没回来,她于是伸手去碰桌上的水。 一只手比她快了一步。 气氛忽然安静下来。 陈溺抬头,看着这个昨下午才说去出差的人,声音都吓哑了。 “你怎么这么早” 就回来了 “工作处理完了。”他把杯子递给她,在凳子上坐下。 没说实话。 其实是因为临时给另一位医生打了电话,给他买了凌晨的机票,两个人换了班。 不然怎么能这么早赶回来。 陈溺也没相信。 哪有人在凌晨就处理完工作的。 而且许尘深眼睛里都是血丝,明显一夜没睡。 她忽然,不知道心里什么感觉。 有点发涩。 乔尔买了粥和包子,刚走到病房门口,透过窗看见里面多了个人,步子顿时停住。 这时候进去好像不太好。 但要是现在不进去,过一会儿,包子和粥就该冷了。 她在门上纠结了会,还是推开门,迅速把粥和包子放在桌上,迅速叫了声教授好,再迅速拿包走人。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陈溺傻眼,觉得自己的脸肯定红了。 被乔尔蠢的。 许尘深倒没觉得有什么,替她把桌子升起来,又把早餐放到她面前,说:“吃吧。” 说完靠着椅背环手,静静看她。 这架势像是一时半会都不会走。 病房里很安静,因为是单人病房,空荡荡的。陈溺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蹦一蹦,快蹦出胸腔。 说不清楚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哭笑不得 怎么吃,她右手还输着液体。 粥和包子用塑料袋裹的挺严实,还打着结,一只手真拆不开。 许尘深见她半晌未动,垂眸看了看,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替她把塑料袋解开。 陈溺还没来得及道谢,突然看到他顺手端起了粥,淡淡地说:“我喂你。” “” “不不用了吧,我用左手就——” 话还没说完,一勺粥就放到她唇边。 “张嘴。”男人的话简洁明了。 陈溺放在被子里的右手握了握拳,针孔处传来轻微的痛感,她蓦地又松开。 松开的同时,嘴也张开了。 他放在唇边试过温度,并不烫。 陈溺的脸却像又发烧了一样。 一碗粥喝完,背上出了一身的汗。 许尘深扯了纸巾给她,她接过低着头擦拭了,总觉得不自在,便又拿起桌上的包子继续吃。 吃到一半,她转过头:“你吃早饭了吗?” 他抬眼,目光很沉:“没有。” 陈溺一口把手上剩下的包子塞进嘴里,才腾出手将袋子往他面前推了推,含糊不清地说:“吃吧。” 许尘深看着她腮帮子鼓着,随着咀嚼的动作,两颊也跟着动,黑色的眼睛发亮。 面色红润,看上去精神好了很多。 但只要一想起昨晚她在电话里被发烧折磨地近乎沙哑的声音,他就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撕扯地痛。 给她朋友打电话的时候,打了几次才被接通,等待的过程他急的不行,恨不得立刻就买了票回来,陪在她身边。 当然后来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如果说以前这种情绪还能克制,现在便是怎么都克制不住了。 就是不能忍受她一个人生病难受的样子,想都不敢想,一点小病也不行。 乔尔只买了两个包子,毕竟陈溺还有一碗粥,更何况这家店的包子也比较大,吃两个足够了。 许尘深一直没接,过了会才说:“我待会去吃,你先吃吧。” 陈溺“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再劝。 安静了一会儿。 她手里拿着剩下的包子,整张脸都埋在包子后面,轻声说:“昨天晚上,谢谢你啊” 虽然她记不清了,但谢谢还是要说的。 现在想来,老人的话不能不听,昨下午她要是听话不喝凉水,不就没这些事了。 没等许尘深开口,她就又说:“医药费什么的,你说个总数吧,我好还给你。” 男人皱了皱眉。 陈溺刚才自己用手机估了个大概,住院费加上一切药品的费用,还有她住的单人病房 不怎么便宜。 许尘深顿了一会,像是认真在想,半晌才说:“那等到时候手续办完了,我再告诉你。” 陈溺点点头。 正文 10.吃饭 中午出院,许尘深开车把她送回学校,因为正是午睡的时间,学校里人不多,陈溺便也没躲,乖乖在车上坐着。 下车后许尘深就接到医院的电话让赶回去,于是楼也没上就走了。 接下来几天是突如其来的忙。 临近半期,陈溺缺的课程又多,有好几节课要求随堂考,她没办法,在家里休息了一下午就爬起来去图书馆,连着一个礼拜都在图书馆啃书。 自作孽不可活,以后真不能在上学期间请假。 许尘深医院里也忙,病人多,还要去学校上课,好几天都是医院学校两头跑。 又过了一个礼拜,考完试,陈溺才闲下来。 病已经全好了,但医药费的事她没忘,主要是许尘深说算好总帐会联系她,但是一直没动静。 她知道他这几天也忙,便也没主动找他。 陈溺站在阳台上给花浇了水,又回客厅给猫喂了罐头,逗它玩了会,小猫长的挺快,已经不用喂奶粉了。 该照顾的都照顾完了,这才窝在沙发里,翻出他的号码。 一长串数字。 她想了想,还是打上了备注。 许尘深刚忙完,才从医院大厅出来,手机就响起来。 他看到来电显示愣了愣。 距离上次见她,有多久了? 陈溺听那边缓慢的呼吸声,顿了顿:“教授?” “什么事?” 什么事? 陈溺抿抿唇,他不会忘了吧? “就上次那医药费。”她提醒道。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许尘深声音淡淡地:“不用还了。” “不行不行。”陈溺态度坚决,钱还是要还的,亲兄弟都明算帐呢。 “我没留单子,那天大概看了一眼,具体费用记不清了。” 他声音很低沉,下班出来的同事和他打着招呼,许尘深点点头回应,没大听清她那边说了什么,便走到僻静处跟她说话。 “你要是实在想还,不如请吃饭。” 陈溺的话卡在喉咙里。 吃饭的话有点儿 “如果不愿意,就算了,钱也不用还了。” 没想过她会同意,那头又补充道。 “别。”陈溺咬牙应下,“请,我请,你定地点还是” “我先过来接你,待会给你打电话再下楼。”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请吃饭这事也就这么定下来。 许尘深刚把手机放进包里,身后就有人拍了拍他肩膀。 他回头,是林阳。 上次陈溺生病,就是临时找他从z市赶过来帮忙的。 林阳也刚下班,笑嘻嘻道:“晚上一起吃饭?” “不了。”许尘深拒绝地干脆,想都没想。 林阳一愣:“你还有事?” 许尘深往停车场走,边走边摇头:“没事。” “那你干嘛不和我一起?”林阳跟上来,他实在不想这么早回去,他妈逼着他相亲没完没了,还不如和朋友去吃饭,玩到九点以后再回,反正许尘深也是孤家寡人一个。 “我约了别人。” “哟。”林阳来了兴趣,手插裤兜和他并肩走着,不紧不慢地追问,“谁?女的吧?” 许尘深走到车前,看他一眼,没说话。 林阳一拍脑袋,突然想起来:“是不是上次那个?!” “哪个?”他拉开车门,坐上去,再把门关上,降下车窗。 林阳手肘靠在车窗上,一脸的兴致勃勃:“就你大晚上打电话叫我去s市那次,可别说你忘了,这事你还欠我人情呢啊!” 许尘深没忘,上次的事确实欠他个人情。 “下回我请客,地点你挑。” 林阳看他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子,估计是想走,急忙绕到副驾驶开门上车:“不行不行,就今天。” 他怎么着也得看看让这万年闷骚心急如焚的女人长什么样。 许尘深转过身,眸色很深,暗沉沉地:“今天不行,明天再说。” 林阳看他脸上没什么笑容,有些退缩,但身为债主的底气还是忍不住往上冒。 “不是我说,你这是对待恩人的态度吗?” 许尘深挑眉。 “我都上车了难不成你还赶我下去?”林阳有些无语,“要是下次又发生那样的情况——” 你想找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但他话还没说完,清晰地看见面前的人脸色突然沉下来。 “不可能有下次。” 一字一顿,声音冰凉。 车上开了暖风,不冷,但林阳手上还是泛起些鸡皮疙瘩。 看不出来啊。 他能喜欢那姑娘喜欢到这种程度? 但林阳还是没下车,跟他打着商量:“这样,你把我送到我家楼下,行不行?” 他的车已经被他妈扣下了,说是不去相亲就不还。 许尘深思考了一会儿。 林阳被这静默逼的差点站起身:“不是吧这也不行?” 许尘深微微勾唇,发动车:“没说不行,我刚才只是在想你家在哪。” 林阳:“” 路上正值下班高峰,喇叭声此起彼伏,马路上堵着一长串车队。 电话响起来,许尘深戴上蓝牙耳机,那头传来陈溺小心翼翼的声音:“你到哪儿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先解释:“我不是催你啊,是乔尔让我帮她买个东西,我怕待会你来了我不在” 许尘深很喜欢隔着电话和她说话。 能听到她细微的呼吸声,很轻很轻,一点点穿透过来。 比什么都有力。 林阳看他那样就知道打电话的是谁,忍不住斜过身子竖起耳朵听,但什么都没听到。 “你去吧,我这边堵车,可能还要一会才能到。” “好的。”陈溺顿了会儿,“那我挂了?” “嗯。” 前面的路疏通了些,能往前开,但没开几步却又堵起来。 他拍了下方向盘,没来由的烦躁。 林阳啧啧两声。 许尘深没理他。 他又啧啧几声,不用他理,主动说话:“淡定点,堵车不是经常的事嘛。” 他转过头,看他没反应,眉头却还一直皱着。 林阳想了一会,问:“她是你课上的学生吧?” 许尘深人际关系挺简单,来往不过医院学校,医院里的女医生和护士没见他态度多温和。 对病人温和是温和,但私下也没看他和别人联系过,面对主动找上门没病装病的女病人,他也是冷淡疏离。 那就只剩下z大的学生了。 但许尘深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又突然点头。 林阳皱眉,正想问他到底是承认还是否认,就听到他说:“也算是学生,以前我给她补习过英语。” 林阳从没听他说起过,忙问:“什么时候?” 太久了。 许尘深自己都记不清了。 车被堵在路上,随着车流一点一点地向前移动,特别磨人的耐性。 正是吃晚饭的时候,许多司机不耐烦,摇下车窗扯着嗓子抱怨。 这是常态。 “三年前。” 在周遭一切嘈杂声中,他轻声说。 林阳抬眼看他神情十分平淡,不同于刚才打电话,他刚才,像是一直在压抑着什么。 直到挂了电话,才恢复平时的淡漠。 林阳收回视线,他也不是没谈过恋爱,能猜出些端倪来。 不过他那时候是年轻气盛,一股子冲动,还想过扯证结婚。 最后还不是都散了。 他一直以为大家都这样。 谈恋爱嘛,就图个新鲜,什么真爱,那都是一时的,迟早会奔着物质去。 可看许尘深这模样,却像是喜欢到了骨子里。 他转头看窗外缓慢流动的车辆,仔细想想,自己还真没对哪个姑娘这样上心过。 这几年忙着职称考试,培训,过的浑浑噩噩的。 工作稳定了,他妈就急的跟什么一样,适龄的姑娘挨个给他介绍。 他懒得去,嫌麻烦。 妈的。 突然有点后悔了。 陈溺拿着创口贴敲门,学生寝室她来的次数不多,回回都是找乔尔,路线倒挺熟的。 乔尔敷着张蚕丝面膜给她开门:“这么快?” 陈溺看她穿着睡裙悠哉悠哉的模样,一点不像刚才电话里虚弱地求她帮忙买创口贴的人。 她反手关上门,将创口贴盒子拆开,好脾气地问:“哪里受伤了?” 乔尔立刻一副可怜兮兮模样,伸直左腿,然后向右转了转。 脚后跟上,有一条长度不到一厘米的疤。 估计是穿新鞋子磨的。 没什么大问题,陈溺把盒子扔她怀里:“自己贴。” 乔尔接过,先放在一旁,敷面膜的时间还没到,不急。 她招手让陈溺过来坐她床上。 陈溺看了眼她的宿舍:“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今天周五啊。”乔尔躺在床上,两只手轻拍脸蛋,让水分吸收,“她们三个都回家了。” “哦。” 过了一会,乔尔闹钟响,她摁掉,起身去洗手间扔面膜。 回来后给陈溺倒了杯水。 “待会吃什么啊?我们叫外卖?” 陈溺犹豫了一会,轻声说:“我和别人约好了。” “谁?” “” 她没说话,乔尔在她身旁坐下,碰了碰她肩:“说啊?背着我交新欢了?” “瞎说什么呢。”陈溺白她一眼。 “那谁啊,神神秘秘的,还不告诉我。” 陈溺还是没开口。 乔尔看她表情,忽然猜到了,唇边弧度绽开:“教授啊?” “” “嗯。” 陈溺解释,“上次住院他帮了很大的忙,又不让我还钱,该请客。” “他说的还是你说的?”乔尔凑近了问。 “什么?”她没明白。 “吃饭啊,他提出来的还是你提出来的?” “这主要是因为他记不清我该还多少钱” 乔尔扯开笑,意味不明,但没再说什么了,而是起身拉她起来,推搡着把她推到门外:“那你快去,别吃太晚,早点回去啊。” 话音刚落, 没等她说话,立刻关门。 正文 11.请客 陈溺走出学生宿舍,心里还在抱怨乔尔没良心,电话就响起来。 是许尘深打来的:“我在楼下。” 她加快步子,边走边说:“好,我马上到。” 刚入秋,傍晚的天气阴凉。 陈溺一路小跑,老远就看见他背靠着车门站着,低着头,两手揣在裤兜里。 天色还未完全沉下来,满地的落日余晖,许尘深的车停在树下,将他整个人笼在昏暗不明的光影里。 陈溺想,如果他手上夹着烟,可能更应景。 不过也只是想想。 她从来没见过他吸烟,不知道是因为医院禁止,还是他是口腔科医生的缘故,陈溺跟他认识这几年,基本上没见他碰过烟。 她走近,在他面前站定。 许尘深抬眸,看她只穿了一件单衣,微微拧眉:“怎么穿这么薄?感冒都好了?” 陈溺低了低头,看自己穿的长袖,搭配牛仔短裙,觉得挺合适的,并不冷。 于是她点点头:“都好了。” 话音刚落, 就起了风。 地上的落叶一堆堆被卷起,往草丛里吹。 陈溺的小腿露在外面,受了凉,鼻子一酸,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面前男人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直起身,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让她坐上去。 然后关门,自己折回驾驶座,才走到引擎盖前,突然有人不确定地叫了声:“许老师?” 许尘深顿住脚步回头,那人手里提着刚买好的菜,发现真是他,便走过来打招呼:“你怎么在这里?” “碰巧路过。”许尘深温和道,这人也是学校里的老师,开会时碰到过,好像姓李,中文系的。 想到这儿,他下意识回头瞥了眼车窗。 果然,没看到人。 估计又蹲在座位底下了。 李老师笑眯眯的:“要不要上去坐会,我们还没做饭,就等我买菜回去呢,上来一起吃?” 许尘深摇了摇头:“不用麻烦了,我还有点事。” 李老师没再强留,突然想起件事,便顺口提起来:“听说许老师要辞职了?” 陈溺蜷缩在座位底下,幸好她瘦,在这空隙里能蹲下来。 刚才真是 她上午才上了李老师的课,这可是她们专业课的老师。 她还起来回答过好几次问题。 陈溺一阵心惊。 如果不是方才她反应快,过几天上课老师指不定用什么目光打量她。 车内窗户关地死死的,有点闷。 陈溺叹口气,没想到许尘深人缘这么好,谁都认识。 也不知道两个人还要在下面谈多久,她觉得自己的脖子已经僵的快抬不起来了 许尘深前两天才跟校长说了这事,今天便有人知道了,不过他也没想隐瞒,迟早大家都会知道。 “医院太忙,还要准备考试,学校里的课程可能会耽搁。” 李老师原本只是听说,现在看本人都承认了,忙点头表示理解,许老师肯定是为了准备升医院主任,不能分心,年轻有为,年轻有为。 许尘深看着他手里提的肉和青菜,“时候不早了,那我先走了。” 李老师连嗯几声,跟他摆摆手,目送他开车离开。 他就欣赏这种踏实苦干的优秀青年。 车开出好远一节,陈溺才挣扎着慢慢坐起身。 腿麻手麻胳膊麻。 许尘深开着车,转头看了她一眼:“想吃什么?” 刚开始蜷在角落里还不怎么饿,现在倒突然有些饿了,她揉揉手臂反问:“你想吃什么?我都行。” 毕竟是她请客,得以客人为主。 而且她不挑食,什么都可以吃。 最后车停在一家汤锅店。 这里的汤锅很出名,用的是纯正新鲜的排骨炖汤,味道非常好。 z市的美食台有一回的节目就是在这家。 陈溺先下了车,进去找位置,今天是周五,人有点多,大厅坐满了,服务生抱歉地问:“包间还有位置,请问您几个人?” “两个。” “那能不能坐个小包间?”服务生和她商量着,这家的汤锅店大厅很抢手,因为每晚都会有节目表演,所以基本上是满座。 陈溺还在思考着,许尘深停好车走进来,低下头轻声问:“怎么了?” 她简单解释了下情况。 许尘深倒是觉得没什么,坐哪里都一样,陈溺便跟服务生点点头:“那就坐包间吧。” 包间的环境其实挺好,不嘈杂,特别安静。 服务生拿了两份菜单放在两人面前,陈溺抱着菜单大方地说:“你想吃什么就点,别客气。” 这似乎是每个请客的人的开场白。 许尘深看着菜单,一个个报菜名,大致顺序是: 陈溺喜欢的——有营养的——他喜欢的。 最后一项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因为他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真要有,也可以算在第一个里面。 陈溺等他说完,再低头,发现自己没什么可点的了,便转头说:“就这些吧。” 服务生拿着菜单出门后,包间里就安静下来。 没人说话,也没人玩手机。 陈溺最开始犹豫坐包间还是大厅,就是担心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不说话会很尴尬。 现在果不其然。 她思考着,想找个什么话题打破这份安静。 但她还没想到,气氛就自动瓦解了—— 许尘深的手机一直在振动。 他说了声抱歉,没出包间,当着她的面就接通。 陈溺低头看去桌布上的花纹,听到他只重复发出“嗯”c“好”c“是”这几个音。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在场不方便多说。 其实没必要。 他要是一直打电话,那她就一直闷头吃饭。 也不用担心没话说,多和谐。 不过许尘深好像真的很忙,上个电话刚挂断,下一个立马又打进来。 他握着手机没接。 陈溺想说,她没关系,公事重要,你接吧。 语言刚组织好,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却突然看见他左手食指按上手机右侧凸出的按键,轻按着,保持了几秒钟。 然后振动瞬间停止。 陈溺抬眼,他把手机关了? 服务生进来上菜,汤锅是熬好的,许尘深找服务生要来一个空碗,专门用来舀汤,舀了满满一碗才递给她。 有点烫,陈溺捧着碗轻呼着。 看到碗里有她很喜欢吃的香菌。 画面很熟悉。 她以前在他家补习,有时候时间晚了,也会留下来吃过饭再走。 那时候也是他们两个人,也没怎么说话,但就是不尴尬。 陈溺呼够了,唇贴着碗,轻轻喝了一小口。 汤还很烫,烫的她舌尖发麻。 “先吃菜,等会再喝吧。” 他冷不丁说话,陈溺抬头,才发现他一直看着她。 话说完,他起身又给她夹了一块排骨。 她低着头道了声谢。 有了第一块,很快就有第二块c第三块,不过有时候是萝卜,有时候是青菜,荤素搭配的很合理。 但陈溺实在做不到也给他夹菜。 鼓了几次气,就是站不起身。 不过许尘深并不在意,他吃的并不多,也没什么胃口,全程只顾着照顾她。 王教授出差快一个月,她又不会做什么特别有营养的菜,上次在医院,他就觉得她消瘦很多,主要还是营养没跟上的缘故。 陈溺小口吃着,几乎是许尘深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 因为每次她碗里快要空了,他就会给她满上,眼睛比什么都尖,夹的还都是她喜欢吃的,索性她也就接受了。 就是好奇,他怎么这么清楚她的口味。 饭吃到一半,许尘深借口去洗手间,出了包间。 陈溺放下筷子的一瞬间给乔尔发了条微信: 乔尔很快回复她,甩来条语音:先好好谈谈心嘛。 谈心? 陈溺直摇头。 一般有误会的人之间才需要谈心,他们又没有。 字打到一半,还没打完,包间门被推开,陈溺手一抖,直接就点了发送。 许尘深走进来。 她没再看手机了,把它放回包里。 抬头就问:“还要吃点什么吗?” 许尘深在她对面坐下,摇了摇头,看她乖乖喝完了一整碗汤,给她夹的菜也吃干净了,便放轻声音问:“吃饱了吗?” 陈溺当然点头。 岂止是饱,还有些撑 于是两个人起身出门,结账。 陈溺把卡带在身上的,这是她爸爸给的卡,定期会打钱,虽然她基本上没动过,也不知道上面具体金额有多少,不过这顿饭钱应该够了。 大厅里热闹极了,正中央搭了个台子,上面有戏剧演员在表演变脸。 每换一张,下面就一阵拍手叫好,声音闹的特别大,这家店隔音效果还是挺好的,他们刚才在包间竟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现在是八点过,出来吃饭的人越来越多,汤锅店门外还等着些人,门上也堵着,都在围观变脸。 陈溺往收银台走,许尘深跟在她身后,地上有些滑,人又多,摩肩接踵的。 陈溺步子走的急,一个不小心,就差点和别人撞上,对方显然也被吓住了,转头狠狠瞪她。 陈溺心虚,旋即肩上搂上来一只手,许尘深走过来,挡住那人的视线,语调平淡:“抱歉。” 他个子高,居高临下地看他。虽然外貌温和,但若真要冷淡起来,骨子里的寒意也逼人。 那人这才看到又多出来一人,不再只是刚才的小姑娘,便耸耸肩,没再说什么进去了。 正文 12.还钱 那人走后,许尘深没立即松手,陈溺心里也清楚他是在帮忙,除了脸色有点红也没说什么。 等到了收银台,他就主动收回手,说:“我去开车。” 陈溺点点头。 收银台的小姐姐留着齐肩短发,年龄似乎和她差不多大,笑盈盈地问她:“大厅还是包间?” “包间,002。” 小姐姐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着数字,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陈溺抬头。 “002包间已经付过账了。”小姐姐说完这话,猛拍了下额头,“啊对,我都忘了,几分钟前结的账,就刚才你男朋友过来结的” 陈溺走出汤锅店,见许尘深车还没开出来,她便慢慢走到停车场外面去等。 夜晚的街道闹哄哄的,停车场旁边就是夜市,不长,道路的两旁摆放着小吃摊和游戏机,每家摊子前人都是满的。 哦不,除了面前这个。 陈溺站在街头,面前是家套圈圈的小摊,摊主端着一碗从隔壁小吃摊买来的面,大大咧咧坐在折叠椅上吃。 一边吃,一边吆喝。 “一元十个圈,套中就带走!” 一张褐色的长布摊开铺在地上,上面按行按列放着些五花八门的小玩意儿。 不怎么好看,瓶瓶罐罐的,又大,不容易套,所以驻足的人不多。 但店家的吆喝声还是起了作用,不一会儿吸引了一对小情侣。 看那样子像高中生,似乎是第一次约会,两个人连小手都不好意思牵。 女生蹲下身去数盒子里的圆圈,男生就去付钱。 陈溺扫了一眼,发现他给了张十元。 一百个圈 那得套到什么时候 她要是这女生肯定得抱怨他浪费钱。 不过女生确实不怎么会玩,转眼十几个圈出手,一个套中的都没有。 看她有些丧气,那男生的脸红扑扑,安慰她道:“这个本来就很难套,没关系,慢慢来。” 我给你买了一百个圈呢。 陈溺收回视线。 圆圈太小了,套中的机率也小,这摊主就是心黑,专门糊弄小孩子。 她转头看了看从停车场陆续开出来的车,想起自己刚才给乔尔发的微信,忙低头在包里翻手机。 还没找到呢,一辆车就停在跟前,许尘深降下车窗侧过身叫她:“上车。” 陈溺打开车门刚坐下,就听到他解释:“里面有两辆车碰上了,出了点问题,一直堵着。” 所以出来的慢了些。 她“哦”了一声,边系安全带边想,是不是只要她不问,许尘深就不会主动承认是他自作主张地结了账? 肯定是。 他就是想让她什么都欠着,不管是人情还是钱,都欠着他。 有些无力。 陈溺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视线转到窗外,那小女生好像终于套中了个什么,激动地站在原地跺脚,男生一脸宠溺地看着她笑,摊主脸色好像不怎么好 “许尘深。” 她心里一口气堵着,不上不下,终于还是回过头看他。 许尘深开着车,目不斜视,听到她叫他全名,就知道她想认真说点什么。 “刚才我去结账,店家告诉我说已经结过了。”陈溺顿了顿,“是你结的?” “嗯。” 他回答的很快,答案简单,并不做其他解释。 那种无力感又涌上来,陈溺抿抿唇,尽量让自己冷静一点,平静地和他交流。 “为什么?”她抓着安全带,轻声问,“不是说好这顿饭是为了还医药费,所以我请?” 静了一两秒。 “没必要。”他声音冷淡,低沉。 陈溺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什么? 说他莫名其妙?还是说话不算数? 许尘深车开到路口,停下等红灯。 他抬眼,看着人行道上挽着手成双结对走过的情侣,说说笑笑地,握在方向盘上的手使了使力,欲脱口而出的话还是没抑制住。 “为什么一定要算那么清?” 陈溺转头,看他格外冷硬的侧脸,完全哑住声。 车里忽然间就安静下来,许尘深说完这一句,好像也并没想让陈溺回答,没追问,也没再说话了。 这安静就一直静到陈溺下车。 “早点休息。”他撂下最后一句,开车离开。 陈溺上楼的时候还有些恍惚,摸钥匙摸了半天也没摸到,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 “小溺回来啦。”舅母拉她进门,“我就说听到门外有声音,你舅舅还不信。” 一个多月没见了,陈溺缓了会儿神,才说:“您和舅舅刚到家吗?” 舅母点点头:“六点到的,在外面吃过饭才回来。你吃过饭了吗?” 陈溺“嗯”了一声:“吃过了,和朋友在外面吃的。” 舅母笑:“我刚才在阳台上浇花,看见你从车上下来,是男朋友吗?” 陈溺心跳倏地加快,连连摇头:“不是,就” 她人际关系太简单,想半天想不出说谁,看到桌上报纸页脚的兼职广告,脱口就道:“我找了个兼职,是家辅,辅导高三的学生。太晚了,所以他父亲送我回来的。” 外面天色黑沉沉的,许尘深又没下车,舅母应该不知道是他。 舅母听了有些失望,没说什么,揉了揉她头发。 “你大三,也不小了,可以谈了。”舅舅拿起沙发上的遥控器,边换台边说。 舅母也附和:“别只顾着学习,女孩子学历太高,也不容易找男朋友。” “谁说的。”舅舅看她一眼,“那都是那些男孩子自己不争气,小溺成绩好,就找个和她一样优秀的,怎么不行?” 舅母转过身瞪他,不想和他争,又揉揉陈溺头发:“反正有合适的,你就先谈着,记得把握好分寸就是了。” 陈溺低头,轻轻“嗯”了声。 回到房间,陈溺将自己丢在床上,脸埋在被子里。 觉得累。 手机忽然振动了几声。 她撑起身,拿过手机,解锁打开。 乔尔的微信发过来: 她往上翻聊天记录,找今天在饭店给她发的。 陈溺默了一会,打: 乔尔: 陈溺看着聊天页面上她三个问句,打出一行字,又删掉,不知道该说什么。 乔尔就看着屏幕上的“对方正在输入”出现又消失,出现又消失。 忍不住甩了条语音过去。 “你纠结什么呢?” 陈溺:“今天说好我请客,结果他先去结账了。” 乔尔:“哈哈哈我就猜到,你想嘛,一男一女去吃饭,怎么可能要一个女的付钱。” 陈溺: 乔尔看见她配的图,忍不住想笑:“那你最后还了吗?” 陈溺把这两个字发出去,就想到他今天问的那句: 为什么一定要算那么清? 怎么说。 因为觉得欠的太多,压的她透不过气。 自从跟他第一次见面起,就一直欠着。 先是补习整整半年的英语,他一分钱不收,不管舅舅怎么威逼利诱,他就是不收。 所以那时候舅舅就常跟她说:“你以后要是考上了重点大学,千万不能忘记许老师的功劳。” “人家免费辅导你,你可得记着欠他个人情啊。” 许尘深教学生确实有一套,陈溺在他那儿悟到不少学英语的技巧。 以前她都是死记硬背,许尘深就教她练题,总结规律技巧。 每个周六c周日下午,她在他那儿补习,题做多了见效快,成绩逐步就提升起来。 她是感激他没错。 可是,说不收钱的是他,她又不是不想给,是给了,他就是不收。 这种人情债,她一个学生,他是老师,除了给钱,她找不出其他任何方法还他。 帮他忙? 他根本就没什么需要她帮忙的。 舅舅一直很欣赏他,舅母也是。 许尘深独居,一个人在外地,有时候舅母就会打电话让他来家里吃饭,特别是过节的时候,长辈的吩咐,不忙的情况下他一般都会过来。 但是人情债这种东西,不是说请吃多少次饭就还完了。 它会一直在。 所以只要许尘深在她面前有半点失落的神情,自责与愧疚就会像张密密麻麻的网将她围住,喘不过气,也呼吸不上来。 比溺水还难受。 乔尔又发来条语音:“我其实不怎么明白,人家是那么优秀的教授,又是一个医院的副主任,人帅还多金,追的女生从你家能排到校门口,你怎么就看不上了?” 正文 13.曾经 陈溺一个人在卧室,门关着,乔尔发的语音是扬声器播放。 窗户没关,透着夜晚清冷的凉风进来,房间空荡荡的。 乔尔的话就像有了回音,一直在她耳边响。 “你怎么就看不上了?” 一一一 客厅里舅舅好像在放什么综艺节目,一直笑,陈溺听到舅母说她在房间休息,让舅舅小点儿声。 楼下也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了几只流浪犬,一声声在下面吠着,大晚上的,整幢楼里养狗的几家住户也跟着传来几声犬吠。 陈溺想到自己帮许尘深养的那只小奶猫,它倒是挺乖的,又不吵又不闹。 诶对了,舅母都没问她家里那只猫是怎么回事,估计是没看见,待会还得出去跟她解释一下。 陈溺在一瞬间想了许多事情,她把思路放空,尽可能让周遭的一切嘈杂来影响她。 可是没用。 乔尔最后那句话就像是印在了脑子里,闭眼睁眼都能看见,忽视不了。 陈溺低着头,手机屏幕已经暗下去了。 她进房间后没开灯,现在屋子里一团黑。 她把手机摁亮,不一会儿又暗了,她又摁亮 周而复始了好几次,陈溺终于松手,将手机扔在一旁,自己仰躺在床上。 视线适应黑暗以后,就能很清晰地感觉到,窗外有些苍白的月光。 那是房间里唯一的光亮。 陈溺闭了闭眼,把脸蒙在被子里叹气。 有件事埋在心底很久了,她对谁都没说过。 陈溺好小的时候还不跟舅舅住一起,也有自己的家,一家四口,她上面还有个姐姐,叫陈饶。 具体的实在记不清,那时候太小,只记得有一天家里没人,姐姐去上学,妈妈出去办事了,她在衣柜里找姐姐藏起来的玩具,卧室门从外面打开,她吓得直接躲在柜子里,就着缝隙看见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恶心场面。 她只看见过那一次,是爸爸跟其他人,不是妈妈,那时候年龄小不知道那叫作出轨,只觉得没来由一阵羞耻。 陈溺在柜子里闷了将近半个小时,等爸爸和别人出去了,她还赖在柜子里不肯出来,不肯面对外面的一切。最后还是姐姐放学回家,开衣柜把她拉出来,问她是怎么回事。 但那时候心里像被什么堵着,说不清道不明,就觉得难受,从头到脚的难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过后来妈妈还是知道了,在家里大吵大闹,她原本就是女强人做派,一气之下收拾好东西说走就走,爸爸也没留她,自己抽着烟静了一会接了通电话也走了。 姐姐跟她面面相觑,她记得那是第一次看见姐姐冷着一张脸,平时和她吵架她都不这样,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过了半晌平静地回卧室写作业。 之后的事陈溺印象最深刻,醒来家里就她一个人,她照着电话本上的号码一个键一个键地拨,给舅舅打了电话,那天下午舅舅就过来接她离开。 她记得那时候她扯着舅舅的裤腿说还有姐姐在学校,但舅舅没说话,直到上了车才告诉她,姐姐早就被爸爸接走了。 这么多年了,舅舅舅母待她一直视如己出。 舅舅给她的家庭教育很好,以前被抛弃的难受痛苦陈溺都能打破牙齿和血吞,但躲在柜子里的看见的那些,辗转翻腾牵扯她接下来的十几年。 噩梦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这事她谁都没说,也说不出口,就像得了精神疾病的人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一样。 知道这是冷感,还是陈溺自己从网上百度的时候知道的,最开始她以为每个人都像她这样,听到关于那方面的事就觉得心里难受,羞耻,恶心。 直到上了高中无意间听见后排男生对此津津乐道,她去百度才知道原来是自己的问题。 那时候上高一,学习的压力已经开始了,经过这事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萎靡,童年被遗弃的难受层层叠叠地往上冒。 那段时间是她被接走后难得低谷的时候,舅母担心她,以为她是被同学欺负了,便每天抽出时间接送她上学放学。 舅舅则是以为她压力大,时不时就找她谈心,陈溺不想让他们因为自己的事糟心,花了好长一段时间冷静,让自己去接受这种病其实算不了什么,和真正有心理疾病的人相比,她已经好太多了。 那时候她才高一,明明还很小,却感觉像是什么都经历了,什么都面对了,像活了大半辈子一样。 一一一 手机收到一条推送消息,屏幕亮起。 陈溺滑锁打开,页面还停留在她和乔尔的聊天记录上。 她的指尖依旧顿在末尾那句:你怎么就看不上了? 陈溺垂着头。 不是看不上,也不是一点都不喜欢。 她跟许尘深认识的时候是高三,那会儿其他成绩都还好,就英语回回只有□□十,怎么背怎么记都上不了一百。 陈溺在的班是重点班,文重。 那时候她在班上的排名属于中等偏后,英语往后拉了太多分,就算总分能勉强上一个重本,可对于重点班的学生来讲,考上z大那样的大学才是值得高兴的事。 舅舅虽然表面上不说,但私底下也为她急得不得了,舅母更是睡不着觉,每晚非得等陈溺房间里的灯关了,她才敢阖眼,担心的就是万一她饿了,或者压力太大身体不舒服,她能够立马过去看看。 后来有一回放学,吃饭时舅舅突然说给她找了个辅导老师,特别优秀,可以帮她辅导英语。 陈溺一愣,心里头自然是乐意的,毕竟过往十几年的生命里,英语是她始终翻不过去的高山。 当时原本说好周六下午就去,但舅舅那天有急事去学校了,所以直到周末她才见到自己的辅导老师。 第一眼的感觉:个子高,特谦和,很有礼貌。 舅舅把她送到就走了,进门的时候她还不怎么好意思,有些拘束,老师倒是不在意,指了指书房:“进去等一下,我先打个电话。” 这是他和陈溺说的第一句话。 声音特别温和,低沉又有磁性。 那一刻陈溺就开始担心他教不好她,因为太温柔了。 她历来的英语老师都很温柔。 然后英语成绩就一直上不去。 不过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许尘深教她很用心,专门针对她的弱点,安排适合她的复习方法,让她平时就按照这样的方法做题c记题型,不要死记硬背。 补习的时候就自己出题让她做,模仿着高考题的套路,抓重点一抓一个准。 陈溺的英语成绩也慢慢开始往上提,班上好几个同学过来请教她学习方法,她含含糊糊地,只说多练题就好。 那时候私心里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有个特别好的辅导老师。 不然若是全都来拜托他,不仅会给许老师添麻烦,她自己也学不到那么多东西了。 一一一 高三下半年学习紧张,压力大,练题经常练到凌晨,遇到不会的又要一个劲琢磨,跟自己较劲就得较大半夜。 补习的时候许尘深常看她累地睁不开眼,让她注意休息,碰上不懂的可以给他打电话,多晚都行,因为他手机不会关机。 后来陈溺每回小心翼翼地打过去,听到电话那头他略微困倦的呼吸声,还耐着性子一字一句给她解释,解释完了就问还有没有不懂的,确定没有了才会让她挂电话。 每到这时候陈溺就觉得心里头特别愧疚,特别不好意思,后来很多夜里就尽量自己对着答案研究,实在不会才打给他。 那时候陈溺单纯地以为,许尘深对她所有的照顾,都是出自于一个老师对学生的忍耐和宽容。 直到后来高考结束,她顺利拿到z大的录取通知书,忍着激动给舅舅c舅母打了电话,还没给他打,他就先主动拨了过来。 第一句就是恭喜。 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但他对她考上z大的消息一点都不意外。 再后来,舅舅请他吃饭感谢他,拿给他补习费,他摇摇头拒绝,只说王教授客气了,他其实没费多少心思,都是陈溺自己足够努力。 陈溺在一旁听的面红耳赤,觉得许老师实在太谦虚了 当时她和许尘深还仅仅保持在师生关系的层面上,陈溺把他当偶像,当老师,觉得他是朵高岭之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可等最后上了大学,大一的时候还好,她和乔尔常凑在一堆,两个人从初中起就是朋友,大学更是亲密,经常一起出去逛街去图书馆去社团,腻歪地像对情侣。 这一切都止于大二,止于许尘深突然莫名其妙地约她出去。 有时候是吃饭,有时候是看电影,还有的时候就是单纯地去公园走走。 陈溺再没经验,也隐隐觉出些不对来。 但她不能不去,人家帮了她那么大个人情,她现在才刚上大学,怎么能翻脸不认人。更何况,许尘深每次打电话打的也正是时候,专挑她没课的时间。 就连乔尔也觉得不对劲,平时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的朋友,经常以各种理由见不到人,怎么可能不奇怪。 于是找个刚下课的时间,她就把陈溺堵在教室里严厉逼问,才知道还有这一出。 当时乔尔就笑嘻嘻地说:“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陈溺接连摇头,怎么可能呢,他是老师啊,老师怎么可能喜欢自己的学生。 但有了乔尔这句话在前头,陈溺后几次出去的时候,就总觉得哪里都不自在,许尘深跟她说话她都得愣半天。 点餐的时候看他点的全是她爱吃的菜,等服务生走了,她终于忍不住说了句:“其实大二有时候挺忙的,如果老师您没什么其他事的话”就不用约我出来了。 陈溺不知道许尘深有没有听懂她的意思,但吃饭的过程中他再没说过一句话。 那一脸的冷淡疏离,弄的陈溺心里愧疚难受的不行,就觉得自己是不是真有点忘恩负义了,或许别人根本没其他的意思。 但自那以后,许尘深果然就很少再约她出来了,慢慢的陈溺也就以为这事真这么过去了。 忐忑过了大半学期,直到听舅舅无意间提起,说许尘深要来z大医学部当副教授。 陈溺当时就有些懵,但也没觉得不对,因为他毕竟已经是附属医院的副主任,再来学校上班很正常。 正文 14.辞职 没过几天,陈溺和乔尔参加的社团聚餐,按规矩是每个人三杯啤酒,但陈溺和乔尔因为是师姐,就带头多喝了几杯。 回家的时候走路一飘一飘的,不期然就碰上好久没见的人。 他刚从车上下来,神情很有些疲惫,也没跟她说话,看也没看她一眼就先一步上了楼。 陈溺也是回去后才知道,舅舅找他来是为了谈事情,因为舅舅马上要出差,回来估计得一个多月以后了,于是当天就叫了他来,晚上的飞机,不一会就得走。 在他们谈话的整整一个多小时里,舅母在房间收拾行李,陈溺接了个电话去阳台上。 电话那头呼吸声安静到让人害怕,过了好半晌才说了句:“小溺” 说完就是很久的沉默。 陈溺想都没想,立马挂了电话。 这电话陈溺总共接到过三次,连电话号码她都熟悉。 第一次是他委托舅舅给她银行卡的时候,打来电话没说其他的,就说以后会定时打生活费给她。 第二次的电话他就开始提以前的事,陈溺听到他刚说想她就挂了电话,觉得真好笑。 十几年都没关心过她的人,倒在她成年后主动找上门来。 挂掉电话她发了会愣,就去卧室帮舅母收拾东西。 其实舅舅那回出差根本要不了一个月,是因为出差的地方在b市,舅舅便想着带舅母去那边的医院看看。 还记得舅母当时边摇头边跟她说:“你舅舅不死心,非要再去检查一次,以前看过那么多医生,都说了机率小,唉,他就是不死心” 陈溺知道舅舅最记挂什么,他和舅母没有孩子。人到中年,事业落定,年轻时觉得两个人就这么过一辈子无所谓,可越到中年,舅舅就越觉得有那么几分不甘心。 这也是陈溺这么多年,畏手畏脚不敢去喜欢一个人的真正原因。 舅母年轻的时候生过重病,自那以后就落了病根,身体一直不好,怎么都怀不上。 这么多年,舅舅带她看过很多中医c西医,z市的医院走了个遍,药也吃了不少,什么作用都没有。 舅母虽然气他是个执拗脾气,不撞南墙回不了头,但心里头多少也有些自责,便从没抱怨过,就跟着他折腾。 舅舅曾经是海归,受了国外不少开明思想的熏陶,能和现在的青少年打成一片。 但他都一直不能接受,怎么治疗都没有孩子的事实。 所以陈溺根本就不敢想,谁能接受她这种从心理上就排斥的人。 后来她帮舅母收拾好东西,舅舅和他也刚好从书房出来,那时候航班时间已经快到了,舅舅时间来不及,便跟陈溺说,让她跟着去许尘深家里一趟,带个什么资料回来,明早上就得交。 舅舅的话她一般不会多想,换了件衣服就和他们一起下了楼,许尘深开车先把舅舅他们送到机场,这才掉头回自己家。 在车上的时候他就解释:明天一早我要去医院,王教授担心会来不及,才让你来一趟,麻烦了。 陈溺摇摇头说没事,看他一脸的淡然模样,心里面就因为上次那事有些愧疚,可能真的是自己多想了。 再后来到了他家,他丢下句等一下,就进了书房找资料。 陈溺一个人坐在客厅,酒劲慢慢开始上头,手里握着的电话又响起来,还是那个号码,她犹豫了会儿接通放在一旁。 电话里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他说他做错了,说起以前的事,还说什么对不起。 那时候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她也想了很多事情,有小时候的,有和舅母刚才谈话的,还有舅舅每回看见电视里的小孩子咿呀学语,不自觉露出疼惜眼神的场景。 想着想着靠在沙发上就睡着了,后来发生的事陈溺记不清楚了,忘了是许尘深过来叫醒她的还是怎样,当时她还在想舅舅和舅母的事,头脑一阵发热,没等自己反应过来就已经亲了上去。 一一一一 楼下的狗被人吆喝了几声终于跑掉,外面电视机的声音也小了很多,陈溺手机一直在振动,是乔尔,她刚接通,那边就传来她有些急躁的声音:“怎么不回信息呀,我还以为你出去了呢。” “没。”陈溺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在被子上打着圈,“刚才没看见。” “哦,我跟你说个刚刚知道的绝密消息。” “什么?” “许教授辞职了。” 辞职? 乔尔一直注意着电话那头的动静,没等到自己想要的,忍不住问:“你怎么没反应?” “不是”陈溺还在回想,“晚上去吃饭他没说过辞职的事。” “啧啧。” “” “我估计就是被你给气走的。” “” 门上传来动静,是舅母。 陈溺把电话捂住,转过头问:“怎么了?” 隔着门舅母说了什么她没听清,便跟乔尔说了句待会再聊就出去了。 最后原来是为了小奶猫的事。 但没等陈溺解释,舅舅就说:“是小许寄养的,他在办离职手续了,估计过几天就把这猫接走了。” 舅母点点头。 陈溺走过去蹲下逗了会猫,揉它身上软软的毛,不经意地问:“许老师怎么突然辞职了?” 舅舅喝了口水,说:“忙医院的事吧。” “哦”陈溺没再多问,过了会儿就回房了。 一一一一 门关上,又是安静。 那天她喝的多,晚上发生的事真的记不清了,第二天早上依稀听见他在耳边说了什么,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就她一人。 床头柜上放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旁边就是把备用钥匙。 那时候她几乎是想都没想,换了衣服落荒而逃。 一一一一 陈溺背靠在门上,闭了闭眼,那天真的是因为头脑发热了,后来她自己回想,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住,也没有想象中的恶心难受。 但总有点那什么,所以从那段时间起她就开始避着许尘深,信息电话什么的都不看不接,最后因为姐姐的事直接请假离开大半个月。 此刻回来,就是这幅现状。 她自己确实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许尘深当时肯定是清醒的,他没阻止,反而 陈溺抓了抓头发,那时候她甚至想过,是不是发生这样的事之后他就应该不会再找她了,就像论坛情感帖中的女生指责的那一类男生一样。 这样的话,对她来说其实还好,至少不用想着怎么面对他。 可他一觉醒来却偏偏留了钥匙不是单独放在桌边,而是圈在她的手机挂绳上。 认认真真地圈好。 意味分明。 正文 15.逼问 第二天是周六,没课,舅舅和舅母一早出去走操场,陈溺听到关门声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才七点整。 她难得失眠了整整一个晚上,于是拉过被子盖住头继续睡。 但闭着眼心无杂念了半个小时,还是睡不着,只得认命地换衣服起床。 厨房里舅母给她留了早饭,陈溺没什么胃口,还是强撑着吃了点,洗完碗看时间还早,就去卫生间拿了抹布出来打扫卫生。 舅母喜欢整洁,家里收拾的一向是干干净净的,陈溺跟着她生活久了,也有些见不惯脏乱。 临窗的桌椅书柜上蒙着层灰,大概是早上窗户没关吹进来的。她蹲下身,仔仔细细地擦拭,擦到书桌右下角的柜子时,突然想起什么,一打开,就看见她几个礼拜前买的高考英语试卷。 差点忘了乔尔给她找的家辅兼职。 这都多久了,上个礼拜她忙着考试复习都忘记了。 陈溺忙把抹布丢在桌上,折回卧室拿手机给乔尔打电话。 打之前她特地看了眼时间,八点过了,估计乔尔应该醒了。 可号码拨出去却一直无人接听,等了半晌,陈溺刚挂断,一条电话就切进来。 不是乔尔。 她上次打过备注,于是一个“许”字在屏幕上一直闪。 他这么早打电话做什么? 陈溺握着手机,犹豫着接不接。 其实讲道理,除非真的有事,一般情况下许尘深很少给她打电话。 说不定是因为小奶猫的事 手机振动了十几秒,她才接起来。 “喂?”字的音还没发出去。 电话那头抢了先:“对不起。”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低。 没想过他会突然道歉。 陈溺不自觉地吞咽了下,有些猝不及防。 “昨天在车上,我不是故意要跟你生气” 许尘深站在窗边,窗户大开着,空旷的风把他的话音吹的也有些模糊。 陈溺心里一跳一跳的,不知道怎么接话。 许尘深说完这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昨天送她回了家,自己的车在校门口停了很久。 中途手机开机,接到了很多电话,都是问他辞职的事,后来一遍遍回答地烦了,就扔到一边等它自动挂断。 他根本不想说话。 一一一一 其实昨晚刚开始气氛一直很好,他甚至在想,如果时间还早,就可以问她要不要去看电影,最近新上映的几部影片,都是她喜欢的类型。 从她生病那天到现在,他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亲近了很多,在饭店的时候为了帮忙,他上前搂过她的肩,当时其实心里不确定,有些担心她生气,怕她会突然推开他,但当他低头,却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很乖地跟在他身旁。 那一刻心里的感觉, 真想就这么搂着她一辈子。 去停车场取车到开出来的这一段路,他一直在想,等她知道他已经结账了以后,会不会生气,生气的话他应该怎么哄。 从来没讨好过别人,但对象是她他无所谓。 可想了一路,等到她上车,什么都想好了,真到了那一刻,看她突然冷下脸,那种像是要把所有的关系都撇的一干二净的冷漠态度。 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到嘴边便全部都做了废。 不只是想问她为什么一定要算那么清。 想问的还有很多,只出口了那一句,其余的全在喉咙上绕着圈儿,又被他尽数压回去。 在陈溺面前他从来都控制不住情绪,怕全说出来会吓到她。 一一一一 他这边久久没说话,陈溺只听到呼呼的风声,空荡荡的,她动了动唇:“我“ 她想说我也有不对,但是仔细回想昨晚上的事确实是他自作主张在先,她觉得憋屈才会问他,没想到他倒是先生了气。 算了,陈溺叹叹气:“没关系,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许尘深没说话,静了一会,揉了揉被风吹的有些刺痛的太阳穴。 昨晚到家,林阳还特地打电话过来问他情况怎么样,他只随意糖塞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然后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冷静了一晚上。 直到现在听见她在耳边毫不在意地说着没关系,才发现,冷静再久都没用。 许尘深低着头,看窗框上被风吹进来的细小灰尘,顿了顿,慢慢地问:“因为你也有不对,所以觉得什么都没关系是吗?” “” 这是什么意思 手机突然嘟了几声,陈溺思路被打断,取下手机一看,是乔尔打来的,应该是刚醒看到她电话了。 陈溺把手机放回耳边,想跟他说能不能等一下,等她接个电话,可还来不及说,他那边突然低声道:“那天早上,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陈溺顿时僵住,盯着白的有些泛黄的墙壁,说不出话。 手机里嘟嘟的声音慢慢停止,气氛归于安静。 “我后来跟你打过很多次电话,但你没接。” 陈溺手指微微屈着,在衣角上摩挲:“那时候有点事。” 许尘深声音里的情绪藏不住,“有什么事?重要到半个多月一条信息都没有?” 他的思绪一点一点倒回那天,倒回到他从书房出来,看见陈溺在沙发上熟睡的模样。 前几天她刚拒绝过他,许尘深知道她把他当老师,没有其他意思,于是也没有硬逼着她接受,想着慢慢来就好,慢慢接近她。 那天他在医院忙了一天,情绪也有些不稳,叫醒她的时候,她刚睁眼神情还有些茫然,但瞳孔黑地发亮,眸子里映的全是他。 许尘深没忍住,低头吻在她唇边,她的唇软软的,他不敢深入,只浅尝辄止。 只不过还没直起身,一双柔软冰凉的手就搭上脖颈。 他没想过她会回应。 后来从她口中沾上酒气,他知道她可能意识不清醒,下意识就想推开她。 可怀里的人却越贴越紧,许尘深过往二十多年从没有喜欢过谁,陈溺是唯一一个,从碰上那天起就在心底肆意着,在他自己还没意识的时候,半梦半醒间就全是她。 怎么可能忍得住。 她迟早都是他的。 那天发生的一切真的像他每晚反复做的梦。 因为资料必须一早交到学校,不想吵醒她,许尘深第一次跟医院请假,赶去学校交了东西就急忙回家。 开门后一室的寂静。 如果不是屋子里还留有她身上的气息,他差点就以为她真的没来过。 一一一一 陈溺抿了抿唇,平缓呼吸:“上次在我家楼下,我就说过这件事你能不能不要放在心上了。” 当时他还问是什么事 那次在他家,他没推开她,她理解,因为好像确实是她先亲上去的,他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但酒后失态非她本意,便宜也被人占了,她都没说什么,他竟然还一直耿耿于怀。 是,后来看到钥匙,她知道许尘深可能很认真,所以她第一时间做的事就是离开,刚好姐姐那儿有事,大半个月过去,他们两个人都能冷静冷静。 她以为等她回来了,许尘深差不多也就不把这当回事了。 但没想到他还记着。 一一一一 许尘深听到她说的,真想挂掉电话走到面前去逼问她。 什么耐心都用尽了,“刚才你说的话我全当作没听见,上次的也算了。陈溺,我给你时间等你收拾好情绪回来,不是为了看你对我避而不见” “我心里想的什么你应该也清楚,放不放在心上是我的事,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些了。” “” 挂了电话,陈溺还没回过神来。 乔尔的电话催命似的打,她接起来的时候还懵着圈。 “你跟谁打电话呢?这么久了一直占线。” “一个朋友。” 愣了会儿,她才吐出四个字。 乔尔“哦”了声,问她刚才打电话有什么事,她昨晚看电视剧看到凌晨,早上醒的迟了些。 说着说着,等不住陈溺回答,她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全是那个电视剧有多好看,男主的颜有多帅,哪个配角有多坏。 陈溺不时应几声,但其实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刚才许尘深也跟她说了好一大堆,说的全是她听不太懂的话,换句话说,她根本没听见过许尘深这样严肃地说话。 印象中他温和的不行,除了补习的时候讲题,平时话也少,刚才说的那些,完全让她反应不过来 乔尔还在说,已经说到最精彩的情节了。 “乔尔。”陈溺忍不住打断兴致勃勃的她。 “啊?” “许教授什么时候辞的职?”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就听小道消息说他辞职了”乔尔想了想,“你问这个做什么?舍不得啊?” “不是,我随便问问。” 刚辞职的话,现在应该还在办手续,过几天应该就不会来学校了 说起这个,乔尔倒想起个事。 “上回你帮我代课,被抓包的那个女生,还记得吗?后来许教授果然没记她旷课,也没告发她,她以为是我的功劳,还说要给我买吃的” “不过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教授辞职了,她们医学部的人,都在想办法说要请教授吃饭” “但许教授通常都会拒绝,那女生说最后商量的结果是以社团聚餐的名义,邀请教授来,她们那个什么社,许教授好像还帮着赞助过” 陈溺皱眉打断她:“可是这个和你有什么关系?” “有啊,她问我如果许教授不来,社团的聚餐能不能改成跟我们社团的联谊” 陈溺差点被呛住:“你同意了?” 正文 16.联谊 上 “为什么不同意?” 乔尔喝了口水,回答地理所当然:“我身为咱们文学社的负责人,得为社团里的师弟师妹们考虑。” “那个社团里大多数都是医学部的学生,医学部诶,毕业以后十有八九都去医院工作,现在医生的待遇多好啊,就是辛苦了点,找个医生当男朋友或者女朋友,以后看病什么的也方便。” 陈溺:“你就不能指望点好的?” “我这是从实际情况考虑。”乔尔蓦地话锋一转,笑起来,“比如某些人上次感冒发烧,那福利不是挺好的嘛” 陈溺:“” “又是单人病房,又是亲自守着。” “啧啧啧,我混到你这个地步就可以了。” “打住。”陈溺都想挂电话了,突然想起来找她的真正原因,“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个家辅,是什么时候啊?” “靠”乔尔猛地坐直身,“你不说我都忘了,就最近,当时她说的是一两个礼拜后,因为那学生生了病一直在医院住着,应该就前几天出了院,我现在把电话号码发给你。” “好。” 陈溺挂了电话上微信,就看到乔尔发来的号码,号码下面是备注:刘阿姨,学生叫陈孟现。 她回复个“收到”,清了清嗓子,才点了拨打。 对方挺和善,简单跟她交流了下,具体的乔尔已经给她看过了,所以她对陈溺的学习成绩还算了解,于是聊的很快,说好时间地点就定下来了。 陈溺这边刚挂掉电话,舅舅他们也回来了,她走出去才发现,原来早上他俩去操场锻炼的时候,还把小奶猫带上的。 舅母好像很喜欢它,边换鞋边跟她说:“隔壁楼的张老师,还问我这是什么猫,在哪里买的,她也想去买一只” 陈溺走上前从舅舅手里接过菜,随意附和了句:“您回头可以问问许老师,他应该知道。” “小许啊,我早上给他打过电话了。”舅舅先换好鞋走进来,“不知道在忙什么,电话一直占线。” 陈溺一顿,心虚地往厨房走,随口应着:“可能是医院忙吧” 舅舅疑问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今天不是周六吗?” 陈溺把菜取出来清洗,自来水管开着,她装作没听到舅舅的话,舅母倒是应他:“他们做医生的周六也得值班啊,晚上再问嘛,反正张老师也不急。” 后面舅舅说了什么她真没听见了,清洗好菜就去窗边把早上没擦完的灰擦干净,收拾完又找出试卷回房做,就这样在家里闷了一天。 第二天就是约好辅导的时间,陈溺起了个大早,认真收拾了下,把卷子和自己高三用的英语书都带上,前几天已经跟舅母说过家辅的事,于是只留了张便条就出了门。 地点离学校不是很远,坐车就十分钟的路程,陈溺没给别人辅导过,不自觉就想起许尘深是怎么给她辅导的,想着想着思绪拉通就想到其他的事上,于是干脆摇摇头不再想。 每个人学习方法不同,得先看看那学生是怎么回事。 到了家,来开门的是昨天接电话的阿姨,看上去十分亲和:“先进来吧,他正在洗脸。” 陈溺点点头,阿姨给她扯了鞋套,陈溺往鞋上套的时候看了眼手表,刚刚九点。 约定好的辅导时间是九点十分,他刚起床的话,应该还没吃早饭,那这会儿的时间怎么算 阿姨给她拿了鞋套就进厨房端早饭,陈溺站在客厅简单打量了下,这家房子挺大,复式楼,电视机上挂了个相框,里面只有母子二人,她垂了垂眸,就听到卫生间门打开的声音。 陈溺转身,阿姨的声音也传过来:“洗完脸就过来吃早饭,快点,老师都已经来了” 站在门上的男生眼睛还半眯着,陈溺看着他扫也不扫她一眼,径直从她身旁绕开。 她摸了摸鼻子,嗯,好像有点麻烦。 稀饭端上饭桌,阿姨擦了擦手走到她跟前:“陈老师吃过早饭了吗?” 陈溺一愣,点点头:“吃过了吃过了。” 阿姨于是指了指楼梯左手边的房间:“这间是书房,麻烦老师先等一会儿了。” “好的。” 一一一一 进了书房没多久,乔尔电话就打过来,陈溺正准备接,书房门从外面打开,她要辅导的学生,一脸的不耐烦,趿拉着拖鞋走进来,书包随手往书桌上一扔,就那么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陈溺:“” 她电话也不好意思接了,直接摁了挂断,开静音。 空气中安静了好几秒。 陈溺深吸一口气:“把书拿出来吧,还有你们布置的作业。” 十几秒过去 旁边的人根本没动。 有点尴尬。 陈溺转过头看他,人家眼睛还闭着,额前碎发低垂,皮肤白,鼻梁高挺,长得倒是眉清目秀。 她顿了顿,正准备开口再说一遍,突然听到手机响,下意识回头看自己的,发现她早就开了静音,再回头,就看见男生终于睁眼,伸手把书包拉链拉开,取出手机接电话。 “说。” “没空。” “挂了。” 陈溺:“” 挂完电话,男生视线才扫过来,声音慵懒:“你刚刚说拿什么?” 一一一一 补习了整整三个小时,陈溺从书房出来。 阿姨关掉电视迎上来问:“陈老师辛苦了,怎么样?他英语成绩能提上去吗?” 陈溺抿抿唇,扯出笑,还没回答,身后的门拉开,男生手上拽着包走出来,个子高陈溺一个头,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 阿姨忙把他赶回卧室,才拉过陈溺说:“这孩子其他科成绩都挺好的,年纪排名也靠前,就英语成绩不行,老师你放心,要是他英语成绩能进全年级前两百,价钱的问题我们就另谈。” “他现在排名是多少?”刚才陈溺看了眼他平时做的英语试卷,错的题不少。 “七八百左右。” “” “但是他聪明。”阿姨认真地跟她分析,“就是那什么学习方法不对,这点得麻烦老师多费心。对了,要是补习的时候他不认真,你就告诉我,我回头狠狠收拾他。” 陈溺:“” 他确实不认真,刚才在书房讲题的时候也是,漫不经心的,还吊儿郎当地转笔,整节课讲的她口干疲惫。 不过狠狠收拾还是算了吧。 “他学习比较认真,可能才第一天还有些不适应”学生都需要鼓励。 阿姨松了口气,又跟她寒暄了几句,才亲自把她送到楼下。 坐上公交车,陈溺立马给乔尔回了电话。 对方显然比她急:“你在哪儿呢?快来校门口一趟。” 陈溺偏头看了看车窗,“我才去家辅了回来,刚坐上车,应该还要几分钟才能到,什么事?” 乔尔似乎在和那边的人说话,半晌才回答:“你先到了再说,我在校门口等着。” 一一一一 z大门前就是个车站,陈溺下了车,走了几步才看见校门口站着的不止乔尔一个人,而是一群。 顿时傻了眼。 对方有人看到她,拍了拍乔尔,乔尔转头,立马跑过来。 “怎么回事啊”陈溺眼皮突突地跳。 “就我昨天给你说的那事。”乔尔挽着她手臂,边走边给她解释,“他们事先想着,先把地点定好,生米煮成稀粥,到时候直接跟许教授说押金都给了,估计教授心一软肯定会来。” “唉。”乔尔突然叹口气,小声地说,“他们还是太年轻了,容易被外表蒙骗。” “他不来?” “对啊,说太忙,抽不出时间过来。”乔尔撇嘴,“周六医院哪里忙了” 陈溺倏地想起舅舅昨晚给他打完电话,有些语重心长地说:“小许这两天忙着准备考试,我听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疲惫” 她昨天上午和他通话的时候,倒没有注意到这个。 顿了会,陈溺忍不住帮他解释:“他好像是有个什么考试” “哦”快走到人堆里了,乔尔放慢步子,快速说,“但是那地方的押金已经给了,退的话不会退全额,所以最后一合计,决定按原先的二手准备来——” “我们社团和他们社联谊。” 话说完,刚好走到人群中央。 对方社团的负责人笑着和她打招呼。 陈溺垂下来的手掐在乔尔后腰上。 “这位是我们社编辑部的部长,叫陈溺。”乔尔毫不在意,一副社长的架势,“这位是青年志愿者协会的会长” “我叫彭凡。”对方主动伸出手。 陈溺点点头,和他握了握手,趁其他人没注意,把乔尔拉到一边。 “我们社的人不用都来吧?”她刚才看了一眼,这里人虽然多,但她们社的就只来了几个师弟和其他部门的负责人。 “现在才一点过,只通知了这时候闲着的人,和他们社的一起过去布置环境。哦我忘记说了,地点定在郊外,农家乐,自给自足。” 陈溺看了眼时间:“所有人都要去?” 她不信,平时聚会什么的人都凑不齐,不可能一说联谊就齐了。 “基本上都去的。”乔尔瞪着她,“你别说你不去啊,负责人必须去。” “可是我又不想联谊。” 陈溺白眼,她疯了吗,许尘深的事都还没处理好 “谁说去了的就得联了,你就当去玩,前几天才考了半期,放松放松。” 身后有人叫乔尔。 “——马上过来!”乔尔扯住她,“不准走,今天帮我看着点,有觉得适合我的立马告诉我,未来的幸福就放你手上了啊。” 陈溺:“” 正文 17.联谊 下 陈溺最后还是拗不过,被乔尔拽上车。 是辆大巴,对方社团的人联系的,天气冷,车里开了暖风,乔尔拉她坐在第二排,就跑到后面去安排其他人。 陈溺把包放在腿上,她今天为了方便装书,背的是小书包,里头就放了几本英语书和笔记本,没想到还有点重。 她把拉链拉开,低着头找手机,前面忽然沉下阴影,陈溺抬眸,看见对方社团的会长正靠在第一排的座椅上,笑着看她。 “辛苦了,我听乔尔说你今上午还去兼职了,刚回学校就被她忽悠过来。” 陈溺笑笑没说话,乔尔把座位都安排好了,走过来问:“大概要坐多久的车?” “可能一个小时左右。” “一个小时?”乔尔转头看陈溺,“要不要晕车贴?” “不用。”陈溺摇摇头,“我待会睡一觉。” “你晕车吗?”彭凡看着她问。 “还好,一个小时没关系。” 对方会长哦了一声,转身走到司机那儿跟他说话,乔尔在陈溺身边坐下来,轻声说:“你待会靠着我睡吧” “真没事。”陈溺唇角微扬,“那地方在哪里啊?” “在新田。”彭凡和司机交流好了,走到座位上坐下,转过身回答她,“待会我们走小路,比较快,司机说应该半个小时就能到。” 他说完,从包里取出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递给她:“喝吧,喝点水应该会好一些。” 乔尔在旁边打趣:“可以啊,我刚才嗓子都喊哑了也没见你给我一瓶。” “” 车开上路,没一会儿陈溺就觉得困了,乔尔肩膀支过来让她靠着,陈溺很快睡着。 但没睡多久又被抖醒,小路上石子多,路也不平,经过一条小道时,车子颠簸地有些剧烈,陈溺脑袋被抖地昏昏沉沉的,喉咙上直犯呕,蓦地想起自己好像没吃午饭,胃里更不舒服了。 她一直靠在乔尔肩上强撑着,中途看见对方会长转过头问了句什么,她眯着眼没听清,倒是乔尔回答了几句,对方才又转回去。 直到到了平地上,陈溺才坐起身喝了几口水。 “没事吧?”乔尔轻拍她的肩。 陈溺摇摇头。 一一一一 司机计划的时间正好,刚好半个小时到站下车。 陈溺走下台阶,对方会长看她神色疲惫,主动走过来帮她拿包,为了表示一视同仁,乔尔手上的包也被他顺手接过。 陈溺想说不用,但太阳穴胀痛,回过神的时候别人都走远了。 整个下午的时间都是在布置环境。 这户农家因为临河,周边风景好,所以来这野营的学生很多,他们负责提供场地和桌椅,其余的就得自己带。 乔尔举着一张大椅子从院子里走出来,陈溺忙上前帮忙,乔尔摆摆手:“你去帮着搭帐篷,搬桌子什么的有师弟。” 话音刚落,陈溺就看见对方会长两只手一手扛着张大椅子走出来。乔尔忽然小声地说:“我以前一直以为医学部的男生都弱不经风” “你们去帮忙打扫就可以了,这些交给我们来做。”彭凡放下椅子说。 乔尔笑笑,没拒绝:“行,那辛苦你们了。” 说完推着陈溺走开。 其实今天大家都比较积极,来的人多,七手八脚的,分摊下来真没多少事做,乔尔和她也就帮着搭了会帐篷,就坐在一旁吹气球。 乔尔洗了手回来,拿了个面包给她:“吃吧,隔壁会长从老板那儿要的,估计你没吃午饭。” “谢谢。”陈溺接过放在一旁,晕车劲还没缓过,没什么胃口。 四下无人,乔尔坐在她旁边,拿起桌上的气球吹,吹到一半忽然放下,凑过来轻声问:“怎么样,有觉得不错的吗?” 陈溺睨她一眼,这不还没开始吗 “待会师妹们都来了,凶多吉少。”乔尔重重地叹气,“而且我们中文系的妹子多,一届又比一届漂亮”说到这儿她忽然顿了顿,“当然你是个例外。” 陈溺:“” “那会长彭凡我觉着还可以,戴个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乔尔笑,“不过人家好像有点喜欢你。” 又递水又拿包的 陈溺吹好一个气球,打上结放进盒子里。 “人家那叫乐于助人,不然怎么做青队的会长?” “你就不能自信一点?” 陈溺:“” “行了你吹气球吧,有合适的我帮你注意着。” 一一一一 因为定的地点远,所以聚餐时间设在五点,便于晚上早点送大家回学校。 烧烤架c气球c帐篷都准备好了,陈溺起身走到一旁给舅母打电话说明情况,刚挂断,就看见大巴车缓缓停下,车上满当当地坐着人。 乔尔也被这阵仗吓着了,几步走过来:“卧槽现在单身狗之间竞争都这么激烈吗?” 陈溺:“” 身后有人咳嗽了声,是彭凡。 “我也是刚刚才接到电话,有个社团也是今晚聚餐,想和我们一起。” “什么社?” “社会调查协会,平时和我们社团走的挺近的。”彭凡跟那边的负责人招了招手,低声询问,“不介意吧?” “没事。”乔尔轻声应着,心里面老大的不愿意,本来就是两个社团的活动,突然加人也不和她商量一下。 亏她刚才还觉得这会长不错 算了,权当造福自家师妹。 一一一一 晚上天黑的早,因为突然加人,几个男生又进去抬桌椅,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店家也没准备那么多椅子,就只好让女生坐,男生站着。 外面架起火,一群人围着火堆坐下说话,烧烤架上的肉香飘的好远,幸好事先准备了两个烧烤架,盘子一轮一轮地传,陈溺没吃午饭,这会儿也饿的前胸贴后背。 彭凡帮她拿了盘烧烤过来,看她先分给文学社的几个同学,最后剩下的才自己吃。另一个协会的负责人看见了,在旁边笑:“偏心啊,怎么不给我们拿?” 两个社团太熟,彭凡走过去踢了踢他的腿:“自己去。” 那人立刻坐起身去抢他手里的,陈溺从肉串里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协会的同学们就坐在她正对面,有几个女生看着很眼熟。 对方触到她视线也看过来,那女生似乎也觉得熟悉,伸长手指着她“啊”了几声,半天也没“啊”出一句话来。 彭凡动作停下:“怎么,你们认识?” 那女生皱着眉想了好久:“师姐面善,好像在哪见过,就是想不起来了。” 她身旁的负责人半开玩笑地说:“你把搭讪的话都说完了,让我们说什么?” 一群人顿时会意,哈哈大笑起来。 乔尔打完招呼回来听见了,叉腰笑道:“不许欺负我们社的女生啊。” 一一一一 今晚气氛意料之外的好,来参加联谊的都比较开朗,没多久就跟身边人混熟,有几个甚至还互相交换了微信号。 乔尔也跟几个师弟相谈甚欢,另一个协会的几个女生会跳舞,被人怂恿着去篝火旁边跳,众人视线便都集中在正中央。 乔尔也玩到兴头上,鼓动着自家社团的妹子上去唱歌,陈溺怕她待会一个激动把她也推上去,便找了个借口溜去卫生间。 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看见彭凡靠在门上等她。 “我听说你一个人出来了,所以过来看看。” 陈溺点点头,跟他一起往回走。 晚上风吹的大,河边上更是寒风瑟瑟,彭凡看她只穿了件衬衣,抿抿唇犹豫了会,把身上的外套脱给她:“穿上吧,回头别感冒了。” 陈溺当然摆手:“不用了,我不冷。” 彭凡只当她客气害羞,直接伸手给她披上。 陌生的气息一瞬间聚拢,陈溺很不适应,抓着外套的边缘就想脱下—— 人群中忽然传来尖叫声和鼓掌声。 特别兴奋,声音闹的格外的大。 怕吵着周围其他住户,彭凡低头说:“我过去看看,你自己小心一点。” 陈溺点点头。 等他一转身,就把衣服脱下了。 还别说,真有点冷。 一一一一 但等陈溺走的快近了,尖叫的声音都还没停下。 估计是玩的太嗨了。陈溺抱着外套小心走着,这地方石子太多,晚上又看不大清,一个不慎就容易扭脚。 她一直注意着脚下的路,没看前面,突然听到女生格外激动的声音:“教授您是我们的男神!!” 陈溺步子顿时停住,张皇着抬头,眼睛都瞪大了。 他c他不是说不来吗? 许尘深很快在人群中看见她,他收回视线低头:“大家小声一点,不要吵到居民了。” “好好好!”坐在他旁边的女生连连点头。 彭凡走到他面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谢谢教授,这么晚了打扰您了。” “没事。”许尘深拍了拍他的肩,“辛苦了。” 陈溺还站在原地傻眼,这种集体活动又不准一个人先离开,她抱着外套的手心直出汗,也不知道是不是怪这外套太厚了。 她低着身子走到乔尔旁边准备坐下,听到许尘深淡淡地问:“洗手间在哪里?” 几乎是立刻,乔尔的声音盖过现场所有自告奋勇的人,一把拉起陈溺,大声地喊:“教授!她刚从洗手间回来,她知道在哪里!” “” 空气安静到一个零点。 陈溺甚至都能察觉到周围投来的所有目光,快要在她脸上烧出个洞。 然后她抬眸,看见许尘深温和地看着她:“麻烦你了。” 正文 18.教授 夜幕低垂,今晚月亮不圆,弯弯地挂在黝黑的暮色里,淡白色的光倾泻下来,每棵树上都缀着繁星。 陈溺快步走在前面给某人带路,这一路上石子都多,不管她心里想走的有多快,实际步子却不得不慢下来。 加之她腿并没有身后那人长,于是整副情景,是她和许尘深并排走着。 篝火旁几个女生看陈溺的背影都充满了羡慕,不约而同往乔尔那个方向瞪几眼。 乔尔啃着手里的排骨,半点不在意。 小女生的心思她都懂,要是陈溺有她们一半的主动,她也不至于天天为她操心了。 一一一一 洗手间其实不算远,就是路不好走,走的慢,费时。 眼看快到了,陈溺一边走着,一边给他指:“就这儿,这个院子进去左转——” 话还没说完,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忽然摇摇欲坠,斜着身子就要往旁边倒。 许尘深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陈溺就着他手腕站好后,背上被凉风吹起鸡皮疙瘩,庆幸的是这里是个转角,没人看到。 “谢c谢谢。”她低着头说。 说完就想把手抽回,但男人的力气未减分毫,反倒是声音忽然沉下来:“谁的外套?” 陈溺一顿,哦对,她手上还拿着那会长的外套,刚才来不及还。 下意识的,话在嘴边绕了个弯:“是乔尔的。” 天黑,又看不清楚,这外套被她叠在手腕上,乍看上去很休闲,男女穿都行。 “怎么不穿上?”他又问。 “有点热。”陈溺不敢看他的视线,“待会再穿。” 许尘深没说话了,看她站稳了,才慢慢松开手。 手上禁锢的力道消失,陈溺低头看脚下的石子:“就是那儿,你快去吧,我先回去了” 她声音有些轻,像是原本不怎么想给他带路,被朋友坑的没办法,这才硬着头皮上。 不过的确是这样。 许尘深也低下头看她,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她微微抿起的唇。 他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想揉她头发。 陈溺不知道他的心思,只在心里想着他怎么还不走,不走的话还要在这儿站多久 许尘深垂眸,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两个人目前关系还有些僵,不能急,得慢慢来。 一一一一 陈溺蹑手蹑脚走回乔尔身边,坐下后狠狠瞪了她一眼,乔尔转头,看星星看月亮,装作没看见。 陈溺:“” 有人拍了拍肩,她回头,是彭凡。 把外套给她后,他身上仅穿了件t恤,看着很是单薄。 陈溺立马站起身,把外套还给他:“你穿吧,我真不冷。” 彭凡笑了笑,抬抬眼镜:“大家都是朋友,真没事的。” 他还是以为陈溺害羞 另一个协会的负责人,一双眼睛就盯着彭凡的动作,打趣道:“哟,心疼美人啊” 彭凡看他一眼警告着,陈溺干脆把外套直接塞在他手里:“我真不冷,你穿吧。” 一来二去的,竟有种两个人互相关心对方的感觉 彭凡看她实在坚持,也不好再劝,便接过外套边穿边说:“那你待会要是觉得冷,就来找我” 后面的话陈溺听不清了,因为旁边人堆里忽然发出声音—— 教授坐这里吧!! 陈溺抬头,看见彭凡还在跟她笑,他刚把外套穿上,整个人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暖意。 许尘深的声音自她背后经过:“我随便坐哪里都可以,你们玩开心。” 乔尔听到他的声音,自觉主动往旁边挪了一大截:“教授就坐这吧” 彭凡笑了笑:“那我先过去了,你坐吧。” 陈溺“哦”了一声,低头看乔尔和许尘深给她留出来的中间的位置,还有周遭递来的目光 咬咬牙,僵着身子坐下了。 盘子还是一轮一轮地传,因为许尘深坐这儿,这边传下来的盘子上肉类特别多,许尘深似乎不怎么喜欢吃烤肉,到手的就传给陈溺,陈溺顶着所有视线接过,也不好意思自己吃,又转手传给乔尔 就这么一轮接着一轮。许尘深在学校就很受学生欢迎,现在到了这儿,没有教室的约束,学生们都大着胆子跟他说话,问他问题。 乔尔也是一颗心挂在师弟身上,陈溺一个人坐在中间百无聊赖,只好摸出手机登微信看消息。 “教授什么时候离校啊?还会回来看我们吗?”对面女生小心翼翼地问。 许尘深温和地笑了笑,低着头,余光瞥在身旁人身上,语气淡淡地:“有时间的话会来学校。” 另一个男生忽然想到什么,问:“再过两个月是校庆,教授会来参加校庆吧?” 陈溺点开朋友圈,一页页地刷,耳朵不受控制地接收着旁边的聊天内容。 “校庆应该会来。” 又一□□子传下来,许尘深接过,轻声说了句谢谢,转手拿给陈溺,视线不经意往她手机上瞟,看见她正退出微信。 那男生又问起关于本专业学习的内容,许尘深抬眸,很认真地一一回答,其他的人就有些不耐烦了,最想问的问题一直没机会问。 等了一会,终于等到那男生停下来喝水,一旁的女生被人推了推,迅速往前凑身:“教授您有女朋友吗?” 气氛忽然变得微妙。 陈溺刚把手机揣回兜里,这时间掐的,就像她对这问题也很好奇一样。 许尘深一直没回答,原先挺热闹的气氛忽然沉静,那女生缩了缩脖子,看教授没什么表情,以为自己问到不该问的了,绞尽脑汁开始想怎么找台阶下。 陈溺也被这安静弄的莫名心慌,便把手机摸出来,点了舅母的电话,站起身走到一旁接听。 河边上更安静了,舅母在逗小奶猫,笑的和蔼地跟她说:“这猫叫什么名?你舅舅一口一口小白地叫,这猫都不理他。” 陈溺被她逗笑:“我也不知道叫什么,许老师说没有名字,要不舅母给它随便取一个?“ 舅母想了想,“那行,待会我上网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好听的名字。” 陈溺笑着,说今晚可能回来的晚,让舅母先睡,不用等她,舅母直说好,让她自己注意安全,又聊了会儿其他的,才挂掉电话。 这角落比较暗,又在拐角,没什么人,风吹地呼呼的,听上去还有几分吓人。 背后有脚步声,石子碰撞,陈溺转身,看见方才被众星捧月般的人,离她不到一尺。 下意识地,她后退了一步。 许尘深今晚穿的很休闲,运动鞋休闲裤,年轻的就像那头坐着吃烤肉的师弟们一样。 “吃东西了吗?” 这是他开口问的第一句。 陈溺点点头,忽然面前一暗,男人走近了些。 她站在河边上,已不能再往后退,于是只好抬头看他:“教授您” 有什么事 话音卡在喉咙里。 因为面前的男人突然低头握起她的手:“怎么这么冰?” 猝不及防,陈溺来不及动作,他又一手触上她额头:“还好,不要一直站在河边,风大,小心着凉。” 远处端着盘子准备过来的会长惊呆了。 教授?和陈溺? 他还没缓过神。 下一秒,就看见教授放在她额头上的手,顺势揉了揉她头发 他再迟钝,也嗅出其中有几分不对了。 彭凡立刻想起他在晚餐前最后一次挣扎着邀请教授,许教授最初还是拒绝的,知道他交了定金,还有些抱歉,直到听见他说没关系,如果教授来不了,他们就把活动改成和中文社的联谊。 教授当时顿了几秒,低声问他:“中文社?” 他当时没多想,一股脑给他解释了那个社团的社长和所属院系。 然后教授就说待会有时间会过来 彭凡端着盘子呆着,他还以为教授是心疼他们退不了定金。 现在看来。 怪不得陈溺也不要他的外套 也幸好她没要,不然教授要是看见了,指不定以后再也不搭理他了。 一一一一 回到人群中,陈溺还飘忽着。 时间很晚了,彭凡走过来问大家玩开心没有,差不多要准备回学校了。 陈溺无意抬头看他一眼,彭凡却根本不敢看她,视线倏地转到其他地方。 陈溺忙着收拾东西,没注意到。 乔尔吃了一肚子的肉,走起路来都弯腰捂着肚子,她晃到陈溺面前:“你知道刚才教授说啥不?” 她抬眼,“啊?” “嘿嘿。”乔尔笑地贼兮兮的,“教授说他正在追” “还开玩笑似地问大家,如果有追女孩子的方法,能不能多和他分享,他没追过,有些束手无策” 陈溺蓦地想到方才揉她头发的那只手,温热地,指尖滚烫。 因为来的时候东西都布置好了,所以结束时另一个协会的同学主动开始帮着收拾东西。 最开始坐陈溺对面那个,一边清理盘子,一边回想:“我真觉得刚才那位小姐姐眼熟。” 旁边的人抱着一叠盘子走过来:“哪个小姐姐?” “坐教授右手边那个。” 许尘深也帮着清理东西,拿了几个盘子放在这边的桌子上,就听到一个女生忽然道:“啊!我想起来了!上次那个实践调查!” 许尘深转过头嘘了声,“很晚了,小声一点。” 那女生嗯了几声,点点头,声音果然放低了,抓着旁边女生的手一个劲地摇晃:“那小姐姐刚才坐那儿玩手机我就觉得更熟悉了,你忘了吗?上回我们社团做的关于性知识的调查,上午她是第一个来填的。” 许尘深接过身后传递上来的盘子,不经意抬眸问:“什么调查?” 正文 19.三更合一 回去的时候, 因为车坐不下, 便留了一些人等下一班, 留下的大多数当然是各个部门的负责人。 许尘深是开车来的, 为了安全起见, 也没走,陪着剩下的同学一起等。 聚餐热闹的余韵还未过,大家靠着小路外面的大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彭凡自始自终没和陈溺说一句话,弄的乔尔都看出些不对来, 接连撞撞陈溺的肩问她是怎么回事。 她哪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今晚上思路已经很乱了 各部门的负责人, 基本上都是大三的学生,明年就得实习, 医学部的一个劲地围着许尘深问关于实习的各种问题,他耐性倒是好, 平和地一句句解释。 等了好半晌,车才来。 许尘深看着他们上车, 冷不丁说了句:“我回家顺路,也可以带几位同学。” 彭凡站在大巴车门上, 刚送了一波同学上车, 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掉头都想往下挤的冲动, 转头, 发现陈溺和乔尔还在下面。 到现在为止等在下面没上车的, 只有他c乔尔和陈溺。 于是他清清嗓, 这还是自见到河边上那一幕后,他对陈溺说的第一句话。 “要不陈溺同学和乔尔同学坐教授的车回去吧。” 为了避嫌,他特地加上了同学二字。 乔尔看了陈溺一眼,强忍着笑,往大巴车方向跑了几步,捂着肚子说:“教授的车不方便走小路,我不行了我肚子痛,我得早点回去,陈溺你坐教授的车吧,反正你晕车,走小路更晕。” 彭凡立刻接下话:“那要不就陈溺同学坐教授的车,车上的其他同学都已经坐好了,也不方便下来。” 许尘深点点头:“那你们注意安全。” 陈溺:“” 一一一一一一 车上暖风开的很足,好像刚才还没上车的时候,他就已经打开了。 陈溺坐在副驾驶上,其实在心底纠结了很久到底是坐前面还是坐后面,想了想还是坐前面算了,毕竟人家教授的身份还摆在那儿。 许尘深开着车,余光注意到她安安静静地坐着,坐的很端正,像是有点紧张。 他勾起唇:“要不要听音乐?” 他车上备的有光盘,买的时候专门挑的当下比较流行的,他自己倒没怎么听过,不喜欢太吵闹。 都是给她备的。 陈溺点点头,听音乐也好,气氛太安静太磨人了。 光盘在陈溺头顶的皮夹里,许尘深扫了一眼,淡淡道:“我开车有些不方便,你拿一下,就在上面。” 陈溺转过头“啊”了一声,回神,忙坐起身找光盘。 皮夹里光盘很多,她有些热,背上出了汗,也不想多找,随便取了一个放进播放器里,等它自动播放。 旋律响起那一刻,陈溺松了口气,还好,是首英文歌,没选错。 许尘深走的大路,要开一段时间,晚上不怎么容易晕车,陈溺就面靠着窗户那一边,闭着眼睛休息。 他不动声色地把音量调小,没多久就听到陈溺缓慢的呼吸声,声音不大,轻轻浅浅的,像风拂在心上。 车内温暖宜人。 一一一一一一 开到市区,陈溺才悠悠转醒,转头看了眼,车里开着柔和的光,罩的身旁人的侧颜也是说不出的柔和。 “醒了?”他没看她,低声问。 “嗯。”陈溺声音里还带着困意,“到哪里了?” “市区,应该还要二十分钟。” “哦。” 陈溺转头看窗外,外面风吹的很大,隔着玻璃都能感受到风往车窗上拍。 包里的手机忽然玩命似地振动。 她翻出来,滑开,是串陌生号码。 “喂?” 她把通话音量按小,电话那头的声音又急又重:“你好,上次你给我留了电话” 陈溺心里一紧,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姐姐晕倒了,这里太偏僻,医院说设备条件受限让转大医院” 陈溺心慌地不行:“你们现在在哪里?” 对方很快说了地点,她的手一直抖:“好的,我这边先订机票,麻烦你们先在医院等等。” 许尘深看她神色不对,找了合适的位置停了车,陈溺正好挂掉电话,转头看他:“许尘深你能不能送我去机场,我有急事。” 他边发动车边安抚她,没多问,只说:“别急,我尽量开快一点。” 陈溺点点头,摸出号码打给舅母,没多说,只说太晚了今晚歇在朋友家,就不回来了,舅母也没多说什么,叮嘱了她几句就挂了。 幸好这路段离飞机场近,没几分钟就到了机场,陈溺脑子里乱乱的,许尘深一直跟在她身边,耐心问她买去哪里的机票。 她定定神说了s市,又补充道一定要最早到的。 许尘深点点头,拿了两人的证件去购票,陈溺这时候也顾不上他为什么要跟着一起去了,一颗心跳上跳下的,心里总不安宁。 姐姐生病的事她一点不知情,主要是姐姐也不爱搭理她,什么都不让她知道,如果不是她多留了个心眼,给邻居家的阿姨打了声招呼,又写了电话,让她帮忙时常注意一下,要不然后果真的想都不敢想。 许尘深买好票走过来,看陈溺坐在大厅里,六神无主,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然后轻声说:“还要等一会,你先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好不好?” 陈溺抬起头,撞进他深黑色的眸子里,对,许尘深是医生,这方面的问题他比较了解。她深呼吸,很快速地跟他解释,有些急,说的话十分地杂乱无章,但许尘深竟然也听懂了,轻拍她的肩以示安抚,又问了几句关于陈溺姐姐的住院信息,才低缓道:“等我一下,我去打个电话。” 陈溺点点头,握着手机的手还在发抖,不过又好像有那么点心安,一点点从心底漫上来。 许尘深打完电话回来,登机时间也差不多了,两个人坐上飞机,陈溺就更紧张了,既怕到了医院发现姐姐的情况很危险,又担心去晚了会耽误病情。 许尘深叫空姐倒了杯温水,递给她,柔声说:“我刚才给s市中心医院的朋友打过电话了,别担心,他会安排,我们下飞机后直接去中心医院。” “真的没问题吗?”陈溺还有点不敢相信,毕竟心里面依然担心受怕着。 “放心。”许尘深揉了揉她头发,低头看她,“你现在先好好休息,等待会到了医院再想其他的。” 陈溺点点头,但是怎么可能休息的了,精神高度紧张,整颗心都扑在姐姐的病情上。 下飞机到打车去医院这一路上,陈溺手心冰凉,却又凉的出了汗,许尘深有些担心她,刚才在飞机上她就一直看窗外,也没阖眼,已经是凌晨了,她就只在车上睡了不到一个小时。 到了医院,许尘深事先打电话联系好了,直接上楼到监护室。 陈溺隔着玻璃都能看见姐姐意识不清,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整个人虚弱地不像话。 病房里站着的医生给许尘深使了使眼色,许尘深在陈溺耳边安抚了几句,才和他出了病房。 “有点难办。”因为是老同学了,医生开门见山,“乳腺癌。” 许尘深皱了皱眉:“已经转移了?” 医生双手揣在兜里,知道他什么意思,解释道:“她晕倒是因为劳累过度。是早期,还没有转移。” 许尘深回头看了一眼病房里的陈溺,医生叹口气:“她还算幸运的,一般能在早期就发现不容易,我建议还是早点做手术,趁还没转移,术后巩固治疗,她自己平时再多加注意身体,也不是不可能治愈。” 一一一一 回到病房,陈溺立刻起身走到医生跟前:“您好,请问我姐姐身体怎么样了?” 医生转过身看了看许尘深,对方点点头,他才让陈溺出了病房,认真给她分析了现况。 陈溺听完,出人意料的冷静,只说:“手术的话还得等姐姐醒了,我跟她再商量一下” 医生当然表示理解,安慰她几句就离开了。 已经凌晨三点过了,陈溺没待在病房,怕吵着姐姐,便一直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低头看纯白色的地板,走神。 许尘深办好一切手续,慢慢走到她身边,她一直低着头,看不清神情,但他知道,她表面上越是冷静,心里面越慌。 “要不要睡会儿?”他低声问。 陈溺缓缓摇头。 怎么睡,睡不着。 许尘深在她身旁坐下,她转过头问:“动手术的话,一定能治愈吗?” 她眼睛里仍带着害怕,什么心情都表现在脸上,就跟皱起的眉一样。 “只要术后恢复的好,自己多注意,就算不能根治,也可以延长很多年不会复发。” “你姐姐是早期,发现的早,治愈的可能性很大,别怕。” 其实许尘深还不清楚她姐姐的身体状况,但看见陈溺始终皱着眉,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紧张与担忧,还是忍不住出声安慰她。 没办法,真的受不了她有一点点的难过。 今天晚上突然受了这么大刺激,又奔波几次,或许是刚才许尘深的话也给了她安心,陈溺靠在椅子上,竟也累的慢慢睡着了。 医院的椅子是不锈钢材质,头靠上去硬硬的,很难受。 许尘深往陈溺的方向动了动,让她的头刚好枕在他肩上,这样睡的舒服些。 他也闭上眼。 深夜的医院很安静,长长的走廊上,除了偶尔经过的护士,就只有排椅上的两人,静静靠着。 中途许尘深下意识惊醒,手臂环上陈溺的肩,触到的地方是冰凉的,他才又轻轻放开她,起身折回病房抱了床被子给她盖在身上,这才终于定心,沉沉睡去。 一一一一 早上陈溺醒来的时候,是在病房里,姐姐旁边的单人床上。 她刚坐起身,许尘深就从外面推门进来:“我买了洗漱的东西和早餐。” 陈溺点点头,下了床先去卫生间洗漱。 从卫生间出来后,他已经把早餐摆放好了。 “你姐姐的得等她醒了再买,不然待会该冷了。” 陈溺又点头。 好像只要有许尘深在,她的作用就只剩下点头。 上午十点,姐姐才醒过来。 陈溺一直坐在病床边守着,这时候起身叫了医生进来。 医生做了一系列检查,才说:“没什么大碍,多注意休息。” 护士过来换液体,医生顿了顿,看向陈溺,陈溺预感到他要说什么,先一步开口:“麻烦医生了。” 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医生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出去了。 “要不要吃点什么?” 陈溺给她倒了杯水,她没接,神色平淡:“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陈溺哑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其实陈饶聪明,看到陈溺在这儿守着,这医院又不是平时看看感冒腹痛的小医院,就知道病情可能比较严重。 “坐下说,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陈溺看着她一脸平淡,比她自己刚知道她晕过去时还要平淡。 病房门敲了两声,许尘深走进来,陈溺立刻站起身走到他身边。 “买了粥。”说到这儿,他抬头,看了眼桌上的水,低声在陈溺耳边道,“我在外面,有事叫我。” 陈溺点点头,心里说不出的感激。 一一一一一一 许尘深一早就预感这谈话会要很久,他背靠在外面墙上,低头耐心等着,中途给医院打了电话请了假,又安排好工作,陈溺还没出来。 今上午他找医生谈了一下,陈溺姐姐属于早期,没扩散没转移是好事,动了手术只要平时多注意,基本上不会复发。 唯一难办的,可能是心理上。 病房门被打开,陈溺走出来。 她低着头,走到许尘深面前:“姐姐比我冷静,她说要自己想一下。” 许尘深摸了摸她的头,没说什么。 陈溺絮絮叨叨地,慢慢跟他说:“姐姐一直都很理智,你看她现在,是那个村子里唯一的女教师,一个人教好几门科目,很伟大。” “我小时候,一直以为她被爸爸接走了,过的肯定很好。” 她有些站不住,靠着墙的身子往下滑,滑到底就蹲着,这种姿势能让人静下心。 许尘深俯下身,一手轻轻拍在她背上,给她顺气。 陈溺双手环臂,头埋在手腕上,一下子想了好多事情。 爸爸第二次给她打电话,无意中就提起她和她姐姐一个倔脾气,她当时没说话,听到他断断续续地说什么姐姐在哪里教学生,条件艰苦,但她就是不回去,二十多岁的人了,早该谈婚论嫁,但她婚姻也没定下来,身边连个照顾她的男朋友都没有。 陈溺当时是第一次开口和爸爸说话,问了地址,爸爸也有些惊讶,没多想就告诉她,还把自己的地址也说了,让陈溺有时间回家看看。 那段时间,她正好躲许尘深,就请假去了s市。 那地方确实艰苦,洗澡什么的都很不方便,姐姐好像知道她会来,并不意外,却不想跟她说话,每天只按部就班地做自己的事。 想到这儿,陈溺忽然站起身,“我得去姐姐家一趟,帮她拿些换洗的衣物。” 许尘深“嗯”了一声,“我陪你去。”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那地方并不远,坐车几个小时的路程,陈溺因为心里想着事,也没顾上晕车,就是快到的时候,那一段路不好走,摇摇晃晃地让人难受。 这里昨晚好像下过雨,一路上都是泥泞,陈溺穿的长裤运动鞋,还好,倒是很有些抱歉地看了眼许尘深,他也穿的运动鞋,白色的,好像还有点贵。 许尘深倒并不在意,转过头问她:“记得路吗?” 陈溺连连点头,她记性好,认路还是没问题的。 许尘深笑了笑:“记得就行,待会该往那边走,你就给我指。” 陈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原本高她很多的人,突然背对着她蹲下。 “上来吧,路不好走。” 陈溺心里空空的,心跳的回声传到耳朵里,已经麻烦他很多了,这一路上,购票转院买早餐,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在做。 “不用了许尘深,我自己走吧。” 他也没休息好,应该比她还累。 “节约时间,今晚还想赶回去的话,就快上来。” 他仍背对着,轻声说。 陈溺两手紧了紧,不再耗时间,听他的话慢慢趴上去。 其实陈溺很瘦,背起来不重,她担心把他压着,一路上大气都不敢喘。 许尘深眉都没皱一下,按照陈溺指的方向,左拐右拐很久,终于到家。 姐姐的房子是平房,邻居在窗户上看见陈溺了,打开门走出来,才发现还有一个帅小伙。 陈溺慌忙从许尘深背上下来,有点不好意思,走上前先道谢:“谢谢阿姨,昨晚上真的麻烦您了。” “没事没事。”邻居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陈老师在村里为人好,小孩子们都喜欢她,昨晚上还有一些孩子的家长帮忙联系车送到医院的,我一个人哪儿忙的过来。” 陈溺感激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许尘深点点头道了谢,就拉着她先进门收拾东西。 “等你姐姐出院了,我们买点东西送过去。” 他看着她把衣柜打开,出声道。 陈溺取出一大堆,放在床上一件件叠好,“嗯”了声。 许尘深抬头看了看屋子里的环境,确实很差,电器什么的都不齐全。 陈溺把这叠衣服放进大包里,又去卫生间拿洗漱用具,走进去的时候看见厕所好像还堵着,她上回来的时候就堵着了,每次上个厕所还要跑到镇上的公厕去。 有些情绪实在控制不住,她眼睛里包着泪,为了不让许尘深看见,想低着头走出去,但是头一低下,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陈溺捋起袖子胡乱抹了一把,低头回到卧室,许尘深不在,她松口气,把东西收拾好,提着包出门,就看见他正好挂了电话过来。 他低头,看见陈溺眼框红红的,垂了垂眸,接过她手上的包,还是照样蹲下身背她。 邻居家的阿姨正巧开门扔垃圾,看到后笑了笑:“小姑娘这男朋友挺疼人啊。” 陈溺脸有些红,跟眼眶红到一块儿去,她回头跟邻居阿姨说了再见,就乖乖趴在背上不说话了。 许尘深记性比她还好,回去的路上不用她指路,都记得。 到了医院果然是晚上了,陈溺进医院的时候被人拉住手腕,她回头,许尘深声音淡淡的:“我出去一下,你好好待在病房,别乱走。” 陈溺低头看了眼他的鞋,明白过来,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说了句:“那你注意安全。” 许尘深一愣,没忍住弯下腰抱了抱她。 只是一瞬,他就松开:“马上就回来。”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姐姐今天情况比较好,好到陈溺甚至是有些害怕,但是护士都说让她放心,她姐姐是医院这么多患了乳腺癌的女生里,比较镇定的一个了。 陈溺进病房姐姐已经睡下了,闭着眼,她把包放在桌上,在她身边坐下,就那么看了好一会。 姐姐以前确实是被爸爸接走的,但是爸爸旧脾气不改,经常跑出去玩,大半夜都不回家,酗酒抽烟什么不良习惯都染上,差点没去赌博,还是因为姐姐上学需要用钱。 姐姐成绩一直挺好的,这点陈溺有印象,那时候她还小,都记得卧室里有面墙上挂的全是姐姐的奖状。 她叹了口气,给自己倒了杯水。 但是姐姐高中毕业后就没读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陈溺起初以为是爸爸真拿钱去赌了,后来才知道他并没有,是姐姐自己不想读了。 那时候她已经成年,给爸爸留下封信,自己一个人跑到现在这个镇上去当老师,就像支教一样。 那里是贫困镇,孩子们都上不起学,来支教的老师很多受不了困苦的环境,撑了不到三个月就离开。 姐姐硬是在那里待了好几年。 陈溺擦了擦眼睛,不敢吸鼻子,怕姐姐听见,后来实在忍不住,干脆放下杯子跑到病房外干坐着。 姐姐对她的态度,自分开后就一直变的很冷淡。 小时候还是挺好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了。 有护士从其他病房出来,看了眼陈溺,走过来问:“你姐姐想好什么时候动手术了吗?” 陈溺抬头,看着她手里的本子,轻轻摇头。 护士翻着手上的东西,叹着气:“早点做手术比较好,趁还没扩散。”她顿了顿,突然问,“你姐姐还没结婚吧?” 是没有,陈溺点头。 “那你得耐心一点儿多劝劝,都是女人,能理解,唉。” 护士还要查房,没再多说走开了。 陈溺复又低着头,两只手握在一起,垂在膝盖上。 面前忽然多出个塑料袋。 许尘深把袋子递给她:“先去洗澡,然后换上。” 陈溺接过,拉开袋子看了看,是几件新买的衣服。 “你还没告诉王教授,我也不好打电话让他把你的衣服寄过来,就在楼下随便买了几件。”他挠头,“大小应该合适。” 陈溺两只手抠在塑料袋的边缘上,抬头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她今上午醒来的时候就觉得身上不舒服,在家里的时候每天洗澡,到这儿来一直忙着,没时间顾虑其他的,再加上她也没有换洗的衣物,又不敢让舅母寄,怕舅母担心,于是一直忍着。 没想到他竟然懂。 时间有些晚了,她没多耽搁,抱着衣服进了病房清洗。 许尘深给她买的衣物很齐全,从上到下都买了,换衣服的时候陈溺耳朵直发红,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尺寸这么合适。 她走出病房,许尘深也笑了笑:“还好。” 陈溺走到他身旁坐下,压着嗓子开口:“今天是周一,我昨晚给乔尔发了信息,让她找人帮我上课,你要不要回去?” 她这话问出来,心口怦怦直跳。 “不用。”许尘深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我也请过假了。” 陈溺抿抿唇,半晌,“哦”了一声。 根本不敢问,他为什么要留在这儿。 医院里安安静静的,一如昨晚,只是今天两个人各自都有些心事,没什么困意。 “饿不饿?” “今天谢谢你。”几乎是同时,两个人互相转头,开口道。 同时一顿。 就着这安静的空隙,陈溺先补充:“还有昨天。” 许尘深勾勾唇,陈溺的谢谢他听过很多次。 补习的时候,找他帮忙的时候,上回感冒发烧在医院的时候。 每一次的情绪都不同。 第一次是激动的,在电话里他都能听出她的喜悦,透过话筒传到他耳朵里,他当时刚做完手术,还来不及休息就给她打了电话,自己心里也为她高兴。 第二次也是激动的,她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像在给他道谢,明知道他喜欢她,还在他面前那么没心没肺地笑。 第三次,许尘深垂了垂眸,他从s市赶回来,一夜没睡,只想守在她身边,但那时候他不知道她心里是不是烦他。 今天 许尘深低咳了声,视线从对面的墙壁转到她身上。 “我不想听这个。” 他声音有些沙哑。 陈溺心一直跳,周围太安静了,她连呼吸声都不敢放大。 “你想听什么?” 她动动唇。 出人意料,他说:“什么都不想听。” 陈溺从刚才起就一直低着头,现在更是不敢看他。 “这两天的事,甚至是以前的,我都觉得,是理所当然。” “” 她的手垂下来,垂在座椅上,冰冰凉凉的。 “我只有一个想问的。” “” “你觉得我留在这儿,是以什么身份?” 座椅太凉了,陈溺收回手,发现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 许尘深的目光里全是她,她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小心翼翼,都在他视线里。 现在问这个,很不厚道。 但他真的,就想这么不厚道一回。 墙壁上的指针到了整点,滴滴地响。 许尘深今晚耐心格外的好,静静等她。 什么身份 陈溺闭了闭眼。 这两天,他忙前忙后,所有繁枝细节的小事,她能想到的想不到的他都知道,她没睡他就跟着不睡,她要忙什么他就跟着她忙。 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隐隐也能察觉到,他今晚不等到她回答绝不会作罢。 他想要一个身份。 唯独陈溺能给的。 “许尘深” 她一出口,才发现声音被自己压地太低了。 但许尘深却听见了,同样低声应她:“嗯。” “我”陈溺低着头,字斟句酌。 “我不知道现在心里对你什么感觉,但是真的不讨厌,我也不知道真在一起了以后还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变故但是” 她鼓起勇气转过头,才发现许尘深的眼睛黑地发亮。 “能不能先慢慢开始?”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克服心里这么多年的魔障,但是单单这一刻,她真的喜欢有他陪在身边。 许尘深没说话,也没移开视线。 就在陈溺自己都快要被空气中的安静逼地红脸的时候,突然被人轻轻揽进怀里。 “好。”这一个字在她耳边摩擦地发热。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第二天姐姐醒了,陈溺坐在床边给她削苹果,她不怎么会削,好几次差点划到手,许尘深实在看不下去,从她手里接过,很快削好递给她。 姐姐靠坐在床上看杂志,陈溺红着脸,把苹果递给她。 她原计划的是,姐姐边吃,她边劝。 等她这个苹果吃完,动手术的事差不多也能定下来了。 许尘深削好苹果就去了外面,给她们留充足的空间。 但姐姐的目光从她手里的苹果上扫了一眼后,就收回视线继续看杂志。 陈溺讪讪地收回手,把苹果放在杯子上,准备直接说。 姐姐的声音透过杂志传来:“我不和你谈,刚才的男朋友呢,让他进来。” 陈溺一愣,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还没冒出喉咙,就被她打下去。 男朋友 她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 “这件事你和我谈不是更好吗” 她语气软地不能再软,一个是鲜少见面的姐姐,一个是刚刚确定关系的男朋友。 她真的不知道这两个人能谈什么。 “不是他来和我谈,就不必谈了,你今天就回去,动手术的事我自己看着办。” 陈饶合上杂志,放到一旁。 她爸爸有一点没说错,姐妹俩性格一样的倔。 但是面对姐姐,陈溺怎么都倔不起来。 “那我先跟他商量一下” 许尘深正下楼,准备去医院旁边找找酒店,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待几天,订好房间换洗什么的也方便,毕竟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跟两个女生挤在一起。 还没出医院大门,就接到电话。 “你在哪里呀?” 她声音软软的,许尘深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放轻:“楼下,怎么了?” “姐姐说要找你谈” 陈溺抠着门把手,私心里希望许尘深别同意,这样她才能死皮赖脸地多劝劝她。 但许尘深步子一下子停住了,掉了个头往楼上走:“等会儿,我马上到。”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他还没进门,陈溺心里就紧张地不行。 “许尘深你好好劝啊,我姐姐她可能不会给你什么好脸色,你多担待担待,回头我请你吃饭” 许尘深有些哭笑不得,揉了揉她头发:“好,知道了。” 开门,进去,上锁。 陈饶靠在床边,已经开始啃起苹果来。 许尘深踱着步子走到她面前坐下,自我介绍:“许尘深。” 陈饶点点头。 “我听说你也是医生。”她说话声很细腻,这点和陈溺不像,陈溺说话总是温温柔柔地。 其实细看,姐妹俩在容貌上还是有几分像。 “动手术,危险吗?” 许尘深抬头,实话实说:“照你目前这个情况,早点动手术,不会有什么危险。” “那手术过后,我还能回去做老师吗?”她又问。 “这要看手术的结果,还要在医院多观察。”他语气平淡,“从个人的角度,我还是不建议你回去。” “哦?”她抬头。 “你自己也知道,那里的环境,不适合调养,你前几天晕倒就是因为太过劳累,如果动了手术还这样,很有可能会复发。” 正文 20.手术 陈饶啃完最后一口苹果, 手伸到床边, 松开, 任它落在垃圾桶里。 “我妹妹劝你说的?让我不要再回去教书?” 许尘深抬眸, 似笑非笑:“既然是你和我谈, 那就跟她没关系。” 陈饶一愣,半晌笑了笑:“行。” 她神色很平淡,语气也很平淡。 “关于手术的细节,我自己查过资料,也听医生说了几句” 她顿了顿, “其实结果如何我并不在乎,没那么严重, 我本身也没想过结婚。” 许尘深垂了垂眼,脑子里闪过什么, 没说话。 “我叫你进来,也不是为了谈手术的事。” 门上有轻微的动静, 不用想也能知道,是陈溺趴在门外偷听。 许尘深声音放低了些:“是想谈她, 对吗?” 陈饶点点头。 “你很关心她。” 她笑了笑,听出他话外之音。 “我妹妹是那种, 谁对她好她就会特依赖别人的人。”陈饶端过桌上的温水, 自顾自喝着, “你信不信, 要是上回她来我这里, 我把她百依百顺地照顾着, 你现在连她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许尘深低头,过了一会,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她小时候就爱把什么事都藏在心底,现在长大了,好像还和以前一样。” 这是事实,这一点许尘深感同身受,她身上就像有一层壳,把她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里面。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她突然问。 “认识三年,在一起十二个小时。”他淡淡道,实话实说。 陈饶忍不住笑,也很同情:“我妹妹不好追,你能追到就不错了。” 许尘深笑了笑,没说话。 “她一定没跟你说过,我们家的事吧?” 确实没有,他摇摇头。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我告诉你比较好。” “她那个沉闷性子,等她告诉你,恐怕你早就被累跑了。” 许尘深顿了顿,想说不可能,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 她是她姐姐,愿意和他说这些,是接纳他。 “你说吧。”他往后靠,做好了长久谈话的准备。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陈溺贴在门上,但是什么都听不到,她又不敢发出声音,只凑个耳朵在门缝里,能听到微弱的谈话声,具体内容却一无所知。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许尘深还没出来 姐姐不会骂他吧? 她胡乱想着,包里手机忽然振动,她迅速离开门,生怕这动静引起里面人注意。 陈溺走到走廊的窗边,才取出来接通。 是舅母。 “小溺,已经开学了,怎么还不回家?” “我” 又来了,每次要到撒谎的时候,她总是说不出来,怎么都编不出容易让人信服的理由。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舅母看她不说话,有些急,“出什么事你就说,别憋在心里。” “不是,您别担心。” 正是白天,走廊上的声音有些嘈杂,有位大叔一直在背后叫着“医生,医生!”,陈溺忙把话筒捂住,但还是晚了一步,舅母已经听见了。 “你在医院?”那边声音愈发急促,“你是不是生病了不敢告诉舅母?” 手里的电话被人抽走。 陈溺抬头,许尘深已经出来了,她听到他很从容地道:“是,您好,我是许尘深。” “有位学生住院了嗯,在外地,她怕您担心” “没什么大碍,那个学生一个人住,所以她们轮流陪着,我也是今天过来看看您放心嗯,好,再见” 话说完,他把电话还给她。 “舅母怎么说?” “让你不用担心,王教授会帮你请假,还说事情办完了就早点回去。”他低头,“最后一句是,让我帮她照顾你一下。” “” 陈溺的脸不合时宜地红了红,别过头,突然想起最重要的,又转回来。 “你和姐姐都谈好了?” “嗯。” 嗯? “她说什么了?是不是不同意做手术?”看他脸色沉静,陈溺第一时间先往坏处想,“不行我得再去劝劝” 还没转身,就叫人拉住手腕扯进怀里。 虽然刚确定关系,但他常这么抱来抱去,她还不是很适应。 许尘深的脸贴着她头发,嗅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清香,想起刚才快出病房的时候,她姐姐说的话。 “好好照顾她,如果——” “不可能。”他打断道。 她姐姐一愣,失笑,没再说什么了。 怀里的人有点不安分,陈溺闷闷的声音传出来:“那什么我能不能先去看看姐姐” 许尘深一只手轻轻拍在她背上,柔声道:“医生在里面,等他们好好谈。” 没什么如果。 他想过的未来里,都是她。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确定好手术时间,陈溺签字的时候手还在抖,一个劲地问身边的某人:“真的安全吧” 许尘深摸摸她的头:“再不签就不安全了。” 陈溺一顿,立马低下头签字。 手术整整需要两个多小时,前一晚陈溺没睡着,这期间也一直心慌,在排椅上坐不住,时不时站起来瞅瞅紧闭的门。 许尘深在她旁边轻声安慰了好一会儿,中途去外面接了个电话,谈了很久工作上的事,回来之后发现陈溺头靠在椅子上方睡着了。 他步子放轻,缓缓走过去。 陈溺黑眼圈很重,看的他心里一痛,不只是一晚上没睡的结果,她姐姐的事耽搁这么些天,她每天晚上都睡不好,也难怪这会儿在椅子上都能睡着。 许尘深弯下腰,把外套脱下盖在她身上,怕把她吵醒,没敢碰她,自己也跟着在身边坐下,陪着她慢慢等。 手术室灯灭,门打开。 陈溺就像提前有预感一样,倏地睁眼,站起身就跑过去,还没张口,医生就对她笑了笑:“别担心,手术很成功。” 悬了这么久的心才终于放下来。 陈溺看着姐姐被推进病房,自己巴巴地跟在后面进去,她还没醒,虚弱地躺在床上。 许尘深也走进来,她抬头,想了会儿,还是忍不住说了声谢谢。 他知道她的心思,没说什么,走到她旁边低声道:“明天我可能得回一趟医院,你乖乖在这,我尽量早点赶回来。” “没事。”他有工作在身,还在这里陪了她那么久,陈溺有些愧疚,“你先把医院的事处理好,不用急着过来,我不会乱跑的。” 他没说话,只揉了揉她头发。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许尘深第二天果然就飞回去了,陈溺给姐姐买了稀粥,坐在病床边一勺一勺给她喂着,脸上发愣,明显有点心不在焉。 陈饶让她倒杯水给她,陈溺一个不留神,水溢出杯流在桌子上,陈饶立刻拉下脸:“你要不回去吧,反正你守在这儿也不专心。”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低低地说,脸涨的发红。 吃完饭,姐姐就和她说起手术费的事。 “你是用的爸爸给你那张卡上的钱?” 陈溺点点头。 姐姐没说话,让她把桌上的包拿过来,她打开,取出里面的银行卡递给她。 “拿着。” 陈溺当然不会要,连连摇头。 “那是他给你的,你干嘛用在我身上,拿着。” 陈溺还是摇头,本来她也不想用,许尘深甚至说他来给,但她拒绝了,住院费什么的就是他出的,手术费怎么也得自己付。 “你要是不拿着,你就回去,不要待在这里。” 陈溺抬头,看她一脸认真。 “我真不要,爸爸这几年给的钱我一分没动过,要不是动手术,可能这辈子我都不会用你放回去吧。” 陈饶垂下眼看她,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还介意以前的事?” 陈溺低着头,不说话。 “就算我被爸爸接走,你以为这么多年我就过的很好吗?” 她还是低着头,没说话。 “你能不能换个角度想,舅舅把你带走,你从小到大接受到的教育都是非常好的,舅母待你也好,现在你上了重点大学,以后毕业找工作,什么都会是顺顺利利的,为什么还要把以前的事放在心上?” 不是这个问题,陈溺眼眶有些红。 陈饶看着她的发顶,看她垂下的手纠在一起。 “我如果是和舅舅生活在一起,现在也不会这样了。” 陈溺觉得自己心口直泛酸,站起身说了句:“我出去给你倒杯水”,就低着头出了病房。 人来人往的走廊里,就她一个人蹲在病房门口。 路过的护士以为她身体不舒服,走过来关心了几句,陈溺摇摇头说没事,她就又走开了。 姐姐不懂,根本不是生活环境的问题。 是,她承认,舅舅给她的教育很好,非常好,所以这么多年她一直心怀感激。 但是同样是爸爸的孩子,一个可以跟着爸爸生活,一个却落魄到要打电话让别人来接走她。 除了小时候看见的是块刺,这个何尝不是另一块刺。 医院里开了暖气,陈溺穿的有些单薄,还是觉得冷,两只手臂直泛起疙瘩。 这时候,她忽然很想给他打电话。 她吸吸鼻子,从怀里摸出手机,很快找到号码。 不敢保证他会接,毕竟他现在应该正在医院忙。 她就想打个电话,让自己心里也静一会儿。 那头却很快接起。 他对她说话素来柔和:“怎么了?” 陈溺一个没控制住,眼泪直往下掉。 许尘深多心细的人,蓦地听出些不对来。 “是不是不舒服?” 陈溺说不出话,喉咙上一抽一抽的,有些哽咽。 许尘深心里也急起来,起身拿了外套就出门,林阳从外面进来跟他差点撞上。 “医院的事你帮我看着些,我要去趟s市。”他急急道。 “现在?”林阳拉住他,“你不是才刚回来” 陈溺听到他这边的说话声,忙开口道:“你别回来” 声音一出口,浓浓的鼻音怎么都掩藏不了。 许尘深脚步顿了一刻,立马走出去按电梯,电梯还停在六楼,他等不及,干脆走楼梯间,一边下楼一边安慰她:“有什么等我回来再说,我马上就回来,别哭,乖。” 正文 21.有没有想? 挂掉电话, 陈溺自个儿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护士第n次朝她投来关心的目光, 她才擦擦眼睛站起身。 蹲久了腿麻, 她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 才拿着杯子去倒水。 回病房的时候姐姐又睡下了, 面向窗户躺着,外边风呼呼地吹,陈溺把杯子放下,走到窗边将窗户关小了点,这才又折回椅子上坐下。 一室的安静。 她不知道姐姐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但她一直背对着她,明显不想再说话。 陈溺刚才缓了缓, 心里已经平静多了,然后蓦地想起他说他要过来, 便忙起身去病房外给他打电话,刚把手机摸出来, 就看见一条未读短信。 “乖乖在医院等我。” 突如其来的暖意迅速涌上来,她握着手机, 盯着上面那句话看了好久,才摸索着键盘拨号出去。 ——关机。 应该已经上飞机了。 陈溺忽然觉得内疚, 觉得自己很有些不懂事。 他才刚在医院里陪了她那么多天, 那么累, 她就因为一时的情绪冲动, 又害得他两头来回跑。 刚刚才确定关系 她实在太不称职了。 正懊悔着, 护士姐姐过来换液体, 陈溺打开门,也走进去在一旁看着。 护士就说:“再过一周就得化疗了,这段时间家属要多注意病人的身体状况,让病人保持良好心态,这样有利于身体的恢复。” 陈溺顿了顿,点点头。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在医院的时间总过的很快,陈溺听了护士的话,怕姐姐再跟她说话心情不好,下午就尽量避着两个人单独相处,去洗手间把姐姐前几天换下来的衣服都洗了,又跑去给她买晚饭,自己倒真没什么胃口。 陈饶因为上午的事心里也有些情绪,没怎么跟她说话,吃完饭就躺在床上想事情。 陈溺坐在床边,看桌上苹果只有一两个了,想着拿钱包出门再买些回来。 姐姐在后面叫住她:“好像快下雨了,你找前台借把伞。” 她“哦”了声,刚把门拉开,就被高大的身影挡住视线。 她抬头,看见有些风尘仆仆的他。 “去哪里?”第一句话。 “买c买点水果。”她有些结巴。 “我去吧。”他说着就想转身,被陈溺急忙拉住,“你在这儿休息一会儿,我去就是了。” 他脸色那么疲惫,肯定是这几天都没休息好。 许尘深的视线顺着她白皙的手指转移到她脸上,笑了笑:“心疼我啊?” 他很少这么说话,陈溺的脸倏地发热,不想和他多说,抓着他衣袖把他拉到排椅上:“你先坐会儿,我去去就回。” 话说完,也不看他反应,转头就走。 但他目光还停在刚才被她抓着的袖口上,半晌抬头,她人早就跑远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陈溺下了楼就觉得脸烫地厉害,也忘记借伞的事,索性还没下雨。卖水果的阿姨关切地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连连摇头,也没顾上砍价,付了钱就往医院走。 他还坐在走廊上,还是刚才她拉他坐下的姿势。 “你吃饭了吗”陈溺走过去问。 他抬眸,眸子里全是她:“还没,想和你一起吃。” 陈溺低着头,把手里的塑料袋提起来:“先吃点水果可以吗?” 吃饭的话,得等姐姐晚上睡下了才行。 “好。”他轻声道。 姐姐在里面他不方便进来,陈溺就自己进病房把苹果清洗干净,先坐在床边给姐姐削。 陈饶早听到门外的动静,“男朋友过来了?” 还不是很习惯这个词,陈溺握着刀柄的手顿了顿,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了。”陈饶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别在这里吵我。” “可是苹果——” “你们吃吧。”她打断她,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陈溺手上的苹果才削了一半,拿她没辙,只得先快速把它削完,这才轻手轻脚背上包出门。 “姐姐睡下了,我去和护士打声招呼。”陈溺把苹果递给他,“你先吃着。” 许尘深接过看了看,发现她削皮的技术比前几天进步了一点。 出医院的时候天色开始阴沉,许尘深一个苹果啃的干干净净的,核还拿在手上没扔。 陈溺和他并肩走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垃圾桶:“那儿可以扔。” 许尘深低头看她,半晌轻轻说:“不想扔。” 陈溺一顿,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不”这句话还没问完,好像突然有点明白他的意思,她红着脸把他手里的苹果核接过,小跑到垃圾桶面前扔进去,才折回来动动唇:“下次再给你削就是了” 天色越来越沉,两个人才刚走到酒店门口,雷声就轰隆隆地响,豆大般雨滴顺势滑下,眼前顷刻变成雾蒙蒙一片。 许尘深早拉住她待在大厅里,幸好刚才他说先回酒店放东西,不然如果先去吃饭,现在两个人肯定都淋湿了。 “饿不饿?要不要回房间订餐?” 风卷着尘沙,从旋转门上的口子里一遛遛地往里面吹,许尘深把外套脱下罩在她身上,低声询问着。 酒店门口躲雨的人愈来愈多,都是一男一女的,又是晚上,这雨下的 实在有点不合时宜。 陈溺抬头,看见他眼睛里满是血丝,眉眼间溢出疲惫,心里就揪成一团,半点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许尘深在酒店的房间她是第一次来,门关上的一瞬,觉得呼吸都沉闷了很多。 他把订餐的卡片拿给她:“我去洗个澡,你点自己爱吃的。” “哦。”陈溺点点头。 浴室里水流声渐渐传来,她还发着愣,才反应过来自己该点餐。 可是点什么 她看着桌上的单子,耳朵里都是水流声和外面的雨声,乱乱的,过了一会对着号码打过去,随意报了几个菜名就挂了。 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坐的无聊,拿着遥控器把电视打开,抬起头视线环绕了一圈,许尘深订的这房间不算大,标准的单人套房,设施还是齐全的,环境也挺好。 陈溺走到落地窗边,看外面雨势渐骤,有点担心姐姐一个人在病房里,这一时半会她也回不去,幸好在护士姐姐那里留了电话。 “订好了?”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她回头,许尘深已经洗好了,估计是想着待会还要送她回去,便换了身运动服。 他本来看着就年轻,现在这一身倒更年轻了。 真说他是学生,一点也不为过。 他头发还在滴水,用帕子随意擦了擦,慢慢走到她面前。 落地窗前放着两张小沙发,许尘深走过来坐下,一伸手就把窗边还呆着的某人拉近怀里。 熟悉的气息瞬间充斥在她的呼吸中,陈溺腰上被一双手紧紧揽着,有些慌乱,他的视线就停在她脸上,呼吸灼灼的。 陈溺听到他轻声问:“今天为什么哭?” 这才是他回来的真正原因。 她一愣,竟不知道怎么说。 “谁欺负你了?”他认真看着她,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神态都在他眼睛里放大。 “没有。”陈溺直摇头,“就是” 她抿紧唇:“就是有点担心姐姐的身体” 男人的目光在昏黄的灯光下变得更柔,明知道她说谎,但却不想再逼问。 他低叹着,轻声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是想我了” 陈溺低着头没说话,许尘深存了心思问她:“有没有想?” 正文 22.亲亲 外面有人敲门, 陈溺像是惊醒,立马从他身上下来跑到门上。 她把门开了个小缝,原来是订的餐到了。 送餐的是个挺年轻的小哥哥,看见陈溺突然冒出头, 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陈溺也笑笑, 还没说话。 下一秒, 门从里面被人大大拉开,一个脸色阴沉的男人靠在门上, 挡住他所有视线。 陈溺:“” “您订c订的餐。” 他眼眸沉着,脸色也沉着, 送餐的服务生顿了顿, 吞吞吐吐说明来意。 “谢谢啊。”陈溺扯了扯许尘深的衣服, 从他身后走出来, “进来吧。” 服务生低着头,快速把餐车推进房间,又快速把东西在桌上放好, 说了句“请您慢用”就快步出了房间。 他再迟钝也能想到应该是打扰到别人什么事了。 门关上, 陈溺转头,看着还黑着脸的某人, 有点想笑。 她没理他,一个人走到桌边坐下, 看他还站在门上没动, 抬头道:“不是早说饿了吗, 过来吃饭。” 陈溺点了意面, 番茄牛肉的,闻着挺香。 许尘深皱着眉走过来,还是老大的不高兴。 陈溺把他的那份打开,拿餐具给他,刻意忽略掉他脸上的情绪。 刚刚她点的不仅仅只有面,还有饮料,因为许尘深好像不怎么喝饮料,她就没点他的。 她低头吃了口面,拿过果汁插上吸管,放到嘴边小口喝着。 下午太忙,没时间就忘记喝水,这会儿特别渴。 陈溺一直喝着没停,一杯很快就要见底,许尘深叫了她一声,“先吃饭。” 窗外忽然一个惊雷。 陈溺杯子还没放下,转头就去看窗,“这雨好像越下越大了” 说着说着,她回过头,话音戛然而止。 许尘深的脸突然离她很近,正低头喝光她最后一口饮料。 气氛有点不同寻常。 陈溺手还握在杯子上,看着他喝完,坐起身,继续吃面。 没事人一样。 她明明叫的是常温的饮料,这会儿却觉得手心发烫。 “你还要吗?我再给你叫一份?” 许尘深拿过桌上的遥控器,把电视机关掉,“不用了,我不渴。” 不渴你还喝我的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因为他无意识的举动,这顿饭吃的有些漫长。 晚饭过后陈溺叫服务生过来收拾东西,开门才发现来的不是刚才那一个,又换了个女生,动作也麻利,快速收拾干净就离开。 外面雨好像又小了点了,陈溺走到他面前,轻声说:“这会儿雨势不大,要不我就先回去了” 许尘深没说话,眉头蹙着。 他老爱蹙眉,舅舅也是,舅母常说经常蹙眉会长皱纹,年龄大了看着就特难看。 陈溺叹叹气,踮起脚伸手轻点他眉心:“别皱了,我想了的” 最后几个字在嘴边含糊不清。 许尘深抓着她还来不及收回的手,“再说一遍。” 说什么? 陈溺瞪他一眼,手上使力,还是挣脱不开。 “那就别回去了。”他把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难得无理起来,“我不送。” 手上的皮肤灼热,陈溺瞪着他,她个子又小,在他面前横眉瞪眼的,特别像个小孩。 许尘深倏尔笑了笑,她本来也是个小孩。 “别闹了,我真得回去了。”陈溺抽回手,这次微微用力就收回来了。 许尘深双手插兜:“非得回去?” 这不废话。 陈溺不回答,默默走到沙发旁边背包。 身后的男人也没什么动静,等到她走到门口了,才几步过来。 两个人都没伞,找服务台借了一把,这才出了酒店门。 雨确实小了很多,刚才在酒店,他私心里竟然希望再下大些。 可是一把大伞,刚好遮住两人。 许尘深撑着伞,在心底抱怨雨太小,伞太大。 郁闷了好一阵,直到走到医院楼下,看她小跑着上台阶。 转念想着,就算雨下的大,她今晚定也是要回医院的,到时候如果不小心淋湿了又感冒,最后担心的还是他。 算了,顺其自然。 他没收伞,一个人站在台阶下,背后是蒙蒙细雨。 “晚上早点休息,我明天下午可能又得回去了。” 陈溺抿抿唇,想着自己今天使性子给他打电话害得他急忙赶回来,两个人还没待多久就又得分开。 心底有点失落,但更多的是心疼他身体。 许尘深将她脸上的情绪尽收眼底,勾起唇:“今天早上医院特别忙,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急坏了,什么都没想就往机场跑。” 他往台阶上走着,边走边说:“今天坐飞机也好累,但是后来在医院里看到你平安无事,就觉得今天一天挺值得的。” 他步子停住,终于停到她面前,看她内疚感从眼睛里都能涌出来,便低头柔声问:“所以真的不想我吗?” 陈溺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看着他一步步走近,眉眼间都是温柔。 她张了张口,手指在衣角揪着,在他的注视下,那个字就是说不出口。 可许尘深还等着,这种时候这男人总是特别有耐心,不达目的不罢休,好几次都这样。 陈溺五指捏成拳,捏的紧紧的,抬眸看他近在咫尺的脸,蓦地闭上眼,快速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心跳的好快,她抓着背包带子转身撒开腿就往楼上跑,再不敢回头。 许尘深也愣住了,他还弯着腰,檐外的雨被风吹进来,冰冰凉凉的,都吹不散脸上还残留的热气。 他真的只是想听她说那句“想了。” 没想到她会亲他。 他的心同样跳很快,直起身看见陈溺又跑的没影了,许尘深站在原地半晌也不离开。 于是路过的病人和家属就看见,一个长得挺帅气的小伙子,站在屋檐下还打着伞不说,竟然还一直笑。 那个晚上,陈溺也没睡好。 其实她洗漱完躺在床上的时候,心里已经慢慢平静下来了,就在最后阖眼的关头,收到一条微信。 许尘深发来的,没有文字,只发了个表情: (害羞脸) 让她彻夜难眠。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过了一周,姐姐终于开始化疗了。 那过程陈溺自己看着都觉得难受,姐姐倒还好,她一直很坚强,疼痛什么的从来不说,自己忍着。 陈溺每回看到她身上出虚汗,卫生间都是她掉的大把头发,私底下自己都忍不住替她掉眼泪。 但她这几次也没再像那回一样打电话给许尘深,主要是怕他一担心又赶回来。 姐姐在医院住的这好几周,每一周许尘深都会赶过来,在医院陪她待一天后第二天又得走。 陈溺认真跟他说了好几次,让他不用每周都来,她甚至还从开销的角度给他理性分析。 可最后都没用,许尘深根本不听,每周到了时间他就在走廊上等着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姐姐化疗了几个疗程,虽然人难受,恢复的效果倒是挺乐观,医生都说再过几周应该都可以出院了。 陈溺心里自然高兴,高兴之余又有点发愁,担心她回去镇上后整天劳累起来容易复发。 但姐姐是什么性子她知道,每回她坐在床边削水果的时候想认真劝劝她,收到她微微一瞥的眼神就咽回去了。 姐姐出院那天不是周末,许尘深特地请假赶过来帮忙,送姐姐到家以后,陈溺从她卧室出来,就发现姐姐家卫生间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她走进去看,果然,厕所通了,水管什么的也换成新的,就连墙上原先裂了几道痕的镜子都换了 陈溺惊讶着,心里一动走去客厅,姐姐的东西都还在原位没动,但书架桌椅沙发什么的都变成新的了。 许尘深从卧室出来,就看见她站在客厅发呆。 “怎么了?”他走过来揉揉她头发问。 陈溺抬眸看他:“你换的?” 许尘深垂眸,分析着她的表情,没说话。 “真是你换的?”陈溺急了,“你怎么不和我商量就换了” “你姐姐知道的。” 她一愣,“姐姐知道?” 姐姐同意他换的,还是姐姐让他换的? “嗯。”他低声应,“你不是一直担心她住在这里很不方便,上回过来我就找了人帮忙通下水道,后来想着干脆把房间都重新弄一遍。” “可是”陈溺犹豫着,不知道怎么问,“你花了多少钱?” “没多少。”许尘深别开眼,不怎么想和她说这个。 但陈溺不能这么算了,就算是女朋友,在经济方面也不应该全依赖他。 “你说实话,到底多少?”她扯着他衣袖,“一码归一码,这笔钱得还给你。” 许尘深低头,上次两个人吵架就是因为还钱的事,这次他不能再像上回那样。 于是他换了个问法:“那你一时还不了怎么办?” 陈溺愣了愣,倒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对,她现在还是学生,兼职的工作请了几周假让乔尔找人帮她上着,估计这个月工资也拿不了。 他这么一说,还真是个问题。 “还不了就一直还,每天还一点。”陈溺咬咬牙,“还个几年应该能清吧?” 许尘深摸着她的头发笑:“可是反正以后结婚了,这些钱都是我们两个人的,你到了那时候再还,还的也没什么意义了。” 陈溺思路完全被他带偏,迅速摇摇头:“不行,没还钱不能结婚。” 许尘深笑容在脸上加深,看她还一脸认真地思考着,真的觉得怎么看都好喜欢,他哑着嗓子,顺着她的话说:“那好,等你还清了,我们就结婚。” 正文 23.校庆 上 陈溺愣了三秒, 抬头看见他眼眸里的捉狭, 忽然反应过来,耳朵发烫。 她低下头,这时候要是继续问多少钱,好像意思就变味了。 “我先进去看看姐姐。”等了半天, 她丢下这句, 落荒而逃。 陈饶的身体真的好转很多,陈溺又在这边待了一周,看姐姐可以下床自由走动了,跟邻居打了声招呼, 才不得不先赶回学校一趟。 舅舅当初只给她请了一两周的假,是陈溺后来拜托许尘深帮忙再撒撒谎, 时间才延长了。 不过舅舅舅母也不是好哄骗的, 估计也猜到了一点, 在等她主动开口。 陈溺到了学校就直接回家, 舅母来开门的时候看到是她,担心坏了, 一把把她拉进门里, 上下左右地看了看:“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一直在医院陪朋友做手术。”她心里也有些愧疚, “对不起, 让舅母担心了。” 舅母叹着气,接过她身上的包:“没事就好。” 舅舅还在学校上课, 陈溺才刚下飞机, 有点累, 撑着精神去卫生间洗漱了,才回卧室跟辅导员打电话。 老刘人体贴,善解人意,也没多说什么,知道她平安,叮嘱了几句就挂了。 陈溺这才钻进被窝里睡了个昏天黑地。 她从前一天下午开始睡,硬是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十点。 睁眼的时候人还犯迷糊,确实是前段时间一直没休息好,太疲惫了。 但今天是周四,她下午才有课。 迷糊中,陈溺摸到手机设了闹铃继续睡。 眼睛还没闭上呢,就有电话打进来。 是乔尔。 “我听说你昨下午就回来了??”对方惊讶道。 陈溺嘟囔着回答:“嗯你怎么知道?” “有师妹看见你了,今天选修课的时候问我来着。” 哦 “你还在睡觉啊?” “嗯”陈溺意识越来越朦胧。 “明天是校庆你知道吗?” “” 缓了几秒钟。 陈溺蓦地睁眼:“校庆?” “是啊。”乔尔刚下课,收拾完东西边走边跟她说,“这次虽然不是什么大庆,但还是邀请了很多名人回学校呢。等会,你昨天回来没看见学校里的布置吗?” 陈溺昨天下飞机后脑袋晕晕的,没注意到这些。 “还有,许教授也会来的。”乔尔想了想,补充道,“上次你俩走了以后你就失去消息了,我差点都以为他把你打包藏起来了。” 陈溺:“” 说到许尘深,她想起上次跟他分开后,他那一周好像也特别忙,正好她这周也要回来了,就没让他过来,两个人最近的交集还是昨下午她回家后给他发的“平安到家”。 “话说教授说辞职就真不来学校了,你不在这一个多月,我一次也没见过他。” 陈溺抿抿唇,没说话。 乔尔也是自己一个人走路无聊,又好久没见她了,一肚子的话想说:“欸你们家那小奶猫送走了吗?” 陈溺也睡不着了,认命坐起身换衣服,把手机调成扩音,“还没呢,还在家。” “真的?”乔尔笑笑,“什么时候带出来让我看看吧。” 她刚穿上衬衣,想了想:“要不我现在带出来,我们一起吃午饭?” “行行行。”乔尔几乎是立马答应,“我去楼下等你!” 挂掉电话,陈溺就去洗漱,回来的时候手机又响了,她以为是乔尔等不及在催,也没看来电显示,接起来就说:“我马上下来了——” “要出去?”说话声被男人打断,她把手机拿开,一眼看到上面的备注是“许” 这还是回来后两个人第一次打电话,舅母不在家,陈溺也说不出是哪里来的紧张,心跳地怦怦地。 她顿了下。 “我约了乔尔吃午饭。”陈溺回答道,想起小奶猫,还是决定问问他意见,“可以把小奶猫带给她看吗?” 许尘深顿了顿,差点都忘记这事,“可以。” 反正都是送给她的。 对了,“这猫你什么时候带走啊?”陈溺穿着鞋,手机夹在耳边,“舅舅舅母倒是挺喜欢它的,你要再不接走以后说不定就接不走了。” 许尘深笑了笑,听到她那边开门的声音:“再过段时间吧。” 再过段时间,就接到其他地方去。 陈溺抱着猫下楼,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直到快走到一楼了,才说:“我先挂了啊。” 说完就看见乔尔一个箭步跑过来,陈溺也来不及等许尘深反应,直接挂了电话。 “啊啊啊真的好萌啊!”乔尔整颗心都放在奶猫上,也没注意到陈溺的举动,“叫什么名字?” “”陈溺自己也不知道它叫什么。” “你先随便叫吧。”她把奶猫轻轻放到乔尔手上,“舅母好像给它取了名字,我还没来得及问。” 乔尔:“” 乔尔看见这猫就走不动路了,带着陈溺去小树林里,把猫放下逗它玩。 逗着逗着,她就忍不住担心:“待会出去吃饭,人那么多,我怕他们都盯着它看。” 陈溺:“不会吧” “怎么不会了,它多萌啊。”乔尔摆摆手,“算了,大街上有人看你你自己都注意不到。” 陈溺:“” “那你说怎么办?” “我们打电话订外卖吧。”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学校附近新开了家快餐店,乔尔定了那家的意面,转过头跟陈溺说:“这家的番茄意面真的好吃,销量也最高。” 又是番茄味 陈溺想到了些其他的。 乔尔没注意到她在走神,自己专心陪小猫玩,忽然想起一件事。 “给你找的那个兼职,你这段时间不是去不了吗,我找了个师兄帮你去的,他已经在工作了,人挺好的,乐于助人,刚才我和他说你昨天已经回学校了,他就说明天把什么试卷给你。” “试卷?”陈溺纳闷,“学生的试卷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反正明天会给你,你到时候问问不就行了。” “哦。”她点点头。 吃了午饭,两个人又在树林里待了很久,直到快上课了,陈溺才把小猫送回家,和乔尔一起去了教室。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晚上陈溺回家,舅舅已经回来了,舅母把饭端上桌,“快去洗手,洗完手吃饭。” 吃饭的时候陈溺纠结了很久,才低着头说起这个月请假的真正原因。 舅舅听了半晌,没说话,倒是舅母有点心疼:“你让她自己多注意身体,年纪轻轻的,得了这些病,唉。” 陈溺也有几分怅惘,点头应是,又让舅母平时也多注意休息。 晚上坐在客厅陪长辈看电视,陈溺手机振动,提示微信消息,她摸出手机看了眼,就跟舅母说有些困先回房间了。 微信上是许尘深发的:吃饭了吗? 陈溺走回卧室,也不敢打电话,总怕舅舅舅母听见,便只给他发微信回复。 吃了。 那头正在输入,陈溺坐上床,看见输入那几个字消失了,他发了句语音过来。 她忙弯腰从柜子里取出耳机插上,听到他说:“能开视频吗?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明明上个礼拜才见了 她刚把语音听完,就看见他又发来::( 陈溺:“” 她打字:舅舅他们在家呢,不方便。 对方很快回话:你打开不说话,我就看一分钟。 陈溺: 在家里和他聊天,总有点不好意思。 但许尘深不依不饶,继续发消息:好不好?嗯? 算了, 陈溺:那就只开一分钟,一分钟到了就挂掉。 他:好。 陈溺还有些不放心,跑到卧室门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舅舅还在看电视,舅母在和他说话。 卧室门反锁会有声音,陈溺怕他们起疑,不敢锁。 轻手轻脚回到床边,这才点了视频聊天。 许尘深在书房,这房间光线最亮,他看见陈溺一直别开眼不看镜头。 “怎么不说话?”他问。 陈溺把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摇摇头。 许尘深笑了笑,看她伸手好像要挂电话了,急忙道:“等等。” 陈溺动作一顿,视线也回到屏幕上来,看到他好像才刚下班,还穿着衬衫。 她声音压的低低的:“你吃饭了吗?” 许尘深点点头,屏幕里的陈溺眼睛大大的,像是做贼心虚,又不敢大声说话。 这模样实在可爱,他眉心动了动,手放在手机外侧截了个屏。 陈溺当然不知道他这些动作,竖起耳朵好像听到舅母的脚步声,忙点了挂断。 舅母果然是来找她,敲了敲门:“小溺,要不要吃水果?” 许尘深发来条语音,陈溺边点开边回答舅母:“不吃了,您和舅舅吃吧,我想睡了。” 舅母在门口说着什么她没听清,就听见许尘深的声音在耳朵里绕。 “骗人啊,我这边一直记着时间的,才过了五十三秒,还不到一分钟。” 正文 24.校庆 下 首发晋江文学城 乔尔还没来得及松气, 忽然听到她继续说。 “昨天平安到家了, 就是在树下吹了会风, 怪我自己穿的薄, 好像有点感冒, 感觉头痛,待会儿得去看看医生。” 末了,给她一个安定的眼神, “别担心, 我挺好的。” 乔尔:“” 乔尔看了她一眼。 陈溺今天没化妆, 唇色有些淡, 头发随意扎起,额间有碎发垂着, 半个月没见,她侧脸轮廓格外的分明, 好像消瘦了很多。 看起来还真有几分憔悴。 更重要的是,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问。 乔尔你良心不会痛吗? 她凑过去,用手背碰了碰陈溺额头:“有没有发烧啊?” 问的小心翼翼。 “噗。”陈溺笑起来, 眼睛弯成月牙状, 眉心微动。 “行了, 开玩笑的,我没等多久,刚到就给你打电话了。” 只不过头痛却是真的, 估计是昨晚头发没吹干就睡了。 乔尔收回手, “哦”了一声。 好像仍有些愧疚。 陈溺正想跟她说点什么, 老师走进来了,她这才看见,一会儿时间,教室里已经坐了满满当当的人。 但老师还是取出本子,挨个挨个地点名。 点到陈溺时,他顿了一下,声音放大。 “陈溺到了吗?” 周围人都看过来。 陈溺应声,手举高晃了晃。 老师点点头,拿笔在本子上划了两下。 估计是因为她缺了好几堂课了。 陈溺低下头翻书,书页一大半都是崭新的,请假就这点不好,跟不上课程进度。 前面忽然传来不确定的声音。 “学姐?” 她抬眸,是个戴着眼镜的男生,皮肤很白,鼻尖直冒汗。他一手抬了抬鼻梁上的框架,脸色有些红。 像剥掉皮的西红柿。 不知道在害羞什么。 “怎么?”陈溺低下眼,没再看他。 男生脸更红了,老师还在讲台上点名,他偷偷转回去拿起桌上的书,再转过来时,深吸了几口气。 正要开口。 乔尔在旁边笑了声:“你要说什么啊?” 声音并不大,男生却像是瞬间被扎了个孔的皮球。 僵硬了数秒。 又转回去了。 陈溺侧头和她对视了一眼,忍不住扯开唇笑了笑。 唇边的弧度微微牵扯到太阳穴,脑袋胀痛。 她笑不出来了。 埋头专心看书。 过了一会,老师让看ppt上放的资料。 陈溺抬起头认真听,两手托着下巴,食指伸直,不时在额角揉两下。 旁边塞过来一张纸条。 她转过头,乔尔手刚收回去,现在正一本正经地记着笔记。 纸条被她叠地整齐,折痕颇深。 陈溺一点一点捋平打开,乔尔的字向来工整秀丽,也没怎么见她练习书法,这像是母胎里带出来的本领。 不过。 所谓上帝给你开窗前,会先给你关好门,她觉得乔尔字写的好是好,可能是因为天生缺心眼吧。 所以上帝才补偿她一手好字。 她却没用在正道上。 因为她写的是—— 许教授包治百病。 陈溺将纸条揉成一团扔了回去。 下课后,教室里学生三三两两收拾东西往外走。 乔尔装好书,拍了拍陈溺的肩,跟她说八卦:“你不在的时候,许教授在学校可火了。” 陈溺还在收拾东西,教室里很吵,她没听清楚,便问:“什么?” 有几个女生从过道上走过,听到对话都纷纷转过头,看了她们一眼。 乔尔低头将包挂在肩上,轻声道:“出去说。” 林荫小道上人不多,两旁粗壮的大树努力伸着枝桠,延伸至道路尽头。 满地上都是摇曳的浓密树影。 乔尔边走边说:“就上回,你刚走没多久,许教授救了个大佬。” “据说是出车祸,身上没受伤,却碰断了几颗门牙,一个大老爷们,在医院里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她忍不住“啧啧”两声:“教授给他做了烤瓷牙,大佬有钱,指定要材质最好的那种,我也不懂他们医学的套路,反正最后只听说效果很好,特别好看,大佬好像也比之前帅气多了” 陈溺笑,这不废话,烤瓷牙多好看啊。 乔尔继续说:“但这事没完。” 她感慨道:“所以说大佬就是大佬,高调奢华上档次,人家牙齿做好后,心怀感激,专门去给许教授弄了面锦旗。” “拿到医院那天正巧教授休息,在学校,他竟就巴巴送到学校里来。” “那阵仗,你是没看见。”乔尔惋惜地看她一眼。 “正上着课,听说大佬直接就进来了,教授脾气多好啊,被打断了也没说什么。但没想到大佬突然当着全班的面鞠了个躬,九十度那种,然后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 “什么悬壶济世,活菩萨噼里叭啦。” 乔尔终于说的忍俊不禁,一个劲地笑:“哈哈哈哈卧槽,不就补了几颗牙,整的跟闯过鬼门关一样。” 陈溺等她笑够了,问:“那后来呢?” 乔尔眼泪快笑出来,陈溺不在学校,电话也打不通,她知道这八卦后就一直没个可以说的人,憋到今天终于说了个通透,特别舒坦。 “多尴尬啊,教授心里肯定后悔救他了,但人面上硬是保持着微笑,淡定从容,后来客客气气地道谢,送大佬出了教室,又继续上课,一点没受影响。” “不得不说你们家教授涵养是真的高。” 陈溺:“” “把‘你们家’几个字去掉吧。” 乔尔没理她,她话还没说完:“这事前几天传开了,论坛上都在说,原本大家只是因为觉得好笑,直到后来有人贴了当时拍的照片,论坛瞬间就炸了。” “不就补个牙”陈溺皱眉。 “不不不,炸的是教授的美貌和修养。” 齐刷刷的帖子,清一色都是讨论医学部的: “听说医学部有个老师很帅?” “啊啊啊本班病理学教授苏炸了!!!” “请问谁有许教授课程表,进来的瘦十斤!!” “” 陈溺这下没说话了。 乔尔瞟她一眼,要不怎么说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现在许教授的课可都是满座,女生占大多数,全是去蹭课的。” 她在学校常帮人代课,此时用亲身经历告诉陈溺:“说实话我接过那么多单生意,真没一个是他的课。” 微风轻拂,吹的大树瑟瑟作响。 她们走到拐角了,树上落了几片黄叶下来,一片砸在陈溺头上,她抬手取下,当硬纸般摩挲着,过了会儿轻声说了句:“别提他了。” 跟乔尔道别后,陈溺先回了趟家。 她没养过宠物,下意识觉得这些应该是十分娇弱的,特别是许尘深送过来的那只小奶猫。 实在太小,又萌又软,还没她一个手掌大。 陈溺在网上百度过,根据网页上的描述,估计这猫只有二十天左右。 许尘深送来的太突然,她没准备,只好先找了个纸箱子给它做窝,又怕它冷,用毛巾裹了热水袋放进去。 总觉得做的不够好。 但这猫却是听话的出奇。 她蹲下身,瞧见它在箱子里爬来爬去,看见她回来了,&一t;喵&一t;了几声,一双眼睛乌黑发亮,清澈澄明。 还没给它取名字。 陈溺握着手机,拍了它几张美照,努力回想昨晚他将猫给她时,说名字没有 她想了一会儿,觉得应该是没有。 因为她没有一点印象。 昨天太累,甚至是有些昏沉,他有没有说话她都忘了。 陈溺沉吟片刻,编辑好短信发出去,还是决定问问名字,不然随便取个这小家伙说不定不认。 很快收到回复: 没有? 她打: 对方静了一会,回复了个:。 陈溺站起身,将书包放回卧室,从抽屉里的盒子中取出一张银行卡揣好,这才拿了钥匙出门。 她看网上说,像这种小奶猫不能喂它喝牛奶,得去买专门的奶粉,还要用注射器来喂食。 还有关于洗澡的问题,网上众说纷纭,有些说才这么大切忌洗澡,有些说可以洗,只要注意保暖即可,两方说着说着竟然还在帖子里吵起来。 正文 25.独占 首发晋江文学城  她加快步子, 边走边说:“好,我马上到。” 刚入秋,傍晚的天气阴凉。 陈溺一路小跑,老远就看见他背靠着车门站着, 低着头,两手揣在裤兜里。 天色还未完全沉下来,满地的落日余晖, 许尘深的车停在树下,将他整个人笼在昏暗不明的光影里。 陈溺想, 如果他手上夹着烟, 可能更应景。 不过也只是想想。 她从来没见过他吸烟, 不知道是因为医院禁止, 还是他是口腔科医生的缘故, 陈溺跟他认识这几年,基本上没见他碰过烟。 她走近, 在他面前站定。 许尘深抬眸, 看她只穿了一件单衣, 微微拧眉:“怎么穿这么薄?感冒都好了?” 陈溺低了低头, 看自己穿的长袖, 搭配牛仔短裙, 觉得挺合适的,并不冷。 于是她点点头:“都好了。” 话音刚落, 就起了风。 地上的落叶一堆堆被卷起, 往草丛里吹。 陈溺的小腿露在外面, 受了凉,鼻子一酸,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面前男人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直起身,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让她坐上去。 然后关门,自己折回驾驶座,才走到引擎盖前,突然有人不确定地叫了声:“许老师?” 许尘深顿住脚步回头,那人手里提着刚买好的菜,发现真是他,便走过来打招呼:“你怎么在这里?” “碰巧路过。”许尘深温和道,这人也是学校里的老师,开会时碰到过,好像姓李,中文系的。 想到这儿,他下意识回头瞥了眼车窗。 果然,没看到人。 估计又蹲在座位底下了。 李老师笑眯眯的:“要不要上去坐会,我们还没做饭,就等我买菜回去呢,上来一起吃?” 许尘深摇了摇头:“不用麻烦了,我还有点事。” 李老师没再强留,突然想起件事,便顺口提起来:“听说许老师要辞职了?” 陈溺蜷缩在座位底下,幸好她瘦,在这空隙里能蹲下来。 刚才真是 她上午才上了李老师的课,这可是她们专业课的老师。 她还起来回答过好几次问题。 陈溺一阵心惊。 如果不是方才她反应快,过几天上课老师指不定用什么目光打量她。 车内窗户关地死死的,有点闷。 陈溺叹口气,没想到许尘深人缘这么好,谁都认识。 也不知道两个人还要在下面谈多久,她觉得自己的脖子已经僵的快抬不起来了 许尘深前两天才跟校长说了这事,今天便有人知道了,不过他也没想隐瞒,迟早大家都会知道。 “医院太忙,还要准备考试,学校里的课程可能会耽搁。” 李老师原本只是听说,现在看本人都承认了,忙点头表示理解,许老师肯定是为了准备升医院主任,不能分心,年轻有为,年轻有为。 许尘深看着他手里提的肉和青菜,“时候不早了,那我先走了。” 李老师连嗯几声,跟他摆摆手,目送他开车离开。 他就欣赏这种踏实苦干的优秀青年。 车开出好远一节,陈溺才挣扎着慢慢坐起身。 腿麻手麻胳膊麻。 许尘深开着车,转头看了她一眼:“想吃什么?” 刚开始蜷在角落里还不怎么饿,现在倒突然有些饿了,她揉揉手臂反问:“你想吃什么?我都行。” 毕竟是她请客,得以客人为主。 而且她不挑食,什么都可以吃。 最后车停在一家汤锅店。 这里的汤锅很出名,用的是纯正新鲜的排骨炖汤,味道非常好。 z市的美食台有一回的节目就是在这家。 陈溺先下了车,进去找位置,今天是周五,人有点多,大厅坐满了,服务生抱歉地问:“包间还有位置,请问您几个人?” “两个。” “那能不能坐个小包间?”服务生和她商量着,这家的汤锅店大厅很抢手,因为每晚都会有节目表演,所以基本上是满座。 陈溺还在思考着,许尘深停好车走进来,低下头轻声问:“怎么了?” 她简单解释了下情况。 许尘深倒是觉得没什么,坐哪里都一样,陈溺便跟服务生点点头:“那就坐包间吧。” 包间的环境其实挺好,不嘈杂,特别安静。 服务生拿了两份菜单放在两人面前,陈溺抱着菜单大方地说:“你想吃什么就点,别客气。” 这似乎是每个请客的人的开场白。 许尘深看着菜单,一个个报菜名,大致顺序是: 陈溺喜欢的——有营养的——他喜欢的。 最后一项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因为他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真要有,也可以算在第一个里面。 陈溺等他说完,再低头,发现自己没什么可点的了,便转头说:“就这些吧。” 服务生拿着菜单出门后,包间里就安静下来。 没人说话,也没人玩手机。 陈溺最开始犹豫坐包间还是大厅,就是担心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不说话会很尴尬。 现在果不其然。 她思考着,想找个什么话题打破这份安静。 但她还没想到,气氛就自动瓦解了—— 许尘深的手机一直在振动。 他说了声抱歉,没出包间,当着她的面就接通。 陈溺低头看去桌布上的花纹,听到他只重复发出“嗯”c“好”c“是”这几个音。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在场不方便多说。 其实没必要。 他要是一直打电话,那她就一直闷头吃饭。 也不用担心没话说,多和谐。 不过许尘深好像真的很忙,上个电话刚挂断,下一个立马又打进来。 他握着手机没接。 陈溺想说,她没关系,公事重要,你接吧。 语言刚组织好,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却突然看见他左手食指按上手机右侧凸出的按键,轻按着,保持了几秒钟。 然后振动瞬间停止。 陈溺抬眼,他把手机关了? 服务生进来上菜,汤锅是熬好的,许尘深找服务生要来一个空碗,专门用来舀汤,舀了满满一碗才递给她。 有点烫,陈溺捧着碗轻呼着。 看到碗里有她很喜欢吃的香菌。 画面很熟悉。 她以前在他家补习,有时候时间晚了,也会留下来吃过饭再走。 那时候也是他们两个人,也没怎么说话,但就是不尴尬。 陈溺呼够了,唇贴着碗,轻轻喝了一小口。 汤还很烫,烫的她舌尖发麻。 “先吃菜,等会再喝吧。” 他冷不丁说话,陈溺抬头,才发现他一直看着她。 话说完,他起身又给她夹了一块排骨。 她低着头道了声谢。 有了第一块,很快就有第二块c第三块,不过有时候是萝卜,有时候是青菜,荤素搭配的很合理。 但陈溺实在做不到也给他夹菜。 鼓了几次气,就是站不起身。 不过许尘深并不在意,他吃的并不多,也没什么胃口,全程只顾着照顾她。 王教授出差快一个月,她又不会做什么特别有营养的菜,上次在医院,他就觉得她消瘦很多,主要还是营养没跟上的缘故。 陈溺小口吃着,几乎是许尘深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 因为每次她碗里快要空了,他就会给她满上,眼睛比什么都尖,夹的还都是她喜欢吃的,索性她也就接受了。 就是好奇,他怎么这么清楚她的口味。 饭吃到一半,许尘深借口去洗手间,出了包间。 陈溺放下筷子的一瞬间给乔尔发了条微信: 乔尔很快回复她,甩来条语音:先好好谈谈心嘛。 谈心? 陈溺直摇头。 一般有误会的人之间才需要谈心,他们又没有。 字打到一半,还没打完,包间门被推开,陈溺手一抖,直接就点了发送。 许尘深走进来。 她没再看手机了,把它放回包里。 抬头就问:“还要吃点什么吗?” 许尘深在她对面坐下,摇了摇头,看她乖乖喝完了一整碗汤,给她夹的菜也吃干净了,便放轻声音问:“吃饱了吗?” 陈溺当然点头。 岂止是饱,还有些撑 于是两个人起身出门,结账。 陈溺把卡带在身上的,这是她爸爸给的卡,定期会打钱,虽然她基本上没动过,也不知道上面具体金额有多少,不过这顿饭钱应该够了。 大厅里热闹极了,正中央搭了个台子,上面有戏剧演员在表演变脸。 每换一张,下面就一阵拍手叫好,声音闹的特别大,这家店隔音效果还是挺好的,他们刚才在包间竟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现在是八点过,出来吃饭的人越来越多,汤锅店门外还等着些人,门上也堵着,都在围观变脸。 陈溺往收银台走,许尘深跟在她身后,地上有些滑,人又多,摩肩接踵的。 陈溺步子走的急,一个不小心,就差点和别人撞上,对方显然也被吓住了,转头狠狠瞪她。 陈溺心虚,旋即肩上搂上来一只手,许尘深走过来,挡住那人的视线,语调平淡:“抱歉。” 他个子高,居高临下地看他。虽然外貌温和,但若真要冷淡起来,骨子里的寒意也逼人。 那人这才看到又多出来一人,不再只是刚才的小姑娘,便耸耸肩,没再说什么进去了。 陈溺点点头。 收银台的小姐姐留着齐肩短发,年龄似乎和她差不多大,笑盈盈地问她:“大厅还是包间?” “包间,002。” 小姐姐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着数字,突然“咦”了一声。 正文 26.结婚 首发晋江文学城  临窗的桌椅书柜上蒙着层灰, 大概是早上窗户没关吹进来的。她蹲下身, 仔仔细细地擦拭, 擦到书桌右下角的柜子时, 突然想起什么,一打开, 就看见她几个礼拜前买的高考英语试卷。 差点忘了乔尔给她找的家辅兼职。 这都多久了,上个礼拜她忙着考试复习都忘记了。 陈溺忙把抹布丢在桌上,折回卧室拿手机给乔尔打电话。 打之前她特地看了眼时间, 八点过了, 估计乔尔应该醒了。 可号码拨出去却一直无人接听,等了半晌, 陈溺刚挂断, 一条电话就切进来。 不是乔尔。 她上次打过备注, 于是一个“许”字在屏幕上一直闪。 他这么早打电话做什么? 陈溺握着手机, 犹豫着接不接。 其实讲道理, 除非真的有事,一般情况下许尘深很少给她打电话。 说不定是因为小奶猫的事 手机振动了十几秒, 她才接起来。 “喂?”字的音还没发出去。 电话那头抢了先:“对不起。”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有些低。 没想过他会突然道歉。 陈溺不自觉地吞咽了下,有些猝不及防。 “昨天在车上, 我不是故意要跟你生气” 许尘深站在窗边, 窗户大开着, 空旷的风把他的话音吹的也有些模糊。 陈溺心里一跳一跳的, 不知道怎么接话。 许尘深说完这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昨天送她回了家,自己的车在校门口停了很久。 中途手机开机,接到了很多电话,都是问他辞职的事,后来一遍遍回答地烦了,就扔到一边等它自动挂断。 他根本不想说话。 一一一一 其实昨晚刚开始气氛一直很好,他甚至在想,如果时间还早,就可以问她要不要去看电影,最近新上映的几部影片,都是她喜欢的类型。 从她生病那天到现在,他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亲近了很多,在饭店的时候为了帮忙,他上前搂过她的肩,当时其实心里不确定,有些担心她生气,怕她会突然推开他,但当他低头,却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很乖地跟在他身旁。 那一刻心里的感觉, 真想就这么搂着她一辈子。 去停车场取车到开出来的这一段路,他一直在想,等她知道他已经结账了以后,会不会生气,生气的话他应该怎么哄。 从来没讨好过别人,但对象是她他无所谓。 可想了一路,等到她上车,什么都想好了,真到了那一刻,看她突然冷下脸,那种像是要把所有的关系都撇的一干二净的冷漠态度。 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到嘴边便全部都做了废。 不只是想问她为什么一定要算那么清。 想问的还有很多,只出口了那一句,其余的全在喉咙上绕着圈儿,又被他尽数压回去。 在陈溺面前他从来都控制不住情绪,怕全说出来会吓到她。 一一一一 他这边久久没说话,陈溺只听到呼呼的风声,空荡荡的,她动了动唇:“我“ 她想说我也有不对,但是仔细回想昨晚上的事确实是他自作主张在先,她觉得憋屈才会问他,没想到他倒是先生了气。 算了,陈溺叹叹气:“没关系,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许尘深没说话,静了一会,揉了揉被风吹的有些刺痛的太阳穴。 昨晚到家,林阳还特地打电话过来问他情况怎么样,他只随意糖塞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然后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冷静了一晚上。 直到现在听见她在耳边毫不在意地说着没关系,才发现,冷静再久都没用。 许尘深低着头,看窗框上被风吹进来的细小灰尘,顿了顿,慢慢地问:“因为你也有不对,所以觉得什么都没关系是吗?” “” 这是什么意思 手机突然嘟了几声,陈溺思路被打断,取下手机一看,是乔尔打来的,应该是刚醒看到她电话了。 陈溺把手机放回耳边,想跟他说能不能等一下,等她接个电话,可还来不及说,他那边突然低声道:“那天早上,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陈溺顿时僵住,盯着白的有些泛黄的墙壁,说不出话。 手机里嘟嘟的声音慢慢停止,气氛归于安静。 “我后来跟你打过很多次电话,但你没接。” 陈溺手指微微屈着,在衣角上摩挲:“那时候有点事。” 许尘深声音里的情绪藏不住,“有什么事?重要到半个多月一条信息都没有?” 他的思绪一点一点倒回那天,倒回到他从书房出来,看见陈溺在沙发上熟睡的模样。 前几天她刚拒绝过他,许尘深知道她把他当老师,没有其他意思,于是也没有硬逼着她接受,想着慢慢来就好,慢慢接近她。 那天他在医院忙了一天,情绪也有些不稳,叫醒她的时候,她刚睁眼神情还有些茫然,但瞳孔黑地发亮,眸子里映的全是他。 许尘深没忍住,低头吻在她唇边,她的唇软软的,他不敢深入,只浅尝辄止。 只不过还没直起身,一双柔软冰凉的手就搭上脖颈。 他没想过她会回应。 后来从她口中沾上酒气,他知道她可能意识不清醒,下意识就想推开她。 可怀里的人却越贴越紧,许尘深过往二十多年从没有喜欢过谁,陈溺是唯一一个,从碰上那天起就在心底肆意着,在他自己还没意识的时候,半梦半醒间就全是她。 怎么可能忍得住。 她迟早都是他的。 那天发生的一切真的像他每晚反复做的梦。 因为资料必须一早交到学校,不想吵醒她,许尘深第一次跟医院请假,赶去学校交了东西就急忙回家。 开门后一室的寂静。 如果不是屋子里还留有她身上的气息,他差点就以为她真的没来过。 一一一一 陈溺抿了抿唇,平缓呼吸:“上次在我家楼下,我就说过这件事你能不能不要放在心上了。” 当时他还问是什么事 那次在他家,他没推开她,她理解,因为好像确实是她先亲上去的,他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但酒后失态非她本意,便宜也被人占了,她都没说什么,他竟然还一直耿耿于怀。 是,后来看到钥匙,她知道许尘深可能很认真,所以她第一时间做的事就是离开,刚好姐姐那儿有事,大半个月过去,他们两个人都能冷静冷静。 她以为等她回来了,许尘深差不多也就不把这当回事了。 但没想到他还记着。 一一一一 许尘深听到她说的,真想挂掉电话走到面前去逼问她。 什么耐心都用尽了,“刚才你说的话我全当作没听见,上次的也算了。陈溺,我给你时间等你收拾好情绪回来,不是为了看你对我避而不见” “我心里想的什么你应该也清楚,放不放在心上是我的事,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些了。” “” 挂了电话,陈溺还没回过神来。 乔尔的电话催命似的打,她接起来的时候还懵着圈。 “你跟谁打电话呢?这么久了一直占线。” “一个朋友。” 愣了会儿,她才吐出四个字。 乔尔“哦”了声,问她刚才打电话有什么事,她昨晚看电视剧看到凌晨,早上醒的迟了些。 说着说着,等不住陈溺回答,她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全是那个电视剧有多好看,男主的颜有多帅,哪个配角有多坏。 陈溺不时应几声,但其实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刚才许尘深也跟她说了好一大堆,说的全是她听不太懂的话,换句话说,她根本没听见过许尘深这样严肃地说话。 印象中他温和的不行,除了补习的时候讲题,平时话也少,刚才说的那些,完全让她反应不过来 乔尔还在说,已经说到最精彩的情节了。 “乔尔。”陈溺忍不住打断兴致勃勃的她。 “啊?” “许教授什么时候辞的职?”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就听小道消息说他辞职了”乔尔想了想,“你问这个做什么?舍不得啊?” “不是,我随便问问。” 刚辞职的话,现在应该还在办手续,过几天应该就不会来学校了 正文 27.缓冲 首发晋江文学城  陈溺想, 如果他手上夹着烟,可能更应景。 不过也只是想想。 她从来没见过他吸烟,不知道是因为医院禁止,还是他是口腔科医生的缘故, 陈溺跟他认识这几年, 基本上没见他碰过烟。 她走近,在他面前站定。 许尘深抬眸,看她只穿了一件单衣, 微微拧眉:“怎么穿这么薄?感冒都好了?” 陈溺低了低头,看自己穿的长袖, 搭配牛仔短裙, 觉得挺合适的,并不冷。 于是她点点头:“都好了。” 话音刚落, 就起了风。 地上的落叶一堆堆被卷起, 往草丛里吹。 陈溺的小腿露在外面,受了凉,鼻子一酸, 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面前男人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直起身,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让她坐上去。 然后关门, 自己折回驾驶座,才走到引擎盖前, 突然有人不确定地叫了声:“许老师?” 许尘深顿住脚步回头, 那人手里提着刚买好的菜, 发现真是他,便走过来打招呼:“你怎么在这里?” “碰巧路过。”许尘深温和道,这人也是学校里的老师,开会时碰到过,好像姓李,中文系的。 想到这儿,他下意识回头瞥了眼车窗。 果然,没看到人。 估计又蹲在座位底下了。 李老师笑眯眯的:“要不要上去坐会,我们还没做饭,就等我买菜回去呢,上来一起吃?” 许尘深摇了摇头:“不用麻烦了,我还有点事。” 李老师没再强留,突然想起件事,便顺口提起来:“听说许老师要辞职了?” 陈溺蜷缩在座位底下,幸好她瘦,在这空隙里能蹲下来。 刚才真是 她上午才上了李老师的课,这可是她们专业课的老师。 她还起来回答过好几次问题。 陈溺一阵心惊。 如果不是方才她反应快,过几天上课老师指不定用什么目光打量她。 车内窗户关地死死的,有点闷。 陈溺叹口气,没想到许尘深人缘这么好,谁都认识。 也不知道两个人还要在下面谈多久,她觉得自己的脖子已经僵的快抬不起来了 许尘深前两天才跟校长说了这事,今天便有人知道了,不过他也没想隐瞒,迟早大家都会知道。 “医院太忙,还要准备考试,学校里的课程可能会耽搁。” 李老师原本只是听说,现在看本人都承认了,忙点头表示理解,许老师肯定是为了准备升医院主任,不能分心,年轻有为,年轻有为。 许尘深看着他手里提的肉和青菜,“时候不早了,那我先走了。” 李老师连嗯几声,跟他摆摆手,目送他开车离开。 他就欣赏这种踏实苦干的优秀青年。 车开出好远一节,陈溺才挣扎着慢慢坐起身。 腿麻手麻胳膊麻。 许尘深开着车,转头看了她一眼:“想吃什么?” 刚开始蜷在角落里还不怎么饿,现在倒突然有些饿了,她揉揉手臂反问:“你想吃什么?我都行。” 毕竟是她请客,得以客人为主。 而且她不挑食,什么都可以吃。 最后车停在一家汤锅店。 这里的汤锅很出名,用的是纯正新鲜的排骨炖汤,味道非常好。 z市的美食台有一回的节目就是在这家。 陈溺先下了车,进去找位置,今天是周五,人有点多,大厅坐满了,服务生抱歉地问:“包间还有位置,请问您几个人?” “两个。” “那能不能坐个小包间?”服务生和她商量着,这家的汤锅店大厅很抢手,因为每晚都会有节目表演,所以基本上是满座。 陈溺还在思考着,许尘深停好车走进来,低下头轻声问:“怎么了?” 她简单解释了下情况。 许尘深倒是觉得没什么,坐哪里都一样,陈溺便跟服务生点点头:“那就坐包间吧。” 包间的环境其实挺好,不嘈杂,特别安静。 服务生拿了两份菜单放在两人面前,陈溺抱着菜单大方地说:“你想吃什么就点,别客气。” 这似乎是每个请客的人的开场白。 许尘深看着菜单,一个个报菜名,大致顺序是: 陈溺喜欢的——有营养的——他喜欢的。 最后一项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因为他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真要有,也可以算在第一个里面。 陈溺等他说完,再低头,发现自己没什么可点的了,便转头说:“就这些吧。” 服务生拿着菜单出门后,包间里就安静下来。 没人说话,也没人玩手机。 陈溺最开始犹豫坐包间还是大厅,就是担心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不说话会很尴尬。 现在果不其然。 她思考着,想找个什么话题打破这份安静。 但她还没想到,气氛就自动瓦解了—— 许尘深的手机一直在振动。 他说了声抱歉,没出包间,当着她的面就接通。 陈溺低头看去桌布上的花纹,听到他只重复发出“嗯”c“好”c“是”这几个音。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在场不方便多说。 其实没必要。 他要是一直打电话,那她就一直闷头吃饭。 也不用担心没话说,多和谐。 不过许尘深好像真的很忙,上个电话刚挂断,下一个立马又打进来。 他握着手机没接。 陈溺想说,她没关系,公事重要,你接吧。 语言刚组织好,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却突然看见他左手食指按上手机右侧凸出的按键,轻按着,保持了几秒钟。 然后振动瞬间停止。 陈溺抬眼,他把手机关了? 服务生进来上菜,汤锅是熬好的,许尘深找服务生要来一个空碗,专门用来舀汤,舀了满满一碗才递给她。 有点烫,陈溺捧着碗轻呼着。 看到碗里有她很喜欢吃的香菌。 画面很熟悉。 她以前在他家补习,有时候时间晚了,也会留下来吃过饭再走。 那时候也是他们两个人,也没怎么说话,但就是不尴尬。 陈溺呼够了,唇贴着碗,轻轻喝了一小口。 汤还很烫,烫的她舌尖发麻。 “先吃菜,等会再喝吧。” 他冷不丁说话,陈溺抬头,才发现他一直看着她。 话说完,他起身又给她夹了一块排骨。 她低着头道了声谢。 有了第一块,很快就有第二块c第三块,不过有时候是萝卜,有时候是青菜,荤素搭配的很合理。 但陈溺实在做不到也给他夹菜。 鼓了几次气,就是站不起身。 不过许尘深并不在意,他吃的并不多,也没什么胃口,全程只顾着照顾她。 王教授出差快一个月,她又不会做什么特别有营养的菜,上次在医院,他就觉得她消瘦很多,主要还是营养没跟上的缘故。 陈溺小口吃着,几乎是许尘深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 因为每次她碗里快要空了,他就会给她满上,眼睛比什么都尖,夹的还都是她喜欢吃的,索性她也就接受了。 就是好奇,他怎么这么清楚她的口味。 饭吃到一半,许尘深借口去洗手间,出了包间。 陈溺放下筷子的一瞬间给乔尔发了条微信: 乔尔很快回复她,甩来条语音:先好好谈谈心嘛。 谈心? 陈溺直摇头。 一般有误会的人之间才需要谈心,他们又没有。 字打到一半,还没打完,包间门被推开,陈溺手一抖,直接就点了发送。 许尘深走进来。 她没再看手机了,把它放回包里。 抬头就问:“还要吃点什么吗?” 许尘深在她对面坐下,摇了摇头,看她乖乖喝完了一整碗汤,给她夹的菜也吃干净了,便放轻声音问:“吃饱了吗?” 陈溺当然点头。 岂止是饱,还有些撑 于是两个人起身出门,结账。 陈溺把卡带在身上的,这是她爸爸给的卡,定期会打钱,虽然她基本上没动过,也不知道上面具体金额有多少,不过这顿饭钱应该够了。 大厅里热闹极了,正中央搭了个台子,上面有戏剧演员在表演变脸。 每换一张,下面就一阵拍手叫好,声音闹的特别大,这家店隔音效果还是挺好的,他们刚才在包间竟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现在是八点过,出来吃饭的人越来越多,汤锅店门外还等着些人,门上也堵着,都在围观变脸。 陈溺往收银台走,许尘深跟在她身后,地上有些滑,人又多,摩肩接踵的。 陈溺步子走的急,一个不小心,就差点和别人撞上,对方显然也被吓住了,转头狠狠瞪她。 陈溺心虚,旋即肩上搂上来一只手,许尘深走过来,挡住那人的视线,语调平淡:“抱歉。” 他个子高,居高临下地看他。虽然外貌温和,但若真要冷淡起来,骨子里的寒意也逼人。 正文 28.不回去了? 首发晋江文学城  “她就待在寝室, 哪儿也没去, 再说这课也下了” 就像科代表说的, 要是她逃课, 在外面出了什么事, 都是那节课老师的责任。 许尘深身为老师,对学生负责她理解。 但是现在课也下了,人也没事, 是不是,可以稍微网开一面? 不然万一影响乔尔在业界的信誉怎么办 陈溺耷拉下脸,偷偷瞄他。 他没说话, 也没点头,皱着的眉很清楚地表现了—— 这事没商量。 陈溺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可是以她对许尘深的认知,又觉得他对其他学生不像是这么严格的人, 应该是好说话的。 可能是她方法不对。 怔忪间,到了他家楼下。 车停稳,许尘深熄了火, 打开车门先走了下去。 陈溺还坐在车上, 他的家她来过很多次, 熟悉到,楼道上放了几个装饰相框她都知道。 但自从上次那件事发生以后她就再也没来过了。 许尘深似乎也知道她认得路,没等她, 自己先上了楼, 陈溺没法子, 深吸了口气下车。 他住的是独立的单元小户,住八楼,电梯直达。这幢楼新修没多久,可能是因为位置有些偏僻,住进来的人不多。 陈溺每次来,都感觉楼道上空荡荡的。 她出了电梯,朝右走了十几步,有一间屋子门开着,门背上贴了几张卡通的贴纸,就是他家。 这贴纸陈溺眼熟,是她贴的,没别的意思,就是有一回找他补习时,自己肚子饿,在楼下买了袋零食,里面就送了卡通贴纸。 那天她等他回家等了好久,一时无聊,就给他贴上了。 摸着良心说,这贴纸真不好看。 估计是他太忙了也没注意,竟一直让它贴在门上。 陈溺走进门,轻车熟路地换好鞋,客厅里没见着他人影,倒是卧室传来动静。 许尘深这人爱干净,房间打扫的特整洁,她往里走了几步,看见他蹲在床边,脚下放着个行李箱。 “你要出差?”陈溺靠在门上问。 许尘深从柜子里取了件衬衣叠好,往行李箱里放,“嗯”了一声。 陈溺没说话了。 他把衣服放好后,又起身,去拿干净的帕子和贴身衣物,边收拾边和她说。 “去s市,六点的飞机。” s市? 她有印象,姐姐住那儿。 她点点头,哦了声,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许尘深头也不抬:“去客厅,把柜子里的黑色笔记本拿过来。” 陈溺转身出去。 客厅就电视机下有两个柜子,她蹲着,一个一个打开看。 左边那个,里头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读物,报纸杂志什么都有,堆起来很高。 不过叠地十分齐整,有些旧,应该都是他看过的。 他一个人住,家里东西竟都是放的整整齐齐的,这点陈溺自愧不如。 再打开另一个。 陈溺傻眼,里面都是笔记本。 这时候,卧室里传来一声闷响。 她关上柜子,急忙跑过去。 许尘深单膝跪在地上,眉头紧皱,一只手撑着床边,另一只手按着胃? 陈溺走到他面前,弯下腰,看见他额头上不断冒出细汗,突然有些紧张:“怎么了?不舒服?” 许尘深没回答,强撑着站起身,蹲久了,起来时头晕的厉害,他跌了两步。 陈溺忙扶住他:“胃痛吗?你坐着,我去给你拿药。” 说完就想转头,却被他拉住手腕。 “不用了” “什么不用了,你不是还要出差?”陈溺认真地看他,认真地说,“胃痛肚子痛不能拖,越拖越严重。” “你自己就是医生,难道不清楚吗。” 许尘深唇色泛白,抬了抬眸,看她少有的严肃神情。 不知道心里什么感觉,好像疼痛缓解了些。 但其实不管再痛,他都能忍。 她上次一声不吭地走,突如其来的冷淡,前几天在楼下,那么明确地和他说,说的那么清楚。 不要再见面,她不喜欢他。 许尘深别过头,吐出几个字:“那药不能空腹吃。” “太复杂的我不会,粥还是可以的。”陈溺站在厨房里淘米,怕他一个人疼的难受,尽力分散他注意力,“粥能吃吧?” 许尘深靠在厨房门上,看着她忙活,“嗯”了一声。 陈溺继续手上动作没停,嘴上跟他说话:“以前我连粥都不会做呢。” “那时候刚到舅舅家,你知道的,王教授。” “他上课是很严肃啦,但平时不这样,平时待我挺温和的,舅母也是,他们什么都不让我做,就让我好好学习。” “但是我怎么好意思,就学啊,等舅母做饭的时候,就跑到厨房跟她说话,看着她做。” “偷学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平时舅母看见我进厨房,就把我赶到客厅去,所以啊,我就拼命找话题跟她说” 拼命找话题,像现在这样吗? 许尘深看她从袋子里取出土豆清洗,手法熟练,她又继续说。 “我找话题很厉害,基本不会冷场。” 说到这儿,陈溺忽然觉得脸疼。 因为她跟他说话,倒是常冷场。 自顾自尴尬了一小会,她开始削土豆皮,想起一件事,问他:“你知不知道我在你门上,贴了几张卡通贴纸啊?” 许尘深蹙眉,怎么不知道,特丑。 “我现在看也觉得不好看,但刚给你贴上的时候,我觉得挺好看的。” “是个美少女,手里举着枪,多酷啊。” 酷吗?他不觉得。 陈溺削好皮,取下菜刀切块,这时候没说话了,她刀工不好,切的时候要认真仔细。 许尘深看着她的动作,看她低下头,全神贯注地切土豆。 看不清切的如何,他只能看到她垂下的头发,和微卷的睫毛。 在发颤,估计是紧张。 切好后,陈溺叹了口气,身体挡住许尘深的视线,打开下面的柜子取锅,注冷水,放粳米,开大火煮。 很安静。 陈溺转过身,发现他视线一直在她身上。 她顿了顿,问:“还疼吗?” 这话问出口她自己就后悔了,人家药都没吃,眉也拧着,怎么不疼。 她抿抿唇,正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突然听到他回答。 “好多了。” 气氛变得微妙,陈溺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于是转过身看锅。 还没烧开,水上不时冒一两颗小水泡。 旋即又散开。 厨房里,安静,无声。 过了一会儿,水开了,她把土豆块倒进去,转小火慢慢烧。 她想起什么,转过头问他:“吃糖吗?” 待会得用糖调味。 他不喜欢吃,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陈溺点头表示知道了,又继续看锅。 白天屋子里很亮,不需要开灯。 锅上升起白烟,能闻到快成形的粥的香气。面前的小女孩,被缭绕轻烟缠绕着,低头,侧脸柔和。 许尘深垂了垂眸。 等了几十分钟,粥终于做好,陈溺让他去饭厅等着。 许尘深难得没固执,听她的话走出去。 陈溺只放了半勺糖,她记得他好像并不怎么喜欢吃甜的。 端到饭厅,许尘深看见她小心地把碗放在他面前,然后在他对面坐下。 拉开椅子的一瞬,他心里一松。 “有点烫,现在时间还早,你慢慢吃。” 他没说话,拿起汤匙舀了一勺,味道不算太甜,挺合适。 陈溺有些不好意思:“土豆切的是不怎么好,别嫌弃啊。” 听她这话,许尘深下意识就舀起一勺土豆看。 是不怎么好。 他吃下,忍不住勾了勾唇。 陈溺撑着头,盯着桌面看。 好奇问了句:“你什么时候换的餐具?” 刚才在厨房,她打开柜子,焕然一新,是觉得奇怪。 “前几天,不小心打碎了。” “哦。” 没什么营养的话题,陈溺继续发呆。 别问她为什么不走,许尘深住的地方远,根本打不到车。 她安静了一会,有件事一直搁在心上,现在气氛不错,她试探道:“请假那事,真不能再商量?” 她还记着这个,许尘深认真吃饭,看她一眼,没说话。 陈溺换了个方法:“你知不知道,你在学校可火了。” 话说的莫名,许尘深拧了拧眉。 “真的。”陈溺不信他竟然不知道,“你不逛论坛吗?上面还有你的照片呢!” 他眉头拧地更紧,每天工作都很忙,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偶尔几分钟的空闲,会想她。 真没时间看其他的东西。 她静了一会,有些气,转过身继续劝他:“她真是因为生病了” 许尘深目光直视前方,没说不信,只道:“生病可以请假,正规假条交给我,这节课就不会记她旷课。” 陈溺想了一会,和他打着商量:“这一次不请不行吗?” 许尘深看了她一眼。 “她就待在寝室,哪儿也没去,再说这课也下了” 就像科代表说的,要是她逃课,在外面出了什么事,都是那节课老师的责任。 许尘深身为老师,对学生负责她理解。 但是现在课也下了,人也没事,是不是,可以稍微网开一面? 不然万一影响乔尔在业界的信誉怎么办 陈溺耷拉下脸,偷偷瞄他。 他没说话,也没点头,皱着的眉很清楚地表现了—— 这事没商量。 陈溺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可是以她对许尘深的认知,又觉得他对其他学生不像是这么严格的人,应该是好说话的。 可能是她方法不对。 怔忪间,到了他家楼下。 车停稳,许尘深熄了火,打开车门先走了下去。 陈溺还坐在车上,他的家她来过很多次,熟悉到,楼道上放了几个装饰相框她都知道。 但自从上次那件事发生以后她就再也没来过了。 许尘深似乎也知道她认得路,没等她,自己先上了楼,陈溺没法子,深吸了口气下车。 他住的是独立的单元小户,住八楼,电梯直达。这幢楼新修没多久,可能是因为位置有些偏僻,住进来的人不多。 陈溺每次来,都感觉楼道上空荡荡的。 她出了电梯,朝右走了十几步,有一间屋子门开着,门背上贴了几张卡通的贴纸,就是他家。 这贴纸陈溺眼熟,是她贴的,没别的意思,就是有一回找他补习时,自己肚子饿,在楼下买了袋零食,里面就送了卡通贴纸。 那天她等他回家等了好久,一时无聊,就给他贴上了。 摸着良心说,这贴纸真不好看。 估计是他太忙了也没注意,竟一直让它贴在门上。 陈溺走进门,轻车熟路地换好鞋,客厅里没见着他人影,倒是卧室传来动静。 许尘深这人爱干净,房间打扫的特整洁,她往里走了几步,看见他蹲在床边,脚下放着个行李箱。 “你要出差?”陈溺靠在门上问。 许尘深从柜子里取了件衬衣叠好,往行李箱里放,“嗯”了一声。 陈溺没说话了。 他把衣服放好后,又起身,去拿干净的帕子和贴身衣物,边收拾边和她说。 “去s市,六点的飞机。” s市? 她有印象,姐姐住那儿。 她点点头,哦了声,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许尘深头也不抬:“去客厅,把柜子里的黑色笔记本拿过来。” 陈溺转身出去。 客厅就电视机下有两个柜子,她蹲着,一个一个打开看。 左边那个,里头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读物,报纸杂志什么都有,堆起来很高。 不过叠地十分齐整,有些旧,应该都是他看过的。 他一个人住,家里东西竟都是放的整整齐齐的,这点陈溺自愧不如。 再打开另一个。 陈溺傻眼,里面都是笔记本。 这时候,卧室里传来一声闷响。 她关上柜子,急忙跑过去。 许尘深单膝跪在地上,眉头紧皱,一只手撑着床边,另一只手按着胃? 陈溺走到他面前,弯下腰,看见他额头上不断冒出细汗,突然有些紧张:“怎么了?不舒服?” 许尘深没回答,强撑着站起身,蹲久了,起来时头晕的厉害,他跌了两步。 陈溺忙扶住他:“胃痛吗?你坐着,我去给你拿药。” 说完就想转头,却被他拉住手腕。 “不用了” “什么不用了,你不是还要出差?”陈溺认真地看他,认真地说,“胃痛肚子痛不能拖,越拖越严重。” “你自己就是医生,难道不清楚吗。” 许尘深唇色泛白,抬了抬眸,看她少有的严肃神情。 不知道心里什么感觉,好像疼痛缓解了些。 但其实不管再痛,他都能忍。 她上次一声不吭地走,突如其来的冷淡,前几天在楼下,那么明确地和他说,说的那么清楚。 不要再见面,她不喜欢他。 许尘深别过头,吐出几个字:“那药不能空腹吃。” “太复杂的我不会,粥还是可以的。”陈溺站在厨房里淘米,怕他一个人疼的难受,尽力分散他注意力,“粥能吃吧?” 许尘深靠在厨房门上,看着她忙活,“嗯”了一声。 陈溺继续手上动作没停,嘴上跟他说话:“以前我连粥都不会做呢。” “那时候刚到舅舅家,你知道的,王教授。” “他上课是很严肃啦,但平时不这样,平时待我挺温和的,舅母也是,他们什么都不让我做,就让我好好学习。” “但是我怎么好意思,就学啊,等舅母做饭的时候,就跑到厨房跟她说话,看着她做。” “偷学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平时舅母看见我进厨房,就把我赶到客厅去,所以啊,我就拼命找话题跟她说” 拼命找话题,像现在这样吗? 许尘深看她从袋子里取出土豆清洗,手法熟练,她又继续说。 “我找话题很厉害,基本不会冷场。” 说到这儿,陈溺忽然觉得脸疼。 因为她跟他说话,倒是常冷场。 自顾自尴尬了一小会,她开始削土豆皮,想起一件事,问他:“你知不知道我在你门上,贴了几张卡通贴纸啊?” 许尘深蹙眉,怎么不知道,特丑。 正文 29.电影 最后的结果是许尘深靠在沙发上, 看陈溺小心翼翼地打电话。 “舅母。”她说话声音有些虚,主要是撒谎没撒在正道上,又有他在边上看着,难免紧张,“我我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舅母好像正在看电视,陈溺听到她把音量调小了,才问:“为什么?有什么事吗?” “乔尔过生。”她灵机一动,“对, 乔尔过生, 我们在她家吃蛋糕呢。” 舅母倒没怀疑她, 陈溺平时很乖很听话,她便笑笑道:“那你好好玩, 晚上记得早点休息, 不要睡太晚。” “嗯,您也早点休息。”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电话打完, 陈溺抬头,看见许尘深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想吃蛋糕?” 陈溺瞪他一眼,不理他。 客厅里突然安静下来,气氛有些磨人。陈溺抓抓头发,说:“对了,我去给你拿药。” 刚站起身,就被某人拉住手腕, 往后退了退。 “不吃。” 陈溺瞠目:“为什么?” “我感冒已经好了。”他把她拉到面前, 从背后搂着她, 不敢对着她呼吸,还是怕给陈溺传染上了。 “你刚才不是还说很难受吗”陈溺把他的手拉下,从他怀里走出来,“等我一下。” 许尘深再伸手没拉住,她一下子跑开了,想起杯子还放在床头柜上,便折到卧室去拿。 陈溺刚走进去,就听到手机振动的声音,是他的。 她几步走过去,正把手机拿起来,电话就断了。 手机屏幕也亮起,陈溺不经意扫了一眼,正准备收在兜里拿出去给他—— 忽然觉得锁屏很眼熟。 她把屏幕点亮,倏地呆住,这不是c不是上次和他开视频的时候 陈溺霎时反应过来,有些脸红,想到他还等在客厅,赶忙端着杯子走出去。 接热水的时候她还在想,待会怎么跟他商量让他把锁屏换了,刚才那照片实在太难看,她头发都乱糟糟的 她想的正入神,没留神水已经接满了,漏了些出来,烫到她食指。 陈溺“咝”了一声,立马抬手关掉,幸好下面是冷水,杯身不烫。 背后有脚步声急急地传来。 “烫到了?”他走近,从她手里接过水杯放在桌上,才把她的手拉进自己的手心里,低头很认真地看。 还好,水洒的不多,只红了小块皮肤。 陈溺缩缩手,想说没事,以前刚做饭那会儿经常被油溅到,这点程度其实根本没什么,也不痛。 但她话还没说出来,就突然被他拉着手腕,快步走到卫生间,许尘深拧开水,把她的手放在水流下。 冰冰凉凉的,这天气开始冷起来,他也不敢让她淋久了,只一小会就关掉,又叫她去沙发上坐好,自己则快步走到电视柜下拿药箱。 药涂在手指上很清凉,他边涂边小心地呼着气。 她抿抿唇,看他很细心地给她涂抹着,笑着说:“其实没关系的,我第一次炒番茄的时候,手背上烫红了好大一片,当时没人在家,我一个人站在厨房里一直哭哈哈哈” 陈溺是原本是本着自己比较无所谓的态度,让他别那么担心,可当她说到一半,发现许尘深并没有被她逗笑,而是抬起头格外温柔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继续涂。 那眼神。 陈溺莫名升起浓浓的愧疚感。 涂好药后,他起身去放药箱,安慰她道:“别碰它,应该没事了。” 陈溺“嗯”了声,“谢谢啊” 许尘深放好药箱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揉揉她头发:“瞎说什么呢。” 空荡荡的客厅,两个人挨在一起坐着。 窗户被她关小了,屋子里暖暖的,陈溺视线扫到桌上的药,猛然坐起身:“对了,你快把药吃了,水肯定都已经冷了。” 刚才涂药花了那么长的时间。 “没事,待会再吃。”他云淡风轻地。 陈溺转头看他,笑:“你是不是怕药苦?” 许尘深抬眸扫了她一眼,又别开脸。 陈溺来了兴味,凑到他跟前:“是不是?” 她从来不知道许尘深有什么喜欢的亦或是不喜欢的,突然抓到一个,怎么不感兴趣。 但许尘深却没理她,一只手揽过她主动凑上来的腰,却又不敢和她靠得太近,怕传染,于是就低头看她在怀里一个劲地追问。 他笑了笑,他要怎么跟她说,是因为感冒药吃了会容易瞌睡,但他想多陪她一会? 陈溺见始终问不出来,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便在心里给他定了性,坐起身不再问了。 两个人第一次独处的时间这么长,忽然不知道聊什么,陈溺视线到处扫,扫到电视机下的影碟,用手指了指,“那是什么时候买的?” 许尘深顺着她指的方向去看,勾勾唇:“很早就买了。” 很早? “以前我来补习那会儿没有吧?” 他想了想,摇摇头,“有,你应该没注意。” “哦”陈溺走过去,蹲下身一张张的翻,“能看吗?” 许尘深笑了笑:“我记得里面有部泰国的恐怖片。” 陈溺眼睛发亮,“在哪里?”她边说边认真找着,翻过十几张终于找到了。 是部老片子,叫《鬼影》。 放进去之前,她还是转头问了下,“你能看吗?” 他要是害怕的话就不放了。 意料之外,许尘深耸耸肩:“我没关系。” 于是陈溺果断地把光盘推了进去,兴冲冲地折回到沙发上坐着,许尘深笑着问:“要不要小零食?” 她抬眸,“有吗?” 他笑了笑,起身去柜子里给她拿。 电视机上正在放片头,陈溺手叉进兜里,摸到个硬硬的是他的手机。 许尘深正好提着大袋零食走过来,陈溺抬头看,“这是我给你买的那袋?” “嗯。”他提到沙发上准备递给她,想了想,还是先在她身旁坐下,再把零食放到自己怀里,拉开给她看,“挑吧。” 陈溺先客气了下:“要不还是你留着吃吧” 他挑挑眉,取出一袋她爱吃的薯片,“我陪着你吃。” 这样也好,陈溺点点头。 影片片头音乐就挺恐怖的,陈溺不合时宜地想起他的手机,于是趁电影还没进入正轨,掏出来递给他。 “刚才我去拿杯子的时候你电话响了,但还没等我拿起来对方就挂了。” 许尘深皱皱眉,接过看了眼。 陈溺在一旁咬咬唇,“你那个锁屏能不能换了呀?” 他顿了顿,目光收到自己的手机上,笑了笑:“不能。” 她没想到他拒绝的这么直接,愣了愣。 许尘深转过头看她,忍不住心软:“非得换的话” 他话没说完,陈溺倒是一直在认真听,猝不及防看见他的手机在自己面前停住,旋即“咔嚓”一声,她断片了 许尘深收回手,很满意地勾勾唇,设为锁屏。 陈溺:“” 她凑过去,“让我看一下吧” 但许尘深却是一下装进包里,给她指指电视机,“开始了。” 陈溺转头,注意力很快被电影吸引过去,没再想照片的事。 许尘深却是把手机取出来,低头看了很久,才又放回包里。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电影正放到几个诡异的镜头,水池里有大把的头发,许尘深倒没觉得可怕,低头看了眼身边的小女孩,见她一脸专心致志地看着。 忍不住想笑。 他一直都知道她爱看恐怖片,所以家里买的很多都是这类型的,她第一次跟他说这个还是在补习快结束的时候,他问她考完试想怎么放松,当时他还以为她会说去酒吧或是怎么,年轻的小女孩偶尔都会叛逆点。 但他没想到的是,她却毫不犹豫地说想去电影院看恐怖片,还说因为上了高中学习紧张,存了好几部都没看。 许尘深不动声色地抬了抬左手,把她整个人抱进怀里,陈溺正看的入神,当然没什么反应。 那时候他就买了很多影碟回来,怕她看穿他的心思,还特地买了其他类型的来掩饰。 他想起林阳前段时间跟他分享追女生的办法,说带着她去电影院看恐怖电影,她年纪小,肯定会被吓地直往他怀里钻,亲密接触的多了,慢慢地也就追到手了。 他当时只笑了笑没说话,林阳不了解她,他们家这个,对这些是从来不怕的。 许尘深见她看的呆了,伸手替她拿了片薯片喂到她嘴边,陈溺呆了呆就势张嘴吃进去,还在跟他说这电影挺不错的。 他低头,眼神柔和无波,她过往二十多年,怕的应该只有他吧。 正文 30.我爱你 首发晋江文学城  喉咙有点痛, 吞咽的动作更难受。 乔尔打盹打的正尽兴,不知道做了什么梦,猝不及防头往下狠狠一坠,差点撞在床栏上。 受了惊吓,人倒是突然清醒了。 她睁开眼睛,看见陈溺也醒了。 “还好吗?要不要喝水?”她凑上前问。 喉咙虽然痛,但也渴,她点了点头, 乔尔立刻起身, 桌上杯子里的水已经冷了, 她说了句等等,然后拿着杯子出了门。 过了一会回来, 手里端着温热的水。 乔尔将杯子放在桌上, 走到床尾把床升高,然后才过来扶着她坐起身, 把杯子递给她。 陈溺笑着道了谢。 乔尔看她脸色格外的憔悴,叹了口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溺喝水喝到一半,喝不下去了,喉咙越来越痛,她把杯子放在桌上,看她:“什么怎么回事?” 乔尔坐回椅子上,揉了揉眼睛, 还有点困:“你可真行, 昨晚我刚睡下, 许教授电话就打过来了。” 陈溺顿住。 “你是没听到他说话有多急,声音也严厉,吓的我立马精神了。” 陈溺尽力回想,实在是没有一点印象,便抿了抿唇问:“他说什么?” 乔尔眨眨眼,想笑。 “看来你真烧糊涂了。” 乔尔坐直身,耐心给她解释,从接电话开始,一直说到把她送到医院,输上液。全过程一口气都没喘,直到说完后才忍不住出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进病房的时候,陈溺坐在床上发愣。 “怎么样,有印象了吗?”她边喝水边问。 “我记得我睡觉的时候电话不是关掉了?”陈溺还在回想。 “行了吧你,就昨天我去你家,看到你在床上都快烧糊那样,你能记得关手机就怪了。”乔尔啧啧两声, “幸好你放了把备用钥匙在我这,不然你要真烧一晚上,脑子就更不好使了。” 陈溺白她一眼。 给乔尔备用钥匙还是在她上次去姐姐那的时候,她没跟舅舅舅母提起请假的事,家里养的有几盆植物,她便让乔尔时不时过去浇点水。 乔尔想起昨晚去她家,看到她脸色通红,整个人没什么意识,叫半天也不答应。 那样子 其实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内疚。 陈溺前几天就跟她说过头痛,她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今天就发烧了。 她又叹口气,想给她削个苹果,手抬起才想起昨晚来医院来的急,一整个晚上都在医院里,哪有时间买什么水果。 她便说起其他:“我估计许教授应该也快回来了——” “不可能。”陈溺想都没想就打断她,“他昨晚上飞的s市,出差呢,怎么可能这么早回来。” 乔尔不跟她争,只说实话:“反正昨晚上打电话的时候,人家可是说清楚了,让我先把你送到医院,他尽量早点赶回来。” 陈溺:“” 他赶回来做什么 陈溺想问,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乔尔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瘪了瘪嘴:“不是我说,人家许教授多关心你啊,要不是他给我打电话,你现在还在家里烧着呢。” 陈溺:“” “别忘恩负义啊,就你住的这病房,这环境,这设备,可都是许教授提前联系好的,还有你那医药费,通通都划教授账上。” 陈溺皱了皱眉,她不说她还没注意,这病房里怎么只有她一个病人。 乔尔斜乜她:“别看我,我穷着呢,你知道的,我还打好几份工,自己的温饱都成问题。” 陈溺:“” 她觉得,要是自己有一天被卖了,一定是乔尔卖的。 七点过,护士进来查房。 陈溺靠坐在床上玩手机,通话记录里,确实有许尘深的号码,通话时间还是五分钟。 她真记不起说了什么了,竟然还说了这么久。 护士替她换了液体,又给她测了体温,才说:“烧退了,这瓶输完,再检查一下就可以出院了。” 她在本子上登了记,脸上尽可能保持平淡,心里纳闷着呢,这位是昨夜里送来的,还是许医生亲自打的电话,说给她安排个单人病房。 其实她这病真不算严重,就是感冒发烧,然后扁桃体有点发炎,也不至于这么重视。 护士登记好,抬头看了陈溺一眼。 长得,确实挺漂亮。 她记得,医院里常有护士讨论许医生不喜欢女人,对女人特冷淡。 看昨晚那着急的态度,估计是一门心思扑在这位身上吧。 等护士出了门,陈溺放下手机,肚子就叫起来。 乔尔出去买早餐去了,还没回来,她于是伸手去碰桌上的水。 一只手比她快了一步。 气氛忽然安静下来。 陈溺抬头,看着这个昨下午才说去出差的人,声音都吓哑了。 “你怎么这么早” 就回来了 “工作处理完了。”他把杯子递给她,在凳子上坐下。 没说实话。 其实是因为临时给另一位医生打了电话,给他买了凌晨的机票,两个人换了班。 不然怎么能这么早赶回来。 陈溺也没相信。 哪有人在凌晨就处理完工作的。 而且许尘深眼睛里都是血丝,明显一夜没睡。 她忽然,不知道心里什么感觉。 有点发涩。 乔尔买了粥和包子,刚走到病房门口,透过窗看见里面多了个人,步子顿时停住。 这时候进去好像不太好。 但要是现在不进去,过一会儿,包子和粥就该冷了。 她在门上纠结了会,还是推开门,迅速把粥和包子放在桌上,迅速叫了声教授好,再迅速拿包走人。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陈溺傻眼,觉得自己的脸肯定红了。 被乔尔蠢的。 许尘深倒没觉得有什么,替她把桌子升起来,又把早餐放到她面前,说:“吃吧。” 说完靠着椅背环手,静静看她。 这架势像是一时半会都不会走。 病房里很安静,因为是单人病房,空荡荡的。陈溺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蹦一蹦,快蹦出胸腔。 说不清楚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哭笑不得 怎么吃,她右手还输着液体。 粥和包子用塑料袋裹的挺严实,还打着结,一只手真拆不开。 许尘深见她半晌未动,垂眸看了看,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替她把塑料袋解开。 陈溺还没来得及道谢,突然看到他顺手端起了粥,淡淡地说:“我喂你。” “” “不不用了吧,我用左手就——” 话还没说完,一勺粥就放到她唇边。 “张嘴。”男人的话简洁明了。 陈溺放在被子里的右手握了握拳,针孔处传来轻微的痛感,她蓦地又松开。 松开的同时,嘴也张开了。 他放在唇边试过温度,并不烫。 陈溺的脸却像又发烧了一样。 一碗粥喝完,背上出了一身的汗。 许尘深扯了纸巾给她,她接过低着头擦拭了,总觉得不自在,便又拿起桌上的包子继续吃。 吃到一半,她转过头:“你吃早饭了吗?” 他抬眼,目光很沉:“没有。” 陈溺一口把手上剩下的包子塞进嘴里,才腾出手将袋子往他面前推了推,含糊不清地说:“吃吧。” 许尘深看着她腮帮子鼓着,随着咀嚼的动作,两颊也跟着动,黑色的眼睛发亮。 面色红润,看上去精神好了很多。 但只要一想起昨晚她在电话里被发烧折磨地近乎沙哑的声音,他就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撕扯地痛。 给她朋友打电话的时候,打了几次才被接通,等待的过程他急的不行,恨不得立刻就买了票回来,陪在她身边。 当然后来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如果说以前这种情绪还能克制,现在便是怎么都克制不住了。 就是不能忍受她一个人生病难受的样子,想都不敢想,一点小病也不行。 乔尔只买了两个包子,毕竟陈溺还有一碗粥,更何况这家店的包子也比较大,吃两个足够了。 许尘深一直没接,过了会才说:“我待会去吃,你先吃吧。” 陈溺“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再劝。 安静了一会儿。 她手里拿着剩下的包子,整张脸都埋在包子后面,轻声说:“昨天晚上,谢谢你啊” 虽然她记不清了,但谢谢还是要说的。 现在想来,老人的话不能不听,昨下午她要是听话不喝凉水,不就没这些事了。 没等许尘深开口,她就又说:“医药费什么的,你说个总数吧,我好还给你。” 男人皱了皱眉。 陈溺刚才自己用手机估了个大概,住院费加上一切药品的费用,还有她住的单人病房 不怎么便宜。 许尘深顿了一会,像是认真在想,半晌才说:“那等到时候手续办完了,我再告诉你。” 陈溺点点头。 对方语气里有几分戏谑。 “说实话,我挺佩服你。”她咧开嘴笑,“一声不吭消失半个月——” “明天收假记不记得?” 夜晚的凉渗进皮肤,陈溺站在机场外,拢了拢黑色外套,将行李箱放稳了,一手随意搭在拉杆上。 才回答她,“记得。” 怎么不记得,不记得就不急着回来了。 乔尔是真服她。 司空见惯的课堂测验,她因为考了个班级倒数第三,第二天请假拖起行李箱就走。 美其名曰,想散散心。 别人不了解,可她了解。 陈溺要是真有这觉悟,前些年也不至于回回垫底。 陈溺斜靠行李箱站着,她身材好,但有些偏瘦,背脊挺直。 前方几米开外停着辆黑色跑车。 因为夜色很暗,车又不在路灯下,不仔细看,便以为跟这沉重暮色融为一体。 见乔尔许久没说话,她招手拦了辆的士,这个点的士轮流着往机场跑。 抬手就是一辆。 司机很热心,看她一个人,专门下车替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里。 陈溺站在旁边看着,顺眼就记下车牌,简单几个数字,格外好记。 司机放好后扣上车盖,转头随意问了句。 “姑娘一个人啊?” 陈溺睨他一眼。 其实司机意思很单纯。 纯粹好奇,年纪轻轻挺漂亮一姑娘,回家怎么都没人来接。 陈溺明白。 想起别人方才下车帮忙,她淡淡扯开笑,“嗯”了一声。 然后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乔尔听到她这边有人说话,没听大清,眯着眼问:“男的?” 前面车门被打开,司机俯身坐进车里,陈溺抬头,主动报目的地:“z大,谢谢。” 乔尔这次听清了,知道她上了出租。 静了一秒。 手边放着袋奶香瓜子,她顺势扯过来,打开,嗑了两三颗。 还是没忍住问。 “许教授没给您打电话?” 陈溺有一两秒钟不想理她,想挂断电话。 “我没其他意思。”见她没说话,乔尔忙解释,“就只是好奇” 静了一会儿。 “不是吧,真没打?” 没听到电话那头的动静,她瓜子也不想磕了,口袋随手往边上一丢。 有点不信。 这实在不像教授的作风。 但要真计较起来,若不是因为陈溺,她也不知道,原来z大出了名的医学部教授,温和斯文,还有和自己外表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可是不对。 乔尔记起什么,将手机拿开,迅速退出通话页面,点开最近通话,果然,里头许尘深教授几个字格外醒目。 时间是九点整,刚打过来不久。 她老老实实回答了陈溺的航班时间。 陈溺自然不知道这些,她转过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灯。 城市的夜晚最喧闹,高楼大厦上是一排排亮眼的霓虹灯,车流c人流穿插在一起,繁华又拥挤。 她去姐姐那儿住了半个月,看惯了山山水水,鸡鸭鱼犬,回来还真有些不习惯。 “没打。”陈溺说。 乔尔还盯着最近通话页面。 就是因为教授问了,她以为他要去机场,这才赖在寝室没动。 大晚上多危险,乔尔将手机放回耳边:“你到哪里了?我去校门口接你。” “不用——”陈溺打断她,但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乔尔已经把电话挂了。 她哑声,取出手机,看着屏幕渐渐暗下去。 z大门口。 司机将车停在正门上,照样下车帮她取了行李箱,递给她时,陈溺笑着道了句谢。 司机摆了摆手,兴许是看她模样漂亮,便多说了几句:“姑娘小心些,最近失踪的人多,尤其是你们这种女大学生,晚上可不能在外边乱走,那面包车往跟前一停,人一拽就上去了!” 他边说边比划着手势。 时间确实很晚了,校门口没什么人,两个警卫在门上来回走了走,时不时看两眼这边。 陈溺默然。 她在乡下手机没有信号,根本看不了新闻。 z大校门不会关,因为里面还有教师公寓,只有学生宿舍有门禁,现在离门禁时间大概还有二十分钟。 以往这时候学生很多,都是跑出去玩,赶在最后一刻从外面回来的。 门口警卫看这边好几眼了,见两个人还在说话。走过来吼了一嗓子:“干什么呢!哪个年级的还不进来!” 司机没防备,被吼的一愣,见是警卫出来了,估摸着也不会有事,便摆摆手上车走了。 陈溺摸摸鼻子,跟在警卫身后进了校门。 不过她不住学生宿舍。 z大进门左手边是条林荫道,两旁延伸着大树,树下放着零零散散几个石桌石凳。 陈溺拖着箱子走过去,坐下慢慢等乔尔。 手机屏幕被她摁亮,上面显示十点四十。 再等20分钟,便是门禁。 她翻出号码点了拨通。 手机在桌上滋滋振动着,声音很急,催的人心里发怵。 乔尔就坐在桌前,两手环抱着双腿。 但她不敢接。 打了半天没动静,陈溺放下手机。 夜幕沉沉,树影绰绰。 树下坐着有些冷,她穿了条七分裤,腿慢慢打起哆嗦,还得耐着性子继续等。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来。 一条简讯,她点开看,是乔尔发来的。 老刘是她们班辅导员。 其实只有二十多岁,平时打扮的却像个中年人,而且爱打发蜡,所以大家就都叫他老刘。 陈溺回复了个,收起手机起身,拖着行李箱掉了个头,径直往教师公寓走去。 z大分三个校区,数本校区最大,白天通公交,陈溺走了好一会,才看见教师公寓a幢。 她到了楼下,站定,并未急着上楼。 而是背对着大楼等了一会。 直到看见辆黑色跑车在不远处缓缓停下。 她松开手里的行李箱,放稳了,踱着步子走过去。 跑车通身的黑。 她在车窗上轻敲了几下。 车窗慢慢降下来,一张看上去很是温和的脸出现在眼前。 跟了一路了,陈溺笑了笑:“许教授辛苦了,早些回去吧。” 许尘深没说话,只抬眸看着她。 他没戴眼镜,眼睛在暮色里很亮。 打完招呼,她转身欲走。 后面跑车却忽然熄了火,许尘深开门下车。 但没搭理她,而是径直走到行李箱跟前,提起就往楼上走。 陈溺愣在原地,片刻后跟上去,别人愿意做苦力,她没有意见。 走到楼上,许尘深半个身子斜靠着墙等她开门,站姿有些随意,但眸子里意味不明。 陈溺握着钥匙的手微顿。 他看见了,勾了勾唇:“我先下去。” 说完直起身子,跟她擦肩而过。 楼道上的灯是声控灯,明了又暗。 陈溺松了一口气,没注意他那个“先”。 拿钥匙开锁,进门。 奔波一天了,姐姐那儿比较偏远,她先坐大巴车去了省城,这才转出租找到飞机场。 确实很累。 陈溺放下行李箱,径直就走进浴室。 她只留了玄关处的灯,从浴室清洗好出来时,看见那灯忽然闪了闪,光线有些微弱。 陈溺走过去踮起脚察看,敲门声蓦地响起。 很有礼貌的敲门,声音轻,还留有间隙。 她站定,抬头看墙上的钟,指针已指向十一点半了。 谁? 她一个人在家,又是深夜,说一点不怕那是假的。 陈溺慢慢挪到门前,就着猫眼看了看,外头灯亮着,能看清环境,来人是—— 许尘深? 她定定神,开了门。 淡淡清香迎面而来。 许尘深抬眼看她,她已经沐浴过了,穿着极简易的睡裙,头发还未擦干,用帕子简单包裹着,鬓边的发丝在淌水。 那水珠顺着白皙的脖颈滑下,停留在锁骨上,慢慢化开。 玄关处微黄的灯光从她额上洒下来,有种说不出的妩媚勾人。 正文 31.吃饭 首发晋江文学城  许尘深嗓音低沉:“外面冷。” 陈溺垂下头, 觉得他好像没生气了。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问:“找我有事吗?” 许尘深专心开着车, 半晌没有回应, 陈溺转过头,看他棱角分明的轮廓。 他似乎又回到, 平时淡漠待人的模样。 不过陈溺不明白。 他明明是一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怎么大家竟反倒觉得他平易近人。 亲和c内敛c成熟。 这是陈溺经常从别人那里听到, 用来形容他的词语。 还有更多,五花八门,只是她记不住了。 许尘深抿紧唇, 刚才的事还堵在心上,有些烦躁,没什么心思说话。 但他又怕她会不耐烦,还是淡淡应了句:“快到了。” 说完就用余光瞥她。 她没什么别的反应, 点点头,继续看窗外。 下车的时候, 陈溺认真看了眼面前的店铺。 “多比宠物店” 几个字写的特别萌,边上还有小心心。 陈溺对这家店有印象, 昨晚百度的时候看到了,好评不错,店家人好。 就是距离远了点,所以她今天没打算来这家。 不过。 她知道他带她过来做什么了。 她抓了抓额上的碎发, 毕竟是他的猫, 该他花钱。 陈溺关好车门, 等许尘深锁好车,一起进去。 店员很有礼貌地迎上来:“欢迎光临,两位是买宠物吗?” 许尘深摇头,直接问:“有没有猫粮?” 店员愣了两秒,很快点点头,笑着说:“有的有的,在里面,我带你们过去。” 陈溺走了几步,觉得有些不对,转头问他:“确定是买猫粮吗?” 许尘深看了她一眼。 她继续说:“奶猫很小啊,听说不能这么早就喂猫粮。” 陈溺说这话时也不是很有底气,因为她只是看了论坛上的帖子,帖子都是别人发出来的,隔着屏幕哪里知道里面是什么,没个科学性真实性。 不过许尘深还是叫住了前面的店员。 “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刚出生”他顿了顿,看向陈溺,她会意,接着说:“刚出生20几天的小奶猫,适合喂猫粮吗?” 最后,在店员的推荐下,两人拿了猫奶粉c猫罐头c猫粮和猫砂,还有喂奶的注射针管,以及它的窝和吃饭的碗(含水碗)等等。 一大堆东西。 结账的时候,店员还在给他们科普:“等满月后,可以把猫奶和一点猫粮罐头混在一起,让它慢慢习惯猫罐头的味道,逐渐减少猫奶增加猫罐头” 陈溺听的很认真,就差快用笔记下了。 许尘深在一旁垂着眸看她,看她微微蹙眉的认真模样,唇边弧度忍不住放松。 另一个店员扫完东西,微笑着说:“一共2000元。” 数字有些惊人,陈溺都没注意听科普了,一只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裤包里的银行卡。 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她抬头,许尘深倒没什么表情,取出钱包刷卡,输密码,神色自然。 也是,他一个大学教授,又是z大附属医院的主任。 有钱。 店员看他们东西多,贴心地帮他们送到车上,离开时还不忘鞠躬说一句。 “欢迎下次光临!” 陈溺扯开唇,尴尬地笑了笑,点点头。 她一个人的话,应该是不会来了。 坐上车,陈溺看了眼后座上放的满当当的东西,又取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快十二点了,马上下课了。 许尘深发动车子,扫她一眼,提醒道:“安全带。” 陈溺忙拉下来扣上,然后指着后座说:“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有点不好意思。 但转念想,她为什么要不好意思,养的是他的猫,废的却是她的神,操的她的心。 于是她收拾住情绪,声音平淡了些:“待会麻烦你帮我送到楼上。” 说完又觉得语气好像太强硬了,她顿了顿,忍不住补充道:“太多了,我拿不上” 陈溺简直想捶自己的后脑勺。 许尘深从刚开始皱着眉,到后来慢慢舒缓下来,轻声说:“我知道。” 她转过头。 然后又是沉默。 回到学校,门卫看见是他,笑着招了招手,直接放行。 学校铃声也打了,刚好下课。 陈溺坐在车上,透过挡风玻璃,看见教学楼里的学生成堆涌出来。 方才还安静的校园顿时叽喳声一片。 陈溺倏地想起,今早上乔尔最后跟她说的话。 她说:“不提就不提,但是你可小心点,现在许教授迷妹多着呢” 多就多,她又不喜欢他。 陈溺腹诽。 乔尔却不是这个意思:“她们把教授都捧上天了,要是知道教授对你那什么”想了想,她换了个措辞,“对你有点意思,那不把你在论坛上扒个干净就怪了。” 陈溺:“” 车往里开,离学生越来越近。 来不及多想,陈溺立刻把车窗升起来,然后迅速弯下腰,头埋的很低。 动作一气呵成。 见她半天没坐起身,许尘深皱眉,边开车边问:“怎么了?” 陈溺传来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没事您开。” 直到车停下,外面没有声音,空气安静了,陈溺才慢慢直起腰。 而后揉了揉脖子和后腰,有点酸。 许尘深看着她,轻声问:“身体不舒服?” 陈溺摇了摇头:“不是,没什么。” 揉了一会,她看向后座:“先把东西拿上去吧。” 尽管她说了没什么,但许尘深还是没让她拿东西,在座位上整理了一分钟,两只手硬是把所有东西都提完了。 他步子很快,几步上楼。 陈溺摸了摸鼻子,只好跟在后面给他开门。 进了门,小奶猫听到动静,轻轻“喵”了一声。 陈溺没时间理它,从许尘深手里接过几样东西,又进门从柜子里给他取了双拖鞋,这才往客厅里走。 小奶猫挺乖,待在纸箱子里安安分分的。 许尘深换好鞋进来,就看见她蹲在纸箱子前,唇边挂着柔和的笑,极其温柔地同里面的猫说话。 声音软软的,又轻又柔。 以前给她补习时,遇到不会的题,她好像也是这般,讨好似的问他。 但现在。 尽管猫听不懂。 她都不在意,像是一个劲要逗它开心。 许尘深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 好像有点后悔把猫送给她了。 陈溺帮着他将东西一一分类取出来,放好了猫碗和猫窝,她急忙就去抱小奶猫。 许尘深坐在地毯上,手里拿着猫奶粉在研究。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陈溺把猫放在新窝里,这才取出来接听。 乔尔的声音炸乎乎从那头传来:“为什么不看微信!!” 许尘深视线扫过来。 陈溺将手机拿远了一点,等她吼完了,才又放回耳边:“出去买东西了,没看见,抱歉抱歉” 乔尔那边又抱怨了几句,陈溺安抚好她,挂完电话,抬头看许尘深,他已经站起身了,径直走到她面前,跟她说喂奶粉的注意事项。 陈溺认真听完,才说:“我得出去了。” 他点头,说:“我也要去趟医院,走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下楼。 这时候正是吃饭的时间,楼道口都没什么人,许尘深走到车前突然停下,转过身看她。 陈溺心下紧了紧。 他淡淡道:“麻烦了。” 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照顾猫,陈溺摆摆手:“没关系。” 反正, 欠他个人情。 他点点头,转回身开车门。 陈溺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叫住他:“等等。” 许尘深刚要回头,她急忙道:“不用转过来,我就说几句话。” 等他转过来,她便不好意思说了。 教师公寓前种了许多树,什么种类都有,每到秋天,被风吹过,楼道上都是香气,各色的混在一起。 “上次的事,你别放在心上了。”她揪着衣服下摆,讪讪开口。 许尘深微微侧头,仍背对着她,但拧了拧眉:“哪件事?” 陈溺抬眸,盯着他笔直的背脊,半个月了,他好像消瘦了点,穿着件白色衬衣,宽肩窄腰。 他分明知道是什么事。 “猫我帮你先养着,你也不用再道谢,就当是我还你个人情,毕竟你以前帮我补过课”她认真地说,如果许尘深回头,就能看清她眸子里的焦急。 “但是,除开这个,我们尽量不要再见面了。” 许尘深看了她一眼。 “她就待在寝室,哪儿也没去,再说这课也下了” 就像科代表说的,要是她逃课,在外面出了什么事,都是那节课老师的责任。 许尘深身为老师,对学生负责她理解。 正文 32.帮忙劝劝 首发晋江文学城  小女生的心思她都懂, 要是陈溺有她们一半的主动,她也不至于天天为她操心了。 一一一一 洗手间其实不算远, 就是路不好走, 走的慢,费时。 眼看快到了, 陈溺一边走着, 一边给他指:“就这儿,这个院子进去左转——” 话还没说完, 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 整个人忽然摇摇欲坠,斜着身子就要往旁边倒。 许尘深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 陈溺就着他手腕站好后,背上被凉风吹起鸡皮疙瘩, 庆幸的是这里是个转角, 没人看到。 “谢c谢谢。”她低着头说。 说完就想把手抽回, 但男人的力气未减分毫, 反倒是声音忽然沉下来:“谁的外套?” 陈溺一顿,哦对, 她手上还拿着那会长的外套, 刚才来不及还。 下意识的, 话在嘴边绕了个弯:“是乔尔的。” 天黑, 又看不清楚, 这外套被她叠在手腕上, 乍看上去很休闲, 男女穿都行。 “怎么不穿上?”他又问。 “有点热。”陈溺不敢看他的视线,“待会再穿。” 许尘深没说话了,看她站稳了,才慢慢松开手。 手上禁锢的力道消失,陈溺低头看脚下的石子:“就是那儿,你快去吧,我先回去了” 她声音有些轻,像是原本不怎么想给他带路,被朋友坑的没办法,这才硬着头皮上。 不过的确是这样。 许尘深也低下头看她,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她微微抿起的唇。 他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想揉她头发。 陈溺不知道他的心思,只在心里想着他怎么还不走,不走的话还要在这儿站多久 许尘深垂眸,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两个人目前关系还有些僵,不能急,得慢慢来。 一一一一 陈溺蹑手蹑脚走回乔尔身边,坐下后狠狠瞪了她一眼,乔尔转头,看星星看月亮,装作没看见。 陈溺:“” 有人拍了拍肩,她回头,是彭凡。 把外套给她后,他身上仅穿了件t恤,看着很是单薄。 陈溺立马站起身,把外套还给他:“你穿吧,我真不冷。” 彭凡笑了笑,抬抬眼镜:“大家都是朋友,真没事的。” 他还是以为陈溺害羞 另一个协会的负责人,一双眼睛就盯着彭凡的动作,打趣道:“哟,心疼美人啊” 彭凡看他一眼警告着,陈溺干脆把外套直接塞在他手里:“我真不冷,你穿吧。” 一来二去的,竟有种两个人互相关心对方的感觉 彭凡看她实在坚持,也不好再劝,便接过外套边穿边说:“那你待会要是觉得冷,就来找我” 后面的话陈溺听不清了,因为旁边人堆里忽然发出声音—— 教授坐这里吧!! 陈溺抬头,看见彭凡还在跟她笑,他刚把外套穿上,整个人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暖意。 许尘深的声音自她背后经过:“我随便坐哪里都可以,你们玩开心。” 乔尔听到他的声音,自觉主动往旁边挪了一大截:“教授就坐这吧” 彭凡笑了笑:“那我先过去了,你坐吧。” 陈溺“哦”了一声,低头看乔尔和许尘深给她留出来的中间的位置,还有周遭递来的目光 咬咬牙,僵着身子坐下了。 盘子还是一轮一轮地传,因为许尘深坐这儿,这边传下来的盘子上肉类特别多,许尘深似乎不怎么喜欢吃烤肉,到手的就传给陈溺,陈溺顶着所有视线接过,也不好意思自己吃,又转手传给乔尔 就这么一轮接着一轮。许尘深在学校就很受学生欢迎,现在到了这儿,没有教室的约束,学生们都大着胆子跟他说话,问他问题。 乔尔也是一颗心挂在师弟身上,陈溺一个人坐在中间百无聊赖,只好摸出手机登微信看消息。 “教授什么时候离校啊?还会回来看我们吗?”对面女生小心翼翼地问。 许尘深温和地笑了笑,低着头,余光瞥在身旁人身上,语气淡淡地:“有时间的话会来学校。” 另一个男生忽然想到什么,问:“再过两个月是校庆,教授会来参加校庆吧?” 陈溺点开朋友圈,一页页地刷,耳朵不受控制地接收着旁边的聊天内容。 “校庆应该会来。” 又一□□子传下来,许尘深接过,轻声说了句谢谢,转手拿给陈溺,视线不经意往她手机上瞟,看见她正退出微信。 那男生又问起关于本专业学习的内容,许尘深抬眸,很认真地一一回答,其他的人就有些不耐烦了,最想问的问题一直没机会问。 等了一会,终于等到那男生停下来喝水,一旁的女生被人推了推,迅速往前凑身:“教授您有女朋友吗?” 气氛忽然变得微妙。 陈溺刚把手机揣回兜里,这时间掐的,就像她对这问题也很好奇一样。 许尘深一直没回答,原先挺热闹的气氛忽然沉静,那女生缩了缩脖子,看教授没什么表情,以为自己问到不该问的了,绞尽脑汁开始想怎么找台阶下。 陈溺也被这安静弄的莫名心慌,便把手机摸出来,点了舅母的电话,站起身走到一旁接听。 河边上更安静了,舅母在逗小奶猫,笑的和蔼地跟她说:“这猫叫什么名?你舅舅一口一口小白地叫,这猫都不理他。” 陈溺被她逗笑:“我也不知道叫什么,许老师说没有名字,要不舅母给它随便取一个?“ 舅母想了想,“那行,待会我上网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好听的名字。” 陈溺笑着,说今晚可能回来的晚,让舅母先睡,不用等她,舅母直说好,让她自己注意安全,又聊了会儿其他的,才挂掉电话。 这角落比较暗,又在拐角,没什么人,风吹地呼呼的,听上去还有几分吓人。 背后有脚步声,石子碰撞,陈溺转身,看见方才被众星捧月般的人,离她不到一尺。 下意识地,她后退了一步。 许尘深今晚穿的很休闲,运动鞋休闲裤,年轻的就像那头坐着吃烤肉的师弟们一样。 “吃东西了吗?” 这是他开口问的第一句。 陈溺点点头,忽然面前一暗,男人走近了些。 她站在河边上,已不能再往后退,于是只好抬头看他:“教授您” 有什么事 话音卡在喉咙里。 因为面前的男人突然低头握起她的手:“怎么这么冰?” 猝不及防,陈溺来不及动作,他又一手触上她额头:“还好,不要一直站在河边,风大,小心着凉。” 远处端着盘子准备过来的会长惊呆了。 教授?和陈溺? 他还没缓过神。 下一秒,就看见教授放在她额头上的手,顺势揉了揉她头发 他再迟钝,也嗅出其中有几分不对了。 彭凡立刻想起他在晚餐前最后一次挣扎着邀请教授,许教授最初还是拒绝的,知道他交了定金,还有些抱歉,直到听见他说没关系,如果教授来不了,他们就把活动改成和中文社的联谊。 教授当时顿了几秒,低声问他:“中文社?” 他当时没多想,一股脑给他解释了那个社团的社长和所属院系。 然后教授就说待会有时间会过来 彭凡端着盘子呆着,他还以为教授是心疼他们退不了定金。 现在看来。 怪不得陈溺也不要他的外套 也幸好她没要,不然教授要是看见了,指不定以后再也不搭理他了。 一一一一 回到人群中,陈溺还飘忽着。 时间很晚了,彭凡走过来问大家玩开心没有,差不多要准备回学校了。 陈溺无意抬头看他一眼,彭凡却根本不敢看她,视线倏地转到其他地方。 陈溺忙着收拾东西,没注意到。 乔尔吃了一肚子的肉,走起路来都弯腰捂着肚子,她晃到陈溺面前:“你知道刚才教授说啥不?” 她抬眼,“啊?” “嘿嘿。”乔尔笑地贼兮兮的,“教授说他正在追” “还开玩笑似地问大家,如果有追女孩子的方法,能不能多和他分享,他没追过,有些束手无策” 陈溺蓦地想到方才揉她头发的那只手,温热地,指尖滚烫。 因为来的时候东西都布置好了,所以结束时另一个协会的同学主动开始帮着收拾东西。 最开始坐陈溺对面那个,一边清理盘子,一边回想:“我真觉得刚才那位小姐姐眼熟。” 旁边的人抱着一叠盘子走过来:“哪个小姐姐?” “坐教授右手边那个。” 许尘深也帮着清理东西,拿了几个盘子放在这边的桌子上,就听到一个女生忽然道:“啊!我想起来了!上次那个实践调查!” 许尘深转过头嘘了声,“很晚了,小声一点。” 那女生嗯了几声,点点头,声音果然放低了,抓着旁边女生的手一个劲地摇晃:“那小姐姐刚才坐那儿玩手机我就觉得更熟悉了,你忘了吗?上回我们社团做的关于性知识的调查,上午她是第一个来填的。” 许尘深接过身后传递上来的盘子,不经意抬眸问:“什么调查?” 厨房里舅母给她留了早饭,陈溺没什么胃口,还是强撑着吃了点,洗完碗看时间还早,就去卫生间拿了抹布出来打扫卫生。 舅母喜欢整洁,家里收拾的一向是干干净净的,陈溺跟着她生活久了,也有些见不惯脏乱。 临窗的桌椅书柜上蒙着层灰,大概是早上窗户没关吹进来的。她蹲下身,仔仔细细地擦拭,擦到书桌右下角的柜子时,突然想起什么,一打开,就看见她几个礼拜前买的高考英语试卷。 正文 33.见家长 首发晋江文学城  “说实话, 我挺佩服你。”她咧开嘴笑,“一声不吭消失半个月——” “明天收假记不记得?” 夜晚的凉渗进皮肤,陈溺站在机场外, 拢了拢黑色外套, 将行李箱放稳了, 一手随意搭在拉杆上。 才回答她,“记得。” 怎么不记得, 不记得就不急着回来了。 乔尔是真服她。 司空见惯的课堂测验,她因为考了个班级倒数第三, 第二天请假拖起行李箱就走。 美其名曰, 想散散心。 别人不了解, 可她了解。 陈溺要是真有这觉悟,前些年也不至于回回垫底。 陈溺斜靠行李箱站着,她身材好,但有些偏瘦,背脊挺直。 前方几米开外停着辆黑色跑车。 因为夜色很暗,车又不在路灯下,不仔细看, 便以为跟这沉重暮色融为一体。 见乔尔许久没说话, 她招手拦了辆的士, 这个点的士轮流着往机场跑。 抬手就是一辆。 司机很热心,看她一个人, 专门下车替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里。 陈溺站在旁边看着, 顺眼就记下车牌, 简单几个数字,格外好记。 司机放好后扣上车盖,转头随意问了句。 “姑娘一个人啊?” 陈溺睨他一眼。 其实司机意思很单纯。 纯粹好奇,年纪轻轻挺漂亮一姑娘,回家怎么都没人来接。 陈溺明白。 想起别人方才下车帮忙,她淡淡扯开笑,“嗯”了一声。 然后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乔尔听到她这边有人说话,没听大清,眯着眼问:“男的?” 前面车门被打开,司机俯身坐进车里,陈溺抬头,主动报目的地:“z大,谢谢。” 乔尔这次听清了,知道她上了出租。 静了一秒。 手边放着袋奶香瓜子,她顺势扯过来,打开,嗑了两三颗。 还是没忍住问。 “许教授没给您打电话?” 陈溺有一两秒钟不想理她,想挂断电话。 “我没其他意思。”见她没说话,乔尔忙解释,“就只是好奇” 静了一会儿。 “不是吧,真没打?” 没听到电话那头的动静,她瓜子也不想磕了,口袋随手往边上一丢。 有点不信。 这实在不像教授的作风。 但要真计较起来,若不是因为陈溺,她也不知道,原来z大出了名的医学部教授,温和斯文,还有和自己外表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可是不对。 乔尔记起什么,将手机拿开,迅速退出通话页面,点开最近通话,果然,里头许尘深教授几个字格外醒目。 时间是九点整,刚打过来不久。 她老老实实回答了陈溺的航班时间。 陈溺自然不知道这些,她转过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灯。 城市的夜晚最喧闹,高楼大厦上是一排排亮眼的霓虹灯,车流c人流穿插在一起,繁华又拥挤。 她去姐姐那儿住了半个月,看惯了山山水水,鸡鸭鱼犬,回来还真有些不习惯。 “没打。”陈溺说。 乔尔还盯着最近通话页面。 就是因为教授问了,她以为他要去机场,这才赖在寝室没动。 大晚上多危险,乔尔将手机放回耳边:“你到哪里了?我去校门口接你。” “不用——”陈溺打断她,但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乔尔已经把电话挂了。 她哑声,取出手机,看着屏幕渐渐暗下去。 z大门口。 司机将车停在正门上,照样下车帮她取了行李箱,递给她时,陈溺笑着道了句谢。 司机摆了摆手,兴许是看她模样漂亮,便多说了几句:“姑娘小心些,最近失踪的人多,尤其是你们这种女大学生,晚上可不能在外边乱走,那面包车往跟前一停,人一拽就上去了!” 他边说边比划着手势。 时间确实很晚了,校门口没什么人,两个警卫在门上来回走了走,时不时看两眼这边。 陈溺默然。 她在乡下手机没有信号,根本看不了新闻。 z大校门不会关,因为里面还有教师公寓,只有学生宿舍有门禁,现在离门禁时间大概还有二十分钟。 以往这时候学生很多,都是跑出去玩,赶在最后一刻从外面回来的。 门口警卫看这边好几眼了,见两个人还在说话。走过来吼了一嗓子:“干什么呢!哪个年级的还不进来!” 司机没防备,被吼的一愣,见是警卫出来了,估摸着也不会有事,便摆摆手上车走了。 陈溺摸摸鼻子,跟在警卫身后进了校门。 不过她不住学生宿舍。 z大进门左手边是条林荫道,两旁延伸着大树,树下放着零零散散几个石桌石凳。 陈溺拖着箱子走过去,坐下慢慢等乔尔。 手机屏幕被她摁亮,上面显示十点四十。 再等20分钟,便是门禁。 她翻出号码点了拨通。 手机在桌上滋滋振动着,声音很急,催的人心里发怵。 乔尔就坐在桌前,两手环抱着双腿。 但她不敢接。 打了半天没动静,陈溺放下手机。 夜幕沉沉,树影绰绰。 树下坐着有些冷,她穿了条七分裤,腿慢慢打起哆嗦,还得耐着性子继续等。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来。 一条简讯,她点开看,是乔尔发来的。 老刘是她们班辅导员。 其实只有二十多岁,平时打扮的却像个中年人,而且爱打发蜡,所以大家就都叫他老刘。 陈溺回复了个,收起手机起身,拖着行李箱掉了个头,径直往教师公寓走去。 z大分三个校区,数本校区最大,白天通公交,陈溺走了好一会,才看见教师公寓a幢。 她到了楼下,站定,并未急着上楼。 而是背对着大楼等了一会。 直到看见辆黑色跑车在不远处缓缓停下。 她松开手里的行李箱,放稳了,踱着步子走过去。 跑车通身的黑。 她在车窗上轻敲了几下。 车窗慢慢降下来,一张看上去很是温和的脸出现在眼前。 跟了一路了,陈溺笑了笑:“许教授辛苦了,早些回去吧。” 许尘深没说话,只抬眸看着她。 他没戴眼镜,眼睛在暮色里很亮。 打完招呼,她转身欲走。 后面跑车却忽然熄了火,许尘深开门下车。 但没搭理她,而是径直走到行李箱跟前,提起就往楼上走。 陈溺愣在原地,片刻后跟上去,别人愿意做苦力,她没有意见。 走到楼上,许尘深半个身子斜靠着墙等她开门,站姿有些随意,但眸子里意味不明。 陈溺握着钥匙的手微顿。 他看见了,勾了勾唇:“我先下去。” 说完直起身子,跟她擦肩而过。 楼道上的灯是声控灯,明了又暗。 陈溺松了一口气,没注意他那个“先”。 拿钥匙开锁,进门。 奔波一天了,姐姐那儿比较偏远,她先坐大巴车去了省城,这才转出租找到飞机场。 确实很累。 陈溺放下行李箱,径直就走进浴室。 她只留了玄关处的灯,从浴室清洗好出来时,看见那灯忽然闪了闪,光线有些微弱。 陈溺走过去踮起脚察看,敲门声蓦地响起。 很有礼貌的敲门,声音轻,还留有间隙。 她站定,抬头看墙上的钟,指针已指向十一点半了。 谁? 她一个人在家,又是深夜,说一点不怕那是假的。 陈溺慢慢挪到门前,就着猫眼看了看,外头灯亮着,能看清环境,来人是—— 许尘深? 她定定神,开了门。 淡淡清香迎面而来。 许尘深抬眼看她,她已经沐浴过了,穿着极简易的睡裙,头发还未擦干,用帕子简单包裹着,鬓边的发丝在淌水。 那水珠顺着白皙的脖颈滑下,停留在锁骨上,慢慢化开。 玄关处微黄的灯光从她额上洒下来,有种说不出的妩媚勾人。 他垂了垂眸,睫毛挡住眼底的情绪。 “有事?”陈溺手还放在门把上,门并未大开。 半晌。 许尘深从身后递上来一个东西。 由于灯光微弱,陈溺没看清。 却突然听见一声猫叫。 很轻很轻的一声“喵”。 她低下头,许尘深一手拉开了门,光照进来,陈溺终于看清楚了。 是只小奶猫,周身雪白,毛茸茸的,特别地小。 他方才下楼是为了拿这个? 她抬眸,有些不明所以。 许尘深解释道:“朋友送的,能不能放你这里养几天?” 问题有些突然,陈溺愣了一会。 “我问过王教授了,他说没关系。” 他补充道。 王教授是陈溺舅舅,陈溺从小被接到z市读书,一直住在舅舅家。 舅舅是z大经济学教授王成林,前段时间有事请假了,和舅母去了外省,还没回来。 得,房子主人都没意见,她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又不是什么别的物件,是猫,有血有肉的,主要得费心思照料。 陈溺思考了一会,就着门被拉开的缝隙,她问:“你怎么不养?” “有些忙。”他声音低沉,明显不想多说。 陈溺抿抿唇,犹豫了几秒, 抬手,从他怀里接过猫。 她手心冰凉,抱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他手,男人的掌心滚烫,烫到她的小指上,陈溺快速收回。 动作太快,许尘深抬头看了她一眼。 屋外有风吹进来,她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泛起鸡皮疙瘩,怀里的猫倒是安分,乖乖枕着她手臂。 她想关门,但面前的人还不走。 “还有事吗?”她抬头问,兴许是被风吹的,语气有些冷淡。 许尘深没说话,握在门上的手紧了紧,静静地看她,目光很沉。 眼睛里像是有很多话想说。 陈溺一顿,脑子里迅速闪过一些画面。 像看电影一样,循序渐进地播放,最后停在大脑中的,是那天清晨他在耳边细碎的吻。 又一阵风过,陈溺打了个激灵,鸡皮疙瘩泛起更多。 许尘深顿了顿,没再说什么,替她把门掩上,轻声地说了句早点休息。 然后转身下楼。 陈溺一个人在卧室,门关着,乔尔发的语音是扬声器播放。 窗户没关,透着夜晚清冷的凉风进来,房间空荡荡的。 乔尔的话就像有了回音,一直在她耳边响。 “你怎么就看不上了?” 一一一 客厅里舅舅好像在放什么综艺节目,一直笑,陈溺听到舅母说她在房间休息,让舅舅小点儿声。 楼下也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了几只流浪犬,一声声在下面吠着,大晚上的,整幢楼里养狗的几家住户也跟着传来几声犬吠。 陈溺想到自己帮许尘深养的那只小奶猫,它倒是挺乖的,又不吵又不闹。 诶对了,舅母都没问她家里那只猫是怎么回事,估计是没看见,待会还得出去跟她解释一下。 陈溺在一瞬间想了许多事情,她把思路放空,尽可能让周遭的一切嘈杂来影响她。 正文 34.住哪里? 首发晋江文学城 但陈溺有点失望。 因为许尘深没什么表情, 也有可能是他隐藏情绪隐藏地太到位,她看不出来。 反正, 他没什么反应。 看了几眼,又低下头继续喝粥。 她将手机收回来,说实话自己还没看过,就只是听乔尔提了几次。 陈溺一页页看下来, 帖子众多, 题目简单扼要, 有个标题是“跪求许教授生活照”。 她点开,里面123l都是“同求”,第4l直接问“有偿否?” 不过楼主没回话, 倒是接下来的几个楼层回复了他, 直接开始报价。 陈溺将视线从手机屏幕转移到他脸上,犹豫着现在是不是可以先拍几张照, 等生活不景气的时候拿出来卖。 卖顿饭钱,应该不成问题。 许尘深自然不知道她这些算盘, 只是半晌没听到她说话,觉得气氛又压抑许多。 其实今天叫她过来, 就是控制不住私心。 想见见她。 许尘深喝下最后一口, 胃里温热, 疼痛缓解很多了, 他扯过纸盒, 抽出两张纸, 简单擦拭了, 淡淡地说:“你让她自己写张请假条,交给我签字,也可以。” 陈溺眼前一亮,没想到他突然松口,放下手机急忙应他:“行行行。” 只要不通过学院领导,就没太大问题了。 她在兴头上,眼尖,看见他碗底空了,没等许尘深反应,便起身接过,主动拿去厨房里清洗。 许尘深愣了几秒,直到厨房里传来水流声,抬头才看见她在里头欢快地忙活着。 他紧了紧手指。 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总能哄的她开心。他一点都不喜欢,别人的事能分散她全部的注意力。 今天进教室的时候就看见她了,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似乎是怕被他发现,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 一直低着头,还用手挡着。 许尘深教过的学生并不少,其中不乏有经常逃课的。他知道陈溺有个朋友叫乔尔,就常帮人代课。 再看她那样就能猜到,她多半也是来代课的。 所以他才会叫了第一节课就主动请缨的科代表上来点名。 陈溺从厨房出来,没看见他人。 走了几步拐弯到卧室,行李箱还大敞着躺在地上,她突然想起他让她帮忙找的笔记本,便又折回客厅。 刚打开柜子蹲下,身后就传来声音。 “不用找了,我已经放进去了。” 她回头,许尘深似乎刚洗了脸,脸上有湿漉漉的水汽,仔细看,眉眼有些疲惫。 她起身,顿了会问:“好些了吗?” 他点点头,神情淡淡地说:“时候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陈溺下了车,先给乔尔打了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让她放心。 乔尔在那头笑:“我一点都不担心啊。” “为什么?”她还一直紧张她的工作。 “这不废话,三十六计里头最毒的我们都有,还怕什么?” 乔尔语气里是掩藏不住的欢快。 陈溺反应了几秒,明白过来后“哦”了声,掐断她电话。 一个人走在路上,林子里落叶满地,一片昏黄。 她静下心想今天的事。 不知道许尘深会怎么想。 但作为一个几天前才明确表明了态度的人,说的那么慷慨壮志,今天就在他家里,给他熬粥洗碗,帮他收拾行李,临下车前还忍不住劝他吃药 陈溺觉得犹如被人迎面扇了一巴掌,脸疼的厉害。 怎么想都尴尬,教师公寓楼下有小卖部,她走进去打开冰柜,拿了瓶冻过的矿泉水。 店家是个上了年纪的婆婆,说话时自带语重心长的腔调:“天气转凉了,小姑娘别喝太冷的,小心身体扛不住。” 陈溺说没事,从包里掏出钱给她,现在得喝点冷的,让自己冷静冷静,遇事别冲动。 更何况,前几年冬天她也吃过几次冰激凌,身子骨倒一直很好,没生过什么病。 这边许尘深上了飞机,就一直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胃里仍有些不舒服,眉始终蹙着,闭上眼却又想到陈溺方才下车后,突然掉头回来劝他喝药。 眼睛里有呼之欲出的担心。他轻轻勾唇,眉间微微放松下来。 过了一会,空姐走过来,看他脸色不大好,问了句先生是不是不舒服,他摇了摇头。 只麻烦她倒杯热水。 空姐点点头走开,不一会儿就端着热水过来。 许尘深喝了几口,往后靠,又闭上眼。 晚上的飞机,很安静,没人说话。 所以他脑子里,全是陈溺说话的声音。 “以前我连粥都不会做呢。” “那时候刚到舅舅家,你知道的,王教授。” “他上课是很严肃啦,但平时不这样,平时待我挺温和的,舅母也是,他们什么都不让我做,就让我好好学习。” “” 他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那时候他在医院上班,还不是副教授,她才高三。 他以前也在z大读书,选修过王教授的课,算是认识,所以当他找他帮忙的时候,他并没有拒绝。 说来也算巧,他是回学校取文件的时候碰见的王教授,两个人随便聊了几句,教授就说起他在学校里的优秀成绩,年年得a等奖学金。 顺口就问,自己有个侄女英语不好,快高考了,能不能帮她补习几个月。 他当然不好直接拒绝,便说可以试试。 那个周末,王教授就将她带到他家里来。 她还穿着校服,扎着马尾辫,等王教授介绍以后,乖乖说了句老师好。 笑起来眼眸弯弯。 他垂眸看,俨然还是个小女孩。 飞机忽然颠簸了一下,遇到气流了。 许尘深睁开眼。看向窗外,天色全暗下来,像黑色的窟窿。 这一动静不小,惊住了一些人,有说话声不断传来,还有空姐低声的宽慰。 他端起水杯,一口喝尽。 下飞机的时候将近十点,他提前订好了酒店,打了车直接过去。 然后是登记,领房卡,等到了房间,所有东西收拾好了,才靠坐在床头休息。 手上握着电话,屏幕亮着,壁纸很简单,一片汪洋大海。 他滑开锁,指尖顿了几秒,点开通讯录。 置顶只有一个人。 备注是:小女孩。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她好像一直没变,却又感觉成熟了点。 许尘深抚上胃,现在真不痛了。 其实最近几天,胃痛是常事。 医院太忙,忙到时常忘记吃饭,也不想吃。 就想一直忙,最好忙到什么都没时间想。 特别是前几天她在楼道上说的话。 不想听,真的不想听。 但晚上睡到一半忽然惊醒,梦里都是她,睁开眼的一瞬,耳边回响的又全是她说过的话。 他从来没否认过,他对陈溺的喜欢。至于深刻到什么程度,他自己也不清楚。 反正脑子里全是她,就只能看见她一个人。 许尘深指腹在号码上摩挲着,不经意就点了拨打,但他并不想挂断。 陈溺睡觉一直有个习惯,到了十点半就上床,手机开飞行模式,什么电话都接不到。 他知道这一点,所以有时候醒来,都会忍不住打她的电话。 电话被接通的时候,许尘深没反应过来。 陈溺这边烧的正糊涂,一只手滑出被子去摸手机,摸到后就意识不清醒地胡说:“谁啊有水吗?” “” “陈溺?” 她喉咙痛,又渴,于是一个劲地重复:“有水吗?” 声音哑哑的。 许尘深听出她说话声音不对,皱紧了眉:“你发烧了?” 临窗的桌椅书柜上蒙着层灰,大概是早上窗户没关吹进来的。她蹲下身,仔仔细细地擦拭,擦到书桌右下角的柜子时,突然想起什么,一打开,就看见她几个礼拜前买的高考英语试卷。 差点忘了乔尔给她找的家辅兼职。 这都多久了,上个礼拜她忙着考试复习都忘记了。 陈溺忙把抹布丢在桌上,折回卧室拿手机给乔尔打电话。 打之前她特地看了眼时间,八点过了,估计乔尔应该醒了。 可号码拨出去却一直无人接听,等了半晌,陈溺刚挂断,一条电话就切进来。 不是乔尔。 她上次打过备注,于是一个“许”字在屏幕上一直闪。 他这么早打电话做什么? 陈溺握着手机,犹豫着接不接。 其实讲道理,除非真的有事,一般情况下许尘深很少给她打电话。 说不定是因为小奶猫的事 手机振动了十几秒,她才接起来。 “喂?”字的音还没发出去。 电话那头抢了先:“对不起。”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低。 没想过他会突然道歉。 陈溺不自觉地吞咽了下,有些猝不及防。 “昨天在车上,我不是故意要跟你生气” 许尘深站在窗边,窗户大开着,空旷的风把他的话音吹的也有些模糊。 陈溺心里一跳一跳的,不知道怎么接话。 许尘深说完这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昨天送她回了家,自己的车在校门口停了很久。 中途手机开机,接到了很多电话,都是问他辞职的事,后来一遍遍回答地烦了,就扔到一边等它自动挂断。 他根本不想说话。 一一一一 其实昨晚刚开始气氛一直很好,他甚至在想,如果时间还早,就可以问她要不要去看电影,最近新上映的几部影片,都是她喜欢的类型。 从她生病那天到现在,他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亲近了很多,在饭店的时候为了帮忙,他上前搂过她的肩,当时其实心里不确定,有些担心她生气,怕她会突然推开他,但当他低头,却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很乖地跟在他身旁。 那一刻心里的感觉, 真想就这么搂着她一辈子。 去停车场取车到开出来的这一段路,他一直在想,等她知道他已经结账了以后,会不会生气,生气的话他应该怎么哄。 从来没讨好过别人,但对象是她他无所谓。 可想了一路,等到她上车,什么都想好了,真到了那一刻,看她突然冷下脸,那种像是要把所有的关系都撇的一干二净的冷漠态度。 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到嘴边便全部都做了废。 不只是想问她为什么一定要算那么清。 想问的还有很多,只出口了那一句,其余的全在喉咙上绕着圈儿,又被他尽数压回去。 在陈溺面前他从来都控制不住情绪,怕全说出来会吓到她。 一一一一 他这边久久没说话,陈溺只听到呼呼的风声,空荡荡的,她动了动唇:“我“ 她想说我也有不对,但是仔细回想昨晚上的事确实是他自作主张在先,她觉得憋屈才会问他,没想到他倒是先生了气。 算了,陈溺叹叹气:“没关系,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许尘深没说话,静了一会,揉了揉被风吹的有些刺痛的太阳穴。 昨晚到家,林阳还特地打电话过来问他情况怎么样,他只随意糖塞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然后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冷静了一晚上。 直到现在听见她在耳边毫不在意地说着没关系,才发现,冷静再久都没用。 许尘深低着头,看窗框上被风吹进来的细小灰尘,顿了顿,慢慢地问:“因为你也有不对,所以觉得什么都没关系是吗?” 正文 35.担心 首发晋江文学城 厨房里舅母给她留了早饭, 陈溺没什么胃口, 还是强撑着吃了点,洗完碗看时间还早, 就去卫生间拿了抹布出来打扫卫生。 舅母喜欢整洁, 家里收拾的一向是干干净净的,陈溺跟着她生活久了,也有些见不惯脏乱。 临窗的桌椅书柜上蒙着层灰, 大概是早上窗户没关吹进来的。她蹲下身, 仔仔细细地擦拭, 擦到书桌右下角的柜子时,突然想起什么,一打开,就看见她几个礼拜前买的高考英语试卷。 差点忘了乔尔给她找的家辅兼职。 这都多久了,上个礼拜她忙着考试复习都忘记了。 陈溺忙把抹布丢在桌上, 折回卧室拿手机给乔尔打电话。 打之前她特地看了眼时间, 八点过了,估计乔尔应该醒了。 可号码拨出去却一直无人接听,等了半晌, 陈溺刚挂断, 一条电话就切进来。 不是乔尔。 她上次打过备注,于是一个“许”字在屏幕上一直闪。 他这么早打电话做什么? 陈溺握着手机,犹豫着接不接。 其实讲道理, 除非真的有事, 一般情况下许尘深很少给她打电话。 说不定是因为小奶猫的事 手机振动了十几秒, 她才接起来。 “喂?”字的音还没发出去。 电话那头抢了先:“对不起。”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低。 没想过他会突然道歉。 陈溺不自觉地吞咽了下,有些猝不及防。 “昨天在车上,我不是故意要跟你生气” 许尘深站在窗边,窗户大开着,空旷的风把他的话音吹的也有些模糊。 陈溺心里一跳一跳的,不知道怎么接话。 许尘深说完这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昨天送她回了家,自己的车在校门口停了很久。 中途手机开机,接到了很多电话,都是问他辞职的事,后来一遍遍回答地烦了,就扔到一边等它自动挂断。 他根本不想说话。 一一一一 其实昨晚刚开始气氛一直很好,他甚至在想,如果时间还早,就可以问她要不要去看电影,最近新上映的几部影片,都是她喜欢的类型。 从她生病那天到现在,他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亲近了很多,在饭店的时候为了帮忙,他上前搂过她的肩,当时其实心里不确定,有些担心她生气,怕她会突然推开他,但当他低头,却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很乖地跟在他身旁。 那一刻心里的感觉, 真想就这么搂着她一辈子。 去停车场取车到开出来的这一段路,他一直在想,等她知道他已经结账了以后,会不会生气,生气的话他应该怎么哄。 从来没讨好过别人,但对象是她他无所谓。 可想了一路,等到她上车,什么都想好了,真到了那一刻,看她突然冷下脸,那种像是要把所有的关系都撇的一干二净的冷漠态度。 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到嘴边便全部都做了废。 不只是想问她为什么一定要算那么清。 想问的还有很多,只出口了那一句,其余的全在喉咙上绕着圈儿,又被他尽数压回去。 在陈溺面前他从来都控制不住情绪,怕全说出来会吓到她。 一一一一 他这边久久没说话,陈溺只听到呼呼的风声,空荡荡的,她动了动唇:“我“ 她想说我也有不对,但是仔细回想昨晚上的事确实是他自作主张在先,她觉得憋屈才会问他,没想到他倒是先生了气。 算了,陈溺叹叹气:“没关系,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许尘深没说话,静了一会,揉了揉被风吹的有些刺痛的太阳穴。 昨晚到家,林阳还特地打电话过来问他情况怎么样,他只随意糖塞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然后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冷静了一晚上。 直到现在听见她在耳边毫不在意地说着没关系,才发现,冷静再久都没用。 许尘深低着头,看窗框上被风吹进来的细小灰尘,顿了顿,慢慢地问:“因为你也有不对,所以觉得什么都没关系是吗?” “” 这是什么意思 手机突然嘟了几声,陈溺思路被打断,取下手机一看,是乔尔打来的,应该是刚醒看到她电话了。 陈溺把手机放回耳边,想跟他说能不能等一下,等她接个电话,可还来不及说,他那边突然低声道:“那天早上,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陈溺顿时僵住,盯着白的有些泛黄的墙壁,说不出话。 手机里嘟嘟的声音慢慢停止,气氛归于安静。 “我后来跟你打过很多次电话,但你没接。” 陈溺手指微微屈着,在衣角上摩挲:“那时候有点事。” 许尘深声音里的情绪藏不住,“有什么事?重要到半个多月一条信息都没有?” 他的思绪一点一点倒回那天,倒回到他从书房出来,看见陈溺在沙发上熟睡的模样。 前几天她刚拒绝过他,许尘深知道她把他当老师,没有其他意思,于是也没有硬逼着她接受,想着慢慢来就好,慢慢接近她。 那天他在医院忙了一天,情绪也有些不稳,叫醒她的时候,她刚睁眼神情还有些茫然,但瞳孔黑地发亮,眸子里映的全是他。 许尘深没忍住,低头吻在她唇边,她的唇软软的,他不敢深入,只浅尝辄止。 只不过还没直起身,一双柔软冰凉的手就搭上脖颈。 他没想过她会回应。 后来从她口中沾上酒气,他知道她可能意识不清醒,下意识就想推开她。 可怀里的人却越贴越紧,许尘深过往二十多年从没有喜欢过谁,陈溺是唯一一个,从碰上那天起就在心底肆意着,在他自己还没意识的时候,半梦半醒间就全是她。 怎么可能忍得住。 她迟早都是他的。 那天发生的一切真的像他每晚反复做的梦。 因为资料必须一早交到学校,不想吵醒她,许尘深第一次跟医院请假,赶去学校交了东西就急忙回家。 开门后一室的寂静。 如果不是屋子里还留有她身上的气息,他差点就以为她真的没来过。 一一一一 陈溺抿了抿唇,平缓呼吸:“上次在我家楼下,我就说过这件事你能不能不要放在心上了。” 当时他还问是什么事 那次在他家,他没推开她,她理解,因为好像确实是她先亲上去的,他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但酒后失态非她本意,便宜也被人占了,她都没说什么,他竟然还一直耿耿于怀。 是,后来看到钥匙,她知道许尘深可能很认真,所以她第一时间做的事就是离开,刚好姐姐那儿有事,大半个月过去,他们两个人都能冷静冷静。 她以为等她回来了,许尘深差不多也就不把这当回事了。 但没想到他还记着。 一一一一 许尘深听到她说的,真想挂掉电话走到面前去逼问她。 什么耐心都用尽了,“刚才你说的话我全当作没听见,上次的也算了。陈溺,我给你时间等你收拾好情绪回来,不是为了看你对我避而不见” “我心里想的什么你应该也清楚,放不放在心上是我的事,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些了。” “” 挂了电话,陈溺还没回过神来。 乔尔的电话催命似的打,她接起来的时候还懵着圈。 “你跟谁打电话呢?这么久了一直占线。” “一个朋友。” 愣了会儿,她才吐出四个字。 乔尔“哦”了声,问她刚才打电话有什么事,她昨晚看电视剧看到凌晨,早上醒的迟了些。 说着说着,等不住陈溺回答,她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全是那个电视剧有多好看,男主的颜有多帅,哪个配角有多坏。 陈溺不时应几声,但其实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刚才许尘深也跟她说了好一大堆,说的全是她听不太懂的话,换句话说,她根本没听见过许尘深这样严肃地说话。 印象中他温和的不行,除了补习的时候讲题,平时话也少,刚才说的那些,完全让她反应不过来 乔尔还在说,已经说到最精彩的情节了。 “乔尔。”陈溺忍不住打断兴致勃勃的她。 “啊?” “许教授什么时候辞的职?”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就听小道消息说他辞职了”乔尔想了想,“你问这个做什么?舍不得啊?” “不是,我随便问问。” 刚辞职的话,现在应该还在办手续,过几天应该就不会来学校了 说起这个,乔尔倒想起个事。 “上回你帮我代课,被抓包的那个女生,还记得吗?后来许教授果然没记她旷课,也没告发她,她以为是我的功劳,还说要给我买吃的” “不过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教授辞职了,她们医学部的人,都在想办法说要请教授吃饭” “但许教授通常都会拒绝,那女生说最后商量的结果是以社团聚餐的名义,邀请教授来,她们那个什么社,许教授好像还帮着赞助过” 陈溺皱眉打断她:“可是这个和你有什么关系?” “有啊,她问我如果许教授不来,社团的聚餐能不能改成跟我们社团的联谊” 陈溺差点被呛住:“你同意了?” “在哪里了?” “刚落地。”她从背包里取出耳机插上,才把手机揣回上衣兜里。 乔尔电话打的正合时宜。 对方语气里有几分戏谑。 “说实话,我挺佩服你。”她咧开嘴笑,“一声不吭消失半个月——” “明天收假记不记得?” 夜晚的凉渗进皮肤,陈溺站在机场外,拢了拢黑色外套,将行李箱放稳了,一手随意搭在拉杆上。 才回答她,“记得。” 怎么不记得,不记得就不急着回来了。 乔尔是真服她。 司空见惯的课堂测验,她因为考了个班级倒数第三,第二天请假拖起行李箱就走。 美其名曰,想散散心。 别人不了解,可她了解。 陈溺要是真有这觉悟,前些年也不至于回回垫底。 陈溺斜靠行李箱站着,她身材好,但有些偏瘦,背脊挺直。 前方几米开外停着辆黑色跑车。 因为夜色很暗,车又不在路灯下,不仔细看,便以为跟这沉重暮色融为一体。 见乔尔许久没说话,她招手拦了辆的士,这个点的士轮流着往机场跑。 抬手就是一辆。 司机很热心,看她一个人,专门下车替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里。 陈溺站在旁边看着,顺眼就记下车牌,简单几个数字,格外好记。 司机放好后扣上车盖,转头随意问了句。 “姑娘一个人啊?” 陈溺睨他一眼。 其实司机意思很单纯。 纯粹好奇,年纪轻轻挺漂亮一姑娘,回家怎么都没人来接。 陈溺明白。 想起别人方才下车帮忙,她淡淡扯开笑,“嗯”了一声。 然后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乔尔听到她这边有人说话,没听大清,眯着眼问:“男的?” 前面车门被打开,司机俯身坐进车里,陈溺抬头,主动报目的地:“z大,谢谢。” 乔尔这次听清了,知道她上了出租。 静了一秒。 手边放着袋奶香瓜子,她顺势扯过来,打开,嗑了两三颗。 还是没忍住问。 “许教授没给您打电话?” 陈溺有一两秒钟不想理她,想挂断电话。 “我没其他意思。”见她没说话,乔尔忙解释,“就只是好奇” 静了一会儿。 “不是吧,真没打?” 没听到电话那头的动静,她瓜子也不想磕了,口袋随手往边上一丢。 有点不信。 这实在不像教授的作风。 但要真计较起来,若不是因为陈溺,她也不知道,原来z大出了名的医学部教授,温和斯文,还有和自己外表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可是不对。 乔尔记起什么,将手机拿开,迅速退出通话页面,点开最近通话,果然,里头许尘深教授几个字格外醒目。 时间是九点整,刚打过来不久。 她老老实实回答了陈溺的航班时间。 陈溺自然不知道这些,她转过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灯。 城市的夜晚最喧闹,高楼大厦上是一排排亮眼的霓虹灯,车流c人流穿插在一起,繁华又拥挤。 她去姐姐那儿住了半个月,看惯了山山水水,鸡鸭鱼犬,回来还真有些不习惯。 “没打。”陈溺说。 乔尔还盯着最近通话页面。 就是因为教授问了,她以为他要去机场,这才赖在寝室没动。 大晚上多危险,乔尔将手机放回耳边:“你到哪里了?我去校门口接你。” “不用——”陈溺打断她,但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乔尔已经把电话挂了。 她哑声,取出手机,看着屏幕渐渐暗下去。 正文 36.回家 首发晋江文学城  乔尔电话打的正合时宜。 对方语气里有几分戏谑。 “说实话, 我挺佩服你。”她咧开嘴笑,“一声不吭消失半个月——” “明天收假记不记得?” 夜晚的凉渗进皮肤, 陈溺站在机场外, 拢了拢黑色外套,将行李箱放稳了, 一手随意搭在拉杆上。 才回答她,“记得。” 怎么不记得,不记得就不急着回来了。 乔尔是真服她。 司空见惯的课堂测验, 她因为考了个班级倒数第三,第二天请假拖起行李箱就走。 美其名曰,想散散心。 别人不了解, 可她了解。 陈溺要是真有这觉悟, 前些年也不至于回回垫底。 陈溺斜靠行李箱站着, 她身材好,但有些偏瘦, 背脊挺直。 前方几米开外停着辆黑色跑车。 因为夜色很暗,车又不在路灯下,不仔细看,便以为跟这沉重暮色融为一体。 见乔尔许久没说话,她招手拦了辆的士, 这个点的士轮流着往机场跑。 抬手就是一辆。 司机很热心,看她一个人, 专门下车替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里。 陈溺站在旁边看着, 顺眼就记下车牌, 简单几个数字,格外好记。 司机放好后扣上车盖,转头随意问了句。 “姑娘一个人啊?” 陈溺睨他一眼。 其实司机意思很单纯。 纯粹好奇,年纪轻轻挺漂亮一姑娘,回家怎么都没人来接。 陈溺明白。 想起别人方才下车帮忙,她淡淡扯开笑,“嗯”了一声。 然后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乔尔听到她这边有人说话,没听大清,眯着眼问:“男的?” 前面车门被打开,司机俯身坐进车里,陈溺抬头,主动报目的地:“z大,谢谢。” 乔尔这次听清了,知道她上了出租。 静了一秒。 手边放着袋奶香瓜子,她顺势扯过来,打开,嗑了两三颗。 还是没忍住问。 “许教授没给您打电话?” 陈溺有一两秒钟不想理她,想挂断电话。 “我没其他意思。”见她没说话,乔尔忙解释,“就只是好奇” 静了一会儿。 “不是吧,真没打?” 没听到电话那头的动静,她瓜子也不想磕了,口袋随手往边上一丢。 有点不信。 这实在不像教授的作风。 但要真计较起来,若不是因为陈溺,她也不知道,原来z大出了名的医学部教授,温和斯文,还有和自己外表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可是不对。 乔尔记起什么,将手机拿开,迅速退出通话页面,点开最近通话,果然,里头许尘深教授几个字格外醒目。 时间是九点整,刚打过来不久。 她老老实实回答了陈溺的航班时间。 陈溺自然不知道这些,她转过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灯。 城市的夜晚最喧闹,高楼大厦上是一排排亮眼的霓虹灯,车流c人流穿插在一起,繁华又拥挤。 她去姐姐那儿住了半个月,看惯了山山水水,鸡鸭鱼犬,回来还真有些不习惯。 “没打。”陈溺说。 乔尔还盯着最近通话页面。 就是因为教授问了,她以为他要去机场,这才赖在寝室没动。 大晚上多危险,乔尔将手机放回耳边:“你到哪里了?我去校门口接你。” “不用——”陈溺打断她,但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乔尔已经把电话挂了。 她哑声,取出手机,看着屏幕渐渐暗下去。 z大门口。 司机将车停在正门上,照样下车帮她取了行李箱,递给她时,陈溺笑着道了句谢。 司机摆了摆手,兴许是看她模样漂亮,便多说了几句:“姑娘小心些,最近失踪的人多,尤其是你们这种女大学生,晚上可不能在外边乱走,那面包车往跟前一停,人一拽就上去了!” 他边说边比划着手势。 时间确实很晚了,校门口没什么人,两个警卫在门上来回走了走,时不时看两眼这边。 陈溺默然。 她在乡下手机没有信号,根本看不了新闻。 z大校门不会关,因为里面还有教师公寓,只有学生宿舍有门禁,现在离门禁时间大概还有二十分钟。 以往这时候学生很多,都是跑出去玩,赶在最后一刻从外面回来的。 门口警卫看这边好几眼了,见两个人还在说话。走过来吼了一嗓子:“干什么呢!哪个年级的还不进来!” 司机没防备,被吼的一愣,见是警卫出来了,估摸着也不会有事,便摆摆手上车走了。 陈溺摸摸鼻子,跟在警卫身后进了校门。 不过她不住学生宿舍。 z大进门左手边是条林荫道,两旁延伸着大树,树下放着零零散散几个石桌石凳。 陈溺拖着箱子走过去,坐下慢慢等乔尔。 手机屏幕被她摁亮,上面显示十点四十。 再等20分钟,便是门禁。 她翻出号码点了拨通。 手机在桌上滋滋振动着,声音很急,催的人心里发怵。 乔尔就坐在桌前,两手环抱着双腿。 但她不敢接。 打了半天没动静,陈溺放下手机。 夜幕沉沉,树影绰绰。 树下坐着有些冷,她穿了条七分裤,腿慢慢打起哆嗦,还得耐着性子继续等。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来。 一条简讯,她点开看,是乔尔发来的。 老刘是她们班辅导员。 其实只有二十多岁,平时打扮的却像个中年人,而且爱打发蜡,所以大家就都叫他老刘。 陈溺回复了个,收起手机起身,拖着行李箱掉了个头,径直往教师公寓走去。 z大分三个校区,数本校区最大,白天通公交,陈溺走了好一会,才看见教师公寓a幢。 她到了楼下,站定,并未急着上楼。 而是背对着大楼等了一会。 直到看见辆黑色跑车在不远处缓缓停下。 她松开手里的行李箱,放稳了,踱着步子走过去。 跑车通身的黑。 她在车窗上轻敲了几下。 车窗慢慢降下来,一张看上去很是温和的脸出现在眼前。 跟了一路了,陈溺笑了笑:“许教授辛苦了,早些回去吧。” 许尘深没说话,只抬眸看着她。 他没戴眼镜,眼睛在暮色里很亮。 打完招呼,她转身欲走。 后面跑车却忽然熄了火,许尘深开门下车。 但没搭理她,而是径直走到行李箱跟前,提起就往楼上走。 陈溺愣在原地,片刻后跟上去,别人愿意做苦力,她没有意见。 走到楼上,许尘深半个身子斜靠着墙等她开门,站姿有些随意,但眸子里意味不明。 陈溺握着钥匙的手微顿。 他看见了,勾了勾唇:“我先下去。” 说完直起身子,跟她擦肩而过。 楼道上的灯是声控灯,明了又暗。 陈溺松了一口气,没注意他那个“先”。 拿钥匙开锁,进门。 奔波一天了,姐姐那儿比较偏远,她先坐大巴车去了省城,这才转出租找到飞机场。 确实很累。 陈溺放下行李箱,径直就走进浴室。 她只留了玄关处的灯,从浴室清洗好出来时,看见那灯忽然闪了闪,光线有些微弱。 陈溺走过去踮起脚察看,敲门声蓦地响起。 很有礼貌的敲门,声音轻,还留有间隙。 她站定,抬头看墙上的钟,指针已指向十一点半了。 谁? 她一个人在家,又是深夜,说一点不怕那是假的。 陈溺慢慢挪到门前,就着猫眼看了看,外头灯亮着,能看清环境,来人是—— 许尘深? 她定定神,开了门。 淡淡清香迎面而来。 许尘深抬眼看她,她已经沐浴过了,穿着极简易的睡裙,头发还未擦干,用帕子简单包裹着,鬓边的发丝在淌水。 那水珠顺着白皙的脖颈滑下,停留在锁骨上,慢慢化开。 玄关处微黄的灯光从她额上洒下来,有种说不出的妩媚勾人。 他垂了垂眸,睫毛挡住眼底的情绪。 “有事?”陈溺手还放在门把上,门并未大开。 半晌。 许尘深从身后递上来一个东西。 由于灯光微弱,陈溺没看清。 却突然听见一声猫叫。 很轻很轻的一声“喵”。 她低下头,许尘深一手拉开了门,光照进来,陈溺终于看清楚了。 是只小奶猫,周身雪白,毛茸茸的,特别地小。 他方才下楼是为了拿这个? 她抬眸,有些不明所以。 许尘深解释道:“朋友送的,能不能放你这里养几天?” 问题有些突然,陈溺愣了一会。 “我问过王教授了,他说没关系。” 他补充道。 王教授是陈溺舅舅,陈溺从小被接到z市读书,一直住在舅舅家。 舅舅是z大经济学教授王成林,前段时间有事请假了,和舅母去了外省,还没回来。 得,房子主人都没意见,她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又不是什么别的物件,是猫,有血有肉的,主要得费心思照料。 陈溺思考了一会,就着门被拉开的缝隙,她问:“你怎么不养?” “有些忙。”他声音低沉,明显不想多说。 陈溺抿抿唇,犹豫了几秒, 正文 37.领证 首发晋江文学城 手机忽然振动了一声, 乔尔发来条微信。 陈溺看着屏幕半天,回复完后抬头, 才发现都快走到校门口了。 前面一棵大树下搭着个帐篷,亮眼的天蓝色,帐篷里有张褐色的长桌, 几个学生坐在塑料凳子上,一边收拾着桌上的纸张,几双眼睛不时盯着过往的学生。 估计是做什么活动。 陈溺脚步微顿, 人已经被他们看见了。 里面短头发的女生几步跑过来:“同学,我们在做一个问卷调查, 方便帮忙填张表吗?” 陈溺看了眼手机时间,点点头,跟着女生走过去。 这才看见,长桌上放着好几叠都是密密麻麻的宣传资料,还有一叠放在最前面, 应该就是调查表, 已经填了十多张了, 但还剩下好几十张。 女生给坐着的男同学使了个眼色, 让他赶紧递笔过来,又转过头笑嘻嘻地跟陈溺说:“就是这个,不用写名字, 按上面的要求在框框里打勾就可以了。” 陈溺低头, 看清了表格顶端的几个黑色大字后, 接笔的动作一顿。 女生早有准备,忙说:“不存在的,同学,我们都填过了,这个其实是很有意义的调查,你应该也知道,现在社会上有许多年幼的女孩子受到伤害,其实里面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不了解这方面的知识,你看” 她以为陈溺不愿意填了,会像之前几个女生一样,看见这标题就走开,于是她很耐心地解释着。 但陈溺已经接过笔,认真地填了起来。 其他同学有些激动,觉得她性格挺好,纷纷凑过来跟她说起话。 “同学你是哪个系的?” “同学,你也觉得这个调查有意义吧?” “同学,我们是社会调查协会的,感兴趣的话可以加入我们哦!” “” 陈溺没回答,填好表后递给他们,直起身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语气很平淡,荡不起丁点涟漪。短发女生手里拿着表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溺背影。 “喂你们觉不觉得她说话好温柔” “长的也漂亮啊。”坐着的男生回答她,然后迫不及待站起身抢过她手里的表,“我看看她怎么填的。” 陈溺走出老远,就有些后悔了。 刚才她填的挺认真,万一他们看的也认真,那岂不是挺尴尬的。 她停住脚步蹙眉,想回去改改。 但转过身又犹豫了。 还是算了,反正也没写名字。 真让她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改。 再说都已经走到校门口了。 打定主意,她又转回来。 手机铃声在那一瞬响起。 陈溺的手机一直握在手上,这时候拿起来一看,长串的号码,她没打备注。 但她知道是谁的。 下意识的,她摁了挂断键。 脑海里闪过方才问卷上的几道题,那短发女生说的没错,的确是挺有意义的问卷调查。 她思路凝住。 但掌心里的手机隐约在发烫,铃声突然又响起来,还是那个号码,似乎不依不饶,她的脸颊像火烧过,迅速泛起红。 过了一会儿,气氛才安静下来。 这期间,陈溺一直站在原地没动,等铃声停止了,她的脸色也恢复正常了。 只不过刚抬头,往前走了几步,就和一人视线对上。 她脸色白了白。 许尘深背靠在车门上,垂下的手里握着手机,深黑色的眼眸盯着她,里头藏着晦暗不明的光影。 男生看完了陈溺填的问卷,愣了几秒,短发女生伸手抢回去。 “我都还没看——” 话音未落,像是被表格内容吸引了,她蓦地停住,从上看到下,然后抿了抿唇。 “她是不是随便填的” 其他人没看见上面写了什么,也没什么兴趣,翻了翻桌上的资料,随口答道:“不会吧,我看她刚才填的挺仔细的,比我们几个写的认真多了。” 虽说是自己社团主办的活动,但一上午无人光顾,他们怕学长学姐来检查时不好交待,便每个人都偷偷填了几张。 刚开始填的时候十分用心,思考问题也严谨,不过后来觉得烦了就只顾着数量,随意勾几下交差。 不怪来的学生少。 他们这次的主题是关于“性教育”的,预先做好的海报展板出了点问题,不能摆出来。 他们几个也另想了些办法,比如说边发宣传单边大声宣传。 可主题太敏感,大家平时都大大咧咧的,此刻却没人好意思叫出声。 于是只得挑看起来好说话的,然后一个个上前求帮忙 好说话的一般都是女生,昨天下午是几个男生在这里值班,许多女生一过来看见题目就走了。 所以今天专门找了几个女生来。 短发女生摇摇头耸肩,不再多想。 方才抢表格的男生倒冷不丁说了句:“其实她看起来挺冷淡的,不怎么说话,也不是不可能——” “对那方面也冷淡。” 此话一出,其他几个学生霎时来了兴趣,都迎上来看那张表格。 前面几个问题可以忽略,都是问性别年龄文化程度的,这个大家填的差不多。 从第四个问题起。 “家长对您进行过性教育吗?” 六个选项,她选了:“父母禁止讨论相关话题。” 这个挺正常,中国许多父母思想观念传统,不愿意和子女谈起这些。 然后接下来。 “您是通过什么途径获得性知识的?” 她选了:“父母的教育”。 “您在性方面有困惑时会请教父母吗?” 她又选了:“不会,他们不能给予有用的帮助。” 众人:“” “这什么个意思啊” 一干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直到看到最后。 “您认为性知识重要吗?” 她选了:“很不重要”。 “对于性,您最想知道哪方面的内容?” 她选了:“哪方面都不想知道。”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 静了一会儿。 “我觉得” 帐篷里总共两个男生,另一个男生看完后说:“主要还是因为你们女生太害羞了。” “对对对。”刚开始抢表格的男生忙跟着道,“父母传统就算了,你们自己也排斥,当然就会觉得反感啦。” 短发女生拿起一叠资料砸了他一下:“什么你们你们,这是个例!我们大多数女生并没有觉得很反感好不好?” 那男生立刻投来意味不明的目光,另一个忙低下头找填好的那叠表格,边找边笑。 “哈哈哈哈叶青你最后一个问题是不是选了‘哪方面都想知道’?” 短发女生闻言立刻红了脸,上前捋起袖子就打他们的背,男生们弯腰抬手去挡,剩下的女生也过来帮忙。 几个人很快闹成一团。 车上气氛就有几分凝固了。 陈溺两手扣着安全带,目不转睛瞧着窗外的街景。 一语未发。 许尘深不想说话,她不敢说话。 也不能说不敢,其实主要是因为尴尬。 毕竟被抓了个现行,她当着他的面,挂断他那么多次电话。 她一个人,没个说话的。 前面那女生自顾自说完就转回去了,也没等陈溺问句为什么。 上课铃响,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外面的风吹在窗户上,时不时夹带着一些落叶,铺满栏杆下的层层台阶。 旁边的人从包里取出课本放在桌上,手顺势也放于书上交握着,书名被她的手肘挡住,陈溺斜着眼睛去看,还是没看到这节是什么课。 算了,不看了,反正她没有书,也听不了。 她低下头,取出自己前几天买的英语试卷,认认真真地做起来。 这是去年的高考题,辅导高三的学生,就得多研究高考题。 老师还没来。 教室里的学生隐隐有些不安分,都伸长脖子往门口看。 两分钟后,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男人才走进来。 他个子很高,侧脸平静温和,手里拿着课本,覆在书面上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皙修长。 站上讲台后,他先道歉,声音柔和清朗:“很抱歉,有点事耽搁,迟到了两分钟。” 坐在一二排的女生们连连摆手:“没关系没关系!” 惹得后面的同学忍不住发出笑声。 许尘深淡淡勾唇,被镜片遮住的面容,在头顶明亮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斯文。 他目光扫了教室四周一眼,才说了句:“上课。” 陈溺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抬起头看到真是他。 那一瞬间,想掐死乔尔的欲念很重。 发现他视线扫过来,陈溺急忙垂下头,头都快靠在手臂上。 千万别看见她。 她现在没脸见他。 前几天才那么郑重其事地跟他说了那番话,此刻就坐在教室里,听他的课。 什么理由都说不清。 等他讲了一会。 陈溺微微直起身子,但没敢坐正,右手撑在桌上抚额,挡住自己和他的视线。 这才安安心心开始认真做题。 她眼睛紧盯着卷子上的题目,一道题看了很久,思绪很杂,耳朵边他讲课的声音越发清晰地透进来。 她顷刻就想起,那天吃饭时隔壁桌女生说的话。 “我长这么大,就没遇见过这么温暖的老师,虽然没怎么看他笑,但听见他说话,我都觉得妈呀不乖乖上课简直对不起良心!” 她没看他,但耳朵里全是他的声音。 陈溺从来没注意过,大脑放空听他说话,还真的挺好听。 怎么说 是那种,特别温润的声音。 和他平日里跟她说话的语调不同,没有起伏,他跟她说话时,嗓音好像压的很低,很低沉。 印象最深,是在他家过夜那次,第二天早晨醒来,他在耳边的一句:“醒了吗?” 沙哑到极点。 陈溺脸烧起来。 快下课的时候,陈溺核对答案,选择题十道,她只做对了五道。 她抓了抓碎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许尘深讲完这节课的内容,就叫了科代表上去。 下面学生悉悉索索收拾起东西。 陈溺也将试卷整理好,慢慢等下课铃。 弯了一节课的脖子和腰,有点僵硬。 但还有几分钟,她还得坚持。 于是又想起她做错的那几道题。 错的不是语法,是简单的词汇,她都是熟悉意思的,不该错。 没注意到,讲台上的科代表突然清了清嗓子。 前面的女生转过来,轻声说:“同学,好像要点名了” 陈溺心里一紧。 “我都忘了,这几天学校查的严,每节课都要求点名来着。” 陈溺抓着背包带子的手,无意识地抠着上面的褶皱。 女生看她脸色沉闷,安慰她道:“你放心,每节课来的学生都很多,老师记不清楚每个人的。” 陈溺扯出笑,笑容有些僵。 下一秒,科代表就点起名来。 许尘深站在一旁,看着手里的课本,拿着笔在写东西,根本没注意这边。 正文 38.妈妈 首发晋江文学城  “辛苦了,我听乔尔说你今上午还去兼职了, 刚回学校就被她忽悠过来。” 陈溺笑笑没说话, 乔尔把座位都安排好了, 走过来问:“大概要坐多久的车?” “可能一个小时左右。” “一个小时?”乔尔转头看陈溺, “要不要晕车贴?” “不用。”陈溺摇摇头,“我待会睡一觉。” “你晕车吗?”彭凡看着她问。 “还好,一个小时没关系。” 对方会长哦了一声,转身走到司机那儿跟他说话,乔尔在陈溺身边坐下来,轻声说:“你待会靠着我睡吧” “真没事。”陈溺唇角微扬,“那地方在哪里啊?” “在新田。”彭凡和司机交流好了, 走到座位上坐下, 转过身回答她,“待会我们走小路,比较快, 司机说应该半个小时就能到。” 他说完, 从包里取出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递给她:“喝吧,喝点水应该会好一些。” 乔尔在旁边打趣:“可以啊, 我刚才嗓子都喊哑了也没见你给我一瓶。” “” 车开上路,没一会儿陈溺就觉得困了,乔尔肩膀支过来让她靠着,陈溺很快睡着。 但没睡多久又被抖醒, 小路上石子多, 路也不平, 经过一条小道时,车子颠簸地有些剧烈,陈溺脑袋被抖地昏昏沉沉的,喉咙上直犯呕,蓦地想起自己好像没吃午饭,胃里更不舒服了。 她一直靠在乔尔肩上强撑着,中途看见对方会长转过头问了句什么,她眯着眼没听清,倒是乔尔回答了几句,对方才又转回去。 直到到了平地上,陈溺才坐起身喝了几口水。 “没事吧?”乔尔轻拍她的肩。 陈溺摇摇头。 一一一一 司机计划的时间正好,刚好半个小时到站下车。 陈溺走下台阶,对方会长看她神色疲惫,主动走过来帮她拿包,为了表示一视同仁,乔尔手上的包也被他顺手接过。 陈溺想说不用,但太阳穴胀痛,回过神的时候别人都走远了。 整个下午的时间都是在布置环境。 这户农家因为临河,周边风景好,所以来这野营的学生很多,他们负责提供场地和桌椅,其余的就得自己带。 乔尔举着一张大椅子从院子里走出来,陈溺忙上前帮忙,乔尔摆摆手:“你去帮着搭帐篷,搬桌子什么的有师弟。” 话音刚落,陈溺就看见对方会长两只手一手扛着张大椅子走出来。乔尔忽然小声地说:“我以前一直以为医学部的男生都弱不经风” “你们去帮忙打扫就可以了,这些交给我们来做。”彭凡放下椅子说。 乔尔笑笑,没拒绝:“行,那辛苦你们了。” 说完推着陈溺走开。 其实今天大家都比较积极,来的人多,七手八脚的,分摊下来真没多少事做,乔尔和她也就帮着搭了会帐篷,就坐在一旁吹气球。 乔尔洗了手回来,拿了个面包给她:“吃吧,隔壁会长从老板那儿要的,估计你没吃午饭。” “谢谢。”陈溺接过放在一旁,晕车劲还没缓过,没什么胃口。 四下无人,乔尔坐在她旁边,拿起桌上的气球吹,吹到一半忽然放下,凑过来轻声问:“怎么样,有觉得不错的吗?” 陈溺睨她一眼,这不还没开始吗 “待会师妹们都来了,凶多吉少。”乔尔重重地叹气,“而且我们中文系的妹子多,一届又比一届漂亮”说到这儿她忽然顿了顿,“当然你是个例外。” 陈溺:“” “那会长彭凡我觉着还可以,戴个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乔尔笑,“不过人家好像有点喜欢你。” 又递水又拿包的 陈溺吹好一个气球,打上结放进盒子里。 “人家那叫乐于助人,不然怎么做青队的会长?” “你就不能自信一点?” 陈溺:“” “行了你吹气球吧,有合适的我帮你注意着。” 一一一一 因为定的地点远,所以聚餐时间设在五点,便于晚上早点送大家回学校。 烧烤架c气球c帐篷都准备好了,陈溺起身走到一旁给舅母打电话说明情况,刚挂断,就看见大巴车缓缓停下,车上满当当地坐着人。 乔尔也被这阵仗吓着了,几步走过来:“卧槽现在单身狗之间竞争都这么激烈吗?” 陈溺:“” 身后有人咳嗽了声,是彭凡。 “我也是刚刚才接到电话,有个社团也是今晚聚餐,想和我们一起。” “什么社?” “社会调查协会,平时和我们社团走的挺近的。”彭凡跟那边的负责人招了招手,低声询问,“不介意吧?” “没事。”乔尔轻声应着,心里面老大的不愿意,本来就是两个社团的活动,突然加人也不和她商量一下。 亏她刚才还觉得这会长不错 算了,权当造福自家师妹。 一一一一 晚上天黑的早,因为突然加人,几个男生又进去抬桌椅,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店家也没准备那么多椅子,就只好让女生坐,男生站着。 外面架起火,一群人围着火堆坐下说话,烧烤架上的肉香飘的好远,幸好事先准备了两个烧烤架,盘子一轮一轮地传,陈溺没吃午饭,这会儿也饿的前胸贴后背。 彭凡帮她拿了盘烧烤过来,看她先分给文学社的几个同学,最后剩下的才自己吃。另一个协会的负责人看见了,在旁边笑:“偏心啊,怎么不给我们拿?” 两个社团太熟,彭凡走过去踢了踢他的腿:“自己去。” 那人立刻坐起身去抢他手里的,陈溺从肉串里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协会的同学们就坐在她正对面,有几个女生看着很眼熟。 对方触到她视线也看过来,那女生似乎也觉得熟悉,伸长手指着她“啊”了几声,半天也没“啊”出一句话来。 彭凡动作停下:“怎么,你们认识?” 那女生皱着眉想了好久:“师姐面善,好像在哪见过,就是想不起来了。” 她身旁的负责人半开玩笑地说:“你把搭讪的话都说完了,让我们说什么?” 一群人顿时会意,哈哈大笑起来。 乔尔打完招呼回来听见了,叉腰笑道:“不许欺负我们社的女生啊。” 一一一一 今晚气氛意料之外的好,来参加联谊的都比较开朗,没多久就跟身边人混熟,有几个甚至还互相交换了微信号。 乔尔也跟几个师弟相谈甚欢,另一个协会的几个女生会跳舞,被人怂恿着去篝火旁边跳,众人视线便都集中在正中央。 乔尔也玩到兴头上,鼓动着自家社团的妹子上去唱歌,陈溺怕她待会一个激动把她也推上去,便找了个借口溜去卫生间。 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看见彭凡靠在门上等她。 “我听说你一个人出来了,所以过来看看。” 陈溺点点头,跟他一起往回走。 晚上风吹的大,河边上更是寒风瑟瑟,彭凡看她只穿了件衬衣,抿抿唇犹豫了会,把身上的外套脱给她:“穿上吧,回头别感冒了。” 陈溺当然摆手:“不用了,我不冷。” 彭凡只当她客气害羞,直接伸手给她披上。 陌生的气息一瞬间聚拢,陈溺很不适应,抓着外套的边缘就想脱下—— 人群中忽然传来尖叫声和鼓掌声。 特别兴奋,声音闹的格外的大。 怕吵着周围其他住户,彭凡低头说:“我过去看看,你自己小心一点。” 陈溺点点头。 等他一转身,就把衣服脱下了。 还别说,真有点冷。 一一一一 但等陈溺走的快近了,尖叫的声音都还没停下。 估计是玩的太嗨了。陈溺抱着外套小心走着,这地方石子太多,晚上又看不大清,一个不慎就容易扭脚。 她一直注意着脚下的路,没看前面,突然听到女生格外激动的声音:“教授您是我们的男神!!” 陈溺步子顿时停住,张皇着抬头,眼睛都瞪大了。 他c他不是说不来吗? 许尘深很快在人群中看见她,他收回视线低头:“大家小声一点,不要吵到居民了。” “好好好!”坐在他旁边的女生连连点头。 彭凡走到他面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谢谢教授,这么晚了打扰您了。” “没事。”许尘深拍了拍他的肩,“辛苦了。” 陈溺还站在原地傻眼,这种集体活动又不准一个人先离开,她抱着外套的手心直出汗,也不知道是不是怪这外套太厚了。 她低着身子走到乔尔旁边准备坐下,听到许尘深淡淡地问:“洗手间在哪里?” 几乎是立刻,乔尔的声音盖过现场所有自告奋勇的人,一把拉起陈溺,大声地喊:“教授!她刚从洗手间回来,她知道在哪里!” “” 空气安静到一个零点。 陈溺甚至都能察觉到周围投来的所有目光,快要在她脸上烧出个洞。 然后她抬眸,看见许尘深温和地看着她:“麻烦你了。” 在他们谈话的整整一个多小时里,舅母在房间收拾行李,陈溺接了个电话去阳台上。 电话那头呼吸声安静到让人害怕,过了好半晌才说了句:“小溺” 说完就是很久的沉默。 正文 39.kfc 首发晋江文学城  许尘深嗓音低沉:“外面冷。” 陈溺垂下头, 觉得他好像没生气了。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问:“找我有事吗?” 许尘深专心开着车,半晌没有回应,陈溺转过头, 看他棱角分明的轮廓。 他似乎又回到, 平时淡漠待人的模样。 不过陈溺不明白。 他明明是一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怎么大家竟反倒觉得他平易近人。 亲和c内敛c成熟。 这是陈溺经常从别人那里听到,用来形容他的词语。 还有更多, 五花八门, 只是她记不住了。 许尘深抿紧唇, 刚才的事还堵在心上, 有些烦躁, 没什么心思说话。 但他又怕她会不耐烦, 还是淡淡应了句:“快到了。” 说完就用余光瞥她。 她没什么别的反应,点点头, 继续看窗外。 下车的时候,陈溺认真看了眼面前的店铺。 “多比宠物店” 几个字写的特别萌, 边上还有小心心。 陈溺对这家店有印象,昨晚百度的时候看到了,好评不错, 店家人好。 就是距离远了点,所以她今天没打算来这家。 不过。 她知道他带她过来做什么了。 她抓了抓额上的碎发, 毕竟是他的猫, 该他花钱。 陈溺关好车门, 等许尘深锁好车,一起进去。 店员很有礼貌地迎上来:“欢迎光临,两位是买宠物吗?” 许尘深摇头,直接问:“有没有猫粮?” 店员愣了两秒,很快点点头,笑着说:“有的有的,在里面,我带你们过去。” 陈溺走了几步,觉得有些不对,转头问他:“确定是买猫粮吗?” 许尘深看了她一眼。 她继续说:“奶猫很小啊,听说不能这么早就喂猫粮。” 陈溺说这话时也不是很有底气,因为她只是看了论坛上的帖子,帖子都是别人发出来的,隔着屏幕哪里知道里面是什么,没个科学性真实性。 不过许尘深还是叫住了前面的店员。 “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刚出生”他顿了顿,看向陈溺,她会意,接着说:“刚出生20几天的小奶猫,适合喂猫粮吗?” 最后,在店员的推荐下,两人拿了猫奶粉c猫罐头c猫粮和猫砂,还有喂奶的注射针管,以及它的窝和吃饭的碗(含水碗)等等。 一大堆东西。 结账的时候,店员还在给他们科普:“等满月后,可以把猫奶和一点猫粮罐头混在一起,让它慢慢习惯猫罐头的味道,逐渐减少猫奶增加猫罐头” 陈溺听的很认真,就差快用笔记下了。 许尘深在一旁垂着眸看她,看她微微蹙眉的认真模样,唇边弧度忍不住放松。 另一个店员扫完东西,微笑着说:“一共2000元。” 数字有些惊人,陈溺都没注意听科普了,一只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裤包里的银行卡。 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她抬头,许尘深倒没什么表情,取出钱包刷卡,输密码,神色自然。 也是,他一个大学教授,又是z大附属医院的主任。 有钱。 店员看他们东西多,贴心地帮他们送到车上,离开时还不忘鞠躬说一句。 “欢迎下次光临!” 陈溺扯开唇,尴尬地笑了笑,点点头。 她一个人的话,应该是不会来了。 坐上车,陈溺看了眼后座上放的满当当的东西,又取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快十二点了,马上下课了。 许尘深发动车子,扫她一眼,提醒道:“安全带。” 陈溺忙拉下来扣上,然后指着后座说:“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有点不好意思。 但转念想,她为什么要不好意思,养的是他的猫,废的却是她的神,操的她的心。 于是她收拾住情绪,声音平淡了些:“待会麻烦你帮我送到楼上。” 说完又觉得语气好像太强硬了,她顿了顿,忍不住补充道:“太多了,我拿不上” 陈溺简直想捶自己的后脑勺。 许尘深从刚开始皱着眉,到后来慢慢舒缓下来,轻声说:“我知道。” 她转过头。 然后又是沉默。 回到学校,门卫看见是他,笑着招了招手,直接放行。 学校铃声也打了,刚好下课。 陈溺坐在车上,透过挡风玻璃,看见教学楼里的学生成堆涌出来。 方才还安静的校园顿时叽喳声一片。 陈溺倏地想起,今早上乔尔最后跟她说的话。 她说:“不提就不提,但是你可小心点,现在许教授迷妹多着呢” 多就多,她又不喜欢他。 陈溺腹诽。 乔尔却不是这个意思:“她们把教授都捧上天了,要是知道教授对你那什么”想了想,她换了个措辞,“对你有点意思,那不把你在论坛上扒个干净就怪了。” 陈溺:“” 车往里开,离学生越来越近。 来不及多想,陈溺立刻把车窗升起来,然后迅速弯下腰,头埋的很低。 动作一气呵成。 见她半天没坐起身,许尘深皱眉,边开车边问:“怎么了?” 陈溺传来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没事您开。” 直到车停下,外面没有声音,空气安静了,陈溺才慢慢直起腰。 而后揉了揉脖子和后腰,有点酸。 许尘深看着她,轻声问:“身体不舒服?” 陈溺摇了摇头:“不是,没什么。” 揉了一会,她看向后座:“先把东西拿上去吧。” 尽管她说了没什么,但许尘深还是没让她拿东西,在座位上整理了一分钟,两只手硬是把所有东西都提完了。 他步子很快,几步上楼。 陈溺摸了摸鼻子,只好跟在后面给他开门。 进了门,小奶猫听到动静,轻轻“喵”了一声。 陈溺没时间理它,从许尘深手里接过几样东西,又进门从柜子里给他取了双拖鞋,这才往客厅里走。 小奶猫挺乖,待在纸箱子里安安分分的。 许尘深换好鞋进来,就看见她蹲在纸箱子前,唇边挂着柔和的笑,极其温柔地同里面的猫说话。 声音软软的,又轻又柔。 以前给她补习时,遇到不会的题,她好像也是这般,讨好似的问他。 但现在。 尽管猫听不懂。 她都不在意,像是一个劲要逗它开心。 许尘深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 好像有点后悔把猫送给她了。 陈溺帮着他将东西一一分类取出来,放好了猫碗和猫窝,她急忙就去抱小奶猫。 许尘深坐在地毯上,手里拿着猫奶粉在研究。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陈溺把猫放在新窝里,这才取出来接听。 乔尔的声音炸乎乎从那头传来:“为什么不看微信!!” 许尘深视线扫过来。 陈溺将手机拿远了一点,等她吼完了,才又放回耳边:“出去买东西了,没看见,抱歉抱歉” 乔尔那边又抱怨了几句,陈溺安抚好她,挂完电话,抬头看许尘深,他已经站起身了,径直走到她面前,跟她说喂奶粉的注意事项。 陈溺认真听完,才说:“我得出去了。” 他点头,说:“我也要去趟医院,走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下楼。 这时候正是吃饭的时间,楼道口都没什么人,许尘深走到车前突然停下,转过身看她。 陈溺心下紧了紧。 他淡淡道:“麻烦了。” 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照顾猫,陈溺摆摆手:“没关系。” 反正, 欠他个人情。 他点点头,转回身开车门。 陈溺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叫住他:“等等。” 许尘深刚要回头,她急忙道:“不用转过来,我就说几句话。” 等他转过来,她便不好意思说了。 教师公寓前种了许多树,什么种类都有,每到秋天,被风吹过,楼道上都是香气,各色的混在一起。 “上次的事,你别放在心上了。”她揪着衣服下摆,讪讪开口。 许尘深微微侧头,仍背对着她,但拧了拧眉:“哪件事?” 陈溺抬眸,盯着他笔直的背脊,半个月了,他好像消瘦了点,穿着件白色衬衣,宽肩窄腰。 他分明知道是什么事。 “猫我帮你先养着,你也不用再道谢,就当是我还你个人情,毕竟你以前帮我补过课”她认真地说,如果许尘深回头,就能看清她眸子里的焦急。 “但是,除开这个,我们尽量不要再见面了。” 收银台的小姐姐留着齐肩短发,年龄似乎和她差不多大,笑盈盈地问她:“大厅还是包间?” “包间,002。” 小姐姐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着数字,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陈溺抬头。 “002包间已经付过账了。”小姐姐说完这话,猛拍了下额头,“啊对,我都忘了,几分钟前结的账,就刚才你男朋友过来结的” 陈溺走出汤锅店,见许尘深车还没开出来,她便慢慢走到停车场外面去等。 正文 40.约会 1 首发晋江文学城  旁边的人从包里取出课本放在桌上, 手顺势也放于书上交握着,书名被她的手肘挡住, 陈溺斜着眼睛去看, 还是没看到这节是什么课。 算了, 不看了, 反正她没有书,也听不了。 她低下头,取出自己前几天买的英语试卷,认认真真地做起来。 这是去年的高考题,辅导高三的学生,就得多研究高考题。 老师还没来。 教室里的学生隐隐有些不安分,都伸长脖子往门口看。 两分钟后,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男人才走进来。 他个子很高, 侧脸平静温和, 手里拿着课本, 覆在书面上的手指骨节分明, 白皙修长。 站上讲台后, 他先道歉,声音柔和清朗:“很抱歉, 有点事耽搁, 迟到了两分钟。” 坐在一二排的女生们连连摆手:“没关系没关系!” 惹得后面的同学忍不住发出笑声。 许尘深淡淡勾唇, 被镜片遮住的面容, 在头顶明亮灯光的照射下, 显得格外斯文。 他目光扫了教室四周一眼, 才说了句:“上课。” 陈溺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抬起头看到真是他。 那一瞬间,想掐死乔尔的欲念很重。 发现他视线扫过来,陈溺急忙垂下头,头都快靠在手臂上。 千万别看见她。 她现在没脸见他。 前几天才那么郑重其事地跟他说了那番话,此刻就坐在教室里,听他的课。 什么理由都说不清。 等他讲了一会。 陈溺微微直起身子,但没敢坐正,右手撑在桌上抚额,挡住自己和他的视线。 这才安安心心开始认真做题。 她眼睛紧盯着卷子上的题目,一道题看了很久,思绪很杂,耳朵边他讲课的声音越发清晰地透进来。 她顷刻就想起,那天吃饭时隔壁桌女生说的话。 “我长这么大,就没遇见过这么温暖的老师,虽然没怎么看他笑,但听见他说话,我都觉得妈呀不乖乖上课简直对不起良心!” 她没看他,但耳朵里全是他的声音。 陈溺从来没注意过,大脑放空听他说话,还真的挺好听。 怎么说 是那种,特别温润的声音。 和他平日里跟她说话的语调不同,没有起伏,他跟她说话时,嗓音好像压的很低,很低沉。 印象最深,是在他家过夜那次,第二天早晨醒来,他在耳边的一句:“醒了吗?” 沙哑到极点。 陈溺脸烧起来。 快下课的时候,陈溺核对答案,选择题十道,她只做对了五道。 她抓了抓碎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许尘深讲完这节课的内容,就叫了科代表上去。 下面学生悉悉索索收拾起东西。 陈溺也将试卷整理好,慢慢等下课铃。 弯了一节课的脖子和腰,有点僵硬。 但还有几分钟,她还得坚持。 于是又想起她做错的那几道题。 错的不是语法,是简单的词汇,她都是熟悉意思的,不该错。 没注意到,讲台上的科代表突然清了清嗓子。 前面的女生转过来,轻声说:“同学,好像要点名了” 陈溺心里一紧。 “我都忘了,这几天学校查的严,每节课都要求点名来着。” 陈溺抓着背包带子的手,无意识地抠着上面的褶皱。 女生看她脸色沉闷,安慰她道:“你放心,每节课来的学生都很多,老师记不清楚每个人的。” 陈溺扯出笑,笑容有些僵。 下一秒,科代表就点起名来。 许尘深站在一旁,看着手里的课本,拿着笔在写东西,根本没注意这边。 但这位科代表点名,却似乎格外的仔细。 每个答到的,她都要看一眼本人。 陈溺立刻掏出手机看微信,找到乔尔发给她的名字。 林梦,林梦。 一口气默念了好几遍。 等科代表念到这个名字时,她立马就举起手:“到。” 科代表看了她一眼,停顿几秒,继续点下面的人。 陈溺只注意了,许尘深自始自终没看她一眼。 她放下心。 铃声一响,等许尘深说了下课,大家才纷纷背上包出教室。 陈溺等他走出教室了,才慢吞吞起身。 一个长发女生迅速走到她面前,黑影挡住光线,她抬头,那女生完全公式化的语气:“同学,你是不是帮人代课的?” 陈溺顿住。 她说话的语气很有些严厉。 陈溺认真看了眼她的脸,有点印象。 这不是刚才点名的科代表吗 教室里人不多了,女生一脸严肃且正直地说:“林梦是我们班的同学,我认得她,知道你应该是帮她代课的。但是最近学校管理的很严,她又没请假,你知不知道,逃课的学生这堂课在外面如果出了事,都是那节课老师的责任” 陈溺被她说的有几分不自在。 但科代表最见不惯,许多同学因为教授好说话,就什么事都敢做。 教授让她做科代表,也是因为相信她的能力,她更应该替教授考虑。 于是她接着道:“我刚才已经跟许老师说了,你回去也跟林梦说一声,让她最好自己去和老师解释一下。” “不然老师就记她旷课了。” 陈溺站在教学楼下,纠结了很久。 还是将号码拨了出去。 等了好一会,电话才被接起。 电话那头没声音,陈溺主动开口:“许许教授?” 对方“嗯”了一声,声音很轻。 陈溺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安静了一会儿,许尘深叹了口气问她:“什么事?” 他那边很安静。 陈溺刚才给乔尔发了条信息,问那个女生怎么不来上课,那科代表一番正义的话逼的她哑口无言,也忍不住有些害怕。 要是真有个什么事 乔尔好半天才回复,说女生是在寝室睡觉。 在寝室睡觉 “那个”她想了想,说,“我有个朋友生病了,现在还发着烧,所以我今天帮她代了节课。” “就刚才,你那节课。” 电话那边传来翻阅纸张的沙沙声,他很快问:“林梦?” 那是科代表刚才写在纸上,放进点名册里的。 陈溺点点头,想起是在打电话,忙道:“是她是她。” 正准备说,看在她生病的份上,能不能不记她旷课时,许尘深先开口:“我在校门口,你过来再说。” 校门外,黑色的车很显眼。 陈溺小心翼翼地,仔细看着周围路过的学生,趁没人注意时,一个箭步跑到车前,拉开车门坐上去。 动作连贯自然。 许尘深挑眉看了她一眼。 陈溺喘了口气,直奔主题:“能不能不记她旷课了?” 许尘深没说话,发动了车子。 她一愣:“去哪?” “回家拿点东西。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他顿了顿,“就帮我个忙。” 话音刚落,他补充道:“我不记她旷课。” 陈溺抬眸,等他开了一会,心里有点堵,正想说他公私不分,却突然听到他又道:“但你要让她把假条交给我,明白吗?” “在哪里了?” “刚落地。”她从背包里取出耳机插上,才把手机揣回上衣兜里。 乔尔电话打的正合时宜。 对方语气里有几分戏谑。 “说实话,我挺佩服你。”她咧开嘴笑,“一声不吭消失半个月——” “明天收假记不记得?” 夜晚的凉渗进皮肤,陈溺站在机场外,拢了拢黑色外套,将行李箱放稳了,一手随意搭在拉杆上。 才回答她,“记得。” 怎么不记得,不记得就不急着回来了。 乔尔是真服她。 司空见惯的课堂测验,她因为考了个班级倒数第三,第二天请假拖起行李箱就走。 美其名曰,想散散心。 别人不了解,可她了解。 陈溺要是真有这觉悟,前些年也不至于回回垫底。 陈溺斜靠行李箱站着,她身材好,但有些偏瘦,背脊挺直。 前方几米开外停着辆黑色跑车。 因为夜色很暗,车又不在路灯下,不仔细看,便以为跟这沉重暮色融为一体。 见乔尔许久没说话,她招手拦了辆的士,这个点的士轮流着往机场跑。 抬手就是一辆。 司机很热心,看她一个人,专门下车替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里。 陈溺站在旁边看着,顺眼就记下车牌,简单几个数字,格外好记。 司机放好后扣上车盖,转头随意问了句。 “姑娘一个人啊?” 陈溺睨他一眼。 其实司机意思很单纯。 纯粹好奇,年纪轻轻挺漂亮一姑娘,回家怎么都没人来接。 陈溺明白。 想起别人方才下车帮忙,她淡淡扯开笑,“嗯”了一声。 然后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乔尔听到她这边有人说话,没听大清,眯着眼问:“男的?” 前面车门被打开,司机俯身坐进车里,陈溺抬头,主动报目的地:“z大,谢谢。” 乔尔这次听清了,知道她上了出租。 静了一秒。 手边放着袋奶香瓜子,她顺势扯过来,打开,嗑了两三颗。 还是没忍住问。 “许教授没给您打电话?” 陈溺有一两秒钟不想理她,想挂断电话。 “我没其他意思。”见她没说话,乔尔忙解释,“就只是好奇” 静了一会儿。 “不是吧,真没打?” 没听到电话那头的动静,她瓜子也不想磕了,口袋随手往边上一丢。 有点不信。 这实在不像教授的作风。 但要真计较起来,若不是因为陈溺,她也不知道,原来z大出了名的医学部教授,温和斯文,还有和自己外表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可是不对。 乔尔记起什么,将手机拿开,迅速退出通话页面,点开最近通话,果然,里头许尘深教授几个字格外醒目。 正文 41.约会 2 首发晋江文学城 许尘深医院里也忙, 病人多,还要去学校上课, 好几天都是医院学校两头跑。 又过了一个礼拜, 考完试, 陈溺才闲下来。 病已经全好了,但医药费的事她没忘, 主要是许尘深说算好总帐会联系她, 但是一直没动静。 她知道他这几天也忙, 便也没主动找他。 陈溺站在阳台上给花浇了水, 又回客厅给猫喂了罐头, 逗它玩了会,小猫长的挺快,已经不用喂奶粉了。 该照顾的都照顾完了, 这才窝在沙发里,翻出他的号码。 一长串数字。 她想了想, 还是打上了备注。 许尘深刚忙完,才从医院大厅出来, 手机就响起来。 他看到来电显示愣了愣。 距离上次见她, 有多久了? 陈溺听那边缓慢的呼吸声, 顿了顿:“教授?” “什么事?” 什么事? 陈溺抿抿唇, 他不会忘了吧? “就上次那医药费。”她提醒道。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 许尘深声音淡淡地:“不用还了。” “不行不行。”陈溺态度坚决, 钱还是要还的, 亲兄弟都明算帐呢。 “我没留单子, 那天大概看了一眼,具体费用记不清了。” 他声音很低沉,下班出来的同事和他打着招呼,许尘深点点头回应,没大听清她那边说了什么,便走到僻静处跟她说话。 “你要是实在想还,不如请吃饭。” 陈溺的话卡在喉咙里。 吃饭的话有点儿 “如果不愿意,就算了,钱也不用还了。” 没想过她会同意,那头又补充道。 “别。”陈溺咬牙应下,“请,我请,你定地点还是” “我先过来接你,待会给你打电话再下楼。”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请吃饭这事也就这么定下来。 许尘深刚把手机放进包里,身后就有人拍了拍他肩膀。 他回头,是林阳。 上次陈溺生病,就是临时找他从z市赶过来帮忙的。 林阳也刚下班,笑嘻嘻道:“晚上一起吃饭?” “不了。”许尘深拒绝地干脆,想都没想。 林阳一愣:“你还有事?” 许尘深往停车场走,边走边摇头:“没事。” “那你干嘛不和我一起?”林阳跟上来,他实在不想这么早回去,他妈逼着他相亲没完没了,还不如和朋友去吃饭,玩到九点以后再回,反正许尘深也是孤家寡人一个。 “我约了别人。” “哟。”林阳来了兴趣,手插裤兜和他并肩走着,不紧不慢地追问,“谁?女的吧?” 许尘深走到车前,看他一眼,没说话。 林阳一拍脑袋,突然想起来:“是不是上次那个?!” “哪个?”他拉开车门,坐上去,再把门关上,降下车窗。 林阳手肘靠在车窗上,一脸的兴致勃勃:“就你大晚上打电话叫我去s市那次,可别说你忘了,这事你还欠我人情呢啊!” 许尘深没忘,上次的事确实欠他个人情。 “下回我请客,地点你挑。” 林阳看他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子,估计是想走,急忙绕到副驾驶开门上车:“不行不行,就今天。” 他怎么着也得看看让这万年闷骚心急如焚的女人长什么样。 许尘深转过身,眸色很深,暗沉沉地:“今天不行,明天再说。” 林阳看他脸上没什么笑容,有些退缩,但身为债主的底气还是忍不住往上冒。 “不是我说,你这是对待恩人的态度吗?” 许尘深挑眉。 “我都上车了难不成你还赶我下去?”林阳有些无语,“要是下次又发生那样的情况——” 你想找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但他话还没说完,清晰地看见面前的人脸色突然沉下来。 “不可能有下次。” 一字一顿,声音冰凉。 车上开了暖风,不冷,但林阳手上还是泛起些鸡皮疙瘩。 看不出来啊。 他能喜欢那姑娘喜欢到这种程度? 但林阳还是没下车,跟他打着商量:“这样,你把我送到我家楼下,行不行?” 他的车已经被他妈扣下了,说是不去相亲就不还。 许尘深思考了一会儿。 林阳被这静默逼的差点站起身:“不是吧这也不行?” 许尘深微微勾唇,发动车:“没说不行,我刚才只是在想你家在哪。” 林阳:“” 路上正值下班高峰,喇叭声此起彼伏,马路上堵着一长串车队。 电话响起来,许尘深戴上蓝牙耳机,那头传来陈溺小心翼翼的声音:“你到哪儿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先解释:“我不是催你啊,是乔尔让我帮她买个东西,我怕待会你来了我不在” 许尘深很喜欢隔着电话和她说话。 能听到她细微的呼吸声,很轻很轻,一点点穿透过来。 比什么都有力。 林阳看他那样就知道打电话的是谁,忍不住斜过身子竖起耳朵听,但什么都没听到。 “你去吧,我这边堵车,可能还要一会才能到。” “好的。”陈溺顿了会儿,“那我挂了?” “嗯。” 前面的路疏通了些,能往前开,但没开几步却又堵起来。 他拍了下方向盘,没来由的烦躁。 林阳啧啧两声。 许尘深没理他。 他又啧啧几声,不用他理,主动说话:“淡定点,堵车不是经常的事嘛。” 他转过头,看他没反应,眉头却还一直皱着。 林阳想了一会,问:“她是你课上的学生吧?” 许尘深人际关系挺简单,来往不过医院学校,医院里的女医生和护士没见他态度多温和。 对病人温和是温和,但私下也没看他和别人联系过,面对主动找上门没病装病的女病人,他也是冷淡疏离。 那就只剩下z大的学生了。 但许尘深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又突然点头。 林阳皱眉,正想问他到底是承认还是否认,就听到他说:“也算是学生,以前我给她补习过英语。” 林阳从没听他说起过,忙问:“什么时候?” 太久了。 许尘深自己都记不清了。 车被堵在路上,随着车流一点一点地向前移动,特别磨人的耐性。 正是吃晚饭的时候,许多司机不耐烦,摇下车窗扯着嗓子抱怨。 这是常态。 “三年前。” 在周遭一切嘈杂声中,他轻声说。 林阳抬眼看他神情十分平淡,不同于刚才打电话,他刚才,像是一直在压抑着什么。 直到挂了电话,才恢复平时的淡漠。 林阳收回视线,他也不是没谈过恋爱,能猜出些端倪来。 不过他那时候是年轻气盛,一股子冲动,还想过扯证结婚。 最后还不是都散了。 他一直以为大家都这样。 谈恋爱嘛,就图个新鲜,什么真爱,那都是一时的,迟早会奔着物质去。 可看许尘深这模样,却像是喜欢到了骨子里。 他转头看窗外缓慢流动的车辆,仔细想想,自己还真没对哪个姑娘这样上心过。 这几年忙着职称考试,培训,过的浑浑噩噩的。 工作稳定了,他妈就急的跟什么一样,适龄的姑娘挨个给他介绍。 他懒得去,嫌麻烦。 妈的。 突然有点后悔了。 陈溺拿着创口贴敲门,学生寝室她来的次数不多,回回都是找乔尔,路线倒挺熟的。 乔尔敷着张蚕丝面膜给她开门:“这么快?” 陈溺看她穿着睡裙悠哉悠哉的模样,一点不像刚才电话里虚弱地求她帮忙买创口贴的人。 她反手关上门,将创口贴盒子拆开,好脾气地问:“哪里受伤了?” 乔尔立刻一副可怜兮兮模样,伸直左腿,然后向右转了转。 脚后跟上,有一条长度不到一厘米的疤。 估计是穿新鞋子磨的。 没什么大问题,陈溺把盒子扔她怀里:“自己贴。” 乔尔接过,先放在一旁,敷面膜的时间还没到,不急。 她招手让陈溺过来坐她床上。 陈溺看了眼她的宿舍:“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今天周五啊。”乔尔躺在床上,两只手轻拍脸蛋,让水分吸收,“她们三个都回家了。” “哦。” 过了一会,乔尔闹钟响,她摁掉,起身去洗手间扔面膜。 回来后给陈溺倒了杯水。 “待会吃什么啊?我们叫外卖?” 陈溺犹豫了一会,轻声说:“我和别人约好了。” “谁?” “” 她没说话,乔尔在她身旁坐下,碰了碰她肩:“说啊?背着我交新欢了?” “瞎说什么呢。”陈溺白她一眼。 “那谁啊,神神秘秘的,还不告诉我。” 陈溺还是没开口。 乔尔看她表情,忽然猜到了,唇边弧度绽开:“教授啊?” “” “嗯。” 陈溺解释,“上次住院他帮了很大的忙,又不让我还钱,该请客。” “他说的还是你说的?”乔尔凑近了问。 “什么?”她没明白。 “吃饭啊,他提出来的还是你提出来的?” “这主要是因为他记不清我该还多少钱” 乔尔扯开笑,意味不明,但没再说什么了,而是起身拉她起来,推搡着把她推到门外:“那你快去,别吃太晚,早点回去啊。” 正文 42.约会 3 他的手搭在她腰上,微微使力, 便把她整个抱进怀里。 陈溺重心不稳, 两只手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被他突然这么一抱,只得抵在座椅靠背上。 他挑开她的唇,找到她因为紧张而四处躲窜的舌尖,含住, 慢慢地吮。 陈溺有些不专心,还是因为车内环境太狭窄了, 窗户又是紧闭着的, 不透气。 她想坐起身, 手撑着靠背, 上半身刚往后动了动, 就感觉到一只手上移按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就把她抱的更紧了些。 这么久没见, 他想的心痒难耐,其他的做不了, 还不能亲亲吗? 陈溺坐在他腿上, 他吻的越来越深, 鼻尖蹭到她的脸,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愈发让人沉迷。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 车内气氛升温, 严寒的冬日里也让她出了汗, 意识有些迷茫,男人的手在外面流连了一会,就不自觉地往她毛衣里钻,顺着背脊线步步往上,最后竟然绕到前面来,顿了顿,抚了上去。 陈溺瞬间清醒,推了推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铃声却响了。 她还坐在他腿上,这时候也不方便下去,便侧过身弯腰从包里找手机,是舅母打来的。 陈溺把手机转过去给他看,然后示意他不要说话,这才接起来。 “溺溺,要回家了吗?” 她被某人抱着,经她刚才那么一推,他倒是乖乖地把手放下来了。 陈溺心虚着回答:“快回来了。” 舅母“哦”了声,没注意到她那边安静的有些怪异,只说:“那待会回来的时候,帮我在校门口的药店里买几张创口贴。” 陈溺顿了顿,忙问:“您伤到哪里了吗?严不严重?” “不严重,就是手指头划破了点,家里还剩了最后一张创口贴,已经贴上了。”舅母笑了笑,“你再买点回来。” “好。”陈溺应下,等舅母挂了后才挂掉电话。 一一一一一一 腰间的手紧了紧,她握着手机抬眼,看见男人拧着眉。 “怎么了?”她问。 许尘深没说话,仰头,亲了亲她的脸,“一定得回去?” 陈溺瞪他一眼,“舅母刚才说的你也听见了啊” 就是因为听见了,才不死心。 好像自打公开关系之后,她家里人对她管的反倒更严格了。 “舅母她不喜欢我在外面过夜的。”陈溺看他眉头拧的紧紧的,不好看,便抬手帮他舒展开,“别皱了,容易老。” 她这话一出口,他倒是立马松开了,然后又把她抱进怀里,温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那件毛衣,我不怎么喜欢。” 陈溺从他怀里抬起头,没明白,“啊?” “是因为不好看?” 许尘深吻着她的脸,“是因为太好看。” 她慢慢地会意,还是第一次听他带着些无理的腔调说话。 “不过如果你想穿,就穿吧,其实单穿也很好。”他低声说,“我刚才说适合打底,是骗你的。” 说的有点违心,他确实不想干涉她这些事,却又控制不了心里不那么舒服的感觉。 陈溺笑了笑,说了声“好”,然后主动去亲他的脸。她一举一动皆在男人眼皮子底下,他只转了转头,她就刚好吻上他的唇。 然后又是绵长深入的吻。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最后到了学校门口,陈溺就叫住他,“停这儿吧,我去买创口贴。” 许尘深点了点头,车停稳等她下去了,才又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停好,坐在车上等她。 创口贴这种东西一般都放在收银台,陈溺拿了几张准备付账,眼睛一瞟,不经意看见下面某个东西。 她一顿,忽然想到了什么,心里霎时慌张起来,手不自觉捏紧。 上次好像没用 不过这么久都过去了,她例假也是照常来的,应该不会有什么 “小姐,您要买什么?” 见她半晌不动,收银员忍不住出声询问。 陈溺“啊”了声,回神,忙把方才拿好的创口贴递给她,犹豫了好半阵,后面还排着队,都是学校里的学生,她还是不好意思再问其他的,于是结完账拿着创口贴就走了。 回到车上,男人把车往里开,陈溺拿着手机不做声,快速在搜索栏里打字。 一颗心浮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直到看见一遛的帖子都是说只要例假按时来,就不可能有。 这下才松口气,看了眼身旁的人。 上次的事有些突然,他应该也是忘记这茬了 “后天能出来吗?” 下车前,他拉住她问。 后天?今天是礼拜四,后天礼拜六,应该能。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许尘深笑了笑,戳戳她的额头,“你的生日,自己倒忘了。” 陈溺这才反应过来,可又立马顾虑到了其他的,往年的生日都是和乔尔c舅舅舅母一起过,今年的话 “我得先问问舅母。”她咬咬唇说。 许尘深垂了垂眸,低头,没说话。 陈溺每次看他这样就束手无策,但她也不敢现在就应承了,还要先看看舅母是怎么安排的。 “我等会上去就问问,你先回家,等你到家了我就告诉你。”她扯扯他的衣袖,“好不好?” 许尘深拿她何尝不是没辙,她只要一撒娇声音一放软,要什么他都给她。 “好。”他说。 能不好吗,他叹口气,俯身过去,在黑暗里准确地找到她的唇,吮了好一会儿,才放她下车。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陈溺说话算话,回家后把东西放回卧室,出来给舅母拿创口贴时,就开始犹豫怎么开口。 没想到却是舅母先问她,“后天打算怎么过?”她把创口贴放进柜子里,“在家里吃还是去外面吃?” 说实话,陈溺有些犯难,因为以前每次都跟舅舅舅母们在一起,然后再叫上乔尔到家里来,一家人坐一块吃蛋糕c聊聊天,生日也就这么过了。 可今年总不能因为她交了男朋友,就不在家过了吧 舅母是过来人,知道他们的心思,便直接说:“你今年满二十岁,还是比较重要的,和尘深的话,可以出去过,但是中午在家里吃吧,问问他有没有时间,把他也叫过来,舅舅舅母陪你,下午再出去,怎么样?” 陈溺当然直点头,又说:“每年都是舅母陪我过的,辛苦您了。” “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你舅舅前几天还问我后天打算给你做什么好吃的。”舅母叹口气,摸上她的头发,“时间过的快,舅母陪你过第一个生日的时候,你才五岁,现在完全是个大人了。” 听舅母这么说,陈溺也有些感慨,伸手抱住她,“谢谢舅母。” 把她养这么大,像亲生女儿一样。 陈溺还记得,自己到舅舅家许的第一个生日愿望,就是希望以后能挣大钱,给舅舅舅母买好多套大房子,让他们不用上班,天天在家里休息就行。 现在长大了,知道这些不切实际,但是心里也暗自定了主意,不管舅舅舅母以后还会不会有小孩,她都会把他们当作亲身父母一般孝顺,原本在她心里,他们真的就是亲身父母。 只是口头上的称呼没变而已。 舅母抬手在她背上拍了拍,“谢什么,一家人之间不说这个。” 陈溺靠在她肩上点头。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回了卧室她就给许尘深打了电话,简单说了后天的安排,问他有没有时间过来。 意料之外,电话那头顿了顿,他声音低低的,“抱歉,中午可能不行,我有点事。” 陈溺“哦”了一声,“没关系,先处理正事要紧。” 许尘深听到她这话像是在别扭,蓦地笑了,“你的事才是正事。” 他顿了下,又说:“下午你先在家里陪长辈,我到时候会来接你,你再下楼,好不好?” 她心里有点失落,但还是点点头,说:“好。” 他没再说什么,让她早点休息,才挂了电话。 爬上床,陈溺发了会愣,又给乔尔打了一个,乔尔很快就接起,“够浪漫啊,佳人在侧我大概数了数,买了不少啊。” 陈溺不想跟她说这个,直奔主题:“后天中午你有时间吗?能不能来家里吃饭?” “当然能啊。”乔尔笑,不然她今天跑到商场去做什么,只不过她没有教授那么豪气,出手就是十几件,她那点工资也就够买件比较好的。 “不过以前不是晚上才吃吗,怎么突然改到中午了?” 乔尔翻出日历表,幸好这周六上午她休息,没兼职。 “晚上我要和他出去。”陈溺轻声说。 “哈哈哈对哦我都忘了。”乔尔在那边笑,“今天那两个女生,你认不认识?” “不认识。” “真没印象?我们社团里大一的师妹呀。” 陈溺挠挠头,她好久没去社团那里了,手里的工作也交给了师妹,确实没印象。 “她们俩今天就问我许教授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了” 陈溺心里一紧,“你怎么说的?” “我当然是点头啊。”乔尔回答的理所当然,“这不是事实嘛。” 倒也是 “那两个是数学系的,不认识许教授,还是以前在论坛里看见的,今天一个劲地跟我说好羡慕你,还问教授是不是对你特别好特别体贴。”乔尔原封不动地重复完,笑了笑,“我说这个我得问问当事人。” 陈溺听出她在打趣,“行了啊记得后天早点过来,还有,不许带礼物。” 乔尔瘪瘪嘴,不把这话放心上,只说“好好好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正文 43.生日 首发晋江文学城  乔尔啃着手里的排骨, 半点不在意。 小女生的心思她都懂,要是陈溺有她们一半的主动,她也不至于天天为她操心了。 一一一一 洗手间其实不算远,就是路不好走, 走的慢,费时。 眼看快到了, 陈溺一边走着,一边给他指:“就这儿,这个院子进去左转——” 话还没说完,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忽然摇摇欲坠, 斜着身子就要往旁边倒。 许尘深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 陈溺就着他手腕站好后, 背上被凉风吹起鸡皮疙瘩, 庆幸的是这里是个转角,没人看到。 “谢c谢谢。”她低着头说。 说完就想把手抽回,但男人的力气未减分毫,反倒是声音忽然沉下来:“谁的外套?” 陈溺一顿, 哦对,她手上还拿着那会长的外套,刚才来不及还。 下意识的,话在嘴边绕了个弯:“是乔尔的。” 天黑, 又看不清楚, 这外套被她叠在手腕上, 乍看上去很休闲,男女穿都行。 “怎么不穿上?”他又问。 “有点热。”陈溺不敢看他的视线,“待会再穿。” 许尘深没说话了,看她站稳了,才慢慢松开手。 手上禁锢的力道消失,陈溺低头看脚下的石子:“就是那儿,你快去吧,我先回去了” 她声音有些轻,像是原本不怎么想给他带路,被朋友坑的没办法,这才硬着头皮上。 不过的确是这样。 许尘深也低下头看她,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她微微抿起的唇。 他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想揉她头发。 陈溺不知道他的心思,只在心里想着他怎么还不走,不走的话还要在这儿站多久 许尘深垂眸,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两个人目前关系还有些僵,不能急,得慢慢来。 一一一一 陈溺蹑手蹑脚走回乔尔身边,坐下后狠狠瞪了她一眼,乔尔转头,看星星看月亮,装作没看见。 陈溺:“” 有人拍了拍肩,她回头,是彭凡。 把外套给她后,他身上仅穿了件t恤,看着很是单薄。 陈溺立马站起身,把外套还给他:“你穿吧,我真不冷。” 彭凡笑了笑,抬抬眼镜:“大家都是朋友,真没事的。” 他还是以为陈溺害羞 另一个协会的负责人,一双眼睛就盯着彭凡的动作,打趣道:“哟,心疼美人啊” 彭凡看他一眼警告着,陈溺干脆把外套直接塞在他手里:“我真不冷,你穿吧。” 一来二去的,竟有种两个人互相关心对方的感觉 彭凡看她实在坚持,也不好再劝,便接过外套边穿边说:“那你待会要是觉得冷,就来找我” 后面的话陈溺听不清了,因为旁边人堆里忽然发出声音—— 教授坐这里吧!! 陈溺抬头,看见彭凡还在跟她笑,他刚把外套穿上,整个人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暖意。 许尘深的声音自她背后经过:“我随便坐哪里都可以,你们玩开心。” 乔尔听到他的声音,自觉主动往旁边挪了一大截:“教授就坐这吧” 彭凡笑了笑:“那我先过去了,你坐吧。” 陈溺“哦”了一声,低头看乔尔和许尘深给她留出来的中间的位置,还有周遭递来的目光 咬咬牙,僵着身子坐下了。 盘子还是一轮一轮地传,因为许尘深坐这儿,这边传下来的盘子上肉类特别多,许尘深似乎不怎么喜欢吃烤肉,到手的就传给陈溺,陈溺顶着所有视线接过,也不好意思自己吃,又转手传给乔尔 就这么一轮接着一轮。许尘深在学校就很受学生欢迎,现在到了这儿,没有教室的约束,学生们都大着胆子跟他说话,问他问题。 乔尔也是一颗心挂在师弟身上,陈溺一个人坐在中间百无聊赖,只好摸出手机登微信看消息。 “教授什么时候离校啊?还会回来看我们吗?”对面女生小心翼翼地问。 许尘深温和地笑了笑,低着头,余光瞥在身旁人身上,语气淡淡地:“有时间的话会来学校。” 另一个男生忽然想到什么,问:“再过两个月是校庆,教授会来参加校庆吧?” 陈溺点开朋友圈,一页页地刷,耳朵不受控制地接收着旁边的聊天内容。 “校庆应该会来。” 又一□□子传下来,许尘深接过,轻声说了句谢谢,转手拿给陈溺,视线不经意往她手机上瞟,看见她正退出微信。 那男生又问起关于本专业学习的内容,许尘深抬眸,很认真地一一回答,其他的人就有些不耐烦了,最想问的问题一直没机会问。 等了一会,终于等到那男生停下来喝水,一旁的女生被人推了推,迅速往前凑身:“教授您有女朋友吗?” 气氛忽然变得微妙。 陈溺刚把手机揣回兜里,这时间掐的,就像她对这问题也很好奇一样。 许尘深一直没回答,原先挺热闹的气氛忽然沉静,那女生缩了缩脖子,看教授没什么表情,以为自己问到不该问的了,绞尽脑汁开始想怎么找台阶下。 陈溺也被这安静弄的莫名心慌,便把手机摸出来,点了舅母的电话,站起身走到一旁接听。 河边上更安静了,舅母在逗小奶猫,笑的和蔼地跟她说:“这猫叫什么名?你舅舅一口一口小白地叫,这猫都不理他。” 陈溺被她逗笑:“我也不知道叫什么,许老师说没有名字,要不舅母给它随便取一个?“ 舅母想了想,“那行,待会我上网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好听的名字。” 陈溺笑着,说今晚可能回来的晚,让舅母先睡,不用等她,舅母直说好,让她自己注意安全,又聊了会儿其他的,才挂掉电话。 这角落比较暗,又在拐角,没什么人,风吹地呼呼的,听上去还有几分吓人。 背后有脚步声,石子碰撞,陈溺转身,看见方才被众星捧月般的人,离她不到一尺。 下意识地,她后退了一步。 许尘深今晚穿的很休闲,运动鞋休闲裤,年轻的就像那头坐着吃烤肉的师弟们一样。 “吃东西了吗?” 这是他开口问的第一句。 陈溺点点头,忽然面前一暗,男人走近了些。 她站在河边上,已不能再往后退,于是只好抬头看他:“教授您” 有什么事 话音卡在喉咙里。 因为面前的男人突然低头握起她的手:“怎么这么冰?” 猝不及防,陈溺来不及动作,他又一手触上她额头:“还好,不要一直站在河边,风大,小心着凉。” 远处端着盘子准备过来的会长惊呆了。 教授?和陈溺? 他还没缓过神。 下一秒,就看见教授放在她额头上的手,顺势揉了揉她头发 他再迟钝,也嗅出其中有几分不对了。 彭凡立刻想起他在晚餐前最后一次挣扎着邀请教授,许教授最初还是拒绝的,知道他交了定金,还有些抱歉,直到听见他说没关系,如果教授来不了,他们就把活动改成和中文社的联谊。 教授当时顿了几秒,低声问他:“中文社?” 他当时没多想,一股脑给他解释了那个社团的社长和所属院系。 然后教授就说待会有时间会过来 彭凡端着盘子呆着,他还以为教授是心疼他们退不了定金。 现在看来。 怪不得陈溺也不要他的外套 也幸好她没要,不然教授要是看见了,指不定以后再也不搭理他了。 一一一一 回到人群中,陈溺还飘忽着。 时间很晚了,彭凡走过来问大家玩开心没有,差不多要准备回学校了。 陈溺无意抬头看他一眼,彭凡却根本不敢看她,视线倏地转到其他地方。 陈溺忙着收拾东西,没注意到。 乔尔吃了一肚子的肉,走起路来都弯腰捂着肚子,她晃到陈溺面前:“你知道刚才教授说啥不?” 她抬眼,“啊?” “嘿嘿。”乔尔笑地贼兮兮的,“教授说他正在追” “还开玩笑似地问大家,如果有追女孩子的方法,能不能多和他分享,他没追过,有些束手无策” 陈溺蓦地想到方才揉她头发的那只手,温热地,指尖滚烫。 因为来的时候东西都布置好了,所以结束时另一个协会的同学主动开始帮着收拾东西。 最开始坐陈溺对面那个,一边清理盘子,一边回想:“我真觉得刚才那位小姐姐眼熟。” 旁边的人抱着一叠盘子走过来:“哪个小姐姐?” “坐教授右手边那个。” 许尘深也帮着清理东西,拿了几个盘子放在这边的桌子上,就听到一个女生忽然道:“啊!我想起来了!上次那个实践调查!” 许尘深转过头嘘了声,“很晚了,小声一点。” 那女生嗯了几声,点点头,声音果然放低了,抓着旁边女生的手一个劲地摇晃:“那小姐姐刚才坐那儿玩手机我就觉得更熟悉了,你忘了吗?上回我们社团做的关于性知识的调查,上午她是第一个来填的。” 许尘深接过身后传递上来的盘子,不经意抬眸问:“什么调查?” “她就待在寝室,哪儿也没去,再说这课也下了” 就像科代表说的,要是她逃课,在外面出了什么事,都是那节课老师的责任。 许尘深身为老师,对学生负责她理解。 但是现在课也下了,人也没事,是不是,可以稍微网开一面? 不然万一影响乔尔在业界的信誉怎么办 陈溺耷拉下脸,偷偷瞄他。 他没说话,也没点头,皱着的眉很清楚地表现了—— 这事没商量。 陈溺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可是以她对许尘深的认知,又觉得他对其他学生不像是这么严格的人,应该是好说话的。 可能是她方法不对。 怔忪间,到了他家楼下。 车停稳,许尘深熄了火,打开车门先走了下去。 陈溺还坐在车上,他的家她来过很多次,熟悉到,楼道上放了几个装饰相框她都知道。 但自从上次那件事发生以后她就再也没来过了。 许尘深似乎也知道她认得路,没等她,自己先上了楼,陈溺没法子,深吸了口气下车。 他住的是独立的单元小户,住八楼,电梯直达。这幢楼新修没多久,可能是因为位置有些偏僻,住进来的人不多。 陈溺每次来,都感觉楼道上空荡荡的。 她出了电梯,朝右走了十几步,有一间屋子门开着,门背上贴了几张卡通的贴纸,就是他家。 这贴纸陈溺眼熟,是她贴的,没别的意思,就是有一回找他补习时,自己肚子饿,在楼下买了袋零食,里面就送了卡通贴纸。 那天她等他回家等了好久,一时无聊,就给他贴上了。 摸着良心说,这贴纸真不好看。 估计是他太忙了也没注意,竟一直让它贴在门上。 陈溺走进门,轻车熟路地换好鞋,客厅里没见着他人影,倒是卧室传来动静。 许尘深这人爱干净,房间打扫的特整洁,她往里走了几步,看见他蹲在床边,脚下放着个行李箱。 “你要出差?”陈溺靠在门上问。 许尘深从柜子里取了件衬衣叠好,往行李箱里放,“嗯”了一声。 陈溺没说话了。 他把衣服放好后,又起身,去拿干净的帕子和贴身衣物,边收拾边和她说。 “去s市,六点的飞机。” s市? 她有印象,姐姐住那儿。 她点点头,哦了声,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许尘深头也不抬:“去客厅,把柜子里的黑色笔记本拿过来。” 陈溺转身出去。 客厅就电视机下有两个柜子,她蹲着,一个一个打开看。 左边那个,里头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读物,报纸杂志什么都有,堆起来很高。 不过叠地十分齐整,有些旧,应该都是他看过的。 他一个人住,家里东西竟都是放的整整齐齐的,这点陈溺自愧不如。 再打开另一个。 陈溺傻眼,里面都是笔记本。 这时候,卧室里传来一声闷响。 她关上柜子,急忙跑过去。 许尘深单膝跪在地上,眉头紧皱,一只手撑着床边,另一只手按着胃? 陈溺走到他面前,弯下腰,看见他额头上不断冒出细汗,突然有些紧张:“怎么了?不舒服?” 许尘深没回答,强撑着站起身,蹲久了,起来时头晕的厉害,他跌了两步。 陈溺忙扶住他:“胃痛吗?你坐着,我去给你拿药。” 说完就想转头,却被他拉住手腕。 “不用了” “什么不用了,你不是还要出差?”陈溺认真地看他,认真地说,“胃痛肚子痛不能拖,越拖越严重。” “你自己就是医生,难道不清楚吗。” 许尘深唇色泛白,抬了抬眸,看她少有的严肃神情。 不知道心里什么感觉,好像疼痛缓解了些。 但其实不管再痛,他都能忍。 她上次一声不吭地走,突如其来的冷淡,前几天在楼下,那么明确地和他说,说的那么清楚。 不要再见面,她不喜欢他。 许尘深别过头,吐出几个字:“那药不能空腹吃。” “太复杂的我不会,粥还是可以的。”陈溺站在厨房里淘米,怕他一个人疼的难受,尽力分散他注意力,“粥能吃吧?” 许尘深靠在厨房门上,看着她忙活,“嗯”了一声。 陈溺继续手上动作没停,嘴上跟他说话:“以前我连粥都不会做呢。” “那时候刚到舅舅家,你知道的,王教授。” “他上课是很严肃啦,但平时不这样,平时待我挺温和的,舅母也是,他们什么都不让我做,就让我好好学习。” “但是我怎么好意思,就学啊,等舅母做饭的时候,就跑到厨房跟她说话,看着她做。” “偷学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平时舅母看见我进厨房,就把我赶到客厅去,所以啊,我就拼命找话题跟她说” 拼命找话题,像现在这样吗? 许尘深看她从袋子里取出土豆清洗,手法熟练,她又继续说。 “我找话题很厉害,基本不会冷场。” 说到这儿,陈溺忽然觉得脸疼。 因为她跟他说话,倒是常冷场。 自顾自尴尬了一小会,她开始削土豆皮,想起一件事,问他:“你知不知道我在你门上,贴了几张卡通贴纸啊?” 许尘深蹙眉,怎么不知道,特丑。 “我现在看也觉得不好看,但刚给你贴上的时候,我觉得挺好看的。” “是个美少女,手里举着枪,多酷啊。” 酷吗?他不觉得。 陈溺削好皮,取下菜刀切块,这时候没说话了,她刀工不好,切的时候要认真仔细。 许尘深看着她的动作,看她低下头,全神贯注地切土豆。 看不清切的如何,他只能看到她垂下的头发,和微卷的睫毛。 在发颤,估计是紧张。 切好后,陈溺叹了口气,身体挡住许尘深的视线,打开下面的柜子取锅,注冷水,放粳米,开大火煮。 很安静。 陈溺转过身,发现他视线一直在她身上。 她顿了顿,问:“还疼吗?” 这话问出口她自己就后悔了,人家药都没吃,眉也拧着,怎么不疼。 她抿抿唇,正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突然听到他回答。 正文 44.领证 上 首发晋江文学城  “刚落地。”她从背包里取出耳机插上, 才把手机揣回上衣兜里。 乔尔电话打的正合时宜。 对方语气里有几分戏谑。 “说实话, 我挺佩服你。”她咧开嘴笑, “一声不吭消失半个月——” “明天收假记不记得?” 夜晚的凉渗进皮肤, 陈溺站在机场外,拢了拢黑色外套, 将行李箱放稳了,一手随意搭在拉杆上。 才回答她,“记得。” 怎么不记得,不记得就不急着回来了。 乔尔是真服她。 司空见惯的课堂测验, 她因为考了个班级倒数第三,第二天请假拖起行李箱就走。 美其名曰,想散散心。 别人不了解, 可她了解。 陈溺要是真有这觉悟, 前些年也不至于回回垫底。 陈溺斜靠行李箱站着, 她身材好,但有些偏瘦, 背脊挺直。 前方几米开外停着辆黑色跑车。 因为夜色很暗,车又不在路灯下,不仔细看,便以为跟这沉重暮色融为一体。 见乔尔许久没说话,她招手拦了辆的士,这个点的士轮流着往机场跑。 抬手就是一辆。 司机很热心, 看她一个人, 专门下车替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里。 陈溺站在旁边看着, 顺眼就记下车牌,简单几个数字,格外好记。 司机放好后扣上车盖,转头随意问了句。 “姑娘一个人啊?” 陈溺睨他一眼。 其实司机意思很单纯。 纯粹好奇,年纪轻轻挺漂亮一姑娘,回家怎么都没人来接。 陈溺明白。 想起别人方才下车帮忙,她淡淡扯开笑,“嗯”了一声。 然后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乔尔听到她这边有人说话,没听大清,眯着眼问:“男的?” 前面车门被打开,司机俯身坐进车里,陈溺抬头,主动报目的地:“z大,谢谢。” 乔尔这次听清了,知道她上了出租。 静了一秒。 手边放着袋奶香瓜子,她顺势扯过来,打开,嗑了两三颗。 还是没忍住问。 “许教授没给您打电话?” 陈溺有一两秒钟不想理她,想挂断电话。 “我没其他意思。”见她没说话,乔尔忙解释,“就只是好奇” 静了一会儿。 “不是吧,真没打?” 没听到电话那头的动静,她瓜子也不想磕了,口袋随手往边上一丢。 有点不信。 这实在不像教授的作风。 但要真计较起来,若不是因为陈溺,她也不知道,原来z大出了名的医学部教授,温和斯文,还有和自己外表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可是不对。 乔尔记起什么,将手机拿开,迅速退出通话页面,点开最近通话,果然,里头许尘深教授几个字格外醒目。 时间是九点整,刚打过来不久。 她老老实实回答了陈溺的航班时间。 陈溺自然不知道这些,她转过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灯。 城市的夜晚最喧闹,高楼大厦上是一排排亮眼的霓虹灯,车流c人流穿插在一起,繁华又拥挤。 她去姐姐那儿住了半个月,看惯了山山水水,鸡鸭鱼犬,回来还真有些不习惯。 “没打。”陈溺说。 乔尔还盯着最近通话页面。 就是因为教授问了,她以为他要去机场,这才赖在寝室没动。 大晚上多危险,乔尔将手机放回耳边:“你到哪里了?我去校门口接你。” “不用——”陈溺打断她,但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乔尔已经把电话挂了。 她哑声,取出手机,看着屏幕渐渐暗下去。 z大门口。 司机将车停在正门上,照样下车帮她取了行李箱,递给她时,陈溺笑着道了句谢。 司机摆了摆手,兴许是看她模样漂亮,便多说了几句:“姑娘小心些,最近失踪的人多,尤其是你们这种女大学生,晚上可不能在外边乱走,那面包车往跟前一停,人一拽就上去了!” 他边说边比划着手势。 时间确实很晚了,校门口没什么人,两个警卫在门上来回走了走,时不时看两眼这边。 陈溺默然。 她在乡下手机没有信号,根本看不了新闻。 z大校门不会关,因为里面还有教师公寓,只有学生宿舍有门禁,现在离门禁时间大概还有二十分钟。 以往这时候学生很多,都是跑出去玩,赶在最后一刻从外面回来的。 门口警卫看这边好几眼了,见两个人还在说话。走过来吼了一嗓子:“干什么呢!哪个年级的还不进来!” 司机没防备,被吼的一愣,见是警卫出来了,估摸着也不会有事,便摆摆手上车走了。 陈溺摸摸鼻子,跟在警卫身后进了校门。 不过她不住学生宿舍。 z大进门左手边是条林荫道,两旁延伸着大树,树下放着零零散散几个石桌石凳。 陈溺拖着箱子走过去,坐下慢慢等乔尔。 手机屏幕被她摁亮,上面显示十点四十。 再等20分钟,便是门禁。 她翻出号码点了拨通。 手机在桌上滋滋振动着,声音很急,催的人心里发怵。 乔尔就坐在桌前,两手环抱着双腿。 但她不敢接。 打了半天没动静,陈溺放下手机。 夜幕沉沉,树影绰绰。 树下坐着有些冷,她穿了条七分裤,腿慢慢打起哆嗦,还得耐着性子继续等。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来。 一条简讯,她点开看,是乔尔发来的。 老刘是她们班辅导员。 其实只有二十多岁,平时打扮的却像个中年人,而且爱打发蜡,所以大家就都叫他老刘。 陈溺回复了个,收起手机起身,拖着行李箱掉了个头,径直往教师公寓走去。 z大分三个校区,数本校区最大,白天通公交,陈溺走了好一会,才看见教师公寓a幢。 她到了楼下,站定,并未急着上楼。 而是背对着大楼等了一会。 直到看见辆黑色跑车在不远处缓缓停下。 她松开手里的行李箱,放稳了,踱着步子走过去。 跑车通身的黑。 她在车窗上轻敲了几下。 车窗慢慢降下来,一张看上去很是温和的脸出现在眼前。 跟了一路了,陈溺笑了笑:“许教授辛苦了,早些回去吧。” 许尘深没说话,只抬眸看着她。 他没戴眼镜,眼睛在暮色里很亮。 打完招呼,她转身欲走。 后面跑车却忽然熄了火,许尘深开门下车。 但没搭理她,而是径直走到行李箱跟前,提起就往楼上走。 陈溺愣在原地,片刻后跟上去,别人愿意做苦力,她没有意见。 走到楼上,许尘深半个身子斜靠着墙等她开门,站姿有些随意,但眸子里意味不明。 陈溺握着钥匙的手微顿。 他看见了,勾了勾唇:“我先下去。” 说完直起身子,跟她擦肩而过。 楼道上的灯是声控灯,明了又暗。 陈溺松了一口气,没注意他那个“先”。 拿钥匙开锁,进门。 奔波一天了,姐姐那儿比较偏远,她先坐大巴车去了省城,这才转出租找到飞机场。 确实很累。 陈溺放下行李箱,径直就走进浴室。 她只留了玄关处的灯,从浴室清洗好出来时,看见那灯忽然闪了闪,光线有些微弱。 陈溺走过去踮起脚察看,敲门声蓦地响起。 很有礼貌的敲门,声音轻,还留有间隙。 她站定,抬头看墙上的钟,指针已指向十一点半了。 谁? 她一个人在家,又是深夜,说一点不怕那是假的。 陈溺慢慢挪到门前,就着猫眼看了看,外头灯亮着,能看清环境,来人是—— 许尘深? 她定定神,开了门。 淡淡清香迎面而来。 许尘深抬眼看她,她已经沐浴过了,穿着极简易的睡裙,头发还未擦干,用帕子简单包裹着,鬓边的发丝在淌水。 那水珠顺着白皙的脖颈滑下,停留在锁骨上,慢慢化开。 正文 45.领证 下 首发晋江文学城  陈溺一进教室, 就看见她甚是猛烈地朝她招了招手,她点点头走过去。 “这么早?” 印象里乔尔都是踩点进教室。 乔尔没回答,先撒娇:“我昨晚真不是故意不来的。” 陈溺把包放在桌上,拉开凳子坐下,说了句:“我知道。” 乔尔还没来得及松气,忽然听到她继续说。 “昨天平安到家了, 就是在树下吹了会风,怪我自己穿的薄, 好像有点感冒,感觉头痛,待会儿得去看看医生。” 末了,给她一个安定的眼神, “别担心, 我挺好的。” 乔尔:“” 乔尔看了她一眼。 陈溺今天没化妆, 唇色有些淡,头发随意扎起, 额间有碎发垂着,半个月没见,她侧脸轮廓格外的分明, 好像消瘦了很多。 看起来还真有几分憔悴。 更重要的是,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问。 乔尔你良心不会痛吗? 她凑过去, 用手背碰了碰陈溺额头:“有没有发烧啊?” 问的小心翼翼。 “噗。”陈溺笑起来, 眼睛弯成月牙状, 眉心微动。 “行了, 开玩笑的,我没等多久,刚到就给你打电话了。” 只不过头痛却是真的,估计是昨晚头发没吹干就睡了。 乔尔收回手,“哦”了一声。 好像仍有些愧疚。 陈溺正想跟她说点什么,老师走进来了,她这才看见,一会儿时间,教室里已经坐了满满当当的人。 但老师还是取出本子,挨个挨个地点名。 点到陈溺时,他顿了一下,声音放大。 “陈溺到了吗?” 周围人都看过来。 陈溺应声,手举高晃了晃。 老师点点头,拿笔在本子上划了两下。 估计是因为她缺了好几堂课了。 陈溺低下头翻书,书页一大半都是崭新的,请假就这点不好,跟不上课程进度。 前面忽然传来不确定的声音。 “学姐?” 她抬眸,是个戴着眼镜的男生,皮肤很白,鼻尖直冒汗。他一手抬了抬鼻梁上的框架,脸色有些红。 像剥掉皮的西红柿。 不知道在害羞什么。 “怎么?”陈溺低下眼,没再看他。 男生脸更红了,老师还在讲台上点名,他偷偷转回去拿起桌上的书,再转过来时,深吸了几口气。 正要开口。 乔尔在旁边笑了声:“你要说什么啊?” 声音并不大,男生却像是瞬间被扎了个孔的皮球。 僵硬了数秒。 又转回去了。 陈溺侧头和她对视了一眼,忍不住扯开唇笑了笑。 唇边的弧度微微牵扯到太阳穴,脑袋胀痛。 她笑不出来了。 埋头专心看书。 过了一会,老师让看ppt上放的资料。 陈溺抬起头认真听,两手托着下巴,食指伸直,不时在额角揉两下。 旁边塞过来一张纸条。 她转过头,乔尔手刚收回去,现在正一本正经地记着笔记。 纸条被她叠地整齐,折痕颇深。 陈溺一点一点捋平打开,乔尔的字向来工整秀丽,也没怎么见她练习书法,这像是母胎里带出来的本领。 不过。 所谓上帝给你开窗前,会先给你关好门,她觉得乔尔字写的好是好,可能是因为天生缺心眼吧。 所以上帝才补偿她一手好字。 她却没用在正道上。 因为她写的是—— 许教授包治百病。 陈溺将纸条揉成一团扔了回去。 下课后,教室里学生三三两两收拾东西往外走。 乔尔装好书,拍了拍陈溺的肩,跟她说八卦:“你不在的时候,许教授在学校可火了。” 陈溺还在收拾东西,教室里很吵,她没听清楚,便问:“什么?” 有几个女生从过道上走过,听到对话都纷纷转过头,看了她们一眼。 乔尔低头将包挂在肩上,轻声道:“出去说。” 林荫小道上人不多,两旁粗壮的大树努力伸着枝桠,延伸至道路尽头。 满地上都是摇曳的浓密树影。 乔尔边走边说:“就上回,你刚走没多久,许教授救了个大佬。” “据说是出车祸,身上没受伤,却碰断了几颗门牙,一个大老爷们,在医院里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她忍不住“啧啧”两声:“教授给他做了烤瓷牙,大佬有钱,指定要材质最好的那种,我也不懂他们医学的套路,反正最后只听说效果很好,特别好看,大佬好像也比之前帅气多了” 陈溺笑,这不废话,烤瓷牙多好看啊。 乔尔继续说:“但这事没完。” 她感慨道:“所以说大佬就是大佬,高调奢华上档次,人家牙齿做好后,心怀感激,专门去给许教授弄了面锦旗。” “拿到医院那天正巧教授休息,在学校,他竟就巴巴送到学校里来。” “那阵仗,你是没看见。”乔尔惋惜地看她一眼。 “正上着课,听说大佬直接就进来了,教授脾气多好啊,被打断了也没说什么。但没想到大佬突然当着全班的面鞠了个躬,九十度那种,然后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 “什么悬壶济世,活菩萨噼里叭啦。” 乔尔终于说的忍俊不禁,一个劲地笑:“哈哈哈哈卧槽,不就补了几颗牙,整的跟闯过鬼门关一样。” 陈溺等她笑够了,问:“那后来呢?” 乔尔眼泪快笑出来,陈溺不在学校,电话也打不通,她知道这八卦后就一直没个可以说的人,憋到今天终于说了个通透,特别舒坦。 “多尴尬啊,教授心里肯定后悔救他了,但人面上硬是保持着微笑,淡定从容,后来客客气气地道谢,送大佬出了教室,又继续上课,一点没受影响。” “不得不说你们家教授涵养是真的高。” 陈溺:“” “把‘你们家’几个字去掉吧。” 乔尔没理她,她话还没说完:“这事前几天传开了,论坛上都在说,原本大家只是因为觉得好笑,直到后来有人贴了当时拍的照片,论坛瞬间就炸了。” “不就补个牙”陈溺皱眉。 “不不不,炸的是教授的美貌和修养。” 齐刷刷的帖子,清一色都是讨论医学部的: “听说医学部有个老师很帅?” “啊啊啊本班病理学教授苏炸了!!!” “请问谁有许教授课程表,进来的瘦十斤!!” “” 陈溺这下没说话了。 乔尔瞟她一眼,要不怎么说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现在许教授的课可都是满座,女生占大多数,全是去蹭课的。” 她在学校常帮人代课,此时用亲身经历告诉陈溺:“说实话我接过那么多单生意,真没一个是他的课。” 微风轻拂,吹的大树瑟瑟作响。 她们走到拐角了,树上落了几片黄叶下来,一片砸在陈溺头上,她抬手取下,当硬纸般摩挲着,过了会儿轻声说了句:“别提他了。” 跟乔尔道别后,陈溺先回了趟家。 她没养过宠物,下意识觉得这些应该是十分娇弱的,特别是许尘深送过来的那只小奶猫。 实在太小,又萌又软,还没她一个手掌大。 陈溺在网上百度过,根据网页上的描述,估计这猫只有二十天左右。 许尘深送来的太突然,她没准备,只好先找了个纸箱子给它做窝,又怕它冷,用毛巾裹了热水袋放进去。 总觉得做的不够好。 但这猫却是听话的出奇。 她蹲下身,瞧见它在箱子里爬来爬去,看见她回来了,&一t;喵&一t;了几声,一双眼睛乌黑发亮,清澈澄明。 还没给它取名字。 陈溺握着手机,拍了它几张美照,努力回想昨晚他将猫给她时,说名字没有 她想了一会儿,觉得应该是没有。 因为她没有一点印象。 昨天太累,甚至是有些昏沉,他有没有说话她都忘了。 陈溺沉吟片刻,编辑好短信发出去,还是决定问问名字,不然随便取个这小家伙说不定不认。 很快收到回复: 没有? 她打: 对方静了一会,回复了个:。 陈溺站起身,将书包放回卧室,从抽屉里的盒子中取出一张银行卡揣好,这才拿了钥匙出门。 她看网上说,像这种小奶猫不能喂它喝牛奶,得去买专门的奶粉,还要用注射器来喂食。 正文 46.结局 首发晋江文学城  乔尔的话就像有了回音, 一直在她耳边响。 “你怎么就看不上了?” 一一一 客厅里舅舅好像在放什么综艺节目,一直笑, 陈溺听到舅母说她在房间休息,让舅舅小点儿声。 楼下也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了几只流浪犬,一声声在下面吠着,大晚上的, 整幢楼里养狗的几家住户也跟着传来几声犬吠。 陈溺想到自己帮许尘深养的那只小奶猫,它倒是挺乖的, 又不吵又不闹。 诶对了, 舅母都没问她家里那只猫是怎么回事,估计是没看见,待会还得出去跟她解释一下。 陈溺在一瞬间想了许多事情,她把思路放空, 尽可能让周遭的一切嘈杂来影响她。 可是没用。 乔尔最后那句话就像是印在了脑子里, 闭眼睁眼都能看见,忽视不了。 陈溺低着头,手机屏幕已经暗下去了。 她进房间后没开灯,现在屋子里一团黑。 她把手机摁亮, 不一会儿又暗了, 她又摁亮 周而复始了好几次, 陈溺终于松手, 将手机扔在一旁, 自己仰躺在床上。 视线适应黑暗以后, 就能很清晰地感觉到, 窗外有些苍白的月光。 那是房间里唯一的光亮。 陈溺闭了闭眼,把脸蒙在被子里叹气。 有件事埋在心底很久了,她对谁都没说过。 陈溺好小的时候还不跟舅舅住一起,也有自己的家,一家四口,她上面还有个姐姐,叫陈饶。 具体的实在记不清,那时候太小,只记得有一天家里没人,姐姐去上学,妈妈出去办事了,她在衣柜里找姐姐藏起来的玩具,卧室门从外面打开,她吓得直接躲在柜子里,就着缝隙看见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恶心场面。 她只看见过那一次,是爸爸跟其他人,不是妈妈,那时候年龄小不知道那叫作出轨,只觉得没来由一阵羞耻。 陈溺在柜子里闷了将近半个小时,等爸爸和别人出去了,她还赖在柜子里不肯出来,不肯面对外面的一切。最后还是姐姐放学回家,开衣柜把她拉出来,问她是怎么回事。 但那时候心里像被什么堵着,说不清道不明,就觉得难受,从头到脚的难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过后来妈妈还是知道了,在家里大吵大闹,她原本就是女强人做派,一气之下收拾好东西说走就走,爸爸也没留她,自己抽着烟静了一会接了通电话也走了。 姐姐跟她面面相觑,她记得那是第一次看见姐姐冷着一张脸,平时和她吵架她都不这样,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过了半晌平静地回卧室写作业。 之后的事陈溺印象最深刻,醒来家里就她一个人,她照着电话本上的号码一个键一个键地拨,给舅舅打了电话,那天下午舅舅就过来接她离开。 她记得那时候她扯着舅舅的裤腿说还有姐姐在学校,但舅舅没说话,直到上了车才告诉她,姐姐早就被爸爸接走了。 这么多年了,舅舅舅母待她一直视如己出。 舅舅给她的家庭教育很好,以前被抛弃的难受痛苦陈溺都能打破牙齿和血吞,但躲在柜子里的看见的那些,辗转翻腾牵扯她接下来的十几年。 噩梦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这事她谁都没说,也说不出口,就像得了精神疾病的人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一样。 知道这是冷感,还是陈溺自己从网上百度的时候知道的,最开始她以为每个人都像她这样,听到关于那方面的事就觉得心里难受,羞耻,恶心。 直到上了高中无意间听见后排男生对此津津乐道,她去百度才知道原来是自己的问题。 那时候上高一,学习的压力已经开始了,经过这事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萎靡,童年被遗弃的难受层层叠叠地往上冒。 那段时间是她被接走后难得低谷的时候,舅母担心她,以为她是被同学欺负了,便每天抽出时间接送她上学放学。 舅舅则是以为她压力大,时不时就找她谈心,陈溺不想让他们因为自己的事糟心,花了好长一段时间冷静,让自己去接受这种病其实算不了什么,和真正有心理疾病的人相比,她已经好太多了。 那时候她才高一,明明还很小,却感觉像是什么都经历了,什么都面对了,像活了大半辈子一样。 一一一 手机收到一条推送消息,屏幕亮起。 陈溺滑锁打开,页面还停留在她和乔尔的聊天记录上。 她的指尖依旧顿在末尾那句:你怎么就看不上了? 陈溺垂着头。 不是看不上,也不是一点都不喜欢。 她跟许尘深认识的时候是高三,那会儿其他成绩都还好,就英语回回只有□□十,怎么背怎么记都上不了一百。 陈溺在的班是重点班,文重。 那时候她在班上的排名属于中等偏后,英语往后拉了太多分,就算总分能勉强上一个重本,可对于重点班的学生来讲,考上z大那样的大学才是值得高兴的事。 舅舅虽然表面上不说,但私底下也为她急得不得了,舅母更是睡不着觉,每晚非得等陈溺房间里的灯关了,她才敢阖眼,担心的就是万一她饿了,或者压力太大身体不舒服,她能够立马过去看看。 后来有一回放学,吃饭时舅舅突然说给她找了个辅导老师,特别优秀,可以帮她辅导英语。 陈溺一愣,心里头自然是乐意的,毕竟过往十几年的生命里,英语是她始终翻不过去的高山。 当时原本说好周六下午就去,但舅舅那天有急事去学校了,所以直到周末她才见到自己的辅导老师。 第一眼的感觉:个子高,特谦和,很有礼貌。 舅舅把她送到就走了,进门的时候她还不怎么好意思,有些拘束,老师倒是不在意,指了指书房:“进去等一下,我先打个电话。” 这是他和陈溺说的第一句话。 声音特别温和,低沉又有磁性。 那一刻陈溺就开始担心他教不好她,因为太温柔了。 她历来的英语老师都很温柔。 然后英语成绩就一直上不去。 不过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许尘深教她很用心,专门针对她的弱点,安排适合她的复习方法,让她平时就按照这样的方法做题c记题型,不要死记硬背。 补习的时候就自己出题让她做,模仿着高考题的套路,抓重点一抓一个准。 陈溺的英语成绩也慢慢开始往上提,班上好几个同学过来请教她学习方法,她含含糊糊地,只说多练题就好。 那时候私心里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有个特别好的辅导老师。 不然若是全都来拜托他,不仅会给许老师添麻烦,她自己也学不到那么多东西了。 一一一 高三下半年学习紧张,压力大,练题经常练到凌晨,遇到不会的又要一个劲琢磨,跟自己较劲就得较大半夜。 补习的时候许尘深常看她累地睁不开眼,让她注意休息,碰上不懂的可以给他打电话,多晚都行,因为他手机不会关机。 后来陈溺每回小心翼翼地打过去,听到电话那头他略微困倦的呼吸声,还耐着性子一字一句给她解释,解释完了就问还有没有不懂的,确定没有了才会让她挂电话。 每到这时候陈溺就觉得心里头特别愧疚,特别不好意思,后来很多夜里就尽量自己对着答案研究,实在不会才打给他。 那时候陈溺单纯地以为,许尘深对她所有的照顾,都是出自于一个老师对学生的忍耐和宽容。 直到后来高考结束,她顺利拿到z大的录取通知书,忍着激动给舅舅c舅母打了电话,还没给他打,他就先主动拨了过来。 第一句就是恭喜。 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但他对她考上z大的消息一点都不意外。 再后来,舅舅请他吃饭感谢他,拿给他补习费,他摇摇头拒绝,只说王教授客气了,他其实没费多少心思,都是陈溺自己足够努力。 陈溺在一旁听的面红耳赤,觉得许老师实在太谦虚了 当时她和许尘深还仅仅保持在师生关系的层面上,陈溺把他当偶像,当老师,觉得他是朵高岭之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可等最后上了大学,大一的时候还好,她和乔尔常凑在一堆,两个人从初中起就是朋友,大学更是亲密,经常一起出去逛街去图书馆去社团,腻歪地像对情侣。 这一切都止于大二,止于许尘深突然莫名其妙地约她出去。 有时候是吃饭,有时候是看电影,还有的时候就是单纯地去公园走走。 陈溺再没经验,也隐隐觉出些不对来。 但她不能不去,人家帮了她那么大个人情,她现在才刚上大学,怎么能翻脸不认人。更何况,许尘深每次打电话打的也正是时候,专挑她没课的时间。 就连乔尔也觉得不对劲,平时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的朋友,经常以各种理由见不到人,怎么可能不奇怪。 于是找个刚下课的时间,她就把陈溺堵在教室里严厉逼问,才知道还有这一出。 当时乔尔就笑嘻嘻地说:“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陈溺接连摇头,怎么可能呢,他是老师啊,老师怎么可能喜欢自己的学生。 但有了乔尔这句话在前头,陈溺后几次出去的时候,就总觉得哪里都不自在,许尘深跟她说话她都得愣半天。 点餐的时候看他点的全是她爱吃的菜,等服务生走了,她终于忍不住说了句:“其实大二有时候挺忙的,如果老师您没什么其他事的话”就不用约我出来了。 陈溺不知道许尘深有没有听懂她的意思,但吃饭的过程中他再没说过一句话。 那一脸的冷淡疏离,弄的陈溺心里愧疚难受的不行,就觉得自己是不是真有点忘恩负义了,或许别人根本没其他的意思。 但自那以后,许尘深果然就很少再约她出来了,慢慢的陈溺也就以为这事真这么过去了。 忐忑过了大半学期,直到听舅舅无意间提起,说许尘深要来z大医学部当副教授。 陈溺当时就有些懵,但也没觉得不对,因为他毕竟已经是附属医院的副主任,再来学校上班很正常。 “包间,002。” 小姐姐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着数字,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陈溺抬头。 “002包间已经付过账了。”小姐姐说完这话,猛拍了下额头,“啊对,我都忘了,几分钟前结的账,就刚才你男朋友过来结的” 陈溺走出汤锅店,见许尘深车还没开出来,她便慢慢走到停车场外面去等。 夜晚的街道闹哄哄的,停车场旁边就是夜市,不长,道路的两旁摆放着小吃摊和游戏机,每家摊子前人都是满的。 哦不,除了面前这个。 陈溺站在街头,面前是家套圈圈的小摊,摊主端着一碗从隔壁小吃摊买来的面,大大咧咧坐在折叠椅上吃。 一边吃,一边吆喝。 “一元十个圈,套中就带走!” 一张褐色的长布摊开铺在地上,上面按行按列放着些五花八门的小玩意儿。 不怎么好看,瓶瓶罐罐的,又大,不容易套,所以驻足的人不多。 但店家的吆喝声还是起了作用,不一会儿吸引了一对小情侣。 看那样子像高中生,似乎是第一次约会,两个人连小手都不好意思牵。 女生蹲下身去数盒子里的圆圈,男生就去付钱。 陈溺扫了一眼,发现他给了张十元。 一百个圈 那得套到什么时候 她要是这女生肯定得抱怨他浪费钱。 不过女生确实不怎么会玩,转眼十几个圈出手,一个套中的都没有。 看她有些丧气,那男生的脸红扑扑,安慰她道:“这个本来就很难套,没关系,慢慢来。” 我给你买了一百个圈呢。 陈溺收回视线。 圆圈太小了,套中的机率也小,这摊主就是心黑,专门糊弄小孩子。 她转头看了看从停车场陆续开出来的车,想起自己刚才给乔尔发的微信,忙低头在包里翻手机。 还没找到呢,一辆车就停在跟前,许尘深降下车窗侧过身叫她:“上车。” 陈溺打开车门刚坐下,就听到他解释:“里面有两辆车碰上了,出了点问题,一直堵着。” 所以出来的慢了些。 她“哦”了一声,边系安全带边想,是不是只要她不问,许尘深就不会主动承认是他自作主张地结了账? 肯定是。 他就是想让她什么都欠着,不管是人情还是钱,都欠着他。 有些无力。 陈溺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视线转到窗外,那小女生好像终于套中了个什么,激动地站在原地跺脚,男生一脸宠溺地看着她笑,摊主脸色好像不怎么好 “许尘深。” 她心里一口气堵着,不上不下,终于还是回过头看他。 许尘深开着车,目不斜视,听到她叫他全名,就知道她想认真说点什么。 “刚才我去结账,店家告诉我说已经结过了。”陈溺顿了顿,“是你结的?” “嗯。” 他回答的很快,答案简单,并不做其他解释。 那种无力感又涌上来,陈溺抿抿唇,尽量让自己冷静一点,平静地和他交流。 “为什么?”她抓着安全带,轻声问,“不是说好这顿饭是为了还医药费,所以我请?” 静了一两秒。 “没必要。”他声音冷淡,低沉。 陈溺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什么? 说他莫名其妙?还是说话不算数? 许尘深车开到路口,停下等红灯。 他抬眼,看着人行道上挽着手成双结对走过的情侣,说说笑笑地,握在方向盘上的手使了使力,欲脱口而出的话还是没抑制住。 “为什么一定要算那么清?” 陈溺转头,看他格外冷硬的侧脸,完全哑住声。 车里忽然间就安静下来,许尘深说完这一句,好像也并没想让陈溺回答,没追问,也没再说话了。 这安静就一直静到陈溺下车。 “早点休息。”他撂下最后一句,开车离开。 正文 47.许先生和许太太(一) 首发晋江文学城  陈溺也是回去后才知道, 舅舅找他来是为了谈事情,因为舅舅马上要出差,回来估计得一个多月以后了,于是当天就叫了他来, 晚上的飞机,不一会就得走。 在他们谈话的整整一个多小时里,舅母在房间收拾行李, 陈溺接了个电话去阳台上。 电话那头呼吸声安静到让人害怕, 过了好半晌才说了句:“小溺” 说完就是很久的沉默。 陈溺想都没想,立马挂了电话。 这电话陈溺总共接到过三次,连电话号码她都熟悉。 第一次是他委托舅舅给她银行卡的时候, 打来电话没说其他的, 就说以后会定时打生活费给她。 第二次的电话他就开始提以前的事, 陈溺听到他刚说想她就挂了电话, 觉得真好笑。 十几年都没关心过她的人, 倒在她成年后主动找上门来。 挂掉电话她发了会愣,就去卧室帮舅母收拾东西。 其实舅舅那回出差根本要不了一个月,是因为出差的地方在b市, 舅舅便想着带舅母去那边的医院看看。 还记得舅母当时边摇头边跟她说:“你舅舅不死心,非要再去检查一次, 以前看过那么多医生, 都说了机率小, 唉, 他就是不死心” 陈溺知道舅舅最记挂什么, 他和舅母没有孩子。人到中年,事业落定,年轻时觉得两个人就这么过一辈子无所谓,可越到中年,舅舅就越觉得有那么几分不甘心。 这也是陈溺这么多年,畏手畏脚不敢去喜欢一个人的真正原因。 舅母年轻的时候生过重病,自那以后就落了病根,身体一直不好,怎么都怀不上。 这么多年,舅舅带她看过很多中医c西医,z市的医院走了个遍,药也吃了不少,什么作用都没有。 舅母虽然气他是个执拗脾气,不撞南墙回不了头,但心里头多少也有些自责,便从没抱怨过,就跟着他折腾。 舅舅曾经是海归,受了国外不少开明思想的熏陶,能和现在的青少年打成一片。 但他都一直不能接受,怎么治疗都没有孩子的事实。 所以陈溺根本就不敢想,谁能接受她这种从心理上就排斥的人。 后来她帮舅母收拾好东西,舅舅和他也刚好从书房出来,那时候航班时间已经快到了,舅舅时间来不及,便跟陈溺说,让她跟着去许尘深家里一趟,带个什么资料回来,明早上就得交。 舅舅的话她一般不会多想,换了件衣服就和他们一起下了楼,许尘深开车先把舅舅他们送到机场,这才掉头回自己家。 在车上的时候他就解释:明天一早我要去医院,王教授担心会来不及,才让你来一趟,麻烦了。 陈溺摇摇头说没事,看他一脸的淡然模样,心里面就因为上次那事有些愧疚,可能真的是自己多想了。 再后来到了他家,他丢下句等一下,就进了书房找资料。 陈溺一个人坐在客厅,酒劲慢慢开始上头,手里握着的电话又响起来,还是那个号码,她犹豫了会儿接通放在一旁。 电话里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他说他做错了,说起以前的事,还说什么对不起。 那时候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她也想了很多事情,有小时候的,有和舅母刚才谈话的,还有舅舅每回看见电视里的小孩子咿呀学语,不自觉露出疼惜眼神的场景。 想着想着靠在沙发上就睡着了,后来发生的事陈溺记不清楚了,忘了是许尘深过来叫醒她的还是怎样,当时她还在想舅舅和舅母的事,头脑一阵发热,没等自己反应过来就已经亲了上去。 一一一一 楼下的狗被人吆喝了几声终于跑掉,外面电视机的声音也小了很多,陈溺手机一直在振动,是乔尔,她刚接通,那边就传来她有些急躁的声音:“怎么不回信息呀,我还以为你出去了呢。” “没。”陈溺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在被子上打着圈,“刚才没看见。” “哦,我跟你说个刚刚知道的绝密消息。” “什么?” “许教授辞职了。” 辞职? 乔尔一直注意着电话那头的动静,没等到自己想要的,忍不住问:“你怎么没反应?” “不是”陈溺还在回想,“晚上去吃饭他没说过辞职的事。” “啧啧。” “” “我估计就是被你给气走的。” “” 门上传来动静,是舅母。 陈溺把电话捂住,转过头问:“怎么了?” 隔着门舅母说了什么她没听清,便跟乔尔说了句待会再聊就出去了。 最后原来是为了小奶猫的事。 但没等陈溺解释,舅舅就说:“是小许寄养的,他在办离职手续了,估计过几天就把这猫接走了。” 舅母点点头。 陈溺走过去蹲下逗了会猫,揉它身上软软的毛,不经意地问:“许老师怎么突然辞职了?” 舅舅喝了口水,说:“忙医院的事吧。” “哦”陈溺没再多问,过了会儿就回房了。 一一一一 门关上,又是安静。 那天她喝的多,晚上发生的事真的记不清了,第二天早上依稀听见他在耳边说了什么,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就她一人。 床头柜上放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旁边就是把备用钥匙。 那时候她几乎是想都没想,换了衣服落荒而逃。 一一一一 陈溺背靠在门上,闭了闭眼,那天真的是因为头脑发热了,后来她自己回想,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住,也没有想象中的恶心难受。 但总有点那什么,所以从那段时间起她就开始避着许尘深,信息电话什么的都不看不接,最后因为姐姐的事直接请假离开大半个月。 此刻回来,就是这幅现状。 她自己确实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许尘深当时肯定是清醒的,他没阻止,反而 陈溺抓了抓头发,那时候她甚至想过,是不是发生这样的事之后他就应该不会再找她了,就像论坛情感帖中的女生指责的那一类男生一样。 这样的话,对她来说其实还好,至少不用想着怎么面对他。 可他一觉醒来却偏偏留了钥匙不是单独放在桌边,而是圈在她的手机挂绳上。 认认真真地圈好。 意味分明。 “可能一个小时左右。” “一个小时?”乔尔转头看陈溺,“要不要晕车贴?” “不用。”陈溺摇摇头,“我待会睡一觉。” “你晕车吗?”彭凡看着她问。 “还好,一个小时没关系。” 对方会长哦了一声,转身走到司机那儿跟他说话,乔尔在陈溺身边坐下来,轻声说:“你待会靠着我睡吧” “真没事。”陈溺唇角微扬,“那地方在哪里啊?” “在新田。”彭凡和司机交流好了,走到座位上坐下,转过身回答她,“待会我们走小路,比较快,司机说应该半个小时就能到。” 他说完,从包里取出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递给她:“喝吧,喝点水应该会好一些。” 乔尔在旁边打趣:“可以啊,我刚才嗓子都喊哑了也没见你给我一瓶。” “” 车开上路,没一会儿陈溺就觉得困了,乔尔肩膀支过来让她靠着,陈溺很快睡着。 但没睡多久又被抖醒,小路上石子多,路也不平,经过一条小道时,车子颠簸地有些剧烈,陈溺脑袋被抖地昏昏沉沉的,喉咙上直犯呕,蓦地想起自己好像没吃午饭,胃里更不舒服了。 正文 48.许先生和许太太 (二) 首发晋江文学城  “真没看过?”她不死心。 许尘深摇了摇头。 陈溺忽然觉得好笑, 外面议论他表白他的到处都是,当事人倒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半点不知情。 她从裤包里掏出手机, 登上论坛,关于他的帖子特好找, 第一页就有。 她点开, 手伸到他面前给他看。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神情,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与平时一本正经不一样的。 但陈溺有点失望。 因为许尘深没什么表情, 也有可能是他隐藏情绪隐藏地太到位, 她看不出来。 反正, 他没什么反应。 看了几眼, 又低下头继续喝粥。 她将手机收回来,说实话自己还没看过,就只是听乔尔提了几次。 陈溺一页页看下来, 帖子众多,题目简单扼要, 有个标题是“跪求许教授生活照”。 她点开, 里面123l都是“同求”, 第4l直接问“有偿否?” 不过楼主没回话,倒是接下来的几个楼层回复了他,直接开始报价。 陈溺将视线从手机屏幕转移到他脸上, 犹豫着现在是不是可以先拍几张照, 等生活不景气的时候拿出来卖。 卖顿饭钱, 应该不成问题。 许尘深自然不知道她这些算盘, 只是半晌没听到她说话,觉得气氛又压抑许多。 其实今天叫她过来,就是控制不住私心。 想见见她。 许尘深喝下最后一口,胃里温热,疼痛缓解很多了,他扯过纸盒,抽出两张纸,简单擦拭了,淡淡地说:“你让她自己写张请假条,交给我签字,也可以。” 陈溺眼前一亮,没想到他突然松口,放下手机急忙应他:“行行行。” 只要不通过学院领导,就没太大问题了。 她在兴头上,眼尖,看见他碗底空了,没等许尘深反应,便起身接过,主动拿去厨房里清洗。 许尘深愣了几秒,直到厨房里传来水流声,抬头才看见她在里头欢快地忙活着。 他紧了紧手指。 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总能哄的她开心。他一点都不喜欢,别人的事能分散她全部的注意力。 今天进教室的时候就看见她了,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似乎是怕被他发现,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 一直低着头,还用手挡着。 许尘深教过的学生并不少,其中不乏有经常逃课的。他知道陈溺有个朋友叫乔尔,就常帮人代课。 再看她那样就能猜到,她多半也是来代课的。 所以他才会叫了第一节课就主动请缨的科代表上来点名。 陈溺从厨房出来,没看见他人。 走了几步拐弯到卧室,行李箱还大敞着躺在地上,她突然想起他让她帮忙找的笔记本,便又折回客厅。 刚打开柜子蹲下,身后就传来声音。 “不用找了,我已经放进去了。” 她回头,许尘深似乎刚洗了脸,脸上有湿漉漉的水汽,仔细看,眉眼有些疲惫。 她起身,顿了会问:“好些了吗?” 他点点头,神情淡淡地说:“时候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陈溺下了车,先给乔尔打了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让她放心。 乔尔在那头笑:“我一点都不担心啊。” “为什么?”她还一直紧张她的工作。 “这不废话,三十六计里头最毒的我们都有,还怕什么?” 乔尔语气里是掩藏不住的欢快。 陈溺反应了几秒,明白过来后“哦”了声,掐断她电话。 一个人走在路上,林子里落叶满地,一片昏黄。 她静下心想今天的事。 不知道许尘深会怎么想。 但作为一个几天前才明确表明了态度的人,说的那么慷慨壮志,今天就在他家里,给他熬粥洗碗,帮他收拾行李,临下车前还忍不住劝他吃药 陈溺觉得犹如被人迎面扇了一巴掌,脸疼的厉害。 怎么想都尴尬,教师公寓楼下有小卖部,她走进去打开冰柜,拿了瓶冻过的矿泉水。 店家是个上了年纪的婆婆,说话时自带语重心长的腔调:“天气转凉了,小姑娘别喝太冷的,小心身体扛不住。” 陈溺说没事,从包里掏出钱给她,现在得喝点冷的,让自己冷静冷静,遇事别冲动。 更何况,前几年冬天她也吃过几次冰激凌,身子骨倒一直很好,没生过什么病。 这边许尘深上了飞机,就一直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胃里仍有些不舒服,眉始终蹙着,闭上眼却又想到陈溺方才下车后,突然掉头回来劝他喝药。 眼睛里有呼之欲出的担心。他轻轻勾唇,眉间微微放松下来。 过了一会,空姐走过来,看他脸色不大好,问了句先生是不是不舒服,他摇了摇头。 只麻烦她倒杯热水。 空姐点点头走开,不一会儿就端着热水过来。 许尘深喝了几口,往后靠,又闭上眼。 晚上的飞机,很安静,没人说话。 所以他脑子里,全是陈溺说话的声音。 “以前我连粥都不会做呢。” “那时候刚到舅舅家,你知道的,王教授。” “他上课是很严肃啦,但平时不这样,平时待我挺温和的,舅母也是,他们什么都不让我做,就让我好好学习。” “” 他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那时候他在医院上班,还不是副教授,她才高三。 他以前也在z大读书,选修过王教授的课,算是认识,所以当他找他帮忙的时候,他并没有拒绝。 说来也算巧,他是回学校取文件的时候碰见的王教授,两个人随便聊了几句,教授就说起他在学校里的优秀成绩,年年得a等奖学金。 顺口就问,自己有个侄女英语不好,快高考了,能不能帮她补习几个月。 他当然不好直接拒绝,便说可以试试。 那个周末,王教授就将她带到他家里来。 她还穿着校服,扎着马尾辫,等王教授介绍以后,乖乖说了句老师好。 笑起来眼眸弯弯。 他垂眸看,俨然还是个小女孩。 飞机忽然颠簸了一下,遇到气流了。 许尘深睁开眼。看向窗外,天色全暗下来,像黑色的窟窿。 这一动静不小,惊住了一些人,有说话声不断传来,还有空姐低声的宽慰。 他端起水杯,一口喝尽。 下飞机的时候将近十点,他提前订好了酒店,打了车直接过去。 然后是登记,领房卡,等到了房间,所有东西收拾好了,才靠坐在床头休息。 手上握着电话,屏幕亮着,壁纸很简单,一片汪洋大海。 他滑开锁,指尖顿了几秒,点开通讯录。 置顶只有一个人。 备注是:小女孩。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她好像一直没变,却又感觉成熟了点。 许尘深抚上胃,现在真不痛了。 其实最近几天,胃痛是常事。 医院太忙,忙到时常忘记吃饭,也不想吃。 就想一直忙,最好忙到什么都没时间想。 特别是前几天她在楼道上说的话。 不想听,真的不想听。 但晚上睡到一半忽然惊醒,梦里都是她,睁开眼的一瞬,耳边回响的又全是她说过的话。 他从来没否认过,他对陈溺的喜欢。至于深刻到什么程度,他自己也不清楚。 正文 49.许先生和许太太 (三) 首发晋江文学城  她低头从包里取出手机, 点开微信, 边走边看,置顶是姐姐,对话框却干净的彻底,只有她昨天晚上发过去的。 她叹了口气,倒也没觉得有多失落。 在意料之中。 手机忽然振动了一声, 乔尔发来条微信。 陈溺看着屏幕半天, 回复完后抬头, 才发现都快走到校门口了。 前面一棵大树下搭着个帐篷, 亮眼的天蓝色,帐篷里有张褐色的长桌, 几个学生坐在塑料凳子上,一边收拾着桌上的纸张,几双眼睛不时盯着过往的学生。 估计是做什么活动。 陈溺脚步微顿, 人已经被他们看见了。 里面短头发的女生几步跑过来:“同学,我们在做一个问卷调查, 方便帮忙填张表吗?” 陈溺看了眼手机时间, 点点头, 跟着女生走过去。 这才看见,长桌上放着好几叠都是密密麻麻的宣传资料,还有一叠放在最前面, 应该就是调查表, 已经填了十多张了, 但还剩下好几十张。 女生给坐着的男同学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递笔过来,又转过头笑嘻嘻地跟陈溺说:“就是这个,不用写名字,按上面的要求在框框里打勾就可以了。” 陈溺低头,看清了表格顶端的几个黑色大字后,接笔的动作一顿。 女生早有准备,忙说:“不存在的,同学,我们都填过了,这个其实是很有意义的调查,你应该也知道,现在社会上有许多年幼的女孩子受到伤害,其实里面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不了解这方面的知识,你看” 她以为陈溺不愿意填了,会像之前几个女生一样,看见这标题就走开,于是她很耐心地解释着。 但陈溺已经接过笔,认真地填了起来。 其他同学有些激动,觉得她性格挺好,纷纷凑过来跟她说起话。 “同学你是哪个系的?” “同学,你也觉得这个调查有意义吧?” “同学,我们是社会调查协会的,感兴趣的话可以加入我们哦!” “” 陈溺没回答,填好表后递给他们,直起身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语气很平淡,荡不起丁点涟漪。短发女生手里拿着表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溺背影。 “喂你们觉不觉得她说话好温柔” “长的也漂亮啊。”坐着的男生回答她,然后迫不及待站起身抢过她手里的表,“我看看她怎么填的。” 陈溺走出老远,就有些后悔了。 刚才她填的挺认真,万一他们看的也认真,那岂不是挺尴尬的。 她停住脚步蹙眉,想回去改改。 但转过身又犹豫了。 还是算了,反正也没写名字。 真让她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改。 再说都已经走到校门口了。 打定主意,她又转回来。 手机铃声在那一瞬响起。 陈溺的手机一直握在手上,这时候拿起来一看,长串的号码,她没打备注。 但她知道是谁的。 下意识的,她摁了挂断键。 脑海里闪过方才问卷上的几道题,那短发女生说的没错,的确是挺有意义的问卷调查。 她思路凝住。 但掌心里的手机隐约在发烫,铃声突然又响起来,还是那个号码,似乎不依不饶,她的脸颊像火烧过,迅速泛起红。 过了一会儿,气氛才安静下来。 这期间,陈溺一直站在原地没动,等铃声停止了,她的脸色也恢复正常了。 只不过刚抬头,往前走了几步,就和一人视线对上。 她脸色白了白。 许尘深背靠在车门上,垂下的手里握着手机,深黑色的眼眸盯着她,里头藏着晦暗不明的光影。 男生看完了陈溺填的问卷,愣了几秒,短发女生伸手抢回去。 “我都还没看——” 话音未落,像是被表格内容吸引了,她蓦地停住,从上看到下,然后抿了抿唇。 “她是不是随便填的” 其他人没看见上面写了什么,也没什么兴趣,翻了翻桌上的资料,随口答道:“不会吧,我看她刚才填的挺仔细的,比我们几个写的认真多了。” 虽说是自己社团主办的活动,但一上午无人光顾,他们怕学长学姐来检查时不好交待,便每个人都偷偷填了几张。 刚开始填的时候十分用心,思考问题也严谨,不过后来觉得烦了就只顾着数量,随意勾几下交差。 不怪来的学生少。 他们这次的主题是关于“性教育”的,预先做好的海报展板出了点问题,不能摆出来。 他们几个也另想了些办法,比如说边发宣传单边大声宣传。 可主题太敏感,大家平时都大大咧咧的,此刻却没人好意思叫出声。 于是只得挑看起来好说话的,然后一个个上前求帮忙 好说话的一般都是女生,昨天下午是几个男生在这里值班,许多女生一过来看见题目就走了。 所以今天专门找了几个女生来。 短发女生摇摇头耸肩,不再多想。 方才抢表格的男生倒冷不丁说了句:“其实她看起来挺冷淡的,不怎么说话,也不是不可能——” “对那方面也冷淡。” 此话一出,其他几个学生霎时来了兴趣,都迎上来看那张表格。 前面几个问题可以忽略,都是问性别年龄文化程度的,这个大家填的差不多。 从第四个问题起。 “家长对您进行过性教育吗?” 六个选项,她选了:“父母禁止讨论相关话题。” 这个挺正常,中国许多父母思想观念传统,不愿意和子女谈起这些。 然后接下来。 “您是通过什么途径获得性知识的?” 她选了:“父母的教育”。 “您在性方面有困惑时会请教父母吗?” 她又选了:“不会,他们不能给予有用的帮助。” 众人:“” “这什么个意思啊” 一干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直到看到最后。 “您认为性知识重要吗?” 她选了:“很不重要”。 “对于性,您最想知道哪方面的内容?” 她选了:“哪方面都不想知道。”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 静了一会儿。 “我觉得” 帐篷里总共两个男生,另一个男生看完后说:“主要还是因为你们女生太害羞了。” “对对对。”刚开始抢表格的男生忙跟着道,“父母传统就算了,你们自己也排斥,当然就会觉得反感啦。” 短发女生拿起一叠资料砸了他一下:“什么你们你们,这是个例!我们大多数女生并没有觉得很反感好不好?” 那男生立刻投来意味不明的目光,另一个忙低下头找填好的那叠表格,边找边笑。 “哈哈哈哈叶青你最后一个问题是不是选了‘哪方面都想知道’?” 短发女生闻言立刻红了脸,上前捋起袖子就打他们的背,男生们弯腰抬手去挡,剩下的女生也过来帮忙。 几个人很快闹成一团。 车上气氛就有几分凝固了。 陈溺两手扣着安全带,目不转睛瞧着窗外的街景。 一语未发。 许尘深不想说话,她不敢说话。 也不能说不敢,其实主要是因为尴尬。 毕竟被抓了个现行,她当着他的面,挂断他那么多次电话。 那她过来有什么意义? 陈溺瞥向窗外,车已经开到离学校很远的地方了。 她静了一会,有些气,转过身继续劝他:“她真是因为生病了” 许尘深目光直视前方,没说不信,只道:“生病可以请假,正规假条交给我,这节课就不会记她旷课。” 陈溺想了一会,和他打着商量:“这一次不请不行吗?” 许尘深看了她一眼。 “她就待在寝室,哪儿也没去,再说这课也下了” 就像科代表说的,要是她逃课,在外面出了什么事,都是那节课老师的责任。 许尘深身为老师,对学生负责她理解。 但是现在课也下了,人也没事,是不是,可以稍微网开一面? 不然万一影响乔尔在业界的信誉怎么办 陈溺耷拉下脸,偷偷瞄他。 他没说话,也没点头,皱着的眉很清楚地表现了—— 这事没商量。 陈溺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可是以她对许尘深的认知,又觉得他对其他学生不像是这么严格的人,应该是好说话的。 可能是她方法不对。 怔忪间,到了他家楼下。 车停稳,许尘深熄了火,打开车门先走了下去。 陈溺还坐在车上,他的家她来过很多次,熟悉到,楼道上放了几个装饰相框她都知道。 但自从上次那件事发生以后她就再也没来过了。 许尘深似乎也知道她认得路,没等她,自己先上了楼,陈溺没法子,深吸了口气下车。 他住的是独立的单元小户,住八楼,电梯直达。这幢楼新修没多久,可能是因为位置有些偏僻,住进来的人不多。 陈溺每次来,都感觉楼道上空荡荡的。 她出了电梯,朝右走了十几步,有一间屋子门开着,门背上贴了几张卡通的贴纸,就是他家。 这贴纸陈溺眼熟,是她贴的,没别的意思,就是有一回找他补习时,自己肚子饿,在楼下买了袋零食,里面就送了卡通贴纸。 正文 50.许先生和许太太 (四) 首发晋江文学城 陈溺有些愣神。 直到乔尔将脸凑到她面前, 她才微微退后了点,问:“怎么了?” “我能怎么?”乔尔收回头,皱了皱眉,“从学校出来你就一直发呆,你怎么了啊?” 陈溺抿了抿唇,没说话。 乔尔过了会儿又问:“去买什么了?” “买猫的东西。”她慢慢道。 “猫?” 乔尔讶异:“王教授家养了猫?什么时候养的, 怎么没听你说过。” 陈溺从背包里取出手机, 翻开相册给她看,上面是她今天刚拍的奶猫的照片。 “昨天养的。” 乔尔翻过一张张图片,没听到她说什么,但脸上表情都放松了:“真萌啊, 叫什么?啥时候带出来溜溜啊。” 叫什么陈溺还没想好, 不过带出来溜 应该还不行。 “它太小, 不到一个月,都不能吃猫粮, 得用奶粉喂,娇气着呢。” 陈溺都不能想象,它四只小短腿在地上跑来跑去的模样。 乔尔将手机递给她, 笑着说:“你行啊,现在生活的挺有情趣。” 话说完她歪着身子看了眼厨房, 这家店客人多,厨师又少, 上菜太慢。 忽然想起什么, 她转回身问:“对了, 刚才你说什么时候养的?” 陈溺耐心给她重复:“昨天。” 昨天 “等等,昨天你不是才刚回来吗?” 陈溺脑子里还有些乱,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释,便只说:“舅舅的一个朋友寄养的,到时候了还要还回去。” 乔尔“哦”了一声,瘪瘪嘴。 有点失落。 菜还没上,外面又进来一批学生,全是女生,坐下后就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话。 乔尔饿的慌,正烦着呢,觉得吵的很,便站起身问:“我去买饮料,你要喝什么?” 乔尔走了,这桌安静下来,隔壁那桌声音就更大了。 说的话题也直往陈溺耳朵里钻。 “我刚才在学校看见许教授了” “我也看见了,超好看的啊啊啊!!而且特别有气质,看着就好温和!!” “什么时候?我们怎么没看见!” “就刚才啊,我们从体育馆出来的时候教授一个人呢,跟他打招呼他还点头了” 陈溺忍不住转过头看了她们一眼。 几个女生模样挺乖巧的,正说话的那个,两只手撑着下巴,鹅蛋脸上都是笑。 这里头数她声音最大,陈溺听到的都是她的声音,她收回视线,那女生又开始讲。 “前两天朋友传了教授上课的照片给我,我还以为她p过图,今日一见卧槽本人更他妈好看。” 陈溺蹙眉,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许尘深真有那么好看? 另一个女生接着说:“外貌都是虚的,关键是性格好吗?!” “我长这么大,就没遇见过这么温暖的老师,虽然没怎么看他笑,但听见他说话,我都觉得妈呀不乖乖上课简直对不起良心!” 几个女生笑地扑在身旁人的肩上,发出咯咯的笑声。 乔尔也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拿着两罐可乐,看见桌上除了茶水空空如也,站起身刚想发火,服务员就端着盘子出来了。 走到她们桌前,将菜放下,一个劲地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对不住了,人太多,忙不过来。” 陈溺说了声没事,乔尔却不怎么想理。 等服务员走了,她才抱怨道:“那边那一桌比我们后来菜都上了,下次还是去前面几家,不在这儿吃了。” 陈溺点点头。 两个人点的菜不多,乔尔吆喝着是为她接风洗尘,陈溺顾忌她的钱包,也没有多点,就两个菜,一荤一素。 乔尔不乐意,又加了个汤。 她家境普通,所以周末有好几份兼职,平时就在学校里头给别人代课,收费一节40,比其他人优惠点,所以找她代的人特多。 其实有时候挺辛苦的。 乔尔吃了一口青菜,说起正事:“你让我给你找的兼职,我前几天找了一个,把你的学习成绩发过去了,家辅,辅导英语,没问题吧?” “几年级?”陈溺问。 “高三。” 陈溺有点犹豫。 乔尔心倒是放的宽:“你英语成绩不挺好?要不是我六级还卡着,我就去了。” 她记得,陈溺四六级一次就过,分数还特高。 “再说那家长看了资料对你很满意,对z大也很满意,一听我说是z大的,别人态度都好很多。” “英语你擅长,别怕。” 乔尔安慰她。 旁边那桌也上了菜,几个女生边吃饭边说话。 “什么时候我搞一份课表,去蹭许教授每节课,混个脸熟哈哈哈。” “少来你。” “戏多,我就上教授的公共课,半个多月了,也没见他记住我。” “那是你不美。” “你再说一遍!!” “” 乔尔尽数听到耳朵里,朝陈溺眨眨眼。 那模样似乎在说, 你看,就算我不提,还不是照样有人提。 陈溺低下头认真吃饭,不忘给乔尔道个谢,又说:“家辅的话,我先试试。” 要是教不下来, 再说吧。 只是她没跟乔尔说,她英语成绩其实原先并不怎么好。 是因为有人给她补习过,这才慢慢提上来了。 吃过饭后,陈溺回家。 奶猫乖乖待在新窝里,陈溺按照店员说的,给它兑了奶粉喂下,又整理了今天买的一大堆东西,太多了,她得摆放的整齐点,这样看着不乱。 舅母不喜欢屋子里太乱。 收拾完一切,她喘了口气,往沙发上一躺,就想起今天在楼下的事。 许尘深听完她说的话,还是转过身了,脸色算不上差。 但不太好。 他没说话,一直盯着她看,目光摄人。 陈溺难得没避开他的视线,大胆和他对视,有意让他知道她很认真。 也很严肃。 虽然两只手的手心里全是汗。 但那些话她想说很久了, 心里面太憋屈,找不到突破口。 也可能是被乔尔那几句话吓的,今天就一鼓气说出来了。 大概是从什么时候起 对,他第一次将自己家里的钥匙给她的时候。 陈溺就觉得有些事情发展的不对了。 她以为许尘深的性格,是像他外貌那样,特别和善,特别好说话。 大家都这么说,说他温和。 真没想到, 他其实那么较真。 陈溺闭了闭眼。 他最后什么都没说,也有可能是什么都不想说,上了车直接走了。 有点尴尬, 幸亏她学的是中文, 幸亏他是医学部的副教授。 基本碰不上面。 但没过几天,陈溺在教室自习的时候,接到乔尔电话。 她语气严肃地不行:“快,江湖救急。” 她赶到教室里的时候,简直想掐死乔尔。 乔尔在电话里是这么说的:“上个周末兼职发试用品,凡是买了店里东西的都发,那天来的人多,他们说我负责的箱子里少了东西,就叫我过去核查。” 她听了就站起身,以为是要闹进局子里的大事,还没来得及宽慰她,乔尔就从容道:“你别担心,我这边应该没多大问题,就是待会别人找我代的课,我去不了了” 陈溺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坐,这节课乔尔没跟她说是什么课,只说了学生的名字,她没代过课,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有个接头的人,给她拿书什么的。 但乔尔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凭直觉应该是公共课,因为教室里人特别多。 陈溺拍了拍前面人的肩,轻声问:“同学,你们这节课会点名吗?” 是个女生,看起来心情似乎很好,笑着回答她:“放心吧,不点名,老师可好了。” 陈溺松一口气。 那女生就问:“你是帮人代课吗?” 陈溺没有经验,不知道该不该点头。 女生以为她默认了,笑了笑,一手掩住唇,神秘兮兮地说:“上了这节课,你肯定会经常想帮那位同学代课的。” 一一一 客厅里舅舅好像在放什么综艺节目,一直笑,陈溺听到舅母说她在房间休息,让舅舅小点儿声。 楼下也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了几只流浪犬,一声声在下面吠着,大晚上的,整幢楼里养狗的几家住户也跟着传来几声犬吠。 陈溺想到自己帮许尘深养的那只小奶猫,它倒是挺乖的,又不吵又不闹。 诶对了,舅母都没问她家里那只猫是怎么回事,估计是没看见,待会还得出去跟她解释一下。 陈溺在一瞬间想了许多事情,她把思路放空,尽可能让周遭的一切嘈杂来影响她。 可是没用。 乔尔最后那句话就像是印在了脑子里,闭眼睁眼都能看见,忽视不了。 陈溺低着头,手机屏幕已经暗下去了。 她进房间后没开灯,现在屋子里一团黑。 她把手机摁亮,不一会儿又暗了,她又摁亮 周而复始了好几次,陈溺终于松手,将手机扔在一旁,自己仰躺在床上。 视线适应黑暗以后,就能很清晰地感觉到,窗外有些苍白的月光。 那是房间里唯一的光亮。 陈溺闭了闭眼,把脸蒙在被子里叹气。 有件事埋在心底很久了,她对谁都没说过。 陈溺好小的时候还不跟舅舅住一起,也有自己的家,一家四口,她上面还有个姐姐,叫陈饶。 具体的实在记不清,那时候太小,只记得有一天家里没人,姐姐去上学,妈妈出去办事了,她在衣柜里找姐姐藏起来的玩具,卧室门从外面打开,她吓得直接躲在柜子里,就着缝隙看见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恶心场面。 她只看见过那一次,是爸爸跟其他人,不是妈妈,那时候年龄小不知道那叫作出轨,只觉得没来由一阵羞耻。 陈溺在柜子里闷了将近半个小时,等爸爸和别人出去了,她还赖在柜子里不肯出来,不肯面对外面的一切。最后还是姐姐放学回家,开衣柜把她拉出来,问她是怎么回事。 正文 51.许先生和许太太 (五) 首发晋江文学城  陈溺最后还是拗不过, 被乔尔拽上车。 是辆大巴,对方社团的人联系的,天气冷, 车里开了暖风,乔尔拉她坐在第二排, 就跑到后面去安排其他人。 陈溺把包放在腿上,她今天为了方便装书, 背的是小书包,里头就放了几本英语书和笔记本, 没想到还有点重。 她把拉链拉开,低着头找手机, 前面忽然沉下阴影, 陈溺抬眸, 看见对方社团的会长正靠在第一排的座椅上, 笑着看她。 “辛苦了, 我听乔尔说你今上午还去兼职了,刚回学校就被她忽悠过来。” 陈溺笑笑没说话, 乔尔把座位都安排好了, 走过来问:“大概要坐多久的车?” “可能一个小时左右。” “一个小时?”乔尔转头看陈溺,“要不要晕车贴?” “不用。”陈溺摇摇头,“我待会睡一觉。” “你晕车吗?”彭凡看着她问。 “还好,一个小时没关系。” 对方会长哦了一声, 转身走到司机那儿跟他说话, 乔尔在陈溺身边坐下来, 轻声说:“你待会靠着我睡吧” “真没事。”陈溺唇角微扬,“那地方在哪里啊?” “在新田。”彭凡和司机交流好了,走到座位上坐下,转过身回答她,“待会我们走小路,比较快,司机说应该半个小时就能到。” 他说完,从包里取出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递给她:“喝吧,喝点水应该会好一些。” 乔尔在旁边打趣:“可以啊,我刚才嗓子都喊哑了也没见你给我一瓶。” “” 车开上路,没一会儿陈溺就觉得困了,乔尔肩膀支过来让她靠着,陈溺很快睡着。 但没睡多久又被抖醒,小路上石子多,路也不平,经过一条小道时,车子颠簸地有些剧烈,陈溺脑袋被抖地昏昏沉沉的,喉咙上直犯呕,蓦地想起自己好像没吃午饭,胃里更不舒服了。 她一直靠在乔尔肩上强撑着,中途看见对方会长转过头问了句什么,她眯着眼没听清,倒是乔尔回答了几句,对方才又转回去。 直到到了平地上,陈溺才坐起身喝了几口水。 “没事吧?”乔尔轻拍她的肩。 陈溺摇摇头。 一一一一 司机计划的时间正好,刚好半个小时到站下车。 陈溺走下台阶,对方会长看她神色疲惫,主动走过来帮她拿包,为了表示一视同仁,乔尔手上的包也被他顺手接过。 陈溺想说不用,但太阳穴胀痛,回过神的时候别人都走远了。 整个下午的时间都是在布置环境。 这户农家因为临河,周边风景好,所以来这野营的学生很多,他们负责提供场地和桌椅,其余的就得自己带。 乔尔举着一张大椅子从院子里走出来,陈溺忙上前帮忙,乔尔摆摆手:“你去帮着搭帐篷,搬桌子什么的有师弟。” 话音刚落,陈溺就看见对方会长两只手一手扛着张大椅子走出来。乔尔忽然小声地说:“我以前一直以为医学部的男生都弱不经风” “你们去帮忙打扫就可以了,这些交给我们来做。”彭凡放下椅子说。 乔尔笑笑,没拒绝:“行,那辛苦你们了。” 说完推着陈溺走开。 其实今天大家都比较积极,来的人多,七手八脚的,分摊下来真没多少事做,乔尔和她也就帮着搭了会帐篷,就坐在一旁吹气球。 乔尔洗了手回来,拿了个面包给她:“吃吧,隔壁会长从老板那儿要的,估计你没吃午饭。” “谢谢。”陈溺接过放在一旁,晕车劲还没缓过,没什么胃口。 四下无人,乔尔坐在她旁边,拿起桌上的气球吹,吹到一半忽然放下,凑过来轻声问:“怎么样,有觉得不错的吗?” 陈溺睨她一眼,这不还没开始吗 “待会师妹们都来了,凶多吉少。”乔尔重重地叹气,“而且我们中文系的妹子多,一届又比一届漂亮”说到这儿她忽然顿了顿,“当然你是个例外。” 陈溺:“” “那会长彭凡我觉着还可以,戴个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乔尔笑,“不过人家好像有点喜欢你。” 又递水又拿包的 陈溺吹好一个气球,打上结放进盒子里。 “人家那叫乐于助人,不然怎么做青队的会长?” “你就不能自信一点?” 陈溺:“” “行了你吹气球吧,有合适的我帮你注意着。” 一一一一 因为定的地点远,所以聚餐时间设在五点,便于晚上早点送大家回学校。 烧烤架c气球c帐篷都准备好了,陈溺起身走到一旁给舅母打电话说明情况,刚挂断,就看见大巴车缓缓停下,车上满当当地坐着人。 乔尔也被这阵仗吓着了,几步走过来:“卧槽现在单身狗之间竞争都这么激烈吗?” 陈溺:“” 身后有人咳嗽了声,是彭凡。 “我也是刚刚才接到电话,有个社团也是今晚聚餐,想和我们一起。” “什么社?” “社会调查协会,平时和我们社团走的挺近的。”彭凡跟那边的负责人招了招手,低声询问,“不介意吧?” “没事。”乔尔轻声应着,心里面老大的不愿意,本来就是两个社团的活动,突然加人也不和她商量一下。 亏她刚才还觉得这会长不错 算了,权当造福自家师妹。 一一一一 晚上天黑的早,因为突然加人,几个男生又进去抬桌椅,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店家也没准备那么多椅子,就只好让女生坐,男生站着。 外面架起火,一群人围着火堆坐下说话,烧烤架上的肉香飘的好远,幸好事先准备了两个烧烤架,盘子一轮一轮地传,陈溺没吃午饭,这会儿也饿的前胸贴后背。 彭凡帮她拿了盘烧烤过来,看她先分给文学社的几个同学,最后剩下的才自己吃。另一个协会的负责人看见了,在旁边笑:“偏心啊,怎么不给我们拿?” 两个社团太熟,彭凡走过去踢了踢他的腿:“自己去。” 那人立刻坐起身去抢他手里的,陈溺从肉串里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协会的同学们就坐在她正对面,有几个女生看着很眼熟。 对方触到她视线也看过来,那女生似乎也觉得熟悉,伸长手指着她“啊”了几声,半天也没“啊”出一句话来。 彭凡动作停下:“怎么,你们认识?” 那女生皱着眉想了好久:“师姐面善,好像在哪见过,就是想不起来了。” 她身旁的负责人半开玩笑地说:“你把搭讪的话都说完了,让我们说什么?” 一群人顿时会意,哈哈大笑起来。 乔尔打完招呼回来听见了,叉腰笑道:“不许欺负我们社的女生啊。” 一一一一 今晚气氛意料之外的好,来参加联谊的都比较开朗,没多久就跟身边人混熟,有几个甚至还互相交换了微信号。 乔尔也跟几个师弟相谈甚欢,另一个协会的几个女生会跳舞,被人怂恿着去篝火旁边跳,众人视线便都集中在正中央。 乔尔也玩到兴头上,鼓动着自家社团的妹子上去唱歌,陈溺怕她待会一个激动把她也推上去,便找了个借口溜去卫生间。 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看见彭凡靠在门上等她。 “我听说你一个人出来了,所以过来看看。” 陈溺点点头,跟他一起往回走。 晚上风吹的大,河边上更是寒风瑟瑟,彭凡看她只穿了件衬衣,抿抿唇犹豫了会,把身上的外套脱给她:“穿上吧,回头别感冒了。” 陈溺当然摆手:“不用了,我不冷。” 彭凡只当她客气害羞,直接伸手给她披上。 陌生的气息一瞬间聚拢,陈溺很不适应,抓着外套的边缘就想脱下—— 人群中忽然传来尖叫声和鼓掌声。 特别兴奋,声音闹的格外的大。 怕吵着周围其他住户,彭凡低头说:“我过去看看,你自己小心一点。” 陈溺点点头。 等他一转身,就把衣服脱下了。 还别说,真有点冷。 一一一一 但等陈溺走的快近了,尖叫的声音都还没停下。 估计是玩的太嗨了。陈溺抱着外套小心走着,这地方石子太多,晚上又看不大清,一个不慎就容易扭脚。 她一直注意着脚下的路,没看前面,突然听到女生格外激动的声音:“教授您是我们的男神!!” 陈溺步子顿时停住,张皇着抬头,眼睛都瞪大了。 他c他不是说不来吗? 许尘深很快在人群中看见她,他收回视线低头:“大家小声一点,不要吵到居民了。” “好好好!”坐在他旁边的女生连连点头。 彭凡走到他面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谢谢教授,这么晚了打扰您了。” “没事。”许尘深拍了拍他的肩,“辛苦了。” 陈溺还站在原地傻眼,这种集体活动又不准一个人先离开,她抱着外套的手心直出汗,也不知道是不是怪这外套太厚了。 她低着身子走到乔尔旁边准备坐下,听到许尘深淡淡地问:“洗手间在哪里?” 几乎是立刻,乔尔的声音盖过现场所有自告奋勇的人,一把拉起陈溺,大声地喊:“教授!她刚从洗手间回来,她知道在哪里!” “” 空气安静到一个零点。 陈溺甚至都能察觉到周围投来的所有目光,快要在她脸上烧出个洞。 然后她抬眸,看见许尘深温和地看着她:“麻烦你了。” 许尘深目光直视前方,没说不信,只道:“生病可以请假,正规假条交给我,这节课就不会记她旷课。” 陈溺想了一会,和他打着商量:“这一次不请不行吗?” 许尘深看了她一眼。 “她就待在寝室,哪儿也没去,再说这课也下了” 就像科代表说的,要是她逃课,在外面出了什么事,都是那节课老师的责任。 许尘深身为老师,对学生负责她理解。 但是现在课也下了,人也没事,是不是,可以稍微网开一面? 不然万一影响乔尔在业界的信誉怎么办 陈溺耷拉下脸,偷偷瞄他。 他没说话,也没点头,皱着的眉很清楚地表现了—— 这事没商量。 陈溺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可是以她对许尘深的认知,又觉得他对其他学生不像是这么严格的人,应该是好说话的。 可能是她方法不对。 怔忪间,到了他家楼下。 车停稳,许尘深熄了火,打开车门先走了下去。 陈溺还坐在车上,他的家她来过很多次,熟悉到,楼道上放了几个装饰相框她都知道。 但自从上次那件事发生以后她就再也没来过了。 许尘深似乎也知道她认得路,没等她,自己先上了楼,陈溺没法子,深吸了口气下车。 他住的是独立的单元小户,住八楼,电梯直达。这幢楼新修没多久,可能是因为位置有些偏僻,住进来的人不多。 陈溺每次来,都感觉楼道上空荡荡的。 她出了电梯,朝右走了十几步,有一间屋子门开着,门背上贴了几张卡通的贴纸,就是他家。 这贴纸陈溺眼熟,是她贴的,没别的意思,就是有一回找他补习时,自己肚子饿,在楼下买了袋零食,里面就送了卡通贴纸。 那天她等他回家等了好久,一时无聊,就给他贴上了。 摸着良心说,这贴纸真不好看。 估计是他太忙了也没注意,竟一直让它贴在门上。 陈溺走进门,轻车熟路地换好鞋,客厅里没见着他人影,倒是卧室传来动静。 许尘深这人爱干净,房间打扫的特整洁,她往里走了几步,看见他蹲在床边,脚下放着个行李箱。 正文 52.许先生和许太太 (六) 首发晋江文学城  电话那头呼吸声安静到让人害怕, 过了好半晌才说了句:“小溺” 说完就是很久的沉默。 陈溺想都没想, 立马挂了电话。 这电话陈溺总共接到过三次,连电话号码她都熟悉。 第一次是他委托舅舅给她银行卡的时候, 打来电话没说其他的,就说以后会定时打生活费给她。 第二次的电话他就开始提以前的事, 陈溺听到他刚说想她就挂了电话,觉得真好笑。 十几年都没关心过她的人, 倒在她成年后主动找上门来。 挂掉电话她发了会愣,就去卧室帮舅母收拾东西。 其实舅舅那回出差根本要不了一个月,是因为出差的地方在b市,舅舅便想着带舅母去那边的医院看看。 还记得舅母当时边摇头边跟她说:“你舅舅不死心,非要再去检查一次,以前看过那么多医生, 都说了机率小, 唉,他就是不死心” 陈溺知道舅舅最记挂什么, 他和舅母没有孩子。人到中年,事业落定, 年轻时觉得两个人就这么过一辈子无所谓, 可越到中年,舅舅就越觉得有那么几分不甘心。 这也是陈溺这么多年,畏手畏脚不敢去喜欢一个人的真正原因。 舅母年轻的时候生过重病, 自那以后就落了病根, 身体一直不好, 怎么都怀不上。 这么多年,舅舅带她看过很多中医c西医,z市的医院走了个遍,药也吃了不少,什么作用都没有。 舅母虽然气他是个执拗脾气,不撞南墙回不了头,但心里头多少也有些自责,便从没抱怨过,就跟着他折腾。 舅舅曾经是海归,受了国外不少开明思想的熏陶,能和现在的青少年打成一片。 但他都一直不能接受,怎么治疗都没有孩子的事实。 所以陈溺根本就不敢想,谁能接受她这种从心理上就排斥的人。 后来她帮舅母收拾好东西,舅舅和他也刚好从书房出来,那时候航班时间已经快到了,舅舅时间来不及,便跟陈溺说,让她跟着去许尘深家里一趟,带个什么资料回来,明早上就得交。 舅舅的话她一般不会多想,换了件衣服就和他们一起下了楼,许尘深开车先把舅舅他们送到机场,这才掉头回自己家。 在车上的时候他就解释:明天一早我要去医院,王教授担心会来不及,才让你来一趟,麻烦了。 陈溺摇摇头说没事,看他一脸的淡然模样,心里面就因为上次那事有些愧疚,可能真的是自己多想了。 再后来到了他家,他丢下句等一下,就进了书房找资料。 陈溺一个人坐在客厅,酒劲慢慢开始上头,手里握着的电话又响起来,还是那个号码,她犹豫了会儿接通放在一旁。 电话里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他说他做错了,说起以前的事,还说什么对不起。 那时候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她也想了很多事情,有小时候的,有和舅母刚才谈话的,还有舅舅每回看见电视里的小孩子咿呀学语,不自觉露出疼惜眼神的场景。 想着想着靠在沙发上就睡着了,后来发生的事陈溺记不清楚了,忘了是许尘深过来叫醒她的还是怎样,当时她还在想舅舅和舅母的事,头脑一阵发热,没等自己反应过来就已经亲了上去。 一一一一 楼下的狗被人吆喝了几声终于跑掉,外面电视机的声音也小了很多,陈溺手机一直在振动,是乔尔,她刚接通,那边就传来她有些急躁的声音:“怎么不回信息呀,我还以为你出去了呢。” “没。”陈溺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在被子上打着圈,“刚才没看见。” “哦,我跟你说个刚刚知道的绝密消息。” “什么?” “许教授辞职了。” 辞职? 乔尔一直注意着电话那头的动静,没等到自己想要的,忍不住问:“你怎么没反应?” “不是”陈溺还在回想,“晚上去吃饭他没说过辞职的事。” “啧啧。” “” “我估计就是被你给气走的。” “” 门上传来动静,是舅母。 陈溺把电话捂住,转过头问:“怎么了?” 隔着门舅母说了什么她没听清,便跟乔尔说了句待会再聊就出去了。 最后原来是为了小奶猫的事。 但没等陈溺解释,舅舅就说:“是小许寄养的,他在办离职手续了,估计过几天就把这猫接走了。” 舅母点点头。 陈溺走过去蹲下逗了会猫,揉它身上软软的毛,不经意地问:“许老师怎么突然辞职了?” 舅舅喝了口水,说:“忙医院的事吧。” “哦”陈溺没再多问,过了会儿就回房了。 一一一一 门关上,又是安静。 那天她喝的多,晚上发生的事真的记不清了,第二天早上依稀听见他在耳边说了什么,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就她一人。 床头柜上放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旁边就是把备用钥匙。 那时候她几乎是想都没想,换了衣服落荒而逃。 一一一一 陈溺背靠在门上,闭了闭眼,那天真的是因为头脑发热了,后来她自己回想,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住,也没有想象中的恶心难受。 但总有点那什么,所以从那段时间起她就开始避着许尘深,信息电话什么的都不看不接,最后因为姐姐的事直接请假离开大半个月。 此刻回来,就是这幅现状。 她自己确实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许尘深当时肯定是清醒的,他没阻止,反而 陈溺抓了抓头发,那时候她甚至想过,是不是发生这样的事之后他就应该不会再找她了,就像论坛情感帖中的女生指责的那一类男生一样。 这样的话,对她来说其实还好,至少不用想着怎么面对他。 可他一觉醒来却偏偏留了钥匙不是单独放在桌边,而是圈在她的手机挂绳上。 认认真真地圈好。 意味分明。 陈溺最后还是拗不过,被乔尔拽上车。 是辆大巴,对方社团的人联系的,天气冷,车里开了暖风,乔尔拉她坐在第二排,就跑到后面去安排其他人。 陈溺把包放在腿上,她今天为了方便装书,背的是小书包,里头就放了几本英语书和笔记本,没想到还有点重。 她把拉链拉开,低着头找手机,前面忽然沉下阴影,陈溺抬眸,看见对方社团的会长正靠在第一排的座椅上,笑着看她。 “辛苦了,我听乔尔说你今上午还去兼职了,刚回学校就被她忽悠过来。” 陈溺笑笑没说话,乔尔把座位都安排好了,走过来问:“大概要坐多久的车?” “可能一个小时左右。” “一个小时?”乔尔转头看陈溺,“要不要晕车贴?” “不用。”陈溺摇摇头,“我待会睡一觉。” “你晕车吗?”彭凡看着她问。 “还好,一个小时没关系。” 对方会长哦了一声,转身走到司机那儿跟他说话,乔尔在陈溺身边坐下来,轻声说:“你待会靠着我睡吧” “真没事。”陈溺唇角微扬,“那地方在哪里啊?” “在新田。”彭凡和司机交流好了,走到座位上坐下,转过身回答她,“待会我们走小路,比较快,司机说应该半个小时就能到。” 他说完,从包里取出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递给她:“喝吧,喝点水应该会好一些。” 乔尔在旁边打趣:“可以啊,我刚才嗓子都喊哑了也没见你给我一瓶。” “” 车开上路,没一会儿陈溺就觉得困了,乔尔肩膀支过来让她靠着,陈溺很快睡着。 但没睡多久又被抖醒,小路上石子多,路也不平,经过一条小道时,车子颠簸地有些剧烈,陈溺脑袋被抖地昏昏沉沉的,喉咙上直犯呕,蓦地想起自己好像没吃午饭,胃里更不舒服了。 她一直靠在乔尔肩上强撑着,中途看见对方会长转过头问了句什么,她眯着眼没听清,倒是乔尔回答了几句,对方才又转回去。 直到到了平地上,陈溺才坐起身喝了几口水。 “没事吧?”乔尔轻拍她的肩。 陈溺摇摇头。 一一一一 司机计划的时间正好,刚好半个小时到站下车。 陈溺走下台阶,对方会长看她神色疲惫,主动走过来帮她拿包,为了表示一视同仁,乔尔手上的包也被他顺手接过。 陈溺想说不用,但太阳穴胀痛,回过神的时候别人都走远了。 整个下午的时间都是在布置环境。 这户农家因为临河,周边风景好,所以来这野营的学生很多,他们负责提供场地和桌椅,其余的就得自己带。 乔尔举着一张大椅子从院子里走出来,陈溺忙上前帮忙,乔尔摆摆手:“你去帮着搭帐篷,搬桌子什么的有师弟。” 话音刚落,陈溺就看见对方会长两只手一手扛着张大椅子走出来。乔尔忽然小声地说:“我以前一直以为医学部的男生都弱不经风” “你们去帮忙打扫就可以了,这些交给我们来做。”彭凡放下椅子说。 乔尔笑笑,没拒绝:“行,那辛苦你们了。” 说完推着陈溺走开。 其实今天大家都比较积极,来的人多,七手八脚的,分摊下来真没多少事做,乔尔和她也就帮着搭了会帐篷,就坐在一旁吹气球。 乔尔洗了手回来,拿了个面包给她:“吃吧,隔壁会长从老板那儿要的,估计你没吃午饭。” “谢谢。”陈溺接过放在一旁,晕车劲还没缓过,没什么胃口。 四下无人,乔尔坐在她旁边,拿起桌上的气球吹,吹到一半忽然放下,凑过来轻声问:“怎么样,有觉得不错的吗?” 陈溺睨她一眼,这不还没开始吗 “待会师妹们都来了,凶多吉少。”乔尔重重地叹气,“而且我们中文系的妹子多,一届又比一届漂亮”说到这儿她忽然顿了顿,“当然你是个例外。” 陈溺:“” “那会长彭凡我觉着还可以,戴个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乔尔笑,“不过人家好像有点喜欢你。” 又递水又拿包的 陈溺吹好一个气球,打上结放进盒子里。 “人家那叫乐于助人,不然怎么做青队的会长?” “你就不能自信一点?” 陈溺:“” “行了你吹气球吧,有合适的我帮你注意着。” 一一一一 因为定的地点远,所以聚餐时间设在五点,便于晚上早点送大家回学校。 烧烤架c气球c帐篷都准备好了,陈溺起身走到一旁给舅母打电话说明情况,刚挂断,就看见大巴车缓缓停下,车上满当当地坐着人。 乔尔也被这阵仗吓着了,几步走过来:“卧槽现在单身狗之间竞争都这么激烈吗?” 陈溺:“” 身后有人咳嗽了声,是彭凡。 “我也是刚刚才接到电话,有个社团也是今晚聚餐,想和我们一起。” “什么社?” “社会调查协会,平时和我们社团走的挺近的。”彭凡跟那边的负责人招了招手,低声询问,“不介意吧?” “没事。”乔尔轻声应着,心里面老大的不愿意,本来就是两个社团的活动,突然加人也不和她商量一下。 亏她刚才还觉得这会长不错 算了,权当造福自家师妹。 一一一一 晚上天黑的早,因为突然加人,几个男生又进去抬桌椅,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店家也没准备那么多椅子,就只好让女生坐,男生站着。 外面架起火,一群人围着火堆坐下说话,烧烤架上的肉香飘的好远,幸好事先准备了两个烧烤架,盘子一轮一轮地传,陈溺没吃午饭,这会儿也饿的前胸贴后背。 彭凡帮她拿了盘烧烤过来,看她先分给文学社的几个同学,最后剩下的才自己吃。另一个协会的负责人看见了,在旁边笑:“偏心啊,怎么不给我们拿?” 两个社团太熟,彭凡走过去踢了踢他的腿:“自己去。” 那人立刻坐起身去抢他手里的,陈溺从肉串里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协会的同学们就坐在她正对面,有几个女生看着很眼熟。